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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情就如此说定了,我们自家就有渔船,到时候家里再请几位船工。还有一件事情,咱们家的家丁所用器械,还比不上水贼,二伯出面让镇里的铁匠打造一些刀剑。”
俞宜勤应了一声,这事情并不难,朝廷虽然禁止民间拥有火器,可一般的刀剑朝廷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第三件事便是家丁人数不足,五叔看过戚少保的兵书,他在选兵之上非常讲究,咱们家中的僮仆,惯于为仆却不适于为兵,因此我有意再招一些少年。听闻山东登莱孔有德、耿仲明叛乱,胶东一带流民逃散,五叔出面招揽一批胶东流民少年,年纪是十四至十六岁,数量……一百人以内吧,他们家口全部带来也无妨。”
“啊……那便是一百户……这怕是不成,一来一百户流民迁入襄安,动静太大,官府那边难以隐瞒,二来咱们家中虽然有些钱粮,可要支应一百户吃穿嚼用,还是远远不足。”
俞国振笑了起来,他伸出一根手指:“这两个其实就是一个问题,缺银子,若有银子打点,官府对此事也不会深纠,没准还给我们一个旌表,毕竟流民容易酿成民变,我们收容下来其实是为他们解决一大麻烦。银子的事情,五叔不必担忧,五叔请看。”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又掏出一个布袋,这个布袋一出来,俞宜勤与俞宜轩就是一愣,等俞国振打开之后,果然象上回一样,满袋子里都是圆润的珍珠!
“二伯五叔以为上回的珍珠真是我父亲留下的么,其实不然,这珍珠是我自己养的,有这一技艺,我们还用得着担心没有银子么?”
十八、雏苗
肖四郎吐了口唾沫,低声咒骂了一句。
“四哥,还在想着十哥的仇?”身边的水贼递过酒葫芦。
“能忘了么,这十多天来,只要一闭着眼,老十就会来,哭着让我给他报仇……襄安俞家,襄安俞家!”肖四郎咬牙切齿:“忙完手中的活计,我总得去襄安一趟,若不让俞家灭族,我夜夜都睡不安宁!”
“兄弟们也都是如此,人手损了一半,可都是我们自家兄弟!”那水贼目中射出凶光:“依着兄弟们的性子,用不着等手中的活计忙掉就直接去做上一票,然后或是去投顾三麻子,或是去投霍山贼,都是逍遥快活。”
“蠢,投海贼或是霍山贼,哪里比得上我们如今逍遥快活,官府盯得紧呢!”肖四郎哼了一声:“所以我才要去找宋保义,搭上了他们的线,兄弟们今后的日子才能长久。”
“那宋保义也不过是一个盐枭,便是在扬州城有几分脸面,哪里管得到我们巢湖来!”
“说你蠢,你便蠢得透顶,你以为宋保义身后就没人么?”说到这,肖四郎不愿意再谈下去,一股焦躁在他心中翻动,他站起身来,一脚将那水贼踢起:“去看看陆老九回来了没有,让他去襄安打听消息,这个时候也该回来了!”
他们口中的宋保义正是两淮一位盐枭,不过旁人只知道他是盐枭,却不知道这位宋保义身后有一位卫所的同知,若不是有官兵护着,宋保义哪能如此嚣张!
这个世道,官和匪兵和贼,原本就是分不清的。
“四哥,四哥,老九回来了!”那水贼离开没有多久,便屁颠屁颠地又跑了回来:“贼他娘的,四哥你在这担心,那厮却灌了一肚皮的黄汤马尿!”
被称为陆老九的是肖四郎的亲信,他生性好酒,肖四郎知道他这毛病,不过现在却不是计较的时候:“如何,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四哥,襄安没啥动静,那俞家前几日一直忙着接待来自桐城的一个姓方的酸丁秀才,现今秀才走了,俞举人去了扬州,据说是要寻人牙子买些奴仆,俞宜勤忙着带人清理水塘,也不知要做什么,那个三房的小贼,还是每日里操演家丁,只不过现今他操演的不只是那群小兔崽子,整个俞家的家丁,一共三十四人都在他手中了。”
虽然喝得满脸通红,陆老九打探的消息却是不打折扣,肖四郎心中的焦躁稍平:“无为州呢,十郎他们都被送到无为州了吧。”
“也没有动静,我连夜将十哥的首绩从城头偷下来,葬在了城外,城中竟然也没有反应。”陆老九满不在乎地道。
“你……你将十弟的首绩偷出来了!”肖四郎脸色一变,又惊又喜。
“是,葬在城外,等风声过了,我引四哥去将十哥的首绩迁到吉地。”陆老九打了一个酒嗝,讪讪笑道:“因为事情顺利,故此小弟喝了些酒,还请四哥莫怪。”
“不怪不怪,你已经立下大功了,既然官府没有什么动静,那么我们就可以照与宋保义的约定行事了。”肖四郎大喜。
与私盐盐枭勾结,闯出一条路子,最不济也可以带着贩私盐的钱钞回乡当个富家翁,这可是事关肖四郎后半辈子的大事,至于为肖十郎报仇之事,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盐枭中有的是横行不法的亡命之徒,他现在人手有些不足,到时候还可以向宋保义借些人手。
“老九这次辛苦了,留在家中看守,狗子,去和宋保义的人联络,跟他说可以办事了!”
狗子呼了一声,得意洋洋地扑了出去,很快就驾着一艘小船消失在巢湖之中。
肖四郎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招呼陆老九坐下:“老九,十弟失手的详情,你有没有打听出来?”
此前肖四郎得到的消息都语焉不详,不是将俞家家丁吹嘘得个个武艺高强,就是将俞宜勤和俞国振说成撒豆成兵的妖人,从官府那儿得到的消息却是一位巡检带弓手与捕快击杀了众水贼。对这些,肖四郎是一概不信,但俞家三房的那小子俞国振与这件事有密切关系总是不错的。
陆老九将自己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他是从襄安镇那些少年家人口中得到的,自然比旁人得到的消息要真实些,肖四郎听完之后脸色微微一变:那小畜牲竟然如此狡猾!
“俞家的那小儿真的只有十五岁?”
“虚岁十六,到年底就十七了。”
“这小杂种不能留,我定然要说动那些盐枭,让他们助我,将小杂种全家杀尽,将他本人剁成肉酱去喂狗……”肖四郎很不想承认,但心中却不得不同意,俞国振确实足智多谋勇猛善战,最重要的是,他才十六岁不足!
被肖四郎正掂记着的俞国振本人,这个时候从泥水中爬了起来:“继续,继续!”
既然准备袭击水贼,那么就少不了加强水中的训练,襄安的少年都生长在水边上,游泳都不成问题,不过会游泳不等于会水战,俞国振本人对这个也不是很擅长,只能摸索着练习。
他也不指望这几天的练习就能起到效果,无非是做准备比不做准备要好。
半个下午的训练结束之后,少年们都如同泥人一般,大伙跳入河中洗浴干净,叶武崖笑嘻嘻地推了罗九河一把:“九河,你今日不错,小官人两次赞你了。”
罗九河横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这厮的话是真的称赞还是要拐着弯儿笑他,那天击贼时他的表现相当失败,事后成了笑柄,这些天来他心里可不好受。
高二柱在旁边看了,哼了一声:“不服气?九河,当初小官人招人时,有人就说你性子绵软,当个书童还可以,当家丁实在是不够格,当时是我对小官人说,你机敏聪明,这样小官人才收了你,结果你却是如何表现的!”
说到这,高二柱也有些生气:“我告诉你,咱们很快就有新活计要做,到时候你若还是那般,休怪我不帮你说话,你还是回镇子去吧!”
罗九河身体抖了一下,垂下了头,叶武崖说他,他心里是老大不服气的,可是高二柱说他,他就不敢回嘴了。
“二柱哥,不会吧,小官人真要开革一些人?”叶武崖听出了高二柱的话外音,压低声音问道。
“你们没听说么,五老爷去了扬州,准备在那儿顺运河北上,去山东买一批家仆,那可是有和我一般有身契的,不象是你们。”高二柱提到自己身契在俞家,不但没有以身为家仆为耻,反而有些洋洋得意:“到时几十上百号人来了,你们若是表现得不好,便只有回家啃老米饭了。”
“那可不成!”罗九河与叶武崖这次异口同声。
他们在镇上过的是什么日子,半大小子吃坏老子,在俞家吃了两个月的煎鱼和猪蹄磅、红烧肉,让他们再回去过一日二餐稀饭的日子,想也休想!
更何况,这些时日来,他们已经找到了某种尊严,原本镇子里的大人看到他们,第一警觉的是他们是否要顺手牵羊偷鸡摸狗,因此最常见的是扫帚扁担招呼,可现在不同了,他们偶尔回镇子时,哪个熟人见了不客客气气地打招呼,想着法子问他们俞家是否还要招人!
“不想被裁汰?那就加把劲儿,我方才说了,最近,可是又有事要做!”高二柱神神秘秘地道。
俞国振在稍远的地方听到他们的对话,微笑了起来,高二柱这家伙还是有些手段的,不过,俞国振觉得,他最适合的工作不是现在在做的,等手中人手稍足之后,他会让二柱去做更重要的事情。
冲洗完身上的泥沙之后,他爬上了岸,然后就看到小莲拎着块干毛巾冲了上来:“小官人,让他们去扑腾就行了,你怎么也随着他们!”
这几天小莲每天都会这样唠叨,俞国振张开双臂,少女钻入他的腋下,将他身上的水渍小心地擦拭干净。这是很小的事情,可小莲却似乎将它当成了极为重要的工作,擦拭时专心致志,一双大眼眨也不眨,就连俞国振在看她也没有注意到。
“这些事情,小官人每次都要亲历亲为,那还要大柱二柱做什么,小官人也是,从来不听人劝……”
唠叨着把俞国振身上的水渍擦拭干净,小莲这才抬起脸,迎着俞国振的目光,满嘴的埋怨嘎然而止,小姑娘的脸颊飞起了红晕:“小官人!”
“啊,哈哈……”俞国振打了个哈哈,将目光从不该看的地方收了回来,夏天已经来临了,所以连小莲身上的衣裳都少了些啊。
刚才看了令人心旷神怡的风景,虽然长在十二三岁的少女身上还显得很稚嫩,不过俞国振心情还是因此愉快了许多。
就在这时,他看到二伯骑着骡子奔了过来,俞国振改了原本准备调戏一下自己侍女的念头,二伯此来,应该是正事。
“国振,都准备好了,一共五十口和三十根。”俞宜勤到了面前,略带兴奋地做了个手势。
所谓五十口,是只五十柄钢刀,三十根则是指三十个枪头。虽然官府对民间执有兵器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这毕竟是民不举官不究,因此俞宜勤说得有些隐晦。
“太好了,这样的话,我便可以开始准备动手。”俞国振也是兴奋起来,有了武器,他就用不着带着少年家丁用担柴的冲枪去杀敌了!
十九、少年
三艘渔船在水上慢慢晃着,渔船吃水较深,看上去收获颇丰,天色已经晚了,应该是满载而归的渔民。
陆老九喝了一口葫芦里的酒,咂了咂嘴,向着这三艘渔船咒骂了声。这种渔船上都是些带着腥臭的苦哈哈,根本没有什么油水,除非他们想吃鱼,否则根本懒得理会。
渔船贴着姥山岛晃了过去,陆老九并没有太在意,巢湖里的渔船总有几千条,大大小小的谁能条条都记着。
他又喝了一口葫芦里的酒,发现那三艘渔船又折了回来,看情形似乎想在姥山岛靠岸,陆老九顿时警觉起来,他站直身子,盯着那三艘渔船,当发现那三艘渔船再度开始远离时,这才骂道:“狗杂种,敢过便就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然后,一只有力的胳膊就从背后伸来,将他脖子死死夹住,陆老九心中还有些迷糊,以为是自己的同伴在开玩笑,当他意识到对方是真的要他性命时,后心已经一冷,一柄牛耳尖刀狠狠地捅了进去。
高大柱小心翼翼地放下尸体,然后向着湖中的那三艘渔船打了个手势,那三艘渔船立刻调头靠岸,片刻之间,二十余人就上了岸。
俞国振肋下跨着弯刀,手中提着一杆缨枪,脸色冷竣。他看了身后满脸兴奋的少年们一眼,十五六岁的少年,对于厮杀比成年人还热切,特别是知道他们将会有一批竞争者之后,对于现在生活的珍惜,让他们迸发出无尽的热情。
如果遇到沉重损失,这种热情就会被扑灭,但俞国振不会允许那种事情出现。
观察了好一会儿,水贼的据点很简陋,就是一个岩洞,时不时有水贼从岩洞中出来,但一直呆在洞口的却只有两人。俞国振从原先水贼的口供中得知,这个岩洞能容纳一百多人。他估算了一下,水贼的数量比他原先得到的消息要多几人,有三十多个。
“大柱,你带着你的人绕到后边去,我和二柱从前面,我给你一柱香的时间,然后我们前后夹击,你明白么?”
高大柱憨憨笑了一下,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俞国振伏下身,借着岛上的杂草灌木,开始向水贼的据点爬去。在洞外两个水贼坐在一起聊天,说的无非是哪个镇子的暗娼如何,俞国振接近到离他们十余丈处,他们还没有发现。但再想前进就困难了,因为灌木丛到此为止。
“那伙盐枭说了,只要这批货能顺利出手,那么便抽出人手帮我们,襄安俞家好大一份家业……”
“你看上回他们来的那几人,一个个蛮横得紧,你知道为何,我可是听到了,他们竟然是卫所里的军爷……”
这对话让俞国振微微愣了一下,他心中怒意瞬间沸腾,东虏和流贼祸乱家国,卫所里的士兵不思保家卫国,却在这里勾结水贼贩卖私盐,还想与水贼一起杀他!
一柱香的时间过得很快,俞国振猛然起身,他当先扑出,可是在他身边的高不胖和二柱又怎么会让他抢在前头,父子二人一左一右,快步向前冲了出去。
等俞国振冲到时,那两个发出惊叫的水贼,已经被高不胖捅翻了一个,另一个也被高二柱砍倒在地。
听到嚎叫声,从洞里又窜出了三个水贼,俞国振厉声高喝,抡枪就刺。
这是一个标准的刺杀动作,简洁干脆,红缨枪深深地扎入那个水贼胸膛,然后卡在红缨处,从伤口喷出血,被抖开的红缨挡住,那红缨瞬间就饱吮了鲜血,颜色变得更艳了。
俞国振抽出长矛,踢倒那还有余温的尸体。在他身边,罗九河尖厉地大叫,将缨枪当成了棍子,扫倒了一个水贼,然后叶武崖立刻扑过去,一刀砍下了那水贼的脑袋。
“别和我抢!”罗九河大怒,他可就指望这一次表现出色,洗刷上一回的耻辱。
“还有一个,你快上!”叶武崖大笑着道。
最后一个水贼也已经被放翻在地,看到同伴们纷纷拥上,罗九河瞪着眼睛狠狠一枪扎过去:“为了红烧肉!”
这一枪便将水贼扎在了地上,罗九河怕如此还不够,拔出枪来又是一下:“为了猪蹄磅!”
“做得好!”俞国振看着迎面过来的大柱他们,自己的计划有些多余,原本是怕水贼组织起有效的防守,这才两面突袭。
“也不留个给我杀杀。”大柱又是憨憨一笑,但说出的话却杀气腾腾
“你还怕没有的杀?多着呢,一洞都是。”
听到俞国振这话语,大柱眼前一亮:“小官人,接下来进洞?”
“没必要……熏耗子你会不会?”俞国振笑了起来。
“对,熏耗子,这有趣!”高二柱笑嘻嘻道:“大哥,去弄些柴草来,别太干了,湿些的好!”
短兵相接之后,看到五个水贼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