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只是他,绝大多数建虏都是这样,这一次的战利品尚未送回,就已经在想着下回何时来了。
不过在他回过头来时,却看到五百余骑从东方过来。看对方模样,倒象是分道劫掠归来的自己人,他们大声喧哗谈笑,口里说的既有怪里怪气的大明官话,也有卷着大舌头的满语。
已经是连续三日安稳,因此建虏多少有些大意,不过还是有个牛录“咦”了声:“那是谁?”
旗号上倒是他们正黄旗,莫尔庚额眼尖,看到其中一个身影,正是自己的弟弟席特库。他顿时欢喜了,此次兄弟两一起出征,席特库是第一次作战,故此被留在长在外接应,现在他竟然也到了这里!
“是我们正黄旗的人,是我兄弟席特库!”莫尔庚额叫道,然后驱马上向:“席特库,席特库!”
建虏为了防止军心不稳,并没有将俞国振袭击接应部队之事告知普通八旗士卒,因此,莫尔庚额只道是武英郡王阿济格让这些接应之人也入关转转。算起来他有三个月未见自己兄弟了,此时便不管不顾向那边冲了过去。
他并不知道自己冲过来引起了什么反应。
只冲到一半,他便感觉到自己象是被一群猛兽盯住了,而且那猛兽还是白山黑水之间最可怕的庞然大物东北虎。
他不由得勒住了马。
张正眯着眼,虎视着莫尔庚额,在他们的计划之中,可没有这种意外的变故!
建虏的炮队,一直是俞国振想袭击的对象,但始终被建虏用少则三千多则五千的精锐所保护,俞国振没有找到机会。这次准备截住建虏的尾巴,得到霍彦等人侦察来的消息,知道建虏果然骄狂,将辎重、火炮和劫掳来的人口大多放在后边,便将其炮队列为必袭目标。
他遣张正率恶补了几句满语的虎卫,要冒充建虏前去接近,乘机闯入炮营之中。但现在距离炮营尚有一百五十丈,便有一个建虏冲了过来。
“那是我哥哥,我兄长!”
席特库都快哭了。
他被俘之后,为了活命,自愿成为俞国振的“包衣奴才”,俞国振待他说不上苛刻,但也绝不是大度。可越是这样,就越震慑得席特库双股战战,只恨不得连俞国振如厕都在粪坑里守着。等俞国振与张正等会合之后,他看到又是两千精锐无比的家卫,这下更是认定,俞国振可是比贝勒更大的主子爷,即使不是亲王,也是一个郡王!而当他吞吞吐吐地将自己的疑问说给霍彦听后,霍彦觉得这是个机会,顿时告诉他,自家公子可比什么亲王郡王强大得多,在海外有比两个满洲还要大的土地,管理的人口多达数百万,带甲之士五十万,只因为与大明天子有交情,故此才带兵前来相助。
这一番话唬得没有见过多少世面的席特库眼睛瞪得鸡蛋大,心里既是害怕又是欢喜,害怕的是自己似乎不大讨主子爷高兴,欢喜的则是自家主子爷越是家大业大,自己以后的前途就越大。
至于给人当奴才显得没有出息没尊严——对于此时的满人来说,给人当奴才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便是他们的开国汗王努尔哈赤,当初也不过是李成梁门下的奴才么,甚至有努尔哈赤在建州女真内部的敌人说,他根本就是汉种,他母亲在李成梁家中为婢时怀的他(咳,戴小楼你这个太监)!
他心中琢磨,在满人当中,象他这般的难有出头之日,倒是到了俞国振这边,或许还有机会,故此办事倒是非常上心,此次袭击炮队,他更是自告奋勇,要求充当前锋。
结果却看到了自己兄长莫尔庚额!而且莫尔庚额还冲着他跑过来!
尽管新襄虎卫打扮成满人的模样,满口也是半通半不通的满语,可是席特库却是一清二楚,只要自己兄长靠近,随便问上两句,便会露出马脚!
而且这种局面不在计划之内,虎卫对此的反应,极可能是杀了他的兄长然后提前发动攻击。虽然这样可能会付出更多的伤亡,也有可能导致计划失败,但若是莫尔庚额再接近,这些做事果决的虎卫,会毫不犹豫采用这种办法!
席特库与兄长的关系不象其余满人特别是满人贵族之间那样尖锐,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们父亲死得早,莫尔庚额很早就在外作战,支撑着家庭,某种程度上,莫尔庚额养大了席特库。
他不想自己的兄长死!
现在唯一之计,便是他出去应付他兄长,拖延一会儿时间!
但他才一动,就发现自己被有意无意夹住,他一凛,他现在还未得到虎卫的完全信任,对方若是动手,可不只会杀他哥哥!
“牛录额真,牛录额真,那是我哥哥……张团正,那是我哥哥,让我去应付他,求你,求你了!”
席特库知道唯有张正才有权放他过去,他立刻向着张正道。
张正眯着眼睛转过来,盯着他,现在,轮到席特库感受到那种被猛虎盯着的滋味了。
那边莫尔庚额也似乎发觉了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放慢了马的脚步。张正知道,自己做出决定的时间不会太多,他必须果决,再果决!
要么,就让席特库去应付他兄长,将此行众人的安危,都赌在这个满人的忠诚上,要么,现在就动手,将他们兄弟都杀了,向炮队发起冲锋!
虽然反复提醒自己要果决,但张正还是没有能够在第一时间做出决定。
朔风吹过冷口关,让人遍体生出寒意。
三四三、铁马秋风冷口关(四)
俞国振握着望远镜的手一点都没有颤抖,而他旁边的孙临,已经急得满嘴乱骂。
按照计划,那边一接近炮营发动攻击,他们这里就同时总攻,既是帮助张正那边分担一部分压力,又是杀建虏一个首尾不顾。虽然建虏主力已经出关,可是目前可以判断,他们还是留了近万骑在后边,另留了一员军中宿将扬古利在此指挥,从席特库那里得到的消息,这个扬古利可是努尔哈赤的额驸,被皇太极封为超等公的建虏巨头,也是很早就追随努尔哈赤建虏宿将。若被他发现端倪反应过来,那么也就意味着,俞国振不得不用五千人去进攻近万敌军!
“张正在捣什么鬼?”孙临咆哮道:“方才就该让我去……”
朔风突然起了,吹得他身上一抖,身边有亲兵要给他系上大敞,却被他一摆肩甩开:“我不冷!”
“急什么!”俞国振眼睛没有移开望远镜:“别急,别急,风起了,用不着急。”
风起了,沙尘迟早是要落下的,那么急做什么!
他口中如此说,实际上,他心里何尝不急!
跟着张正去的,可是教导团,新襄虎卫中最精锐的存在,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将来的棚正、连正,乃至团队主官!
这确实是一场豪赌,经过这一战,如果能胜,俞国振就可以肯定,自己即使是在这两年内再与建虏正面作战,只要兵力相差不是太悬殊,自己便还有胜机。如果失败……他这近五年的努力,折损一半!
权衡利弊许久,他才下了这场豪赌的决心,即使是现在,他还是相信,自己会赌对。
“你要相信张正,相信他,现在没有谁比他更明白我们所处的局面,也没有谁能比他做出更正确的决定……就是如此。”
俞国振与孙临身边,穿着文官服的刘景耀死死咬着牙,终于没有说出一句话。
在这冷口关周围方圆百里之内,会聚了大明数十万兵士,近千官员将佐,但如今决定大明此战结果的,却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大明呵,大明!
在俞国振与孙临对话的同时,扬古利在马上一阵剧烈地咳嗽,身体摇摇晃晃,几乎要栽下来。
旁边的戈什哈将他扶住,他一挣:“我还没有到骑不住马的地步!”
或许是因为心中的那种不祥之感,所以他也变得有些急躁起来。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身边的谭泰:“谭泰,那边是怎么回事。”
谭泰顺他所示望去,正看到莫尔庚额正在减速,而他行向的五百骑也在瞬间沉默下来,看他们那模样……倒象是骑兵即将冲锋一般。
“不过是群散开打野食的孩儿,看起来是遇着熟人了。”谭泰道。
“哼,早不赶上大队,等我们都走了,他们便是明人捡的功劳!”扬古利冷哼了一声:“当初先皇在的时候,可不会这样……”
谭泰暗暗笑了一下,努尔哈赤在的时候,军纪只会更坏,女真八旗只会更散漫,甚至有不少人干脆就是在建州和大明之间摆来摆去,今日投靠努尔哈赤,明日就投靠大明。象此次跟他们一起来的阿山,为了投奔大明,还曾被贝勒阿敏射死过两个儿子!
兄长果然是老了,看来支撑不了多久,他的两个儿子阿哈旦和塔瞻能力都有限,或许到时自己所统可以增加一些了。
两人皆未说话,过了一会儿,扬古利紧了紧身上的皮裘,嘟囔道:“这风……倒是有些冷意。”
“这次回去之后,兄长还是多享享福吧,挑几个美貌的明人女子,她们最会服侍人。”谭泰道。
“是啊,也该享福了,这次回去之后,我定然要好好享福。”扬古利将俞国振未曾说出的话讲了出来。
若是他也知道在战前说这种话是极大忌讳,想必他一定会紧紧捂住嘴巴吧。
距离冷口关只有不足两百丈,已经是关头火炮轰击的距离内了,若是城上守兵发炮,建虏的队列必然大乱,仓促之中,会有更好的机会出现。只可惜,城上守着的是个没蛋蛋的太监。因此,现在局势的关键,集中在张正身上,他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将决定局势往哪个方向发展。
张正并不知道,这一刻,自己这五百人成了敌我双方统帅关注的焦点,他终于下了决定。
“让他过去。”他向着家卫示意。
虽然未必赞同这种做法,但能入教导团的家卫,都懂得令出如山的道理。他们向两边分开,席特库面前顿时开阔,他只要催马,便可以离开了。
他微微一犹豫,回头看了张正一眼,张正向他点点头,他才催马上前。
“我说那是哪位主子旗下,那威仪,便是陛下的骁骑卫也不过如此吧?”莫尔庚额见他过来,总算松了口气:“你是不是得罪他了,怎么他用这等眼神看着我?”
“嘿嘿,哥哥,此次收获如何?”席特库干笑了一声,然后下了马,伸手揽住他兄长的缰绳,象是要替莫尔庚额牵马,好让兄弟俩到一边说话。
“别提了,此次奉命跟着那些大炮,一仗都没赶上,只是公中分了些,没啥好东西。”莫尔庚额虽然觉得自己的弟弟有些怪异,却没有往别的地方想。他也下了马,两人到了一边,莫尔庚额觉着已经让出路足够了,可席特库却拉着他的马,越走越远。
“你有何话要对我说?”莫尔庚额想起方才象是被群虎盯视一样的感觉,脸色不禁变了:“莫非你真得罪了哪个大人物?休要慌张,大不了我去叩头,求主子出面庇护,咱们主子爷……”
“不是,不是,哥哥想到哪儿去了,只是……只是有一位大人物看中了弟弟我,想要弟弟我去给他当奴才,弟弟我心里有些犹豫,故此拉着哥哥到旁边来,咱们兄弟好生参详。”
“哦?哪位大人物?难道是哪个贝子爷?贝勒爷?多罗贝勒?”连问了几句,见席特库只是摇头,他没好气地道:“怎么学着那些明人卖起关子,总不成是个郡王亲王瞧中了你吧,我瞧你模样,不是个精明的,人家贵人如何看得中你?”
“和亲王郡王也差不多,弟弟我在想,哥哥你是不是也和我一起来。”席特库一边说一边向张正那边看去。
席特库将莫尔庚额拉到一边后,张正便驱马前行,那些家卫自然跟上。他们微微加了点速度,席特库与莫尔庚额说话的时候,他们已经接近了炮营!
炮营的人员,主要还是汉人,只是由八旗兵督着看管。这些汉人都是入了汉军旗的,对一队“满人”到自己身边来倒没有什么畏惧,只是笑嘻嘻地打千。
张正开始屏住呼吸,俞国振放下了望远镜,扬古利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然后,张正举起了手中的刀,狠狠劈了下去,将一个向他打千的炮营汉军旗军官劈得身首异处!
不只是他,教导团的虎卫都拔出了刀!
炮营诸军愕然,他们弄不明白,“自己人”怎么会挥刀向自己砍来!
山上正在咳嗽的扬古利一瞬间咳嗽止住,腰杆又笔挺,整个人仿佛回到了三十岁最年富力强之时,鹰眼中原浑浊的目光又变得凌厉,他举起手,正要大喝!
远处俞国振半侧身,向着一直呆在马上有些无聊的王启年点了点头,王启年鼓起了腮帮子!
“敌袭!”扬古利声嘶力竭地怒喊。
“哒嘀哒,哒嘀哒,哒哒!”王启年的唢呐发出尖锐的声响。
“砰!”
至少一千支火绳枪同时响了起来。
冷口关内,高起潜冷眼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崔秉德,手刚将茶盏往嘴边送,然后就听到这超过千支火枪轰鸣的声音。
那声音虽然不是炮声,却胜过炮声,虽然来得遥远,却仍然震得高起潜手颤了一下,滚烫的茶水顿时泼出来,浇在这个太监的嘴唇和下巴上。
“啊啊啊!”
这个太监顿时跳起来,不过跳起来的过程中,茶杯脱了手,剩余的半杯水又浇在他衣襟下摆,让他嚎叫得更为惨烈。
便是杀猪,也不过如此了。
卫兵们在旁探头探脑,有勤快的慌忙上去拍马屁,想要替他处置,而高起潜则一脚将之踢翻:“快去查看,谁敢擅自击虏,杀了,杀了悬首示众!”
他说话的时候,嘴角和下巴,几乎是肉眼可见,一个个水泡显了起来。看到这一幕,崔秉德心中生出一阵快意,他爬了起来,这个死太监是下定决心不出战了,此前他说要半途截击,只是为了应付官兵将士求战之心的敷衍!
崔秉德心里同时还充斥着一种绝望的悲凉,这样的一个太监却身居高位,深受皇帝的信任,自己这样有志为国击贼的将领,却要在他面前俯首贴耳。他无意再在这里多呆下去,转身便出了高起潜的府邸,迅速向关城上奔去。
他心里也很急切地想知道,究竟是哪个,竟然敢在没有得到主将高起潜命令之下,对着建虏动手。
“不对,不对,声音不是关城上传来的,是外边……莫非是张凤翼与梁廷栋?是了,是了,他们两家合拢,也有十余万的大军,他们衔尾追击,在这一刻发动得倒是恰到好处,虽然放过了建虏主力,却可以将大部分百姓解救回来……”
心中如此想,但崔秉德还是隐约觉得不对。
张凤翼与梁廷栋那二人……有这种胆子么?
三四四、飞扬跋扈为谁雄(一)
枪声响起的时候,风停了。
这是愤怒的火焰,是复仇的火焰,是毁灭的火焰,也是新生的火焰。
当暴风骤雨般的铅子,向着建虏的身体飞过去的时候,一个新的、武勇与阳刚的华夏之魂,在这片大地上苏醒了。
她为这枪声而欢呼,舞蹈,她扯来天空上的云,作为这场欢宴的衣裳,她鼓动着群山,回响起枪声,给这场欢宴伴奏。
俞国振的新襄虎卫,怕是这个时代火器配备率最高的部队了,每人一枝性能卓著的火枪,充足和优良的弹药,使得新襄虎卫可以尽情倾泻火力。
而超过此时一般火枪一半的射程,也让他们拥有足够的优势。
孟威将手中的枪递上前,然后飞快地将地上已经放完的一枝火枪拾起,用通条清理干净,咬破纸壳,装上弹药,然后再将火枪递上去。在阳山之下呆的这些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