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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老同学，你好！你知道我回来了。”浩南见了云天，握着他的手又惊又喜。云天则是颇感意外，分别十多年了，本来无意碰上的人，竟歪打正着给撞上了。
第六章 掷硬币（下）
“你怎么搞的，这些年躲到哪里去发财了，连个音讯也没有。”
“我那有你的福气好，坐机关，我是天生的苦累命。”浩南诙谐地说，见身边的人不便说话，便赶忙介绍说：“这位是跟我一起在广东打工的老乡叶宁。”
“你好！我叫云天。”
“你好！”他们一边握手一边自我介绍，相互认识。
“艳红呢！她怎么没有一起来。”浩南有些奇怪地问，他心里想怎么不是成双成对来，而是单独来访，难道有什么话要跟我单独说不成。
“艳红带小孩和父母到北京旅游去了。”云天笑着回答。
“哦！走，到屋里坐一坐，难得相聚，刚好，我们几个爷们喝两盅。”浩南热情相邀，说话间竟没了往日的书生气。
云天本来不会喝酒，自然对喝酒不热心，他正有些犹豫，去嘛说些啥呢？自己的妻子毕竟是他以前热恋过的未婚妻，难道去骂他懦夫逃婚不成，想到这颇觉得有些尴尬，于是便推辞说“算了我还有事呢，你们聊吧，改天我再来看你。”
“走嘛，进去坐一坐，怎么忸忸怩怩的像个大小姐似的，待会儿我老婆马上就会回来了，让她炒几个拿手好菜给你偿一偿。”浩南想不管怎样，大家以前毕竟是玩得最要好的朋友，阔别十多年难得一见，现在到了家门口，那有不热情相邀的道理，何况还有那样一种很微妙的关系，见他执意要走，才撤了一个谎。
“哎，浩南我还以为你是一位痴情男子呢？怎么有夫人了我也不知道。”他边上的老乡听了浩南的话，好一阵的姹异。
“刚才我拿钱叫她去买菜的秀秀就是，难道你没有看出来么？”浩南说完给他使了个眼色。
老乡自然心领神会，把自己店里的服务员说成是他的夫人，颇觉有趣，他故作恍然大悟地说“唉，我这个人真笨，我说呢，怎么叫他去买菜竟乖乖地去买，我还以为是你的妹妹呢，你真有艳福，讨了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做老婆。”说完爽朗地大笑。
浩南也禁不住露出了一脸的苦笑。
云天也不是三岁小孩，自然知道笑声里的含义。只是不想说穿罢了。“下次吧，等艳红回来一家人来品偿你夫人的拿手好菜。”
浩南见云天硬是执意要走，便不再勉强换留，“好吧，等你们以后有空大家再一起聊。不过这次我回来才七天假，过后还要回厂上班，这次回来主要是回原单位看一下，有没有合适的厂房，准备明年回来自己办厂。”说完大家便分手了。
云天上车正要开车走，只见不远处果然有一个女孩两只手提着菜大呼小叫地朝小巷子走去。“浩南哥等等我。”
云天探出头看了一下，觉得好面熟，好像在那里见过，他努力搜索自己的记忆，最后才想起这不是阿玉酒店的服务员么？想起阿玉便想起二十年前邀浩南他们去给阿玉送项链时的情景，阿玉下放在跟浩南同一村，也许他们一直就有来往呢？叶宁不是阿玉的邻居么？
云天一路出来，刚才兜风时的那种轻松自由的惬意心情早已丢到九宵云外去了，想起一些往事，心里闷闷不乐的，那里还高兴得起来，他开着车谁也没有再去邀就径直回家了。
回到家，他一屁股陷在厚实的沙发里一支接一支的猛抽烟，脸色灰暗，而后又站了起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看电视不是，看书也不是，家里冷冰冰的，进也一个人出也一个人，心里竟出生了一种从来有过的孤独感。
他发现那枚硬命依然放在桌子上，仿佛在眼睁睁地嘲笑他似的，他上前拿起来，再一次正面看看，反面看看，这时他才觉得自己用这枚硬币来决定自己的行动取舍，是那样的错误，那样愚蠢，那样荒唐，又那样可笑，这时他才发现这个家在自己的生命长河里起着多么重要的精神依托。
第七章 苦涩的爱（上）
过两天就是国庆节了，随处都可见张灯结彩，红旗飘扬，电视里载歌载舞好戏连台，处处都洋溢着欢乐的节日气氛。
“叮铃铃！”一阵电话声划破了静静的夜空。
秀秀见阿玉去了卫生间，机灵地拿起话筒“喂，你好！你找准呀？”
“哦，你是秀秀吧，我找你阿姨。”
秀秀听出是叶宁的声音，不知怎的心竟有些慌慌的。
“阿姨刚去了卫生间，你等一下打过来吧。”“不用了，你告诉她，说我国庆节会回来休假。”
“好吧”随后把电话一挂，阿玉出来了。
“阿姨，宁叔刚才打电话，让我告诉你，明天国庆节，他会回来看一看。”
“回就回呗，这有什么可说的，秀秀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阿玉见活泼爱笑的秀秀像大人似的坐在那里一脸的忧郁，觉得好生奇怪。秀秀是她刚开店时请来的服务员，本地人，父亲在她读小学时便因车祸身亡，母亲刚改嫁，她跟哥哥相依为命，待中学一毕业就出来打工，阿玉很喜欢她，人虽长得一般，胖胖的圆脸上常挂着笑，可是性格开朗大方，聪明活泼，顾客对她说好坏从不计较。
“阿姨，我有些不舒服，我先休息了。”说完，用恳求的目光看着阿玉。
“秀秀，这段时间你也够辛苦的了，国庆节你也放假吧！回家去玩几天。”阿玉怜爱地说。
秀秀听后懂事地点点头，然后转向自己宿舍里去。
丈夫明天就要回家了，她听了这件事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以前打工时中途也回来过。人们常说久别胜新婚，可她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这种感觉，没有激情，没有浪漫情调，办公事一样住几天就走了。
她跟叶宁虽然成了夫妻，可常常是同床异梦，一点也合不来，以前在单位上班时尚可，大家很少在一起，有时回家双方客客气气，忍忍让让住几天就过去了。可自从搬到县城来住，大家常在一起就不同了，免不了磕磕碰碰，特别是叶宁下岗以后，不是坐在一边唉声叹气，便是为了一点小事争吵、抬扛，稍不顺心便几天不和你说话，以前他的单位效益好，压力不重时，阿玉也心平气和地慎重其事地提出过离婚的事，可叶宁无论如何也不同意，阿玉看着还在读书的儿子，看着母亲那饱经风霜的脸，她竟失去了坚持离婚的勇气。
他们没有共同的语言，没有共同的爱好共同的生活情趣。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寡淡无味的捱过去。
丈夫自下岗以后，在家混了两年，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而后才到广东浩南那个厂去打工，浩南本来就学机械专业的高材生，又有工作经验，很得老板的赏识，打工十多年了，早已是经理助理，叶宁找到他，自然很关照，把他放在自己的门下当了一名车间主任。
阿玉也知道丈夫的能耐，如果不是浩南的关照，他也许再混十年，也当不了车间主任，因为她觉得丈夫从来就不是那种责任心很强的人，再说文化素质又很低，能担得了大任么？
第七章 苦涩的爱（中）
国庆节到了，丈夫一进门便一反常态地把阿玉抱起来，也不管客厅有没有人。
“老婆，辛苦你了。”
旁边的服务员见状竟笑着鼓掌，羞得阿玉满脸通红。
“快放下，让人看见笑话，四十好几的人了，还像年轻人一样疯癫。”她怪嗔地说，话是这么说，实际上在她的心灵深处何尝不希望丈夫能像年轻人那样浪漫激情呢！
“来，大家偿偿。”叶宁打开包拿出桂圆给大家吃，随后进入卧室。
“你怎么有时间回来了？”阿玉跟进去温柔地坐在床沿上面问。
“想你呗！”说着微笑地看着她。
“可能么？外面的世界这么精彩，你还会想起我么？”阿玉疑惑地说。
“你是我老婆嘛，不想你想谁。”说着走过来把阿玉摁倒在床上就吻，阿玉闭上眼睛什么也不说，只见丈夫在她耳边喃喃地说着她从来也没有听说过的体己话，阿玉冷不丁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叶宁，你怎么了，在那里学得也会说甜言蜜语了。”
“难道我说错了么？”叶宁奇怪地问。
“没有，我不习惯听，这不像你说的话。”阿玉用那惊异的眼光看着他说。
“现在大家都在变，难道我就这样顽固不化。”叶宁用那种调侃的语气说，略沉思又继续说：
“以前我和浩南没事聊天，常说起你，你们多读了几年书就是不同，你嫁给我这些年，也确实太委曲你了，我没有给你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我太无能了，我不配做你的丈夫，”他用自责的语气说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阿玉听后感动得几乎热泪盈眶，心潮起伏久久难于平静。
回来不知不觉就过了五天，她觉得丈夫这次回来带给了她全新的感受，他变了，变得比从前随和了，勤快了，嘴巴也甜了，也更会体贴人了。阿玉觉得自己这样苦苦等待，苦苦的辛劳了近二十年，总算熬到头了，她这一生还指望什么呢？不就是盼望丈夫能理解自己，体贴自己么？渴了有人端碗水，冷了有人帮你披件衣。说来也是，这些对很多女人来说是件平平常常的事，可对阿玉都是梦中的事，可望而不可及。
这次丈夫回来的变化，仿佛让她的梦变成了现实，特别是看见丈夫在那里精心为她熬鸡汤时的神态，几乎让她感动得几次想哭。
丈夫过两天就要走了，她见他还是穿着几年前买的衣服，心里很过意不去地说“明天我陪你去买套新衣服穿吧，你看这件也太旧了。”
“没事，反正在工厂做事又不是老板，穿这么好干嘛，还是你自己要穿好一些罗！开的虽然是个区区小酒店，好歹也是个老板，不要让人瞧不起。”以前丈夫何时说过这些体贴人的话，这次听了竟感动得无以言表，久久说不出话来。她冲动是偎依在丈夫胸前，眼泪禁不住默默流了出来。
“还是你回来当老板吧，我们都已不年轻了，再不要分开了。”阿玉动情地说，她望着丈夫那不显老的脸，觉得在丈夫的身上既多了一份老练，又多了一份自信。
回来的第六天晚上，夜已深，叶宁睡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阿玉拉亮了灯靠在床榻上很是姹异地看着他。“你哪里不舒服么？”
叶宁摇摇头有些犹豫地说“我跟你商量个事。”
“你说吧，什么事？”阿玉眼睛盯着他温柔地说，样子和蔼可亲。
“我上班的这个厂现在虽然效益不错，浩南说‘要居安思危’，老板就是对我们再好也是打工仔一个。特别是我又不内行，什么事都要浩南给我顶着，我想这样下去迟早也不是办法，再说浩南也不想这样一辈子打工，现在正在找合适的厂房，明年准备自己办厂。”
阿玉听他这样一说，也觉得有理，便问他，你说怎么办？
叶宁见妻子一改往日的那种严肃认真的态度，用她那和颜悦色的目光看着自己，这更增加了他的自信勇气。
离我上班不远的地方有家快餐店，因他哥哥在家乡办制衣厂叫他们回去帮忙管理，所以他想把这间快餐店转让，店里的所有投资，包括设备总共起五万元，问我敢不敢接，我对他说等我回去跟老婆商量一下再答复他。你看能不能接下来？
第七间 苦涩的爱（下）
阿玉初听了丈夫的话也确实感到意外，可细细一想又是情理之中，于是她反问叶宁说“你的意思呢？”
“阿玉，我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我真想当一回真正的老板，我考察了一下，那间店的周围都是工厂，我想以后一定会很攒钱的。”浩南说：“叫我回来跟你商量好，如果想开，资金不够差多少，他会给我们垫付，等以后赚了钱再还给他。”叶宁侃侃而谈，似乎很有把握。
“资金倒不是问题，我们自己所有的资金大概可以揍足三万，再拿房产证去贷款贰万就差不多了。只是你自己要看清楚值不值得。”阿玉不无担心地说。
“值得，值得，等我下去把店张罗好了，干脆你也不要开这间酒店了，我们一起到广东发展好了。”叶宁胸有成竹地说。
阿玉听丈夫说得头头是道，想想他已是不或之年的男子汉，风风雨雨也经过了这么多年，就让他独挡一面也许不成问题，再说身边还有浩南给他当参谋，也可省得很多担忧，想到这阿玉便说“你自己拿主意，只要你认为可以开，你就接下来吧，资金明天我凑三万元给你，其他二万待银行贷出以后，我再汇给你。”
叶宁听妻子说同意了，并把资金措筹好给他，便欣喜若狂，搂着妻子心肝宝贝地爱了一回，便嘟哝着睡着了。可阿玉的心里却是压着秤砣一般，五万元对一个平常家庭来说，毕竟不是一个小数目，直至三更鸡叫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第二天一觉醒来，已是大天亮，洗漱完毕吃过早餐，叶宁说他到和他一起回来的浩南那里去一趟，把返厂的车票先买好，省得明天这么紧张。
阿玉想起昨晚商量好的事，想明天就要走了，今天得先把资金落实下来，心里才比较踏实，上午阿玉把店里的事跟服务员交待完毕，便出去要帐了，直至下午才回来，好不容易凑齐了三万元，等丈夫回来好交给他，左等右等直到晚上九点多钟叶宁才一路打着嗝回家，一问才知在浩南那里刚吃过晚饭，但见他满脸通红，走路轻飘，眼睛简直就像个醉鬼似的盯着阿玉，见阿玉拿出三万元现金，竟急不可待地拿在手中掂了掂，而后哈哈大笑地说“你真是我的好老婆。”
阿玉知他喝醉了，转身泡了一杯浓茶给他喝，而后扶侍他睡下。
叶宁的假期过完了，他已买好了明山县至深圳的豪华卧铺票。
待早上起来，阿玉也不知怎么搞的，竟有些依依不舍，虽然不是头一回，也不觉得难过，只是心里一直慌慌的，总有些忐忑不安。
阿玉拿出鸡蛋和着面条煮了一碗鸡蛋面，刚煮好还没端上桌子，因厨房有水打滑一不小心摔了一跤，一只脚重重地跪在地上，把好端端的碗面撒了一地，等她从地上爬起来走路时，竟一瘸一拐痛得连站也站不直。她勉勉强强地挨着凳子坐下，苦笑地看着丈夫。
“我真没用，连一碗面也煮不好给你吃。”她很抱歉地说。
“没关系，没关系。我又不饿，早上不想吃。”丈夫很宽容地对她说完，便进房间去整理东西。阿玉想进去帮忙，可谁知一站起来走动，竟痛得钻心，她心想这次可摔得不轻，坐就坐下吧，让他自己去整理东西好了，等他发现自己的腿伤的这么重，下去又不知会担心成什么样。
离上车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了，丈夫不知是粗心，还是心中有事，或有意回避，一直到走时也没有关心地问一下她的腿摔得重不重，要不要到医院去看一下，看看时间快到了，便提着密码箱从房间里出来，对阿玉说了声“我走了”就算告别。
丈夫这次的离去，对阿玉来说，尽管她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但她抿着下唇始终没有说。她忍着剧痛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眼巴巴地目送着丈夫渐渐远去的背影，不觉心里感到一阵的茫然，一阵的寒心，一阵的遗憾，一阵的无奈，心慢慢的往下沉，仿佛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第八章 邂逅
阿玉因一时大意，不慎竟把腿跌伤了，儿子又在外面读书，明知身边无一亲人，竟眼巴巴地目送丈夫远去，尽管她心里一万遍地希望丈夫能留下来照顾自己，可是她始终没有说，因为她的环境造就了她倔犟的性格，特别是夫妻之间的事，她从来就不去勉强，更不会去央求。
说归说，一只腿伤成这个样子，决不是开玩笑的事，秀秀见阿玉走路一瘸一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