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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真非真-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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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他以左手笨拙地扭开盒盖,将碧绿的药膏挖出涂在掌心,再咬着布条包扎的狼狈模样子,白兰芳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抢过布条,骂一声:「笨手笨脚!」便垂首将他的右手放在膝上小心包扎。
  他包扎得很是专心,青丝落在莹白的颊际,留下柔软的阴影,一直裹在身上的披风亦落了下来,露出无暇的肌肤。司徒信陵俊脸上带着微微笑意,欣赏的眸光在端丽的五官,细长的脖子和骨感的身躯上移动。
  深蓝的眼眸最后凝聚在白玉似的身躯上唯一的暇疵上面,接着,伸出左手。
  「啊!」突然的触抚,而且被摸触的还是他最介意的旧伤痕,白兰芳吓得惊呼,用力地拍开他的手。
  「你干什幺?」本已澄圆的眸子睁得更大,忙不迭地将披风重新拉高,掩去左胸上淡红的伤痕。
  他……他认出了吗?白兰芳绷紧全身,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动物,精巧的下颚紧紧抵在软绵绵的貂毛上,眸子从颤抖的密睫下向上害怕地窥觊他的神情。
  他会不会又要杀他?连青葱的指尖亦无法自持地抖动不已,只怕下一刻,等待他的就是一剑穿心的痛。
  司徒信陵凝视他惶恐的神态动作片刻,敛下眼帘,以柔和得挽如微风又带着歉意的嗓音说。「我只是看到你身上的伤痕感到奇怪,所以,忍不住摸一摸……别介意。」
  听了他的解释,白兰芳松一口气,身体的颤抖慢慢停了下来。
  「有什幺奇怪?」他果然是不记得了。白兰芳虽然松一口气,但是又不免难过,对他来说,司徒兰陵就真的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吗?在年月的冲洗下,连他亲手刺下的伤痕也可以忘得干干净净。
  「只是奇怪你一个文弱公子,身上不应该有剑伤而已……是谁伤你的?」
  「谁?」白兰芳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沙哑的笑声回绕在空广的山洞中,司徒信陵的问题对他来说彷佛是天下间最可笑的笑话,笑得他眼角亦冒出泪珠。
  「……一个曾经是我最亲,最喜欢,最重要,最依赖的人。」再多的『最』亦无法道尽
  那个温柔可靠的少年在小小的司徒兰陵心里曾经有过的地位。
  多病的父亲,经常将他交给下人的娘亲,凶悍的大夫人,在那所金玉其外的大宅内,只有少年的体贴照料才是唯一的依靠。
  抬头,笑着仰视眼前深刻俊朗的脸孔,胸前的伤痕再次隐隐生痛,他所依赖喜欢的人,用一剑背叛了他所有的信任。
  他想问……很想问一问司徒信陵,亲手杀死自己的弟弟,他可曾睡不安稳?可曾恶梦连连?
  纤柔的发丝轻扬,莹白的脸孔泛起激动的红晕,端丽的五官盈满无尽哀痛,唇瓣灿放的笑意只令弯月眉头下一双乌亮杏眸内的水意更加深刻。
  无法言喻的凄美令司徒信陵蓝眼内的光芒一暗,伸手捧起他尖巧的下巴。「别哭……」
  「我才没有哭!」白兰芳倔强地咬着唇,伸手抹上湿润的脸蛋。
  司徒信陵利落地将他的手反握住。「但是,在我眼里你的确在哭……乖!别哭!我会心疼……」
  暖意由他宽阔的大手传来,在真挚诚恳的嗓音中,白兰芳不禁凝眸视之。
  「你……为什幺对我这幺好?」微沙的声音隐带不安,在客栈让步,在街上救他,深夜冒雨追他,还有坠崖时护着他,白兰芳何德何能,能得他如此善待。
  既然他不是认出自己的身份,难道他对所有萍水相逢之人都是如此亲切吗?不过……记忆之中,他好象不是这样的人……
  扬眸,深邃不见底的蓝眸看着镶在秀气的鼻梁两侧,一双疑惑浑圆的眸子,司徒信陵以深情沉着的嗓音说。
  「相不相信一见锺情?」在柔和的嗓音落下后,他捧着那张哭得微红的脸孔,凑近唇,沿着眼角、颊骨、鬓角细碎轻吻。
  杏眸圆睁,白兰芳一时怔仲,只能呆呆地让他细细啄吻,及至热暖的气息落到半张的嫩唇上,才醒了过来,慌忙退避。
  「你……你……」除去稚龄之时,他一生中从未被如此亲近,不禁又惊又怕,被吻过的地方发热发红慢慢弥漫开去,羞涩得由耳朵至脖子一带薄嫩的肌肤皆粉红一片。
  双颊如花,珠眸粉肌,含羞带怯的美态令司徒信陵阴骛的眸子内泛起热情的火花,白兰芳每退一分,雄健的身躯就迫前一寸,一进一退,直至将那具修长纤细的身躯锁在石壁与铁臂间的方寸之地
  他依然光裸着上半身,俊健的双臂和一块块贲起结实的肌肉,散发出的压迫感,还有浓重炙热的气息,令白兰芳更加不知所措,四肢抖动,整个人有如秋风中的落叶。
  令人心痛的颤栗传到司徒信陵身上,他再次俯身,手指轻轻摸上细致的脸颊。「别怕!我不是有心轻薄,只是想表达我的心意。」
  他的嗓音、神情、动作再次温柔下来,白兰芳虽然松了一口气,但依然以双手紧紧抱着身子,将眸子睁圆,不懂得该怎样回应他诉说的情意。
  一见锺情?这怎幺可能,他们……他们可是……
  白兰芳心思紊乱,又急又慌,什幺话也说不出来,司徒信陵还不时垂首轻轻啄吻他娇嫩的脸颊。「由第一眼看见你,我的心就开始跳动,接着,我知道……你就是我寻找了半生的所爱……」
  情深款款的说词令白兰芳陷入更深的错愕失措之中,这个彷如登徒浪子般边说着情情爱爱,边在他脸上亲着的男人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一个深沉阴骛的司徒信陵?
  「放……放开。」不知所措下,连白兰芳的嗓音亦显得绵软无力,司徒信陵微笑,将他连着披风轻轻地抱起来,搂在怀中。
  「别……」白兰芳吓了一跳,仰首看着司徒信陵俊毅不凡的脸孔,暗想:若他任何不轨企图,他必拼死反抗。
  幸好司徒信陵未有胁迫,只以手将他的螓首固定在结实的胸膛上,柔声说。「别怕!我不会做什幺的,让我抱一会儿。」
  说什幺抱一会,你以为是抱娃娃吗?白兰芳本想大嚷,将他用力推开,但是,脸颊贴着炙热结实的胸膛,热得他整个人昏昏眩眩。
  耳朵可以听到怦怦的强壮心跳声,有节奏而充满生命力的声音令他想起小时候,小小的司徒兰陵亦很喜欢依偎在少年的身上,那彷佛就是天地间最令人安心的地方,他希望一生一世依赖的地方。
第六章
    秋风鸟鸣声远送,桂枝含露迎尘香。坐在树荫之下,秋风飕爽,吹动枝头绿柳,扬起乌亮发丝,却翻不动水潭上的一面银镜。
  在树荫的掩护下,白兰芳坐在石上,脸色依然莹白如冷玉,但是,今早再吃一服司徒信陵所采的草药后,昨夜的因微戚风寒所生的头痛已经好多了。
  嘴里咬着香甜的果子,眸子不由自主地留驻在不远处光滑如镜的潭面上最夺目的一点。
  以青巾束发,露出线条深刻的俊朗脸孔,高鼻浓眉,雄姿英发的男子光裸着上半身,卷起裤脚如最稳固的盘石伫立在水潭近岸之处,左手持尖削竹枝,凝神垂视。
  深沉的眼眸比水更静寂,如沉在水底的奇寒石子,以无比的专注瞄准水中游鱼。秋日阳光打在他结实的肌腱上闪闪发亮,单是司徒信陵一个人所发出来的光彩就比四周的景致更加夺目。
  白兰芳定眼看着他英挺的姿态,再想起昨夜的情话,双颊倏然粉红,只觉心魂都快被吸了过去,摇摇头,努力赶走脑海里的杂念,人亦站起来,走近潭边。
  此时,司徒信陵正好疾动手臂,锐利的水声一响,一条鱼就此落在他竹尖之上。
  白兰芳看了,大感有趣,说一声:「我也要捉鱼!」便即掖起长袍,卷高裤脚,褪去布履,走下水中。
  司徒信陵微微拧起眉头。「小心水冷!」
  偏过头,白兰芳睬也不睬,自顾自地踩下水潭,但是雪白的足尖一触到水面,立刻如受电击地向后缩了起来。
  很冷!透澈的潭水异常清凉,白兰芳刹时打起冷颤,心中后悔,但又不甘示弱,只得硬着头皮再次踏前。
  浑圆的眸子紧张地眯成线,本己作好准备承受冰冷,只感腰身一紧,身子倏凌空,惶然睁目,人已被抱至潭中的石屿上,纤瘦的腰身圈着一条俊健长臂。
  「小心点,别掉下来了。」司徒信陵神色自若地面对他愕然不满的眸光,将竹枝放到他手上。
  无论是善意的说话,体贴的动作,都令白兰芳无法刻意砌词反驳,想了半晌,白兰芳咬着唇,一声不吭地接过他手上的竹枝。
  石屿虽然耸立在寒冷的潭水中,但刚好受暖阳所照,光滑的石面上暖洋洋的令细嫩的足底很是舒服。
  白兰芳弯身蹲在石上,漆黑杏眸随着在缥绿潭水中游来游去的鱼儿转个不停。
  这条看起来很肥美,那尾看起来很美味,他在心中烦恼着不知该作何抉择,连司徒信陵将他如瀑的乌丝轻轻捉在掌心把玩也不知道。
  眸子追逐游鱼,右手朝下刺了几次,尽皆落空,不单刺不中鱼,反而令本来怡然往返的它们受了惊吓,一哄而散。
  端丽脸孔上的弯眉不耐蹙起,心忖:方才看司徒信陵做时,明明不难,为什幺到自己时就是不行?
  一直留在他身后的司徒信陵见此,放下掌心中的柔软发丝,从后以包着布条的右手握着他的手,说:「我教你,好吗?」
  白兰芳瞟了他一眼,意欲推开他的手,又见其神色挚诚,想起昨天他说的那些疑幻疑真的情话,不免迟疑。
  就是这一瞬迟疑,司徒信陵已把着他的手,柔声指导:「你要先挑定一条鱼,慢慢观察它游走的动态。」
  厚实温暖的掌心紧紧包裹柔嫩的掌背,炙热的气息吹在修长的脖子上,双方的身体贴近得没有半分隙缝。
  起初,白兰芳不自在地意图避开,但是,很快地意识就被潭水中再次游近石屿的鱼儿所吸引。
  浓眉化开如温暖的春风,司徒信陵眼神温柔地瞧着他追逐游鱼而转动的眸子。「喜欢那一条?」
  不想惊动鱼儿,白兰芳只悄悄地伸出青葱的指尖指着最肥美,鳞片闪闪发光的白鱼。
  「观察它游动的韵律和方向后,就将竹尖栘到你认为它将会游过的前方……」司徒信陵亦将嗓音压得更低,捉着白兰芳的手,将竹尖移动。
  柔和的神情渐渐专注而认真,深沉的眼瞳中光芒如箭,盯着鱼儿半晌后,蓝光一闪。
  随着这一抹凌厉光芒,水花四起,再次举起手时,竹尖上已刺着那条肥美的白鱼,看着犹在竹尖上挣扎摆尾的鲜活肥鱼,白兰芳欢呼一声,很是兴奋。
  「来!我们上岸去,把它烤来吃。」看着他浮起笑靥的俊美脸孔,司徒信陵亦愉快地勾起唇角,环起他削瘦的腰肢,向岸上走去。
  抱着白兰芳走出水潭,在潭边的大石上将他放下来后,司徒信陵就忙着捡拾枯木生火。
  赤足坐在石上,边为雪白的双足套上布履,边看着他忙个不停,白兰芳本来愉悦的神情渐渐沉淀。
  司徒信陵就在前方堆着枯木,他重新披上栏衫,上面的血渍已经已洗净,从后看去洁白的衣料上只留有十数被针穿透的小孔。.
  杏眼微微敛下,白兰芳心想:如果不是因为被他拖累,司徒信陵就不会中了暗算,亦不会坠下这千丈深崖。
  方才,司徒信陵已拉着他四处视察过,希望可以觅路离开,只见四周林木幽深,珍奇怪石无数,氤氲烟霞间,但见前路深深,蔓草蒙络,高树如墙,昏如暗夜,似是化外之地,从未为人所踏。
  当时他见司徒信陵看着横斜的树林想了一会就不再向前走,拉着他回到潭边,司徒信陵虽然没说出口,但是白兰芳知道他是因为顾虑他的安危才放弃前行,心不由跳动。
  这时坐在石上静静看着他宽广如山的背影,浮起的是万般感慨,这样的一个人,无论何时看上去都是完美无缺,言行举止都令人无法不心悦诚服。
  司徒信陵为了他而受伤,坠崖,事事顾全于他,白兰芳心里涌起难言的感动,想起昨夜司徒信陵对他说的话,一见锺情……白兰芳不自禁地伸手在光滑的脸皮上轻轻抚动。
  有可能吗?莹洁如玉的肌肤上浮起淡淡红粉,接着,又用力摇头。
  不可能!当今司徒家的家主,权倾一方的司徒信陵要什幺国色天香的佳人不可以?怎可能会被一个男子的皮相所迷惑,白兰芳不可置信真,心中暗暗认定他一定是说谎,或者另有所图!
  左手按上左胸,隐隐生痛的旧伤在提醒他,眼前在温和敦儒下另一个冷酷无情的脸孔。
  绝对不可能再被司徒信陵虚伪的体贴关怀所惑,他想。
  刚巧司徒信陵走过来,将用树叶盛着的鱼递给他。「兰贤弟,鱼可以吃了。」
  鱼香扑鼻,白兰芳忍住辘辘饥肠,斜挑杏眼看一眼,装出不在乎的模样,说:「鱼有骨刺,我不吃!还有,你别再叫我做贤弟!很恶心!」
  在恶劣的语气下,司徒信陵利眼内光芒闪过,不发一言地捧着烧鱼走开。
  感到空气倏然安静,白兰芳再次抬头,才知司徒信陵已经走开,不由怔忡。他就……就这样走开了?
  手抱着饿得咕噜作响的肚子,白兰芳扬起弯眉恨恨地瞪视着前方司徒信陵的背影。讨厌鬼!小气鬼!就不会再多哄他几句吗?
  饥阳辘辘,秋风吹来更戚寒冷,纤瘦的身躯在摇动的林荫下颤颤抖抖,白兰芳只觉很是委屈,在唇边恨恨咒骂,以解怨愤。
  直至咒骂的嗓音渐渐响亮起来,司徒信陵才再次走近,俊脸上挂着怡然笑意,坐在他身边。「我帮你把鱼骨挑了出来,可以吃了吧?」
  白兰芳一愕,看着他手上捧着的鱼肉,再看他脸上的自得笑意,才知道他有心作弄。
  「你……」刚欲破口大骂,司徒信陵已以左手持着两枝竹条做成的木箸,将去骨的鱼肉送进他的檀口中。
  「乖!尝尝我的手艺,尝得到我烧的鱼,你可是第一个……好吃吗?」由厚唇中吐出的嗓音温柔,司徒信陵的神情宠溺。
  白兰芳倔强地应了两声:「不好吃!一点也不好吃……」不过,咬着鱼肉的嘴却没有停下来,明明一点调味也没有的鱼肉,竟然甜得像吃蜜糖似的。
  挽起衣袖温柔地为他擦去沾在唇角上的汁液,司徒信陵又夹了一箸鱼肉送到他唇边。
  白兰芳凝视着那镶在浓眉下柔和深邃的眼睛,似蓝非蓝的色调倒影出自己一双漆黑的眸子,还有很久很久以前满脸疼爱地将他抱在怀中的少年身影。
  迷惘地摇晃螓首,沙嘶的嗓音呢喃着:「别对我这样好,这……这会令我没办法……没办法……」没办法再继续怨慰……
  ※ ※ ※
  自那天以后,白兰芳总算梢梢放下了对司徒信陵的私怨,两人开始了在悬崖下和平相处
  的生活。
  事实上,司徒信陵事事体贴,嘘寒问暖,在这人烟绝迹的荒野之地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任白兰芳再刻意刁难,也实在无法找出他的不是。
  两人白天在潭边谈天捉鱼,晚上坐在山洞观星望月,起初白兰芳存心漠视,但是,司徒信陵见识广博,谈吐风生,每每引得他侧耳倾听,事后醒悟又气得鼓腮捶足嗔怒。
  这时,司徒信陵总会勾起笑意,上前细细安抚,他的嗓音沉着,语调温和,抑扬顿挫如一首好曲,令人沉醉。
  白兰芳无法否认,他已经开始沉迷在温柔之中,一切就如遥远的孩童之时,只是司徒信陵的态度比起年少之时更加沉着稳重,叫人安心,而且在肢体问有意无意地流露出的情意,总叫他红了双靥。
  两人夜里裹着披风共枕同眠,司徒信陵一直循规蹈矩,未有半点冒犯,只偶尔在端丽的颊上轻轻亲吻,亲腻温柔的吻虽然会引来白兰芳的大呼小叫,却令他无法真正反感。
  在全心全意的照料下,他戒备的身心无法不柔软下来。每当司徒信陵温柔低沉的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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