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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仕明给我来了个电话。说是有同学从国外回来要我去陪吃。
我如约而至,高仕明一身笔挺西装坐在“派斯蒙”餐厅里,俨然一个大商贾,旁边自然是他的学生兼太太周玉。他在我身后左看右看,“喂!你不会是老婆跑了吧?”
“让你猜中了。”我苦笑道。
“一定是你卖米粉惹的祸!”周玉说,女人的心是通的,我不哼声。
“说点高兴的,那场官司了结了,对方明天就转账。”高仕明露出他的笑容,这确实是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我说呢!”我拍起大腿,“太阳从东边落了,你老人家敢在这地方请客?
肯定没安好心,是叫我来买单吧?“
高仕明做了一个很滑稽的表情,“你有这份心我当然不拒绝,不过实在是客人应该有这个待遇。”
“哪路神仙让你如此恭敬?”我好奇心骤起,“我要睁大眼看看是否值得一请。”
“人来了,你看吧!这人比你还要玩世不恭。”高仕明起身相迎。
来人可不少,有五六个之多。走中间的象是一对夫妇,相貌平常,衣着也不醒目。反而是另两个留着小辫,身材硕大得和相朴运动员差不多的保镖,还引人注目。可能是出不了国,生了嫉妒,我对国外回来的人都抱以冷眼。
高仕明介绍说:“王一州,从日本回来。这位是……‘‘。 ”
“我老婆。”王一州漫不经心地说。我很意外他会用这个粗俗的词,他老婆向我们鞠躬。我见高仕明不还礼,也装没看见。
“老文呵!他可利害。”大家坐好,高仕明乐哈哈地说,“他准备来我们这里投资五个亿,省长、市长都抢着见呢!今天他赏脸,我拉你一块巴结。”看来他和这人的关系不一般。我笑道:“够意思!拍马屁也没忘我,那就赶紧拍吧。”
“得了,拍什么呢!我不过一汉奸而已。”王一州笑起来眉宇间有股邪气,既傲慢又冷漠,看他吃东西的神态,这间餐厅象是他家的后园。
我献媚地说:“汉奸好呵!这年头汉奸就是大爷。没见有好多人在查祖宗三代吗?恨不得沾上东洋人西洋人几分之一的血缘呢。”
“对呵!”高仕明说,“就说外企那帮白领吧,眼睛都长脑门上了。”
“全是装的,回公司就成孙子,十足的奴才。”王一州的普通话比我和高仕都讲得好。我说:“没那么严重吧?可能日本公司多横一点。”
“都一样,”王一州一脸不屑,端起酒杯在手中玩耍,“我在美国公司干过,有次开会,一个同事打个喷嚏,老板骂完他祖宗十八代不算,还硬要他脱衣服擦干净地下的口水。日本韩国的公司更别提了,罚跪、毒打是家常便饭。小时老师讲的地主资本家的手段样样用全。”不知何故,这人给我一种投缘的感觉。
高仕明斟酒说:“没你讲那么恐怖吧?昨天还有个外企的白领和我讨论人权呢,他自己怎么可能生活在旧社会?你别危言耸听了!”
我说:“听王先生这么讲,我觉得我够幸运了,要不到现在我还耿耿于怀呢!”
“你怎么幸运了?”周玉问得正合我意。
“怎么幸运?”我长叹一声,“唉!那年去外企应聘,样样过关就嫌我是党员。是党救了我,把我从水深火热的旧社会拉回来。”
高仕明大笑道:“这可是新闻,你居然会是党员!”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不也是过?还是你这胖子介绍的呢!谁想现在成了大汉奸,还娶个日本鬼子做老婆。”王一州邀我喝酒,“听说文兄在这里是个神通广大的人物,以后还得多多关照。”
我说:“你别听老高吹,我是买卖粉的,连老婆跑了也没办法,哪来的神通广大。”
“买粉的也是老板麻,强过在外企当奴才,有本事的人大多隐于市井,和老高这书呆子做朋友的人差不到哪去的。”王一州的话我听得有点飘飘然,和他干了一大杯。
高仕明说:“我就知道你们会投机,老文这家伙不但是个玩家,脑子不比你那群智囊差,在这里你想不吃亏是要好好请教他。”
我奇怪这家伙怎么老给我戴高帽?望了他一眼说:“行!王先生如果想投资卖粉的话我免费教。”
我注意到,从头到尾王一州老婆没有说一句话,菜也吃得少。和他同来的人都正襟危坐,象是很认真地听我们调侃。
王一州走时,问清我粉店的所在地,还郑重其事地说:“一定拜访,哪天流落街头也有地方填饱肚子。”这种话好像我也爱说。
送高仕明夫妇回去的路上,这家伙用一种长辈的口吻说:“谁象你?开小车去卖粉,又来派斯蒙这种地方做大款,想标新立异也不至于牺牲老婆呀!去把艳艳接回来,上王一州那里做份体面点的工作,他对你很满意。”
“原来要我买单还有这层意思,王一州是来看我是否够格做狗腿子吧?怪不得你把我吹上了天。”我真没往这方面考虑。
周玉道:“说得这么难听。我还帮你担心呢!怕他看不上就难下台了。哪晓得你竟然是人见人爱。”
我大笑说:“他不会是同性恋吧?我可不敢自投落网,也不想挨罚跪挨毒打,还是卖我的粉自由自在。谢谢你们师生俩的美意了。”高仕明直晃脑袋。
我故意给自己多找事做,以便没空去想艳艳。把饭店从新规划,还有模有样的画了个图。琢磨这种地方,不能给人觉得太高档,也不能给人觉得不卫生,两样都容易让人望而却步。
中午快到了,早餐和午饭之间这段时间人最少,我站在人行道上往饭店看,“早一轩”的招牌已经挂上去,我还没有搬过来,只是不够坐时才让人进去,想等全部翻新完再搬。
几个小妹和不少顾客忽然都往我身后看。我也回头,一辆加长林肯车停在我身后,熠熠发光,甚是耀眼。车上下来四五个人,最后出来的是王一州。
我迎上去说:“还以为是克林顿来了呢。”王一州嚷嚷着说:“我是专门来吃粉的。”
“这么大个老板也吃粉,不怕有失身份?”我带他进饭店。
“你这是什么话?”王一州坐下,其余的人都站着,“是不是你的粉做得很糟糕?”我让小妹给他上了一碗。他吃得很香,狼吞虎咽地,一下就碗底朝天。
“你也是个奸商,一碗才这么点。”王一州意性犹未尽地望我。
我索性又给他来一碗,他这回稍慢,但还是吃完。一个戴眼镜的随从递给他餐纸,他抹嘴说:“今天就喝了杯咖啡,你的粉还真不赖。”
我笑道:“世道变了,劳动人民吃饱了饭,资本家倒挨饿了。”
“现在有空吗?”和王一州走出门外,他象是不打算就走。我说:“就看是什么理由了?”
“陪我四处走走,政府那些人都是官样文章,想看的都没看着。
一百块一小时请你,理由充分吗?“他命令似的口气,我很不以为然。
“你上迪巴找个三陪先生得了,我帮你介绍一个也行,才二十块一小时,什么都陪。”我点上支烟,眼作他望。
王一州微笑着盯我看,“这样好不好?我是三陪先生,我陪你,免费的。”
这人有点意思。我扫一眼他那帮随从和林肯车,“我可不想当克林顿。”他叽叽呱呱说了一通日语,那几人上了林肯车。
“满意了吧?”他说“不知道我们是步行还是踩单车?”他和我耗上了。
“老高这书呆子要介绍你来我公司做事,我一眼就知道你是什么货色,和你交个朋友总不拒绝吧?”王一州和我想象中假洋人鬼子确有不同。
我说:“只要你不有个卖粉朋友丢脸。”
王一州要去看他想买的那块地周围,什么都看。居委会、医院、学校、供水供电、市场商场,连过桥过路费也一一用笔录下。
“还不错,我还耽心我的人和政府合伙蒙我呢。”看过后,王一州很兴奋,“文兄,等我这里开张,你来搞家分店,你的米粉我爱吃我的员工肯定爱吃。”
我说:“员工不爱吃你不会罚跪毒打吧!”他又发出刺耳的大笑,“你对你的米粉没有信心吗?”这主意不错,我还真没想过要把“早一轩”弄大,接手饭店不过是因为形势所逼,是得好好考虑一下这个问题。
见他随和,我问道:“你已经买下这块地了?如今房产可不值钱呀!”
王一州说:“我又不是炒。这不是问题,关键是政府也够毒的,原先已经答应买给我,现在却不知道从哪找来个美国佬和我竟争,说是要搞公开拍卖。”我笑着说:“这下好玩啦,人人都爱看美国佬斗日本鬼,政府是投民所好,你们最好来个你死我活。”
“没那么政治化,政府不过是想多捞一把。”王一州点上支粗粗的雪茄。我也叼上支烟,“什么离得开政治,你老兄到这里来还不是首先去拜访省长市长?”
‘ “倒也是。”王一州提高声音说,“对了,你在市政府有熟人吗?上一个主管的副市长提出要搞拍卖会的,我手下人说,他可能想要点好处,我想满足他又苦于无人指路,你能不能帮这个忙?”
“这我就帮不了你啦!抓贿赂的我倒认识不少,帮贿赂的好像还没认识。你看谁不怕坐牢你找谁去。”我没想到这种事他也和我说。
“没那么严重吧?国内不是很流行这样吗?”他扭头看我。“你有什么高见?”
“高见说不上。我要是你我才不那么干。给人家吃惯了就容易上瘾,还没完没了,而且吃的人会越来越多,那时你就难收场啦。”
我放慢车速和他说话。
“我不是没想过,国内的情况我还是了解的,现在反腐是蛮凶的。
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人家已经做这一步了,不让他吃点,他三天两头来找你麻烦,强龙难压地头蛇呵!“
“你让他吃本身就是找麻烦,投资这么大你不会保护自己怎么能长久?”
“除了找个当官的保护,我还能怎么保护自己?”
“怎么不能?你去讨好传媒呀!现如今,传媒才是老大,既代表政府又代表人民,有他们保护,当官也让你三分。”
王一州把雪茄叼起,想了一下说:“既代表政府又代表人民,你这个说法有意思。只是买通传媒还不一样?”
“买通倒不必,”我已说得兴起,“我是说你去大造新闻,来个学成返乡报效祖国的架式,让传媒天天吹你。市里的不吹,你找省里的吹,找中央的吹,吹个天花乱坠。”
沉默了好一会,他才说:“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你说说看,造点哪方面的新闻容易引人注目。”他认真我反而慌了,一下答不上话来。
“你不会是拿我开心吧?”王一州有点不快了。我支吾道:“什么话?我是为你着想,你不是想送人钱吗?别给当官的送,眼下电视和报刊天天讲救助贫困大学生,给他们送去,全省这么多所大学有你送的,不过瘾的话,就送点给老师、教授,传媒那帮家伙卖他们的帐。接下来还可以希望工程、贫困地区也送一些。”
“早一轩”搬新居了,早上六点,我就站在门外欣赏我的杰作。
透过玻璃幕墙显得十分整洁明亮,越看越有点“麦当劳”的味道,不禁沾沾自喜。如果象王一州说的那样搞几家分店,老子的小粉店不也成大买卖啦?到那时谁还敢说我卖粉丢人?至少老婆会重投怀抱。
坐在以前饭店的收银台里,还是有点紧张,第一个顾客走到我面前时,我学着高仕明的一样笑脸地说:“您免费,重新开张,明后天也一样,第一位免费。”
人渐渐多了,买牌的人不时还说几句吉利话祝贺,不过他们最关心是否加价?
我马上拿广告笔在玻璃上写:“扩店为大家,不加价,不减料。”
有了坐位和良好的环境,不少人连午饭都在这里解决,人流持续到下午四点左右才见少,营业额竟翻了三倍,我乐不可支。不到十天又出现坐位短缺,许多人是大老远慕名而来,得赶快招兵买马开分店了。
艳艳走了一月有余,扩店的事搞得我没时间想她,又要筹备分店,我一心扑在“早一轩”上。虽然老在梦里常见她,还是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才好,我竟然连电话也没给她打一个。只是偶尔开车到学校远远看她,她肯定也知道。我不在家时,她也回来收拾屋子,帮我洗脏衣服。我打算分店一开张就去向她投降,哪怕是放弃“早一轩”我也不在乎。五头能为个“小姐”这样做,难道我还不如他?但我还是先做出成绩再说,真的放弃也潇潇洒洒。
我常去看向东的儿子,却不再和盘新华联系,向东死后我只在电视上见他,因为罗征一句话,他成了我心中的一个阴影。
王一州一早就来到店外,我也有些时日没见他了。他没和我打招呼,一群人围张桌子坐下,叫个秘书模样的人来买牌,我照收不误也不看他,他们吃完又匆匆离开。过了一会却接到他的电话。
“见你太忙不敢打扰,下午有空吗?我那件事越来越复杂,想找你商量商量。”
王一州的声音听起来已不怎么傲慢。我说:“你开玩笑,找个卖粉的商量,你身边的能人多的是。”他说:“上回你那个建议我的人研究过,有点意思,你要半途而废的话,那是拿我寻开心了,我可是认真的。”这家伙已很了解我的脾性。
午钣过后,林肯车来到门外。我第一次坐这种车,里面宽敞得象间屋子,还有吃有喝,电视、电话样样齐全。王一州说:“来点香槟如何?”我点头,他开冰箱给我倒了一杯。
“坐上这种车,才知道劳动人民和资本家的区别。”座椅很舒服,我半躺着。
王一州笑着打开雪茄盒,做个我要不要的姿势,我摇手。他点燃一支说:“古巴的COHIBA,不试试?”我闻味道就知道,做导游时有个美国佬常熏我,盘新华送过我一盒我还没开封。我说:“想是想试试,就怕上瘾消费不起。”
王一州头往后仰长吁两声,说:“告诉你件事,拍卖会取消了。”
我奇道:“莫非你们把那位副市长搞掂啦?”他摇头,“没有,底价太高,比我开的高出两倍。只好退出,没想到美国佬也退出。
大家商量另估底价再来过。“
“真没劲!”我也长叹一声,“一场好戏没演成,我还打算请你带我去当观众呢!”王一州苦笑道:“我那帮人见成这样,又想给副市长送钱,我也没了主意。”我说:“你怎么不去了解下美国佬,他要这块地干麻?”
“了解过。他们表面说是自己用,其实是故意和我们较劲,究竟他们有什么企图?我想来想去,肯定是那个副市长有意让人来拱价。”王一州很沮丧。
我积重难返道:“你老人家又是市长又是省长接见,连高仕明也知道你要投资五个亿。人家才不傻,挖空心思也要狠宰你一刀。”
“原本是想给他们有好印象,价钱会低些,哪知道适得其反。换了是你,现在你怎么办?”王一州已经知道怎么和我说话。
我摇头说:“你蛮会勾我说话的。唉!要是我,我还是那天说的,先树立光辉形象,完了跟传媒说,老子不干了,不是不想干是政府开价太高。”
他吐出一股浓烟,“这样好不好,那个副市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