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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那面朝大海-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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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出去了。    
    学校对面就是工厂,女工特别多,每天黄昏时,很多漂亮的女孩子在路边的大排档吃饭,在马路上散步,我就是冲着她们来的。我把这叫做看风景。我的学生也有一些还算漂亮的,但我不好意思老盯着她们看。如果看得她们不好意思,我也不好意思站在她们面前上课。当然这是以前的事,如今我是领导,不用给她们上课,够胆直着眼珠子看她们了。大家都知道领导就是有这爱好。我在马路上走,盯着一个女人看。之所以说她是女人而不是女孩,是因为她长得很丰满,髋骨很阔,一看就知道生过孩子。我喜欢这种女人。我看她时她也看我,那眼光跟我的眼光没什么差别,这倒让我诧异了。这种感觉就叫似曾相识,我已经十年没这感觉了。这十年来我在路上碰到的人无非两种,一种是认识的,一种是不认识的,认识不认识都不会这样看我,我一般也不会这样看人家,除非对方很漂亮,我实在管不住自己。    
    那天晚上我本来想去路边找几个女人解解眼馋,偏偏碰上了洪玫。她穿白色圆领衫,黑裙子,我把她当工厂的女工盯了半天。她看了我半天才叫我,江摄。她一出声就让我想起了过去的时光。我继续盯着她看,努力在她身上寻找洪玫的特征,很快就找到了一些,但另一些就找不到了。我说,妈那巴子,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她嘴唇直哆嗦,一副要哭的样子。我赶紧过去抓住她的胳膊,顺手拎起地上的行李,说,走,回家。走着走着我就慢慢把她揽进了怀里。    
    那天晚上很多学生看到我揽着一个女人走进了学校。这事后来传到了石留耳朵里,有一天我又往她床上爬,她就在床上审我,问我是不是对洪玫还不死心。我说多少年了还惦记这事。她说不是多少年的问题,是人家有老公有孩子,你不能当第三者。这事讨论起来太伤感情,我说不说了,再说我不在你这儿呆了。说着我就伸手摸她胸部。她把我的手推开,说,你听我说。我偏不听,还用嘴堵她的嘴。那时我已经将洪玫介绍到对面一家制衣厂,厂里给她分了一间房,她不上班的时候就叫我和石留去她房里坐,吃瓜子,喝饮料。我有时也会独自跑去她那儿混时间,当然是在石留上晚自习的时候,她已经做了班主任,事业心特别重,准备叫我退居二线。    
    有一天我去找洪玫,白天她给我打电话,说她头痛不舒服,在宿舍休息。当然那天石留又在上晚自习。我去的时候,洪玫正坐在床上看一本杂志,那上面有我一篇小说,她刚看完,当然她不知道是我写的。她说,写这篇小说的人是个流氓,当然这个流氓文才实在好。我刚拿了这篇小说的稿费,就带她去酒店吃饭。走进新开的莲花楼,一看菜单我就傻了眼。像这种档次的酒店也敢漫天要价,真是不要脸。这个东我做不起。我对洪玫说,换个地方吧,这里味道怪怪的。洪玫说,不换,味道挺好,环境也不错。她还是这么不给我面子,真让我失望。我又不好意思让她做东,只好把稿费拿出来,说,就这么多,你看着办。洪玫说,够了,我们吃青菜豆腐,喝酒。    
    十年前,我常和洪玫上街喝酒。我酒量很浅,一喝酒就脸红,然后身上奇痒难忍。可每次都是我拉着她去喝酒,因为喝酒有菜吃,而且尽是好菜,可以一饱口福。那时我很穷,走在大街上,看到五分钱一个的肉菜包子,馋得直流口水,就是没钱买。那时我读高中,每天咸菜就冷饭,就了三年,其间吃了一罐头咸干鱼块,是洪玫送的,觉得味无可比。洪玫的好处除了秀色可餐,还在于可以改善我的生活,我不时在她的娇宠下吃得肚皮圆滚,满嘴流油,面红耳赤。饭后还可以亲一下她甜润的小嘴巴。这叫滴水之恩。别看滴水很小,可用处很大,整天吃咸菜,身体迟早会垮掉。我有个同学就弄了个肝腹水,还有个同学弄坏了消化系统,光胃上的毛病就有十八种。    
    按理说,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泉涌相报,可我这眼泉太小,即使全涌出来也不够一桶水。再说洪玫也有对不住我的地方,我们假假的也玩了几年的感情游戏,她居然招呼都不打,就趁我在大学读书时偷偷嫁了人,等我知道了,大老远从北京赶回来,却看到她已经让人搞大了肚子。尽管如此我还是很迷恋她,还是要找她做老婆,只要她跟人家离婚。我甚至可以不读书就回来娶她,她还不答应,我就再退一步,我说,等我毕了业你就跟那头蠢猪离婚。为了跟她结婚我居然愿意让人家再睡她三年。这是什么思想?可她居然说,放你妈的屁,你以为我是什么。这话很伤我,她骂我也就算了,居然骂我妈,我妈是对她不好,从来不喜欢她,但也不能骂呀,我一气之下就打了她一巴掌,当然是打在后脑壳上,我不忍心打她的脸,我觉得她的脸是用来亲的,不是用来打的。我之所以打她还有一个原因,我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她立即嚎啕大哭,边哭边往马路上跑。从那以后我们十年不见,这十年我还是对她朝思暮想。这十年我妈哭瞎了眼,我妈说洪玫是个狐狸精,迷了她儿子的心窍,她每次见到石留就哭,颠来倒去说的就是这句话。    
    那天晚上我喝得乱醉如泥,给洪玫扶着去了她房间。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我躺在洪玫床上,身上盖着她的粉红色毛巾被。洪玫光着身子躺在我旁边,两眼盯着天花板在看。我说,完了,应了石留那句话,我成了第三者。洪玫忍不住笑了,她笑着说,得了吧,别那么紧张,我只不过跟你睡了一晚,什么也没干,就摸了你一下。我一脸正经,说,看看,你嫁给人家就变坏,跟老公以外的男人睡觉还这么恬不知耻。洪玫说,得了吧,什么老公,早离了。这话又让我气炸了肺。我一翻身把她压在下面,双手去掐她脖子。可我下不了手。我气得直骂,你这个臭婆娘,离了婚也不来找我,明明知道我在等你。洪玫说,得了吧,谁不知道谁呀,你敢说你没有女人?这臭婆娘嫁了回人就学会了个得了吧,我一气之下终于打了她一耳光,打得很重,她脸上留了四条手印。我之所以能下手打她,大概是过了十年,觉得她那张脸不仅可以拿来亲,还可以拿来打。洪玫没想到我会打她,她懵了,然后开始大滴大滴流眼泪。她一哭我就动了恻隐之心,后悔打她的脸,可我不想对她道歉,但我总得做点什么,不能老看着她哭,如果老看着她哭,她就会哭泣个没完,就算她想不哭也不好意思停下来。我没有别的东西可做,只好把她抱在怀里,这样她哭得更起劲了。后来还是敲门声让她止了哭。一大早有谁来呢,洪玫嘟哝着,穿上睡衣,走去开门。我还赖在床上,门一开,我立即拉起被子盖脸,石留进来了。    
    那天晚上还出了点事。两个学生在冲凉房里争看一本杂志,打了起来,一个学生拿手电在另一个头上敲了一下,这个学生就倒了下去。班长一看出了事,就去找值班老师,值班老师就去找我,那天我当班。他们当然找不到我,就去找石留,在石留床上床下都没找到我,他们只好自作主张叫了部救护车把昏迷的学生送去医院。这事对石留的震动很大,更让她震惊的是我的失踪,她一下子就猜到了我的去向,而且一猜一个准,还把我堵在被窝里。    
    石留进来看了一眼就走了,她不可能站在那儿看我们穿衣服。我们起来后还坐了会儿,吃了点早餐,就算做了错事也得吃东西嘛。洪玫啃了半块面包就说吃不下,她看到我和石留的神情就知道我们的关系到了那一层了,可她还是忍不住问我,上过床了?我吭吭哧哧不敢回答。这样子让我很恼火。她都已经跟人离了婚,我还不能跟人睡觉?她一双凤眼直愣愣看着我,似乎我不回答她就不眨眼睛。我说,何必明知故问呢。她叹了口气,说,不该把你灌醉。后来她又说,其实我们也没做什么,就在一起睡了一晚。唉,这事还真说不清。我说,你也别责备自己,你知道,我和石留不是一窝的。说完我在她胸上拍了一下,叫她别想这事了,吃了早餐去上班。


第二章你真让我失望

    我去敲石留的门。倒不是想向她道歉什么的,我还没这么高尚,我只是觉得我们假假的也玩过一场恋爱游戏,不能不明不白的就这样算了,我得给她一个交待。洪玫当年就没向我交待,所以我很生气。石留开了门,看到是我就把门关上了。我又敲,石留打开门,身子堵在门口,对我说,我要去上课,没空陪你玩。说完又把门关上了。我想她一定在卫生间涂口红,涂完了两片薄嘴唇还抿几抿,把口红抹匀,还要拿手纸在边缘部分轻轻擦来擦去。这么复杂还不如不擦口红。我又敲门,这次她连门也懒得开了,她就站在门里说,恶心!她说这话就像我小学的校长。我只好算了。是她不让我交待,不能怪我。人家刘备也就三顾茅庐,我差点敲了四次门呢。我还得去校长办公室,那个学生还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一大早军伐就四处唱我,说我值班老出事,他还把这事上纲上线,跟学校的制度联系起来,说什么制度不能落实就是因为我们这些老师从中作梗,带坏了头。    
    还好,就老头一人在里面。没有旁人他就不会说些屁话来唬人,我就不会跟着受罪。我进去后叫了声校长,自己在沙发上坐下。程应瑜一双鼠眼凝视了我片刻。他说,江摄,我要处分你。我一听说要处分心里很不受用,我倒不是怕处分,我是怕军伐笑话,这样一来他又占了上风。校长看我沉默不语就问我,知道为什么要处分你吗?这不是废话吗?我说,我擅离职守。校长说,看看,你对自己的错误就是没认识,擅离职守只是表面现象,根源是你的思想观念有问题。实话说吧,军伐这人我也不喜欢,可他对付学生还真有一套,他就能把学生治得服服贴贴的。校长这样说我就不喜欢了,我说,军伐他算什么东西,不过拿军队那一套来搞学校,学校迟早给他搞得乌烟瘴气。校长说,你别不服气,治校就像治军,家长把学生送来是希望我们教书育人,造就可用之才,你看看现在人躺在医院里,死活不知,你叫我们怎么交待?提起学生我也伤感,这学生我还教过,就算没有感情,也有交情嘛。可人又不是我打的,学校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总不能把责任推在我一人头上吧,就算我不擅离职守,那两学生未必不拿脑袋做游戏。校长说,你还没交待呢,昨晚去哪儿滚了?看这话说得多难听,好像我天天在外面滚似的。我不过喝了点酒,然后给一个女的背到她被窝里睡了一觉。我醉醺醺的,人事不知,人家要拿我干什么我一点办法也没有。校长说,你真让我失望。别以为有我罩着你就可以胡作非为,大家对提拔你意见大着呢,你以为我可以罩你一世吗,我明年就退休。这话就抓着我痛处了,老头子一退,常务副校长就上来了,他原来就是军伐的指导员,一条裤子穿了很多年了,那时我怎么跟军伐斗?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我就耷拉着脑袋不敢看人。周怡在走廊里叫我我也没答理她。我回到办公室,在自己位子上坐下,心绪起伏。我这人运气的确不好,就一个晚上不在其位就出了事。军伐个个周末找学生请他去镇上宵夜,凌晨四五点才回来也不见出点什么事。我看见他坐在办公桌前装模作样地批文件,嘴角露出浅笑。他是在幸灾乐祸。我看着他的笑容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地方我没法呆了,我起身去操场走了一圈。天开始下雨,稀稀拉拉的洒在地上,就像我一样成不了气候。三班本来在操场上体育课,一下雨都往健身室里跑,只有几个男生在篮球场打球。周怡站在健身室门口,手里抓着铅球,一双眼睛骨碌碌的在我身上转。我走过她面前她就轻声叫,江老师。我说,叫什么,好好上课,别尽想着勾引老师。周怡说,呸!癞蛤蟆才勾引你呢,我只是想告诉你,徐达醒过来了。徐达就是那个昏迷的学生。这倒是个好消息,可我装着无动于衷的样子,说,不就醒过来了吗?激动什么。周怡说,别装得像块铁,我知道你关心,不过我告诉你,徐达醒是醒过来了,不过跟没醒没什么差别。    
    我去卫生室找红姨,我刚看到她进了校门,手里拎着药箱。周怡的话让我的心直往下沉,徐达醒过来对我有好处,至少处分没那么大,甚至可能免于处分,但如果他变成植物人倒不如死去的好,免得大家跟着受罪。当然这想法很不人道,尤其是作为老师更不该这样想。但我真的认为活着如果没有乐趣倒不如死去的好。我找到红姨,问她,徐达怎么样了?红姨说,严重得很哪,已经转到中山医附院了,正在联系专家会诊。    
    我本来想去看看刘理,就是那个打人的学生,他正关在禁闭室写检查。可我一想到禁闭室就窝火,这地方是军伐发现的,在水房旁边,原来是个储物室,连电灯都没有,也没个窗,人坐在里面连伸懒腰都会碰伤肚子。军伐居然敢把学生关在里面,而且一关就是几天,简直是流氓。孔子说,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他是说把人形的东西拿去陪葬也是罪过。我如果去禁闭室就等于跟军伐同流合污。那地方连看一眼都是犯罪。我天天都想着发地震,把那儿震塌。    
    中午吃饭碰到石留,她仍然不睬我。不仅如此,她还跟军伐坐在一起,有说有笑,气得我够呛。我本来胃口很好,结果才吃了半碗饭,剩下半碗饭我倒在泔水缸里,要是在以前我就倒在军伐面前,恶心他,可现在不同了,人家假假的也是个领导,我不能一点面子也不给。再说他人也不一定很坏,只是他让我觉得生活的乐趣少了很多。    
    那天晚上我又想去找洪玫。我跟她睡了一夜连她是什么味道都不知,石留因此忌恨我,我还可能落个处分,这个亏未免吃得太大了。走到半路我改变了主意,我于心不忍。一个学生躺在医院人事不知,一个学生坐在禁闭室里长吁短叹,我还去找人家的前妻寻欢作乐,这叫什么为人师表?    
    回到宿舍里,我看了会儿书,看了后面忘了前面,心里老想着洪玫穿着睡衣的样子,我有好多年没看她穿睡衣了。她穿睡衣比穿什么都好看,都性感。今天早上我刚醒过来,看到她穿着睡衣,小和尚就一个劲往长蹿,我抓住她就想来个上下翻滚的游戏,结果给石留搅黄了。我把书扔到床上,走到阳台看风景。周怡的宿舍亮着灯,草绿色的窗帘迎风招展,不知这小丫头在干什么,我真想找她聊聊天。她让我觉得生活还有些乐趣。    
    程应瑜让我去医院陪徐达。他说这孩子怪可怜的,家在湛江乡下,坐车到湛江要二十几小时,学校正在设法联系他家人。你先去陪陪他,别看他没知觉,说不定他心里清楚着呢。再说这事你也有责任,想看你笑话的人多呢,你把善后工作做好,我到时也好讲话。既然校长这么关照我,我自然不能让他为难。我简单收拾了一点生活用品,就离开了学校。    
    中山医附院是单位的挂钩医院,很多同事在里面治好了病,也有很多同事在里面治死了。我有个学生得了血癌,躺在里面等人捐献骨髓,等了三年也没人捐,现在还躺在里面。我师傅也在里面躺过三个月,她也给前任男友〃扑〃过脑袋,差点昏迷了,在医院躺了三个月,药吃了不少,脑袋就是不见好,后来有个留德博士,医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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