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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长你真要逼我上梁山,那我卫某就只好上了!”
他略一停顿,然后字斟句酌地说了如下一段话:
“我思索再三,无非这么几种处置办法或者叫几种方案:第一,冯唐转正,陈一弘暂时不动。这样做风险最小,可以说一帆风顺,上下过得去,一弘自己也决不会提什么意见,这个人我了解。但是,不公平!这不公平的帽子我们不戴别人也会给我们戴的。搞人事,切忌的就是不公平三个字,你说对吗,部长?”
他停下来等候周剑非的回答,周剑非毫不犹豫地回答了,像回答一加一等于二样的干脆,其实他只回答了两个字:
“当然!”
看得出来这两个字也是发自内心的,他发现自己和卫亦前有了共同的语言,且听他继续往下说吧。
卫亦前继续说:
“这第二,陈一弘转正,冯唐暂时不动。这样一来对工作可能有利,特别是农业、财政会更扎实一些。但是,你可以想象那就热闹了,上下左右……唉,一弘的日子不好过,我的日子不好过,你这个部长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他诡谲地瞅了周剑非一眼等候反应。周剑非只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的看法。这的确是可以想象得到的,不仅是谁好过日子不好过日子的问题,结果必然产生班子内的不团结,影响工作。这个方案几天来曾经在他脑子中闪过,但随即使否定了。他示意卫亦前谈他的第三方案。卫亦前说了:
“这第三,两个都提,一留一走。简单说就是这样!第一个方案是中策,第二方案是下策,这第三方案嘛,我看应当算做上策吧?”
说到这里他便打住了。真不愧老谋深算呀,原来他肚子里早已有了主意就是不肯轻易抛出来,稳坐钓鱼台先看看你们的再说。果然比别人更高一筹,别人只有两个方案非陈即冯,而他一下子拿了个第三方案,两全其美!这方案周剑非也考虑过,拿不定主意的是谁留谁走?想不到和卫亦前竟是不谋而合,却又都没有解决谁留谁走的问题。也许,这位老兄心里早有主意,先抛出方案的一半探试探试?于是他说:
“你的第三方案没有说完哩,到底谁留谁走呀?”
卫亦前又是诡谲地一笑,然后便毫无保留地说了:
“冯留陈走!”
周剑非听了暗自一惊,又是与众不同,与他周剑非的设想也不同,倒要看看他那妙策妙在何处哪,于是他问:
“为什么是冯留陈走呢?”
卫亦前这回不笑了,显出十分严肃而又有些无可奈何地说:
“形势所迫,这样做没有风险,一切顺当。”
他略一停顿,觉得还是应当在部长面前把话说透,他知道他的这些意见周剑非是要带回去上常委会的。他瞄瞄坐在一旁奋笔急书的端木信;他都全记下来了,到头来说我卫某含含糊糊成何体统?于是他把心中那最核心的“机密”终于拿出来了。
“其实很简单,你想想看如果是陈留冯走,和刚才所说的第二方案也就是下策岂不基本一样?只不过冯唐提拔调动而已,麻烦依然存在。陈一弘提拔调走,对他绝对有利,不是说‘人一走茶就凉’吗?岂止茶凉,是是非非也凉哪!”
说到这里他略为停顿以观周剑非的反应,周剑非没有说什么,但卫亦前看出来了,他对自己的见解感兴趣,于是便继续往下说:
“冯唐留下当市长,比起陈一弘有不足之处,主要是一个浮字。不过,只要我在,可以帮他,还可配一个实在一些的常务副市长也就弥补了。这样各方面都照顾到了,他们两个人也各得其所了。我认为这是最佳的方案了!当然罗,作为地委书记,我有责任发表自己的意见供省委参考,也仅仅是供参考而已。”
他要说的话似乎已全部说完,微微地喘了一口气便端起茶杯连喝了几大口快要冷却的浓茶。
周剑非忽然又想起一件事,问道:“老陈那个所谓专业户标兵问题,刚才我谈了调查情况,你对这个问题到底怎么看?”
卫亦前沉思片刻说:“我们过去没有调查过这件事,你们调查清楚了很好。怎么认识就用不着我来说了。有一点可以肯定,一弘不会从中牟利的,他这个人,我了解。”
对地委书记的发言,周剑非暗暗地感到吃惊和佩服。他想得多么周到啊,他想起了一句成语“老谋深算”,这句话是褒意贬意还是不褒不贬的中性形容词,他没有推敲过,到是觉得很适合眼前的这位一个地区的首长。他甚至觉得作为一个组织部长,在这方面也有许多东西可以学习呢。在无形中他同意了陈走冯留,虽然觉得有所不足有所遗憾,但也只能如此了。
卫亦前见周剑非不说话,便笑道:
“怎么样,部长,我说得不对?”
周剑非这才回过神来,连连地点着头笑道:
“哪里,哪里,书记一言九鼎,我倾向你的意见,向省委汇报了再说。”
卫亦前这才开心,不,开怀地笑了,笑过之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瞄了一旁记录的端木信一眼,回头对周剑非说:
“如果部长同意,就作为你的意见往省委报吧。我倒有个请求。”
他说着又瞄了端木信一眼,确切地说,瞄了他的笔记本一眼,然后不快不慢地说出了他的“请求”,他说:
“我的这些意见是供省委领导参考的,作为一个共产党员和一个地区的领导干部,不能对组织隐瞒自己的观点。但是,我希望周部长在向考察组转达时就不要转达我的原话了。周部长不是这几天找了几大班子的领导干部个别谈了话吗?作为综合性的意见转达就行哪。张三提了这个方案,李四提了那个方案,都一一传达我看没有必要吧?部长以为如何?”
周剑非这才明白了他卫亦前为什么不让两个考察组长参加谈话的原因,怕漏风!真不愧老谋深算啊,然而他的回答却也很干脆:
“你放心!照办就是了。不过,对省委常委特别是对一浩同志,我可是要不折不扣地传达你的意见哪。”
卫亦前回答得也很干脆:
“那当然,对领导都隐瞒观点,我卫亦前的党性跑到哪里去了?”
他看看静坐一旁的端木信,说:
“端木不是都已经全部记下来了,我知道端木的口风是很稳的哪,部长,你选他当个别谈话的记录,算是选对了,我一百个放心。不过,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我的谈话记录,也许你们要单独整理的,离开之前给我看看,行不行?”
周剑非笑了,说:
“当然,当然,听到了吗端木?”
端木信在今天的谈话过程中第一次面露笑容,他回答道:
“我今晚上整理出来,明天一早就交给卫书记审阅。”
卫亦前满意地笑道:
“行,行,强将门下无弱兵呀,部长!”
他们的谈话此时已到了“端茶送客”或“看表送客”的时候了,周剑非却忽然又想起一件事,问道:
“按照你那个方案,陈一弘提拔调走,会不会又带来非议和上诉,比如丁奉那些人,他们会不会说我们反映了这么多,你们不处理,反而提拔了?”
看来他似乎已经接受了卫亦前的那个最佳方案,只是希望将问题想得周到一些。
卫亦前听了哈哈一笑,说:
“你一百个放心,我敢担保不会出什么事的。别看那些人吼得凶,反这样反那样,调子很高、很革命,都是幌子!他们觉得陈一弘当了一把手对他们不利,才起来‘造反’的,无论陈一弘提拔调动,平职调动甚至留着不动,他们的愿望也就基本满足了。顶多再虚晃几枪、大吼几声这样的人你们都提拔了等等。吼几声也就过去了。就有这么一些人,分明是为自己的私利,却偏要打出一个堂而皇之的幌子,做出一副替天行道的样子,你拿他有什么办法哩!”
周剑非对此颇感兴趣,还想再说点什么,市委管行政的副秘书长忽然敲门而入,看看周剑非又看看卫亦前,说:
“还没谈完?他们都来了哩!”
卫亦前立刻回答:
“完了,完了,我们马上就来。”
他说着便站起身来对周剑非说:
“几大班子的一把手前来送行,我们下楼去吧,部长?”
周剑非吃了一惊,这样的安排事先并不知道呀?哦,对了,他忽然想起中午冯唐淡淡的说了一句,而且解释了他为什么中午来陪吃饭的事,原来如此!于是他对卫亦前说:
“唉呀,怎么又劳他们的驾呢?”
卫亦前笑道:
“应该的嘛,这是惯例,走吧。”
他知道有一台“便宴”在等待着,虽然满心不愿意,却也无可奈何。他周剑非还没有拒宴甚至罢宴而去的勇气,或者确切地说还没有这样的资格!怎么办?随波逐流吧,临走时再缓和地提一条意见,或者叫建议吧。于是,他无可奈何地同卫亦前一起慢步往楼下走去。
龙志毅《政界》
九
周剑非回到省城的当天便给省委书记赵一浩打电话,要求个别谈谈三江市的考察情况。省委暂缺分管党务的副书记,人事、组织由赵一浩兼管。按程序组织部考察后召开部长办公会形成决定,个别给分管书记汇报再提交常委会讨论。周剑非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他到组织部上任后便将程序颠倒了一下,在召开部长办公会之前先个别向书记汇报、通气,这样他就可以避免在产生不同看法时处于被动地位了。对这样的做法,组织部内部的一些人私下曾有议论:书记和部长都统一了意见,还开部长办公会干什么,分明是走过场嘛。对这样的议论,周剑非只装没听见,一次两次,习惯了议论也就消逝了。
那天下午周剑非给赵一浩办公室打电话,没有人接,后来又问常委办公室,才知道书记下乡去了,据说是临时决定去的,大约两三天后回来。周剑非只好先召开部长办公会听取考察组的汇报。主汇报人是考察组长高国强,副组长张清云作了补充。他们两人的汇报将考察组的分歧摆在了部长们的面前,听候评判。作为亲自参加了考察的周剑非,却闭口不谈自己的态度,而且采取了听而不议的办法。他说,组织这次汇报会的目的是让大家先有个印象,知道分歧之所在,然后认真看看考察材料,作好思想准备之后再正式召开部长办公会。他并当场交待负责考察材料的端木信会后将全部考察材料分送各位副部长,要求大家抓紧时间看便宣布散会了。各位副部长和在场的处长们没有谁提出不同意见,但大家心里有数。特别是常务副部长吴泽康。当周剑非宣布散会之前问他有什么意见时,他立即表态就按部长的意见办,这样做很好,让大家细细看看考察材料再研究可以避免失误。但他心里却暗自嘀咕:年纪不大,老谋深算!
吴泽康比周剑非大好几岁,快奔五十了,是资格最老的副部长,论资排辈他应该填补部长的位子,自己也有这样的思想准备,然而事情发展的结果却大出所料,心头难免有些不痛快。人的思维方式往往受心情的影响。心情好时,周围的一切便都很顺眼,敏感性往往也就差一些;心情不痛快时,周围的一切都不顺眼,敏感性却往往强一些,能够看出事情的细微末节。以这天的汇报会来说,周剑非的态度使吴泽康产生一种强烈的印象:他之所以采取只听不议的措施是要避免分歧,争取主动。争取主动的关键又在于先向赵一浩汇报,求得赵的支持,以赵的看法为准则,这样事情就好办了。对周剑非的态度,心情舒畅时可视其为“稳重”,反之则可视为老谋深算或曰“狡猾”。吴泽康的看法属于后一种。
吴泽康是个老组织干部,他知道对这类事只能看在眼里,放在心头,含而不露。在行动上则正副有别,部长拍了板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态度自若,一点也不勉强。当下他接过端木信早已准备好的材料回到办公室,正好手头无事,便埋头翻阅那本厚厚的“三江市领导班子调整考察报告”,看得很认真,乃至到了下班时间还没有离开办公室。
两天过去了,副部长们和有关处长早已将三江市的考察报告看了几遍,形成了自己的意见在心头,却不见周剑非的动静。大家心头明白,部长在等候书记归来,那就等吧,谁也没去问他更没去催他。
赵一浩终于在那天上午从乡下回来了,下午刚上班,周剑非便同他取得联系,并说明了急于向他单独汇报的意图。
赵一浩听了笑道:
“你不找上门来我还正准备找你哩,这样吧,你今天晚上八点钟到我办公室来,怎么样?”
“今天下午不行?”
周剑非有些迫不及待。
赵一浩回答说:
“下午已经有三批人约好了,现在苏翔和黄人伟同志正在我办公室里,你晚了一步老周,晚上清静,咱们好好的聊。”说到这里赵一浩没有忘记征询地再问一声“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呢?省长和常务副省长正在谈工作,后面还有三批人等待,晚上能谈就不错了。他不假思索,立即回答:
“行,行,我晚上八点一定准时来。”
放下话筒,周剑非倒对书记产生了同情之心。就这么白天黑夜的干,还有点家庭生活没有?他可是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呀,不像自己过着变相的独身生活,白天夜晚一个样。
晚上八点差五分,周剑非按时到达常委办公楼。他自然无须登记、通报一类手续便直接上了二楼赵一浩的办公室。还没进门便听到屋里传出悠扬的乐曲声,是《春江花月夜》。进得门去他对站起身来和他握手的赵一浩笑道:
“好潇洒哟!你喜欢这曲子?”
“非常喜欢。”
赵一浩伸手咔嚓一声,将桌上一台自备的书本式录放机关了,但他并不马上同周剑非谈工作,却扯起音乐来了。
“不仅喜欢《春江花月夜》,还喜欢《二泉映月》、《病中吟》一类的民族乐曲哩。收录机随身带,弄得头昏脑胀的时候,抽空听上几个曲子,那紧张的神经就松弛下来了。你看,下乡几天一旦回来,事情就在你面前堆起累起了,今天干到七点多钟,差点连晚饭都吃不成,趁等你的机会听听音乐不是很自在吗?调节神经,这个法儿行,你不防试试。哦,你喜欢音乐吗?”
“喜欢,”周剑非回答说,“我喜欢进行曲,当然,像《春江花月夜》这类抒情乐曲和歌曲也是喜欢的。”
赵一浩哈哈地笑了,说:
“看样子我们有共同爱好,不过似乎也存在分歧哩。你不要把进行曲排除在抒情歌曲之外哟,只不过它和一般所说的抒情歌曲不同,它抒发的是激情,昂扬之情,激发人们去冲锋去奋斗。像我们的国歌,国际歌,还有法国的《马赛曲》,你能说它不是抒情。前些年有人不分青红皂白将抒情歌曲等同于靡靡之音一律加以反对,那只不过是‘左’和浅薄的双胞胎罢了。”
周剑非听了书记的这番议论,情不自禁地笑道:
“嗬,你对音乐还挺有研究哩!”
赵一浩也笑道:
“谈不上,谈不上,还没有入门哩,也不想去入那个门了,只不过凭喜好丰富丰富精神生活罢了。我连五线谱还不会哩!”
说得两人哈哈大笑。赵一浩又说:
“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在音乐陶冶下成长起来的。你别笑,你看吧,从在母亲的怀里听母亲哼儿歌开始,然后是幼儿园、学校,哪里离得开音乐?前些时候音乐界老前辈贺绿汀同志来我省,我接见他的时候在座的有文化厅吴厅长,你是知道的他五十六七了。他感慨地对贺老说:‘贺老,我们这一代人是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