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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延期书,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启示。
一:妻子并没有在此事上取得丝毫进展,或者说,这件事性质复杂,容不得外人搅局——我们又是上报纸、又是上电视,估计已成为了2004·;本市焦点人物,估计我们就得被从重从严从快处理,杀我们这些可怜的鸡给那些狡猾的猴子看,以博得广大群众“拍手称快”!
二:我这次真的是在劫难逃,所有的白日梦一瞬间都清醒过来,看来注定要在这里呆到月底。并且,就要和李志超他们一样走正常的司法程序,公诉、审理、判决、服刑等等。
三:所谓羁押至月底,只是一个中转,到那个时候,我要是想出去,就只有很小的希望。因为今天是最有希望的一天,而却是这样的结果,让我对未来很难抱乐观的估计。
酒不醉人人自醉,事不愁人人自愁。
何必呢?
事已至此,何须多言。
我确定了一下日期,便痛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末了,又接过胖子递来得特种印泥,摁上了自己的手印。
“行了。”胖子接过履行好手续的告知书,吹了吹上面尚未干透的墨水,满意的点点头。
这时,旁边又多了一名警察——正是事件的另一主角——那名瘦高个。
他轻蔑的瞅瞅我,又亲密地拍拍那名胖子的肩膀。笑道:
“我那边完事了,你呢?”
胖子一边将公文塞进包内,一边应付道:
“这就完了……”
以下的话我没有听清,也无法听清。是啊!这就完了,是彻底没指望了,我小学上了六年,中学上了六年,大学上了三年,到社会上拼搏了两年,没有想到到今天,还要在看守所这所特殊的建筑物内呆上N天、N月乃至N年……
而且,可以肯定的是,周昭雅也和我一样,并没有得到释放,仍然羁押在女号房,因为那名瘦高个就是最好的例证,说不定,周昭雅也得打延期,也是到月底。
原因很简单,我和她一样的事,罪过是一样的,所以无论是判刑还是通过种种手段将我们“赎”出去,都得同进退,谨防留下一人在看守所内成为炸弹。
我和她,成了一根绳子上的两只蚂蚱,谁也不能独善其身。
现在这种局面,除了等,只有等。
但是,我不会如此坐以待毙,我急忙挥手招呼那名押走的胖警察:
“大哥,求求你,给我在省会的哥哥打个电话好吗,让他快点想办法把我弄出去!”
“嗯!”胖子似是较有良心,停下脚步,回头望我一眼,道:
“我已经打过了,你就好好在里面改造吧。明天我再给你哥打一个,放心吧,这会儿他们比你还着急!”
说罢,头也不回,大踏步的离开了我的视线。
我失魂落魄,呆若木鸡地僵立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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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是如何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的,只知道混沌间,有人在问我问题。
“眼镜,啥时你有个哥哥,我咋没听说过?”
声音来源不明,反正就在附近,心神全乱地我,没有察觉到问题背后的问题,下意识的回答道:
“那是我对象的哥哥,也间接算是我的了。”
“噢。”一声意味深长的总结,听在耳中,觉得不舒服之极,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具体是哪里,却又回答不出来。
原本丧失心绪地我,没有察觉到,一场风暴正在悄悄的逼近我。
第四十八章
晚饭后
风暴的起始,是出自于吕小刚的嘴。
我此时正在洗手洗脚,准备收看电视节目。
“阿伟,你什么时候又冒出个哥来,又说是你媳妇的,跟我们说老实话!”吕小刚倚靠着窗户,冷冷问道。
“是呀,你说你是市区*中后门开书店的,我在那儿呆了那么多年,只见过一个女的,咋却从来没见过你呀!”亮亮自也不甘示弱,抛出一美重磅炸弹。
有了两枚指控我的炸弹,大家一下都活跃起来,坐在床铺上,围城一个半圆,李建国更是招呼道:
“眼镜,快点过来,问你话呢!”
我心中暗暗叫糟,但事已至此,无可奈何下,急忙将手擦拭干净,快步跑至大家所围绕的圆心处,端正站定,接受着大家的质询。
“靠!”平素对我看不顺眼的陈超自是难以忍住火气,指着我鼻子已近乎于呵斥的声音道:“我早看你这个小子有问题,说,你到底是哪里人,为啥跑到我们这儿来!?”
我这下子可是百口难辨,有亮亮这个地主在,无论我说什么,都瞒不过他去,更何况,他巴不得从我身上找到点什么呢!
看着我低头不语,亮亮得意地笑笑,道:“看!我就说这家伙说的是假话,你们还不信……”
说话间,话锋一转,面对着我,冷冷道:“我来告诉你两句,你是西北的,2001年来的这里,对吧?”说完,干笑了两声,道:“我劝你还是都招了吧,我们啥都知道,就看你说不说实话。你要是不说实话的话,哼哼……”
不待他说完,旁边的李志超就一下从床上蹿到了我的面前,挥舞着他的拳头,恶狠狠的说:“你知道我们出来混得,最忌讳什么吗?就是撒谎撂皮。你要是敢这样,我们就给你开庭。”
李志超将“开庭”二字咬得特别重,李建国在旁边劝阻道:
“行了,小崽儿,他要是说实话就别给他‘开庭’了,你忘了上次给人‘开庭’,差点没把那家伙的嘴烫掉?你呀,可别那么冲动!”
这话,与其说给李志超听,不如说是给我听得更恰当。
我无可奈何,当初的一个小小疏忽,导致了眼下不可收拾的局面。任我再怎么口干舌燥的解释和说实话,他们皆置之不理,就连最同情我的韩建惠,也摇了摇头,叹气道:
“我还拿你当老乡,没想到你这么骗我,真是……”
话音未落,好事的陈超又开始主动挑出事头。
“我说哥们儿,你说的话怎么这么邪乎呢,19岁退学,20岁结婚,第二年当爹,你编故事要差不多点。”
我还能说什么,只有一脸苦笑。
“靠!笑什么!”杨所训斥道。
“你们不懂,他这是笑咱们没人识破他的谎言哩!”吕小刚冷冷道。
“我说各位,你们觉得这人奇怪吧?”亮亮欲言又止。
“快说!”大家纷纷道。
看着目的达到,亮亮才咳嗽一声,有条不紊道:
“这家伙第一天就睡得呼呼响,后面发糕吃的比谁都香,从来没有掉眼泪,而且这么能撒谎,你们说这是一个第一次犯事的人吗?”
所谓无中生有,捕风捉影,大概就是如此。
但悲剧就是在这里,从众人的目光就可以看到人心向背,大家显然对于亮亮的所谓“推理”深信不疑,于是,一场更加声势浩大的批判揭发活动就开始了。
他们纷纷让我招供以前所犯过的罪行,先入为主的意识,认定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家伙。并且,更有甚者如扬所,不断说一些抛尸地案件和事发地点,让我从中选择招供。
而亮亮,则在一旁大唱白脸。什么“主动报告,最多劳教;杀人自首,(关)六年到头;坦白从宽,还是好汉……”
在这样的环境中,亮亮的语言天赋再一次得到了发挥,我真怀疑他怎么没有去做管教干部——多好的苗子呀!
(天下没有他们那样的如意算盘:在他们眼里,我是一个罪行累累的罪犯,而且有高超的伪装功底。他们盘算着让我主动交待过去的所谓“劣迹”,而他们则由此可以报告管教,从而达到他们举报有功,减轻罪行的目的。)
这种无妄之灾,这种阳谋,这种陷阱,是我所断然拒绝的,我将该说的事话说完,便将双手抱拳,搂于腰间,冷冷地看着他们的表演。
“靠!他还冷笑呢。”刘猛率先发现,急匆匆道。
“让他冷笑,我去报告管教干部去,我们监室有一个惯犯!”陈超说着,便要下地穿鞋,还好被众人拦住了,使其没有得逞。
我只有又一遍的解释个不停,但成效并不大。在他们的眼中,我的所有表现,如同一个小丑。
最终的,对于我是否是一个惯犯?他们也始终没有得出统一的结论,而电视屏幕的开启,倒是吸引了他们绝大多数的注意力。
众人纷纷将屁股挪至电视前,当然,临行之时,不忘咒骂埋怨斥责我,估计此时我在他们的眼中,不啻于一个卑鄙下流的骗子。
就连一向老实巴交的韩建惠,也指着我鼻子,道:
“你呀!害人不浅,连我们都骗。”
话语间的感情,异常复杂。以至于我现在想来,都无法理解其中的脉络关联。
谁能没有自己的隐私和过去?难道每个犯罪嫌疑人在囚室之中都要坦诚相见,坦诚地连一丝自己的隐私都不能拥有?
对于此,我无话可说,只感觉监室中充满了压抑与窒息。
当地有句方言:红皮鸡蛋——隔路种。意思是与大众处处不一样,而我,现在则充分的成为了一枚红皮鸡蛋。
最后的结局,是由李建国来收场。
“金晓伟,瞅你也就二十三、四的样子,干啥不好,偏偏要学会骗人呢?(呸!昨天我还听他私下聊起以前如何骗过审讯干警,而隐瞒罪行,那时的他还是得意洋洋。)”
顿了顿,他瞟了一眼电视,慢吞吞道:“再说,你骗谁也不能骗我们呀!也不想想我们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你骗过去吗?”
我心中千思万绪,但隔着眼镜,给他的感觉似乎确是一片茫然。
他抬头盯着我,注视了半晌,道:“也就看你是个文化人,要不然这群家伙早给你‘过堂’了。你呀你呀……”
语至中途,没了下文,我在等待他会说出什么样的惩治条件和代价。
他眉头皱了半天,道:“这么办,你今晚去把所有的监规背会。现在是七点。”他顿了一顿,看看电视屏幕上的新闻联播,继续道:“我晚上九点半睡觉前检查,这次可是来真的,你要背不会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我说舍长,你怎么这么仁慈。”陈超回过头来,瞪了我两眼,接着道:“像这种家伙,就应该给他‘过堂’,让他知道怎样做一名合格的羁押人员。”
“李建国。”一直沉默的吕小刚开了腔:“让他把脚上穿的拖鞋脱下来,拖鞋是以前走的人留下来的,他的等将来所里发了再说。这种人,给他脸不要脸,照顾他,他不识抬举。”
“对!对!吕哥说得对。";
“现在就脱,夜里把床铺给他挪个光板,没他的分。”
“要我说,明天就给他分块发糕和咸菜,勺子和碗都不要给他。那些都没他的份……”
第四十九章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的,争吵个不休。最后,还是李建国力排众议(不是演戏?),对我说:“看到了吧,大伙都被你气成什么样子?”
(是呀,本来可以有的一个立功减刑机会,就这样泡汤了,他们能不生气嘛!)
他接着又拍了拍我的肩:“小伙子,好好背监规,别让大伙失望。要不然,我这个舍长也不好使。”
我低声道:“谢谢你照顾。”
千穿万穿,马匹不穿。
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年轻人,记得无论何时,都要学会夹紧尾巴,低头做人,这样才不会撞得头破血流!”李建国意味深长道。
在生理年龄上,我比他年长;但是在社会阅历和人生经验上,我却没有他丰富,他在高兴之余所说的话,是我进看守所以来,截至目前为止,所听到的最有意义的话语。
起码,这一句话,就是我的老师,可以打磨我的浮躁,增大我的包容程度。
今天,我受益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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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下的时光,我就在一片片、黑压压、雾蒙蒙的见鬼条文中,漫漫熬过。
这种熬,比起在火车站等待晚点的列车,还要难受万分。
但事实是,煎熬的终点,看似很漫长,但是等到闭了电视才发现,不过尔尔。
检查是异常严格的,大家轮番齐上阵,大有不考倒我不罢休的势头,正背反背插着背,能想到的花招都使上了。但还是没有难倒我。
以至于吕小刚都在睡觉前品论我:“这个‘大忽悠’(北方俗语:意思为尽爱耍嘴皮子吹牛撒谎的人),脑袋瓜倒好使,这点看着像个大学生!”
我啼笑皆非。
从此,我便多了一个外号——“大忽悠”。
夜
大家都入睡了,就连白天倍感失意的李志超也是鼾声如雷。
但是,我却没有办法酣然入睡。也许是因为我和他们有所区别吧。
我也是普通人,也有七情六欲,回想着今天的种种经历,不由得感慨万千。
妻子回来,但希望不再;羁押日期,一周开外;只因隐瞒,犯人迫害。
回眸近日,几近死里偷生,这种种的压力袭来,真得让人濒临崩溃。
难道,注定的,我要像李志超他们一样在这里度过我的青春岁月?让我的父母无人照顾?我的孩子无人教育?我的妻子无人陪伴?
而这一切的起因,仅仅因为租了几本写的出格的小说?
而且据我所知,这些小说有不少都是网络文学,在国内文学网站多次连载/转载/摘载,这才会有盗版书上市,印刷成册。本来公开浏览的文本,到了这个城市,我就因为这些而锒铛入狱,可谓是一个讽刺!
我苦笑了两声,从大处,看来我已经解脱无望,妻子回来也帮不上多大的忙;从小处,这些狱友现在已经是以我为敌,恨不能给我“过堂”为快,明天尚不知他们如何处置我,没准等待我的是“三无”生活——无拖鞋,无餐具,无卧铺——从吃、住、行三个方面彻底掐断了我的正常生活,从外界给我折磨和压力。
外界的压力,内心的委屈,无奈的彷徨,看来,这个世界是黑暗到头了。
不由得,我轻声自问:“该怎么办?”
想起和这些蝇营狗苟的囚犯关在一室,受到的无端羞辱和虐待,生性冲动的我恨不能拼 个鱼死网破,或者夜深人静时解脱自己了事。
想到这些,觉得活着是一种痛苦。
但是,我的妻子,孩子,父母呢?
如果我死了,他们会怎样呢?
我无法回避这个问题。
当一个人心中时刻装有别人的时候,这种人是不回选择自尽的。
所谓“自杀者”,最根本的一点,是因为心没有寄托。
所以,平时多学会去爱别人,接受别人的爱,对于漫长坎坷不知会有什么劫难的人生苦旅来说,不啻于最好的救生圈和意外保险。
再者,我想起了很多故事里所讲到的功亏一篑的故事,“再走一英里”,对于我来讲,现在还不是最坏的时候,我一定要挺住,哪怕是最坏的时候到来,我也要再挺住。
大不了会怎样?劳教三年而已。三年出来,我还不到二十五岁,人生才走过三分之一。一无所有怕什么,一无所有的人最无恐惧,可以放手拼搏,从头开始,享受创业过程中那卓越的成就感。
我相信,奇迹会在不远的将来发生。
因为,我有着一股虔诚的信念。
这种信念,象一股清泉,流进心田,稀释着我那些盘踞心头的毒素,让我的精神世界变得更加健康。
怀着这种信念,我充满希望的酣然入睡。
(附记:现在回想起来,我不由地感慨万千,从某种角度上来讲,我要感谢看守所的这七天生活,以及狱友们的百般责难,让我知道如何低头。如何小心做人;让我得到了一次很好的心灵励志的修炼;让我的精神世界更加健康和抗击打。
所以,看守所和监狱,是包围着围墙的大学,从中可以学到很多对于人生将来来说,异常宝贵的经验。就好像打字到现在,心头因为一些家庭琐事,十分不愉快,但一回想起那段生活,心灵的历练,灵魂的体验。不由得立时心胸开阔许多,那些琐事也丝毫不能影响我的心绪——道理很简单,琐事带来的不愉快如同一罐盐,将他倒进一盆水里,水自然凄苦无比;但是同样的盐倒进一池湖水,却没有任何反映。自身的心胸决定了快乐的程度。
心胸,有容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