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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系-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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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货车阴影下。 
陆陆续续有好几个人从他们身边走过,有一个人停下来跟他们借火。借完火又走了。 
过了好久,大浪鸟的手机响了。大浪鸟一看:“是老枪的!” 
“兄弟仔,你们离开货场,到天桥下,有人在那里等你们,10分钟赶到。”老枪把电话关了。 
杜林这几日足不出户,靠着几听啤酒和几块馒头,几个午餐肉罐头,就把日子给打发了。 
他细细地研读了手头所有的刘兴桐的文章和著作。十几年来的所有疑点都非常充分地证明着一个事实,那就是刘兴桐的文章都是抄袭达文的。那本《中国近代文学史稿》应该是一个叫达文的人的著作。但问题是,刘兴桐去哪里获得的这本没有出版过的著作的原件呢?这本书肯定是第一次出版,这是毫无疑问的。 
他查遍了“文革”前唯一的作家辞典,没有叫达文的人,达文应有一个姓,或者本就是一个笔名,简直是一个无头公案。“文革”前的《学术研究》杂志社编辑早已不在,档案经过“文革”浩劫,似也难以查询。 
那位叫达文的人,应该是一个学者。如果他还健在,20年了,他不应该对自己研究领域中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刘兴桐的《中国近代文学史稿》的出版,在学术界是一件大事。作为同行学者,也理应有所反响。 
这个人如果不在人世,那么他的师友、亲朋?难道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生前的成果,正在被人利用或剽窃么。两篇文章居然一字不漏。说明刘兴桐在发表这篇文章时,是并不知道同样的文字,在1962年的《学术研究》曾经发表过的。 
如此看来,刘兴桐和这位叫达文的人有某种联系,他既认识达文,而又不完全清楚达文的全部。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位达文先生已经不在人世,刘兴桐才敢于如此大胆,肆无忌惮地盗取。他是在什么时候取得这些资料占为己有的呢?说起来真有点天方夜谭,如果不是这么多证据摆在面前,任是何人都难以相信。 
杜林找出刘兴桐的《中国近代文学史稿》,翻到第四章,正是这篇《论梁启超和晚清小说理论》。达文的文章文气和全书是非常统一的。刘兴桐的这部分,真正的著者应该是达文先生。 
只有找出达文先生,或和他有关的人,才能最终解开这个谜。 
没有理由认定,这位达文先生如此干净地销声匿迹。他生前的同事呢,总不至于他所做的课题旁人一无所知,他也没有向任何人谈起!难道他也和我一样,在出书之前,没有先发表一些主要论文的习惯?不对,既然他于1962年发表这一篇,可能会在别的刊物上也有文章发表。他可能是一位大学教师——这种可能性极大——除了大学任教或在研究所工作,一般人不太会涉足如此专门化的断代史研究。 
杜林翻出了“文革”前几所大学汇编的论文索引,近代文学的文章不多,索引也自然很少,达文这个名字没有条目收入。要通过现成资料找到达文的线索恐怕很难。 
这个问题既然是学生区惠琴提出来,他想总该给区惠琴个说法。至于揭穿刘兴桐,杜林倒是没有太大的积极性,他不大愿意让自己纠缠进这些是非里去,也没有精力去应付最终一定会演化为官司的麻烦事。他相信总有一天,刘兴桐会露馅,面对惩罚,但发难的绝不是杜林。 
电话响了,是校办的主任易木,杜林感到有些意外。校办对杜林来说,是一个相当遥远而又陌生的部门,他从不去打扰他们,他们也从不会注意到杜林这个人。对方问他是不是杜林,他回答是,然后就再不言语,等待对方发问。 
“杜教授,您好。” 
他打断了对方的话:“是杜副教授,不是教授,请别高抬我!” 
对方大约听出他的不悦,连忙称是,非常恭敬地说:“杜副教授,刘校长想去拜访您,请问此刻有空吗?” 
“岂敢劳校长大驾,有事电话里说,不方便的话我可到办公室去,他乐意上寒舍一叙,我恭敬不如从命。” 
“那好,我向刘校长汇报,那就请您准备一下吧,刘校长是说好他去拜访您的。” 
“请便。我也无须准备什么。” 
“那就这样。” 
无事不登三宝殿,杜林心想,做做戏罢了。那就看看戏吧! 
他看着满桌子有关刘兴桐的资料,包括他那本《中国近代文学史稿》,赫然摆在那里。50万字啊!这可是一个人一生的惨淡经营和全部智慧的结晶,是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皓首穷经。刘兴桐,刘兴桐先生啊!达文先生在天有灵,难道你能有一分一秒的心安? 
他顿生一种念头,就让这些资料摆在茶几上,看看你刘兴桐有何表现!也让你惊心动魄一回。 
他想想还是把这些东西收进书架里去。现在,还不是去讨论这些的时候。 
杜林回想这20年间,他几乎没有和刘兴桐有过如此隆重的会晤。两个老同学,要通过办公室主任的隆重安排,以这样的方式,各自怀着微妙的心情,开始一番虚情假意的周旋。杜林思忖了一会儿,他差点就想拿起电话,找个托词,委婉地向办公室主任说改日再说。他正在犹豫之间,有人敲门。 
他照例抖了抖长衫,双手把长发往脑后一掖,又摸顺了一把胡子,然后走去开门。自从穿长衫,蓄长发长须之后,很自然地便有了这些动作,也便活得像电影里看到的那些五四时代的先生们一样。至少是在形式生活里,心理也自然起了一些变化,这是他的一悟。他对学生们谈起这种微妙的心得,让他们也去悟一悟其中奥妙。 
此刻,他更平添了一种坦然与自得,以迎接20年来的人生第一次,说起来可悲也很不幸的第一次。人啊人,你,你们为什么是这样?这其中的微妙与深奥之处,非他们两人之外所难以理喻的。 
他打开门,不是刘兴桐,而是区惠琴。杜林便显得有些意外。心想,小区你来得真不是时候。他连忙请小区进屋里坐。 
已经是初冬了,这几天,寒流南下,天气骤冷,区惠琴的脸冻得红通通的,两只手不停地在嘴边搓着吹气。 
“哎呀!杜先生你屋子里比外面更冷。”杜林便苦笑着:“这都是没有师母保驾的原因,看来,真的应该听你的奉劝,随便到那里去迎娶一个。” 
“此话怎讲?难道屋子冷和师母有什么关系?”区惠琴想老师又在找什么乐子,穷开心,自轻自贱什么。 
杜林一本正经:“你看看这屋子,面北向西,东南的好风水全给山墙封死,是冬天北风吹,夏天烈日照啊!这就是杜先生20年间的写照。” 
区惠琴这才细细地打量起屋子的走向布局,这是一座老式的楼龄很长的楼房,一梯四门,杜林的房子正好在西北角上,两面是山墙,另两面各是西北向。杜林因为单身,按副教授的级别和工龄,他就只能是这二房一厅,连位置走向都别无选择。“这辈子就这样住下去了。”杜林仰天大笑。他虽然是个落拓不羁的人物,但想到这些生活琐事时,有时也未能免俗。 
“晚景凄凉啊!小区,你可得吸引乃师的教训,早早成家,立业其次,有家乃大啊!”杜林半真半假,半是自嘲半是调侃。 
区惠琴却当真了,她马上便有些凄然。她很少注意导师这方面的情状,总觉得杜林是天底下最好的导师,他总是把心中体会和学问积累无私地呈现给学生,甚至是偶有学术发现,也非常通达地及时灌输给学生。从无藏掖。倒是他们这些做学生的,很少去关心老师的生活以至于私人情感。 
老师说晚景凄凉,这可不全是玩笑。已经50见外了,再这样拖下去三五年,不就奔60要退休了吗?她一时也找不出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此刻说那些话毫无用处,反而有点虚情假意之嫌。杜林也发觉自己有些不妥,一时情急,竟然当着学生说起这些悲凉消极令人不快的话题。他马上开解了自己的情绪,对区惠琴说:“是喝水呢还是喝茶,抑或是酒?” 
“我自己来吧老师,你别忙乎!”区惠琴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域中。她有一种反省,跟着杜林两年半了,还有半年就毕业。回忆这两年的日子,她深感这是她生命中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时间。学问就不去说它,通过杜林启迪的才是最重要的。她刚考进来时,非常功利,无非就是想改变一个乡村中学语文教师的现状,把考研当作一块敲门砖。她并不讳言这一点,这是她和麦地共同进退的一种方式。考进来之后,她本以为万事大吉,开始时是三天两头往 
东莞跑,没多少时间在学校,也读不进去多少东西。杜林把她叫来,就在学校的马路边,严词训示,几乎要她退学。她记得那一次,她真正地体会到一个老师的严苛,一个男人的凶恶,同时又是一个父亲的苦心,事后又惊喜于一个诤友的挚爱。她是个将近30岁的女人,不是小学生,她懂得杜林老师的所有训示,都与他个人功利无关。她在马路上无地自容,不断有同学和老师从身旁经过,以诧异的目光看着她和杜林。她泪流满面,羞愧难当。她自知理亏,但她又在心里咒骂这个不谙人情的小老头,这个落拓不羁,自以为是的怪老师。她当时真下决心退学了。原因为她无法忍受这位不近情理、毫不通融的老师的奚落和批评。杜林发泄完后,连一句劝慰的话也没说,扭头拂袖而去。把她一个人扔在空落落的马路边。 
她哭诉给麦地听,麦地拍案叫绝,说:“你区惠琴三生有幸了。现在还有多少老师是如此耿直,如此耽于学问!你退学可以,你等着后悔终生吧!我明年就去考杜教授的研究生。你回乡下教书吧!” 
区惠琴还是不能接受,她担心自己不能令杜林满意。当初她考上研究生,也是十分勉强的。那一年,杜林拒收了几个已经入围但面试不合格的学生,而面试也主要是看杜林的意见。区惠琴是面试中勉强通过的,杜林也没有投她一票。她知道自己最终能被杜林接纳,在杜林这里,已经是一种妥协了。 
做杜林的学生太苦了,简直被杜林训练成一只书虫。三四天读完一本书,五六天一个小课题。当代文学还要从晚清读起,每读必要求笔记,他亲自批阅她的笔记。凡与外语课冲突的时间,他一概不予通融:“你自己再找时间补课吧!我招的是中国文学研究生,不是招外语研究生。笑话得很!3年硕士,竟要化两年时间去读外语。你自己看着办吧!到时可是要看论文的,要让别的评委通得过的论文。”他简直毫无道理,固执得令人难以接受,于是区惠琴只能没日没夜地去补习英语。 
最苦的两年半终于过去了,年纪轻轻便读出几根白发,区惠琴回顾自己这两年多的时间,才明白杜林的一片苦心。 
美女伊然通过电视台找到了苏叶,那天中午,看到记者采访苏叶的报道,她对苏叶忽然就有了一种好感,她觉得苏叶太有个性,太像自己了。她是做人寿保险的,在培训的时候,老师就教导她们,和客户做朋友,先朋友后客户,这是营销的原则也是营销的诀窍。所以,她常常从报纸电视传媒中去发现那些充满生活激情和前卫观念的成功人士,先做朋友,并不发展业务。建立了友谊,业务也就手到擒来。 
她给苏叶打电话,苏叶正在白云山。她对苏叶的恭维,令苏叶十分受用。她说从电视上见到苏叶,似乎就已经爱上她,她的玩笑令苏叶感到很新奇也很刺激。 
“那你快来吧,白云山上唱歌真是太刺激、太陶醉、太兴奋、太棒了。”她像在电视上那样自然那样豪放那样不拘小节。 
“我马上就去,我会认出你的。当然,站在你面前那位最出位的美女就是我。”伊然比苏叶更为豪放。 
下午5时,正是唱歌的人最多的时候,阳光照耀着林中空地。几百名歌者正在唱《乌苏里船歌》。今天是星期六,几乎所有的骨干都汇集在一起,往常少见的伴舞也来了四五个,年龄都在40岁以上。他们腰间扎着大红彩带,其中有两位老者,也和那3位中年妇女一样舞着大红彩带,有滋有味地跳着,气氛十分热烈。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拉琴的高塬,他身边还有4个孩子,跟着他一起拉琴。 
高塬脸色苍白,胡子拉茬,头发老长老长。这半个月来,他越发不修边幅,好像是在和生命赛跑。 
他苍白失血的脸上不时会有轻微的痉挛,额头上布满黄豆大的汗珠。那4个孩子的目光都在他身上,那种稚气的期盼的眼神里闪动着一种对高塬的依赖。高塬半睁半闭的眼睛,在仰起头拉琴时,穿越了合唱的人群,射向那高远的寂寥的天空。当他俯身低头拉起一个悠长的颤音时,他的眼睛向每个孩子的脸上,投去了赞许、鼓励和提示的眼光,那略带凄清的眼光里有一种难以抑制的痛苦,这痛苦的眼神是孩子们所无法领略的。 
《黄河大合唱》的前奏曲显得沉重但是明亮,那浑厚浊重的黄河水在高塬的节奏中慢慢地变成一片低沉的吼声,那是风,那是马蹄踏过黄土高原、中原大地时的嘈嘈切切的震撼。高塬几乎拼尽全力,领导着从未见过黄河,也从未领受过艰辛的孩子,去重涉那辽阔的浊重的河水。 
有一个拉琴的孩子,让如此沉重的颤动压迫得哭了,他在拉起一个持续的高音时,琴弦断了,他“哇”地哭出声来。 
明天没命回来·红色奔驰·不寒而栗·藏毒狗腹·弄不好命就搭上了·不求五花马、千金裘·滥竽充数·你我可真是峥嵘岁月稠啊·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坏女人·去“蕉叶”吃泰国菜吧·手心里有一种声音 
许楠生他们赶到天桥下的时候,那里并没有人,他们便在桥下站着等。 
又过了半个小时,大浪鸟的电话又响了。 
“你们赶快打的到新塘广深高速路口,在那里等一辆红色奔驰跑车。车门开着,坐上后排就行。”又是老枪的指令。 
这时已近凌晨,折腾了大半夜。许楠生已昏昏欲睡。大浪鸟还算知情解意,他递给许楠生一支万宝路。许楠生如获至宝,连连道谢。大浪鸟冷冷地说:“我可只有这一支了,慢点儿吸,要不明天没命回来。” 
在的士上,许楠生吞云吐雾。他吸了一半,把烟熄了,吸剩的一半小心翼翼地藏在口袋里。这可是明天一天的救命稻草。 
在新塘广深 
高速公路入口处。果然有一辆红色奔驰 
跑车。后排的门开着,大浪鸟和许楠生二话没说,钻进车里,车马上就启动了。开车的人戴着副大墨镜,黑色的鸭舌帽遮了半个脸,好像是一年轻女人。开车的人没有说话,他们也就不多嘴。一路无话。 
到深圳时,天已蒙蒙亮,他们发现红色奔驰跑车把他们带到一处度假村。 
跑车在服务台门口鸣喇叭。马上有一个男人从里面跑出来,递给司机两串钥匙牌。司机连脸都没转过来,扔过来一串钥匙:“二楼!先睡,留意听电话。”说着,自己开了车门走了。果然是女的。许楠生看着穿牛仔裤的女人的背影,看得都呆了。“想不到竟是个靓女。” 
大浪鸟敲了他的脑袋:“你少废话好不好!我什么都没看见。” 
一整夜就像特务接头一样,不断地变换地点,把许楠生搞得心惊肉跳。每回转地点,许楠生都以为是出了问题。殊不知这正是规矩,双方都在考察对方,都信不过对方。 
他们住进了二楼的双人间。大浪鸟一进门便倒头大睡。许楠生虽然困极,但他不敢睡。刚才大浪鸟把手机交给他,让他保管着:“有电话马上叫醒我!”他知道事关重大,看来,这单生意大了。刚才那女的是什么角色?那跑车,那做派,一副大姐大的模样,看样子来头不会比老枪小到哪儿去。 
他见大浪鸟睡得正香,自己肚子饿得很,便悄悄地下楼,想到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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