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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方子仪眼中闪动着灵光,她看着俞国振:“故此,郎君即便不是为了妾身与小莲、如是诸人,只为了郎君的事业,也不要轻言不在……”
这番劝解,情深如海,俞国振心里怦然而动。他翻起身,点了点头:“是,我绝不会轻言!”
“华夏太大,新襄太小,……”方子仪又轻声道:“我只听说过一缸靛蓝将一点朱砂掩去的,没有听说过一点朱砂能染红一缸靛蓝的事情。”
这是进一步回答俞国振方才的疑问,俞国振用力点了一下头,因为那个不好的梦而有些动摇的意志再度坚定起来。
不想新襄这个火种,在这个大时代里被吞没,唯一的方法就是奋勇向前,绝不可停滞!
两人相视一笑,依偎于一处。过了好一会儿,方子仪轻声道:“天色快亮了,郎君是再睡一会儿,还是听妾吹一曲箫?”
“你会吹箫?”俞国振有些讶然。
“妾身会的东西还多呢,只是郎君要慢慢来发现罢了。”方子仪眼波流转,目光似水。
钦‘州的东方天际出现鱼肚白时,鲜国汉阳城下,第一缕阳光已经照在了劳萨的脸上。这个粗壮的女真汉子用手抚过自己的脸,将唇迹的油脂抹掉,然后用力在身上擦了擦。
“硕翁科洛巴图鲁,那个鲜人娘儿们的滋味怎么样?”马福塔笑着向他问道。
这个拗口的称呼乃是劳萨的称号,即使是在以勇武著称的建州女真人当中,劳萨也是.少有的勇士,要知道整个满虏当中,得到这个称号的只有三人,另两人中有一个,是后金开国五大臣之一的安费扬古!
“鲜人娘儿们果然嫩,捏下去仿佛能出水来,脸庞儿屁股儿都大,还会一些厉害的招数,用她们自己的话儿来说,是什么吹箫,就是没有咱们女真娘们的气力,……我说马福塔,你问我这个干什么,难道你营帐里就没有鲜人娘儿们么?”
“还当真没有。”马福塔啧了一声:“昨夜巡夜的事情,你安排好了么?”
“那鲜国国王都遣人来劳军了,还要巡夜?给他们一千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夜袭我们吧。”
说这话的时候,劳萨是满脸不屑,在他看来,这些鲜人当真是无用至极。虽然他觉得明国人也无用,可比起鲜人,明国多少还能组织出点象样的军队。
“那倒也是……”
马福塔话还没有落,便见着一个斥侯赶了过来:“二位额真,和硕豫亲王主子已经到了,让二位额真前往迎接!”
马福塔倒没有什么,劳萨却哼了一声,他是追随努尔哈赤的宿将,豫亲王多铎才是二十多头的小子,虽然是努尔哈赤的血裔,可在已经有了皇帝的黄台吉的情形之下,他对这位“主子”提不起多大的兴趣来。
“走吧,去拜见拜见,好歹是主子。”马福塔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鲜国送来的美女中,有没有尚未动的,有的话给豫亲王送一个去吧,听说豫亲王很早就开始亲近女人了,哈哈……”
“鲜国国王送来的,过了一夜怎么可能会有没动的?”劳萨昂了一下下巴:“反正我营帐中的两个,我都用过了。”
就算没有用过,他也不愿意将自己的战利品拱手相让。他与马福塔带着三百人伪装成商贩,突入鲜国国土,十二日便兵临鲜国都城之下,其中艰辛凶险,不知经历了多少。在劳萨看来,多铎只是来捡果子占便宜,让他心里十分不满。
多铎时年二十三岁,但象别的满虏一样,外表比起年纪要老得多,不但留着浓密的八字胡须,额头上还有皱巴巴的皱纹,看上去倒象是三四十岁。不过他的精力还是极为充沛。
见着马福塔与劳萨,他腆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或许是因为养尊处优,也或许是因为整日油腥不断,他肚子挺大,若是后世迷恋那些贝勒的脑残女们见到,一定会大失所望。他笑眯眯地道:“你们做得极好,皇帝说了,要我来接应你们……听说鲜国国王昨日遣人送酒肉美女来劳军了?将美女带来,让我瞧一瞧。”
马福塔与劳萨对望了一眼,也不知道是哪个嘴巴这么大,竟然将这事情,都透露给了豫亲王。
劳萨当下就嚷道:“豫亲王,你是亲王,什么样的娘儿们没有,为何还与我们来争这些女人!”
多铎脸色一沉,正想要发作,却被身边的一个戈什哈扯了一下。
这个戈什哈是他胞兄多尔衮派给他的,见他摇了摇头,多铎哼了一声:“既然是这样,我也不与你争,马福塔,你去鲜国都城一趟,让他们再送美女来劳军。若是有公主什么的,送几个公主给我,我还得给睿亲王留两个!”
马福塔暗暗叫苦,鲜国国主李宗总共还不知道有没有两个女儿,到哪去寻合适的公主!不地他知道多铎年少气盛,若不遂他的意思,自己少不得要吃挂落。他应了声,便匆匆离去,多铎也不理睬站在一边的劳萨,只是闭目等候。
他连夜赶来,到现在也有些疲了,不一会儿,便发出鼾声。劳萨自恃年老功高,不等他说话,便拖了个马扎坐下。
约是小半个时辰过去,马福塔满脸异状,匆匆赶了回来,他一踏入营帐,原本睡着的多铎眼睛立刻睁开,手也按在刀柄之上,凌厉的杀意在眼中闪过:“谁?”
“这般警觉,倒有几分老汗的模样。”劳萨在心中暗暗评论。
他却不知,多铎警觉的不是敌人,而是他的兄长,过去的天聪汗,如今的清国皇帝黄台吉。
对于多尔衮与多铎来说,黄台吉始终是悬在他们头顶的大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压下来,让他们遭受灭顶之灾。
“豫亲王,豫亲王!”马福塔稍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实话实说:“鲜国国主李倧乘着昨日劳军之机,已经弃城而走,去了南汉山城!”
“什么,你们竟然让李倧逃了?”多铎勃然大怒,但旋即眼睛一转:“既然如此,随我攻下汉阳城!”
三七三、遥望冰火两重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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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汉阳城?没料到这海东之国,竟然也有这么大的城池”
望远镜里,远处的大城正陷入一片烟雾之中,显然是遭了兵火,在将岸身边,俞大海讶然问道
“来晚了一步,不过也好,咱们原本就不是来替这些鲜人卖命的”
“走,咱们本来是想请李倧随咱们走的,现在看来用不着了据说李倧将后宫与群臣妻儿都安置在江华岛上,或许咱们在那边能有收获”
将岸收起了望远镜,他与俞大海身边,只有数十人相护,下了山之后,便向着水边过去
就在这时,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至近,向着他们过来
“被发觉了?”
“只怕不是,应该是顺着汉江去江华岛的建虏”将岸推测道
他推测得仈jiǔ不离十,来的正是勘察前往江华去路的建虏,为首者正是要将功赎罪的劳萨
“这些鲜人,如此jiān猾一边说着劳军,一边悄悄溜走”
驱马前行的同时,劳萨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地叫骂这也难怪,如今多铎正领着大军劫掠朝鲜京城——虽然来之前黄台吉明确说了不许劫掠屠戮,可就连黄台吉自己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若不劫掠,八旗谁会随他出征
因此,对劳萨来说,不能入汉阳城抢劫,真是比什么都要严厉的惩罚
“哥哥还是少说几句,人家毕竟是亲王,你便是老汗亲封的巴图鲁毕竟现在也不是那时了”
劝谏他的是他的弟弟罗壁,受他连累也被打发来做这事情心中多少有些不痛快
“老汗在时,会让他们如此胡来,慢待功臣,还要和我争女人……咦,那是什么人?”
劳萨年纪虽大了,可眼睛却还好使,一眼便看到了将岸等人他遥遥指着,脸上露出凶悍之sè:“是鲜人jiān细,上去杀了”
他的部下知道,无论那些人是不是鲜人jiān细,劳萨都要拿他们出这口气因此罗壁便亲领着一支三十余人,向着将岸等便狂追而来将岸等人原是步行就算虎卫再能跑也不可能跑得过马,眼见着对方正在追近,而且追来的人不多,将岸嘿嘿一笑:“看来我离虎卫时间久了,有些人倒将我当成了软柿子……你们渔政局在海上打渔打久了,还会杀贼么?”
俞大海撇了一下嘴,却没有说话
他当然不用说部下里有人瞪了将岸一眼:“这话老将你敢跟罗局座说么?九河会撕烂你的嘴”
俞大海身边的这些渔政局海军中,有些人的资历极老,甚至能和将岸相提并论,只不过因为才器问题,升职升得慢些罢了反驳他的就是其中之一,正好是这个棚的棚长,他一开口,将岸就笑了
“那好那咱们不走了,你们若能无损灭掉这群追来的建虏我便由得你们撕嘴”
那名虎卫对比了一下双方实力,他们共有五十余人而追来的建俘只有三十余人,想到京畿之战中田伯光、张正等两千多虎卫正面击灭八千建虏,他心中顿时升出一股豪情:“有什么做不到的……走,退入那片林子”
打归打,可是襄虎卫却不是缩在那里等着与敌人较量,学会利用有利地形,乃是虎卫兵法中最基本的内容他们进入树林之举,看在建虏眼中,是胆怯慌乱的表现,顿时建虏高声叫骂嘲讽起来
劳萨并未参与阿济格今年攻明之战,因此他的部下,也不知道这些人就是在京畿让他们吃过大亏的襄虎卫他们逼近树林之后,不得不减缓马的度,就在这时,树林之中闪耀起火光
“砰砰”的火铳声,让惯于战阵的劳萨顿时明白:“是敌军,这是一队鲜国败军”
朝鲜军队的火器拥有量也不低,只不过他们的火器比起大明的为不堪劳萨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敌军,却也没有太过在意,但当他看到自己的部下一个个栽下了马时,又意识到不对:“树林中有埋伏”
在他看来,那只有五十余名鲜国败军,他们手中的火枪,不可能一下子就将自己部下击落十余名的
“全军压上”他厉声喝道:“包抄”
他身边亲兵顿时一分为二,从左右两边向那个方向扑去
但是此前他大意了,只让罗壁带了三十人前去,等他亲自突击时,对方第二排枪声又响了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看清楚战况,因为他的弟弟罗壁带着剩余的十余名旗兵进入了林中
只有惨叫哀嚎和哭骂声,提醒着他,这一排枪击肯定又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至少是几百鲜国士兵,他们倒是胆大”
劳萨不但不紧张,相反,他的血沸腾起来,他的巴图鲁称号是怎么来的,不就是因为他屡屡以少胜多而来
他曾经以在大明京师德胜门外阵斩过明将,曾以七骑突入察哈尔蒙古数百骑中救出自己的斥侯,每战都是以少击多对于他来说,敌人越多,也就意味着功劳越大
但当他赶到那片树林时,已经是一片寂静,除了血腥味和狼籍的尸体,什么都没有留下
因为大意而闯入树林中的罗壁,靠在一棵松树之上,满脸都是镇惊,却再也合不拢眼了他的胸口全是血,至少有五六个火枪枪子击出的创口,他手中的狼铣落在地上,上面并无敌人的血迹
三十骑全部阵亡,而敌人一个未见
劳萨嗷的嘶叫声,传出了老远,已经从林子另一边出来的将岸哈哈一笑:“回去我自己撕脸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这声音,劳萨带着部下继续前追,因为他已经发现了不对,这林子极小,怎么看也不象是埋伏了几百人的模样,也没有看到几百人近离开的痕迹
他们狂追出林,再看林后,正是汉江鲜国的官道沿着汉江而行,而在汉江之畔,停着两艘船
这只是两艘舢板罢了,将岸已经上了船,见他们追来,还有意向着劳萨挥了挥手:“南海伯麾下将岸,在此问候奴酋黄台吉,叫他洗尽脖子……不对,是洗干净了布木布泰,等着将某前去临幸”
“老将你有这狗胆,宜娘嫂子非阉了你不可”顿时有人唱起了反调
一片哄笑声中,劳萨气得浑身发抖,那布木布泰,乃是黄台吉的皇妃,今年才二十四岁,刚刚被封为庄妃将岸此语,可是对黄台吉的极大羞辱
他绰弓在手,弯弓搭箭,将铁胎雕弓拉得咯吱咯吱响,瞄着将岸便是一箭恰在此时,船离了岸边,准备顺着汉江之水而下,那一箭笃的一声,钉在将岸胸前
劳萨正转怒为喜,却见那个口出羞辱黄台吉之言者,伸手将箭拔了出来,向他扬了扬:“箭法不错,只不过能奈我何?”
说完之后,将岸大笑,虎卫也是笑了起来,唯有一旁的俞大海,暗暗咂了一下舌头
他奉命来听从将岸指挥,心中原是有些不服气的,在他看来,将岸一直是一个文吏,奔走于襄与周边势力之间,象是峒人、安南人,甚至有时与番人打交道,也是将岸代替俞国振出面今天才知道,将岸并没有将虎卫的气概丢掉,骨子里他还是一名武人
小船离岸而去,载着他们顺流而下,劳萨追了一会,见船已经离得远了,终究只能恨恨地顿足
“南海伯……什么南海伯?”他跟随老奴多年,也是通汉话的,因此当然听得懂刚才将岸所说,“南海伯”三个字让他心生不祥之感,这队人不可能是鲜人,而应该是明人,明国的南海伯……
“不对,是那个俞国振,那个俞国振到了鲜国”
他猛然想起来,脸sè顿时微变,象他这样的宿将,哪里会不认识扬古利
扬古利在明国京畿的阵亡,对于他们的震动非常大本来将军不离阵上亡,建虏初期的将领中善终者不多,扬古利的死并不算什么但他的死不是一种偶然的战场上的突发事件,而是被对手牵着鼻子一步步走向死亡,这种情形就太过可怕了
“得报与皇帝”
劳萨至少在如何打仗上,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他心中暗暗想
这个消息在传到黄台吉那儿之前,先传到了多铎的面前多铎此刻刚进了鲜国都城,对于他来说,这是座了不起的大城,他出生时虽然建虏的rì子已经好过多了,但这并不能改变他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野蛮强盗的本质当一个野蛮人,闯入到一个jīng美的店铺时,除了抢劫,就是抢劫,再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
若他见到的东西是他搬不走的,比如说朝鲜王宫,他的念头就是留在这里,装模作样地充当这里的主人
“俞国振……他如果来了,就让劳萨把他脑袋摘下来给我”住在鲜国王宫之中,多铎骄横地道:“他既然是父皇钦命的巴图鲁,那么这点小事难不住他,如果他说兵力不足,那么我调兵给他”
与打惯了战,在勇猛之外并不缺乏谨慎的劳萨不同,正沉迷于华丽宫殿中的多铎,获得了他人生中第一个重要胜利,沉浸于他此前从未有过的享受之中,因此根本不想离开鲜国都城
他却不知道,他所想象的对手俞国振,并没有真正出现在鲜国,而还是在襄,正在琢磨着的也不仅仅是他,还有与他们同样凶残的敌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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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四、遥望冰火两重天(二)
三七四、遥望冰火两重天(二)
“是我的,我的!”
“有本事你来抢,俞公子说了,抢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但是抢回自己的东西,却是天经地义的!”
两个七八岁的孩童在街上乱跑追逐,这是新年的第一天,他们的学堂放假了。按照新襄的规矩,chūn节能放六天的假,所有工坊,除去必要的留守人手,比如说铁坊里看炉子保持炉温的值班人手,都可以休息。而为了不让大伙在休息期间陷入赌博与斗殴之中,每一个区的保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