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看看到十点钟了,赵离简单洗漱了一下,心里祈愿能睡个好觉,可是一想到要睡觉心里反而愈加紧张,种种事情接二连三地浮到眼前。再到后来,这些事情就化作了一个个符号,在眼前飞舞,浑身都是酸胀的感觉,不停地翻身。今夜失眠又与昨夜不同,失眠已经成为身体的一部分。再这样下去真要改变不服药的初衷,弄几片安定吃一吃了。看看身边的老张,已经蜷成一团睡得烂熟,呼吸均匀,不禁嫉妒得要死。正懊恼间,门轻轻地开了,凭感觉就能知道是山山的头伸了进来,眼睛闭着,懒得去管他。山山猫似地爬上床来,能感到床垫深深地往下深陷。赵离往里滚了一下,无奈地说:“你干什么,快回你屋里去。”山山说:“不嘛。”赵离无奈地往里滚了滚,说:“这孩子。”暗暗惊异于山山真的像爸爸所说的越长越淘气了,这个样子肯定不会搞早恋。又想,也许这是他近来学习太紧张,需要向妈妈撒娇吧。山山把手搭在她的肩上,一会儿就睡熟了。赵离悄悄拿下他的手,溜下床,到客厅的沙发上睡去了。
十九
赵离失眠症一直持续好几天,不得不靠服药来强迫睡眠,续到省委朱书记来新城的时候。
朱书记到经州,名义上是到基层调研,实际上是来现场办公,带了省直几家重要部门的负责人,计划、财政、交通、电业等等。因此市委十分重视,看作是争取资金、项目的大好机会。朱书记一行在经州看过几个地方,果真提出要到新城县。
赵离接到通知,带着吴斯仁和两位副书记,早早就到新城边界迎接。太阳照在早晨的公路上,新铺的沥青闪着油光,衬着两旁油绿的山水田园,让人一看就有很舒服的感觉。赵离在路旁不安地踱步,这种等候加剧了大家焦急心理。几次看到有车队从远处驶来,迎上去,发现不是,彼此自嘲一阵,又退到路旁又怕上瘾,稍有好转就停了药。然后再服,断断续续,一直持等待。
正在议论,看到李天民的黑色奥迪车出现在视野里,后面是一辆豪华中巴,再后面又是一辆奥迪。李天民的车驶到赵离跟前,秘书从车窗里向前挥了挥手,示意她们跟上,后面两辆车风一般驶过,并没有预先设想的在这里同省委朱书记握手见面的程序。赵离等人慌慌张张地钻进汽车,往着前面的烟尘追赶。吴斯仁对政界的事一向很有研究,他说:“朱书记是从中央下到省里来的,性格威严,做事简捷,不落俗套,特别是不喜欢搞迎送这一套。这样好,这样好。”赵离已经习惯了吴斯仁的说话方式,可是这几天心里发烦,不满地在心里说:“我并没说这样不好埃”车队一直驶进县城招待所,朱书记弯着腰从车里钻出来,他比在电视上看起来更高,大约在一米九以上,以前只见过这么高的运动员,高级干部还没有见过有这么高的。赵离不等李天民介绍,迎了上去。朱书记同她虽未谋面,但相互都知道对方身份。赵离是从电视上认识朱书记的,朱书记则早就知道赵离是本省惟一的女县委书记。
“你好,朱书记。”赵离高兴地说。
朱书记面无表情,握手的时候,眼睛看着别处。
赵离松开手,在一边暗暗吐了一下舌头。
其余的人也互相见面,握手,乱作一团。
待朱书记一行住进房间,李天民到走廊上对赵离说:“上午休息,下午看开发区和县城建设,明天上午座谈。三道岗就不去了。不去正好,我这两天头疼。”
赵离关切地问:“是不是高血压犯了,好一点没有?”李天民摆摆手:“没事,老年玻”转身向朱书记的房间走去。
两人走进朱书记的房间,朱书记笑着点头已没有刚才那种严肃的神色,说:“坐吧坐吧。老李,你们这里道路还不错,比我想象的要好。”
李书记说:“刚刚竣工。这两年我们一直把公路作为重点来抓,去年全市又新修了五百公里的油路。赵离同志到新城以后,县委一班人也很重视基础建设,今年他们的十件实事里面,公路建设是重头戏。”
朱书记点头道:“我在路上看到有这样的标语,人民公路人民建,你们修路的资金问题是怎么解决的?”赵离答道:“主要是三块,上级给一点,县自筹一点,群众出力解决一点,群众主要是义务工。”
朱书记说:“邻近几个省都在搞沿边开发,势头很猛,我们省也不能落后。你们经州地处三省结合部,是我们省的门户,基础建设不能落在人家的后面。否则人家的车一进了我们的地界,就会骂我们。基础建设好了,不仅是个形象问题,更重要的是可以把外地的资金吸收过来。我看了新城公路,感到你们的思路是清楚的。”
赵离说:“经州是我们省的门户,我们新城又是经州的前沿。我们有一个想法,要把新城建成大别山区的物资集散地和林产品加工基地。新城开发区第一期工程目前正在建设,木材市场和板栗市场都设在那里。现在最缺少的就是资金了。”
朱书记脸上出现不易察觉的微笑。李书记拦住赵离说:“工作明天再说吧。朱书记,饭前我们来一把双抠。”
朱书记说:“我不会来你们那东西。今天夜里我们下围棋。”
下午的新城开发区装扮得像过节一样,到处贴着大红标语,拉着过街横幅,有着小城特有的艳俗,不用说就能知道又是吴斯仁的杰作。街道经过洒扫,往日随意乱停乱放的车辆、小摊也全部摆得整整齐齐。在开发区的十字路口,站着两个年轻的警察,小伙子都是才从警校毕业的,站得绷直,浑身都是敬业精神,省委书记到基层来视察,更使他们感到兴奋,见了行人就摆手,见了小车就想敬礼。可是朱书记他们只坐着中巴,警察待发现是领导的车,车子已经驶过,连忙冲着车屁股举起右手。放下手的时候,看到朱书记他们拐过街角驶到另一条街上,不禁生疑,难道这些领导今天不看开发区了?朱书记虽然连日来一直在基层调研,可是丝毫也没有疲劳的迹象,相反的,大别山的秀色使得他平添了许多兴致,到了车上,他突然提出来要到省界去看一看。这在原定日程之外,难怪小警察疑惑了。
汽车沿谷地中的公路一直向前行驶,前面横空出现一道长岭,公路便蜿蜒向上越过长岭,最高的地方叫铁门槛儿,便是省界,以前不通公路的时候,这里土匪出没,到汉口做生意的客商都要武装押运,红军时期,又是游击队的根据地。千年来百不知演绎过多少动人心魄的故事。车队停在铁门槛儿,朱书记一行钻出来,极目四望,群山连绵起伏,苍苍莽莽,横无涯际,站在这样的地方,你才知道什么叫做渺小和伟大。吴斯仁是新城的地理通,指着四周介绍,哪里是红军洞,哪里是烈士崖,哪里发生了苏区史上最激烈的战斗,哪里是元帅曾经到过的地方。朱书记来之前曾看过新城苏区的资料,听吴斯仁介绍,比起书上的更加生动,有意到红军洞去看,吴斯仁连说没有路,步行一个来回少说也得两天。
朱书记不再坚持,只是感叹:“苍山如海,好地方啊,难怪要出这么多的将军,大别山为中国革命立了大功埃”李天民说:“有人说我们这里战争年代出将军,和平时期出保姆。”
赵离接着说:“我们县当前在外面务工的有五万人,其中当小保姆的有五千多人。”
朱书记说:“这说明了两点,一点是你们的劳务输出搞得好,另一方面,也说明了我们的山区还很穷,什么时候外地人也到我们这里来打工,我们的工作就有成绩了。有什么理由一定说我们就应该过苦日子呢?革命前辈打下了江山,我们有责任让他们的后代过得更好一点。赵离同志,是不是这样?”赵离说:“是的,我们的工作还很有差距,需要努力。”
大家顺着公路走到邻省那边,远远看到山下的一个集镇,隐约正在大兴土木,朱书记说:“我走到老陈的管区了,上次在中央开会,跟他说过要到他那里取经,他怎么也没想到我现在就站在他家门口了,哈哈!你们说他现在正在干什么?”几个厅长有的说在开会,有的说在看文件。朱书记说:“不,他正站在地图前面,思考怎样发展他们省的沿边经济,这两年,他们省提出了大力发展沿边经济的思路,把市场前沿向省际边界延伸,你们想,周边地区这么大,该有多么大的发展前景?”书记出了题目,厅长们七嘴八舌议论起来,朱书记说:“听老李介绍,新城这边有一个发展山区经济的思路,你们明天可以好好听一听。”
车子返回县城,故意绕了一个弯,让朱书记看了两条正在整修的街道。到了开发区,那两个年轻警察终于有机会向领导们敬了礼。开发区经过一年的建设,已经初具规模,到处可见正在施工的建筑物,朱书记问了开发区的面积和基本规划,不住点头,问:“可以入驻多少企业?”赵离说:“像药厂这样规模的,大约可以入驻五六家吧,还有一些小型的,新城地广人稀,过去发展乡镇企业,分布太散,交通不便,形成不了规模,我们想适度集中到开发区来。”朱书记首肯道:“好,这样好。人家肯搬吗?”赵离说:“县委、县政府给优惠政策,头两年减免工商所得税,进驻之前实现四通一平,企业积极性很高。”朱书记问:“钱从哪儿来?”赵离回答说:“土地开发,以地换钱,开发区这一块去年给县财政贡献是三百万,我们分文未动,今年要全部用于开发区建设。”赵离故意没有说上级贷款,朱书记说:“好好,你们的思路跟得上。南方都是这样的,我给你们说个数字,深圳特区,国家财政才给了几个亿,现在已经是国际都市了,他们钱从哪儿来?招商引资、土地开发,我们过去一说到钱,好像就要国家印票子,银行发票子,不知道我们就踩在钞票上。你们新城的干部知道这一点,说明你们开始懂得什么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了。可是光你们懂了还不行,群众也要懂。”赵离笑着说:“朱书记很了解农村情况,去年刚开始搞开发的时候,群众一是不理解,二是要高价,做了不少工作。”李天民说:“听说他们条件之一是要吃海参鱿鱼。”
朱书记说:“那就让他们吃嘛。”赵离说:“让他们吃了,可是他们说不如猪肉好吃。”一行人大笑。
一行人进了药厂,新任厂长李成龙和班子成员迎了出来,赵离介绍说李成龙是从深圳引进的人才,朱书记更高兴了,赞许道:“新城能从深圳引来科技人才,还是北京的,这本身说明了很多问题,省委政研室你们要做一下这方面的文章。”听了李成龙关于新产品开发的介绍,朱书记又说:“一个产品救活一个厂,这已不是新鲜事了。重要的是新城的同志能从实际出发,敢想敢干,利用自己的优势,开发中草药资源。我们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膏药竟然有这么大的市场潜力?这里面有很多东西可以琢磨。”李成龙借机也和李天民说了一些卫兵的情况。
整个一下午,赵离的精神都像那两个小警察一样,处在亢奋之中,省委主要领导亲临新城考察工作,无疑地是给新城提供了一个绝好的机遇,而从领导同志身上,她更是学到了很多好的东西,一个省委书记,有多少工作要做,却深入到新城这样的山区来搞调研,正说明了领导同志心系山区,心系群众。
自己当县委书记一年多了,还有不少村没有跑去过,比起朱书记,比起李书记,自己的工作真是不知有多大差距呢。
晚饭的时候,朱书记说一路上辛苦,破例让厅长们喝酒,他自己也喝了两杯。几个厅长偏在赵离敬酒时出难题,要和她干杯,赵离强调自己不会喝,要吴斯仁作证。吴斯仁兴奋之下,却说了去年赵离为了争取林业先进县喝了半斤酒的事。厅长们便哄起来,朱书记也端杯要同赵离碰一杯,赵离求助地看着李天民,李天民用眼神鼓励她,这才和每人碰了一杯,不过她学乖了,一手捏着餐巾纸,借擦嘴的当儿全吐进纸里,又惹得厅长们一阵抗议。
夜晚,县委在宾馆安排了一场舞会,随行的厅长们都去了舞厅,朱书记同李天民按照上午的约定留在房间里下围棋,赵离旁观一会儿,不得要领,回到一楼临时客房里(她的寝室腾给了李天民),明天上午座谈会上还要汇报,就把汇报稿又细细看了一回。回想下午朱书记的样子,好像很高兴,说明领导对新城的工作比较满意,忍不住把自到新城来的事细细想起,一点睡意也没有。自从染上失眠的毛病,她常常对睡眠有一种惧怕的心理,担心今天夜里又要失眠,把安定片搁在床头,打算实在不能入睡时服用,可是也许是酒精的原因,想着想着,仿佛被人猛推一把,一下子跌进了黑暗。
第二天早上醒来,陪同朱书记和李书记在院子里散了步,五月的早晨,凉爽的风,吹在面颊上,令人十分惬意,朱书记的谈兴很高,每说几句,就能惹得几个人大笑。忽然宾馆经理老瞿跑来,说:“赵书记的电话。”赵离问:“是谁?”老瞿说:“我听着可能是你家的,好像有急事。”赵离疑惑,跟老瞿到值班室,拿起电话,果然是老张的声音,没头没脑地说:“你今天赶快回来。”
赵离不满地说:“什么事这么着急,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这里有省委的领导。”
老张说:“山山,山山,山山!”
赵离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山山怎么了?”“山山昨天夜里又流鼻血了,送到医院,好不容易才止祝”赵离急急地问道:“怎么回事,没事了吧?”那边老张没有说话,一片喘气的声音。
“你说话呀。”赵离几乎喊道。
“你……抓紧时间回来。”老张迟疑地说。
“你是怎么了,不,山山是怎么了?”赵离语无伦次起来。
“医生的意思,好像山山是血液的毛病,也许不是白血病……好,好,我就要到山山那里去。”
那边匆匆放下话筒,赵离愣愣地站着,半晌回不过神来。
老瞿在后面惊异地看着她,问:“没什么事吧?”她没有听见。
作为一个医生,她知道血液病的严重性。她懵懵懂懂地走出值班室,一直走到朱书记他们跟前,朱书记依然兴致很高,谁也没有发现赵离的脸色。赵离已经记不起是怎么样吃完了早饭,心中只有老张的声音,山山、山山,快回、快回。
上午的座谈在宾馆新装修的会议室里,议程是赵离代表新城县委、县政府汇报,然后参加会议的县、乡和企业代表发言。此时的赵离已经满脑子都是山山的病情,做母亲的责任强过了县委书记的责任。老张为什么要说“也许不是白血脖?会是什么病?作为医生出身,她知道血液绝无小玻山山一向体弱,去年来新城报到的那天,就曾经流过一次鼻血,把她吓得要死。会是什么病呢?再生性障碍贫血?急性白血病?要是这样,真是要了我的命埃上午赵离的汇报糟糕透了,虽然有稿子,她却念得语无伦次,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风采。有几次朱书记打断她的汇报,问起新城的基本情况,她却一点也没听清,听清了也没反应,瞪着眼看着他,样子很傻,吴斯仁不得不代替她回答。赵离的失态令李天民十分吃惊,但只能暗暗着急。朱书记后来也懒得再问,放下手中的笔,抱着膀子,似听非听。那几个厅长也纷纷做出不耐烦的样子,有的摆弄手中铅笔,有的低着眼皮伏在杯子上。赵离好不容易把汇报稿子念完,已是满头大汗。在下面的发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