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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一开口,就能抓住听众的注意力。平时赵离就是以他作为自己的楷模的,可是她知道自己永远也达不到李天民的境界,光是他那种体现男人优越感的幽默,她就望尘莫及。因为幽默永远是优秀男人的专利,作为一个女人,哪怕你智商再高,也无法跟幽默沾边,否则只能是轻薄,是滑稽。相声演员都是男的,外国的卓别林也是男的。她也不能否认自己见到李天民的兴奋心情,轻灵,跳跃,激动,连两眼都要放光,是那样一种女孩子的感觉。她扪心自问,是不是因为这些引起了别人的猜疑呢?可是从来没有男女之间的非分之想。
怎么能想象市委书记会同一个县委书记有那种事情呢?要是那样,还不成了全世界都会报道的新闻,几十年以后也还是反面教材。
这样想着,赵离深深自责起来,觉得刹那间自己堕落了。
身为一个地方党的主要干部,竟然有闲心躲在屋里设计自己的婚外的感情。她对自己说,你是没有权利想这些的,哪怕是一闪念,也是党性不纯的表现,也是一个严重的错误,更是对李书记的亵渎。你已经像一个菩提寺献身宗教的尼姑,如果有爱,只能爱庙里的菩萨和这些菩萨代表的佛教理想;你能做到的,只能是用蓝色的衣服把你的肉体连同灵魂一起紧紧包裹起来。
洗过澡后,她同吴斯仁通了电话,吴斯仁告诉她秋收已经接近尾声,两人就下一步的秋种计划和秋季经济征收任务,还有进入开发区的农民户口问题交换了意见。又要通余锋的电话,询问临行前安排的干部考核和基层支部教育整顿的筹备情况。余锋回说两项工作都拿出了方案,只等她回来研究。赵离又打电话告诉办公室主任老于,让他明早来车接她,并通知县委常委,明天夜里召开会议。通过几个电话,赵离心情平和下来,觉得现在才是真实的自己。
夜里却睡得很不踏实,老是有一个怪怪的梦缠着自己,同一个男人在崎岖山道上攀登,意识里好像是李天民,又好像不是,到第二天早上起来,脑袋里只有一丝细细的疼痛,梦中的一切已经忘得干干净净。照照镜子,眼皮也因为睡眠不足微微有些肿胀。赵离向来是没有化妆品的,用热毛巾在脸上作了一会儿热敷,回忆昨天因为赵大姐引起的不快,觉得自己是庸人自扰。推开窗户,顿时,秋天早上的艳丽的阳光潮水般涌了进来,。
赵离贪婪地呼吸着窗外的新鲜空气,渐渐地,觉得早上的好天气足以把昨夜的不快冲消。在秋天明媚的阳光里,她又恢复了往常的自信,上午到市委大院,李天民正在办公室看文件,见她来了,十分高兴。说:“正想找你,说说南方之行的感受怎么样?”赵离说:“能有什么感受,只有缺钱的苦恼。我们什么时候能有人家那样有钱就好了。”李天民说:“这就是感受,我上次到深圳参加一个展销会,人家在台上写着:经州免谈,为什么?在上一轮改革中,我们经州同人家做生意,不讲信誉,蒙了人家不少。”赵离说:“我听说有一家公司弄来了人家的板材,到货以后就把公司撤消了,为这事打了好几年的官司。还有的运来人家的罐头,专门留下几瓶放在太阳底下晒,然后说是变质产品,最后人家只好按低价处理。”李天民说:“你看看,像这样谁敢跟我们打交道!不是在发展事业上动脑筋,而是变着法儿地搞邪门歪道。我考虑,特区除了有特殊的政策外,关键还是人家那里的精神,奋发向上、敢为人先的精神,我们经州缺少的正是这种精神。你说说,我们经州的精神是什么?”赵离说:“经州是老区,过去对中国革命作过很多贡献,只是这些年我们这里落后了。人们满足于鱼米之乡的荣誉,所谓‘腌菜稀饭木兜火,除了神仙就是我’,丧失了进取精神。”
李天民说:“你们搞的解放思想、优化环境大讨论,内涵还不够,必须解决经州人的精神问题。我考虑,要把这种讨论扩大为经州精神大讨论。这个精神就是艰苦创业、振兴经州。
我打算请一些县的同志座谈一下,你看这种提法是否行?”赵离表示完全赞同。
李书记说:“年终事情很多,当前就是要把县级党代会开好。市委的意见,党代会之前原则不作县级班子调整,当然个别不利于工作的地方还是要动一动的,你对你那里的班子有什么考虑,可以及早向市委提出来。”
赵离说:“我去的时间不长,从目前看,大家还可以坐到一条板凳上,如果市委没有特别的安排,就不要动了。”
李书记说:“有一个事情要同你商量,你们那里的人大主任已经过了退休年龄,现在得了半身不遂的毛病,市委想让你兼任,这样你就可以更多地接触一些工作。”
赵离沉思道:“组织上的决定,我当然服从。不过,我们新城班子成员这两年提升的也不多,能不能在副书记里面提升一个。我考虑这样更能发挥大家的积极性。”
李书记问:“余锋和罗伟民两个,你觉得哪一个更合适?”赵离说:“副书记排名,余锋要在前面。”
李天民说:“他这人不行,几次考核都不够好,基层反映架子大,在班子里面合群性也差,有骄傲情绪。你来以后,他有没有这方面的问题?”赵离说:“主要是对职务有考虑。听新城的同志说,我去之前,他对提为县长的期望值很高,我调到新城,老吴继续任县长,耽误了他的提升,所以觉得没有受到重用。”
李天民生气地说:“三十多岁的年纪,就当了县委副书记,还不是重用吗?我们有很多基层干部,在下面辛辛苦苦几十年,还是一个科级,甚至是一个办事员,又怎么办!是不是也要有情绪,发牢骚?他个人品质怎么样?”赵离想起那次卫文华说过的以人划线的问题,害怕提到前任刘书记的事,惹得李天民生气,最终对余锋不好,就掩饰道:“个人品质上倒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李天民说:“品质问题是衡量一个人的标准,品质不好再有能力也不能重用。当然,余锋还很年轻,只要正确对待职务问题,今后还是要使用的。罗伟民这人呢?”“还不错,他当过兵,上过老山前线,负伤以后到武装部工作,正团职转业的,人很老实。”
李天民点点头说:“好吧,到时候再统筹考虑吧。”
赵离也把县委最近的几个工作谈了,李书记很满意地说:“你到新城以后,那里的工作有了很大起色,原来我担心你会抱着镀金的心理,混一段时间,现在看来,我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了。我一向主张,人是要有一点精神的,干工作,不要前怕狼后怕虎,没一点锐气,这不是好干部。”
赵离有些羞涩地说:“您可别夸我,新城的工作跟市委的希望相比,差距还很大。我正担心完不成试点县的任务,急得不得了,昨天夜里还在做梦。”说到梦,她猛然想起昨夜里梦见的那个男人,不就是李书记吗?何况跟自己的上司,一个男人谈梦,好像容易引人误会,连忙停住不说了。
李天民不在意地把手一挥,说:“别着急,还是那句老话,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赵离说:“我在深圳见到卫兵了,小小年纪,就这样能干,我真是感到自己老了。”
李天民说:“原来,我想就这么一个男孩子,留在身边可以照顾一下他妈,他却一定要到南方去,也好,让他吃吃螃蟹。”
赵离说:“这次到深圳,多亏了他,无意之间认识一个北京的同志,引来了一个生产专利,否则真是无功而返了。回来的时候,问他有什么东西捎没有,说是没有。”
李天民笑道:“这小子!连一句问候老子的话都没有。你说要儿子有什么用!”赵离也笑道:“儿大不由爷,都这样说嘛。”
沉默片刻,李天民问:“你昨天去我家了?”赵离不想提起昨天的事,嗯了一声,李天民叹口气,说:“赵离呀,有一句话我真不好跟你说呀,可是堵在心里又难受。
老赵那人,一辈子心眼小,脾气古怪,以前有很多事不好解释,只好对人家说她精神受过刺激,这不,她昨天夜里又跟我闹了半夜。”
赵离看着脚尖儿,问:“是不是和我昨天去你那里有关?”“怎么说呢,你送了一点芒果,其实很正常,可是不知道触动了她哪根神经,说是‘文化大革命’中毛主席给工宣队送芒果,表达无产阶级感情。现在你又给我送芒果,是不是也表达什么感情啊?你说这是哪来的联想,整个一神经不正常嘛!”赵离僵直地站起来,说:“要不要我跟赵大姐解释一下?”李书记摇摇手,垂头半晌,说:“我不该和你说这些事情。”
赵离又默默地坐了一会儿,说一声“我走了”,脑袋空空的,记不清是怎样走出大楼的。大院里阳光灿烂,天亮得像一面镜子,照得眼前的一切景物丑陋到了极点,眼前的建筑物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破旧,仿佛里面都隐藏着丑陋和罪恶。有几个人向她打招呼问好,她连看都没有认真看那些人一眼,她对自己说,一天也不想再呆在经州了,恨不能立即赶到新城。
下午回到新城,连夜开了常委会,通报了到南方的情况,研究了下一段的工作,像党代会的筹备、秋季生产等等,一一作了分工安排。末后喊进钱义仁,让他把购买风湿一贴灵的专利的设想跟常委们作了汇报。钱义仁说:“目前医药发展十分迅速,中成药是我们国家重点发展产品,市场前景可观。转让费人家开口一百万,估计八十万是可以谈下来的,跑药品批号,费用二十万。我们的意见,在开发区筹建新厂车间,预算要二百五十万,总计三百五十万,连同流动资金,五百万元需要解决。”
开发区以改革开放为号召,以内引外联为宗旨,成立两个月,内引有了,县里一些单位在开发区买了地皮,但这不过是这只碗进到那只碗,总量并无变化。外联一直是画饼,只以美味示人,并无有大的进展,身为党委书记的吴斯仁心里着急,原先把希望寄托在周老板身上,没想到那人并无诚意,只是厌倦了都市繁华,借机带了小蜜来山区度假的,拿他当了冤大头。现在有了那次教训,对引进专利的事心存疑虑,便说:“我们药厂目前还有一些自己的产品,感冒胶囊的销售形势很不错。当然也要有危机感,上一些新产品。只是专利转让费有点太多,药厂目前仅够维持,到哪儿去弄这么多的钱呢?说来说去,还是驼子上树钱(前)缺呀。”
余锋自从刘书记给他透了底以后,胆气大壮,对赵离的意见总是有一些反对意见,他说:“药厂只有八十多人,如果背上几百万的贷款包袱,搞不好就把一个厂葬送了。这个药前景怎么样,我们心里没底。王厂长你说说。”
王厂长说:“目前医药发展十分迅速,外国人在国内办了不少药厂,药名都多得数不清。我国也把中成药作为发展重点,从市场前景看,效益是十分可观的。”吴斯仁赞同说:“也真是,那一次剪彩划破了手,小于给我找了一只创可贴,你别说还真管用,第二天就长好了。”说完伸出兰花指自我欣赏。
大家议了半天,认可了引进风湿一贴灵的做法,只是在资金问题上犯愁。赵离同吴斯仁附耳商量了几句,然后拍板说:“那就定下来。从长远看,药厂必须改造、扩建,因为这个厂还是‘文革’中从医院的制剂室发展起来的,长期以来处于小作坊的生产方式,规模小,设备落后,厂房破旧,而且位于北关大街上,影响县城面貌,今天不改造,终究有一天也要改造。从另一个角度看,开发区成立以来,只有一些商业企业在那里,也不符合开发区的宗旨。确定在开发区筹建新厂,将来逐步把一些工厂向那里集中,形成我们县的工业园区。资金问题可以采取三个渠道解决,一是把老厂房作价处理给流通部门,但目前流通部门也没有这个力量,如果有谁要,可以让他们先付一部分。二是干部职工搞点集资,三是银行从贷款里解决一部分。吴县长近两天开一次金融党组会,协调部分资金。”
散了会,赵离对吴斯仁说:“这次在深圳,意外地碰到了周老板。”此时,吴斯仁对于周老板就像被抛弃的痴情女人,明知再续情缘已无可能,却总也希望能够旧日情人多看几眼,心中哀怨,表面上却恨恨地问:“这老小子没有说什么?”意思是想知道周老板有没有问及他,赵离的回答更是让他三九天掉进冰窟里:“什么也没有,只是问我什么时候到的深圳。”吴斯仁明知已经没有希望了,便从冰窟里挣扎出来,咬着牙说:“还是那句话,发展是硬道理,什么时候我们有钱了,就不会在这些资本家跟前下小了。”赵离笑道:“那要看我们自己的努力了。”
到了四季度,借用人们说滥了的一句话,日子快得像梭子一样,回头看身后,织出来的只是一片杂乱无章的织物,各种会议、检查、接待、请示、汇报,从早晨到晚上,没有一天闲的时候。不过也有一两个地方图案比较清晰,财政收入完成情况良好,跟李成龙的合作已经谈成,吴斯仁亲自带着人住到北京跑药品批号,有北京的一位老首长帮忙,已经有了眉目,翻翻日历,离党代会开会的日子只有几天时间。党代表都已选出,各种工作也筹备就绪,赵离决定用一天时间坐下来听取情况汇报。
在会议室一连坐了一天,让木炭气熏得头晕目眩,口干舌燥,吴斯仁和罗伟民几只烟枪更是给小小空间搞得遍是烟火气。中午会议开始时,赵离说:“你们能不能少抽点,我都要让你们呛死了。”可是没有一点效果,赵离一个下午都觉得嗓子是粘的。赵离让郑军买来几瓶润喉药,大家一看,也抢着要喝,办公室主任老于干脆让公疗门诊部送来一塑料袋,任从大家享用。吴斯仁一边嚼着润喉片,一边抽着烟卷,同时享受这两种矛盾的文明成果。赵离又好气又好笑。好不容易熬到汇报结束,已经是深夜时分,出门一看,漫天皆白,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今年冬天头一场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
一冬无雪,这场雪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三伏天的冰激凌,沙漠里的甘泉,赵离干燥的喉咙烟火顿消。她懒得早早回去,到办公室坐了片刻,估计大家都已离开了办公大楼,这才一个人离开,她漫散地在街头走着,任从雪花寂静无声地飘落到身上头上,雪花落到嘴唇上和睫毛上,给人一种麻酥酥凉津津的感觉,脚踩在蓬松的积雪上,发出轻微的吱吱的响声,这在她听来,不′世上最美妙动听的音乐。她贪婪地呼吸着,直到身上出现深深的寒意,才向招待所的大门走去。
大门口蜷伏着一个黑影,这时忽然站了起来:“是赵书记吧?”赵离借着门灯,看到这人头发胡子长得老长,两颊瘦成两只大坑,腰间用一根稻草绳扎着,问:“你是谁?”那人说:“我是戚明全呀,就是戚家洼的那个上访户。”
赵离吃惊地说:“你找我有事吗?”
戚明全说:“我等你有一天了,都说你出去开会,我知道他们是在骗我。”
赵离说:“我是在开会,我们到值班室谈吧。”
进了值班室,赵离问:“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是不是有病埃”戚明全说:“我是有病,有心玻我在乡里的大牢里关了三个月,昨天才放出来的。”
赵离问:“乡里还有牢?为什么要关你?”“还不是为了山场的事,乡里要收我们的责任山,群众同林场发生了矛盾,乡里就把我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