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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洋刚开始说话的时候确实没什么好气,话说过一半后才把情绪调整过来。他一边说一边斜眼朝张得光看去,心里只想——在这个时候他能站出来为自己帮个腔,或者是能为他自己证实一下。让他惊异的是,他发现他这时候仅坐在一旁装聋作哑的、仿佛早已和她串通好了那样的在那里冷眼旁观。石洋仿佛一下子啥都明白了,——随即,他来不及思索地回过头来,带着极度愤恨和压抑的神情仔细地观察过一遍钱矮子的婆娘后;——这时,他才发现,钱矮子的老婆和钱矮子仿佛一个模子倒出来的。——她看上去有几分木讷地斜坐在凳子上,身子斜着的那边,全由她自个儿自制的木杖吃力地撑着;那样儿仿佛她永远都坐不正,当然这只是一瞬间的事。
钱矮子的婆娘毫不示弱地听完他的话后,脸上越过一丝狡黠而又厌恶的笑,随后拿出一副即像是受了委屈(看上去这委屈像是受到了或是忍到了极点),又更像是认定自己吃了大亏的样,总之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颤抖着声音说:“石老板呀!——你说的天数,这没错!只是这人工费,不是你说的那‘歌’!刚来的时候,张得光不是说得清清楚楚得嘛!”说着,她黑脸嘟嘴的朝他盯了一眼:“说每天是三十块得嘛!”说完后她便面无表情的、用劲的将头扭向一边,忿忿地喘她的粗气去了。
张得光听了后,还是摆出那幅似笑非笑的不答腔。
石洋听她提到这事上,一下子悟了过来。——这时候,若按他以往的个性,他一定会忍着性子对她好好解释一通。——可是,眼下这个女人给他的印象简直态糟了,在石洋的眼里(里面也含有经念),对这样的女人,根本用不着客气二字,即使是想对她客气,这个时候她也不会买帐;同时,也更让他肯定了自己刚开始时的猜想,——她今天来,压根就是不怀好意的;——换句话说,这俩口子一定是早已在她们臭烘烘的被窝里预谋好了的;铁了心——要来吃我的恶钱的!
“像她这样如此难缠和让人龌齿的恶妇,”石洋在心里对自己说:“我才不会给你丁点儿脸色呢——这事儿,今天我要依了她,假如再经她传了出去,这儿的人一定会认为我是好惹的,那经后我在这地方还咋个立脚呢?……”
石洋心里骂了骂,该说的还得说。后来他好不容易在心里把那股怒火压住后,又揣摸一阵才接着对她毫不客气的、声音如同放连珠炮般劈头盖脸地朝她说了起来;但是,说话之前总得有一个开场白,也就是说你要对谁说什么或是要数落谁,总得要有一个最起码的称谓。石洋这会儿不知道她姓什么,只听别人在一旁都瞅着她的短处叫。石洋这时候还没给气糊涂,——他清醒的意识到,在这样的情况下,照那样儿的叫法肯定是不合适的,情急之下,他只好照平时称他男人的叫法正色的对她狠着心肠说:“钱矮子的婆娘!老钱刚来的时候我对他说得很清楚!当时张得光也在场!——打平工,二十五块钱一天!是因为他刚来就捞了几天粪坑,我认为那活够脏的呢,事后我才主动告诉他说,‘老钱,捞粪坑这活真够像的,我就给你多加五块。’后来,——也就是上个月,就因为这事我还担心他搞错罗,又特别的对他声明过一次,只是在那几天里多加五块。”石洋瞧着她坐在那儿不吭声,摆出一副蛮弯刀也砍不进去的样,停下来思忖了忽儿后接着说:“依我说——这样,你干脆去把你们钱矮子叫来!”
“他能来!——他有那个出息!那,——我这个残废还来干啥子呢?”她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嘟着嘴一边说,一边用她又粗又脏的手指理了理不知有几个月没有洗过的头。头发不算长,一绺一绺地全腻在一起,看上去特别刺眼。
石洋竭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最后狠狠心说:“前面的我就算球喽,但我也只给你算到上个月。从我给他打招呼的那天算起。之后的我只能按二十五块钱一天算。你想想,如果你现在同意,啥子都好说。如果你不同意,那——就随便你要干啥子!”
老钱的婆娘看看再说下去大概也捞不到什么别的好处,再一想,石洋也算让了步。瞧着石洋这时在数钱,便再没吭声。后来,她从石洋的手里接过钱来,在自己的手里数过一遍后,撑起身一瘸一拐地朝大门外去了。一路上,她嘴里都喃喃地、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却由于声音特小,谁也听不出什么。
夜幕临近的时候,心潮起伏的石洋走进了外面的黄昏,占据了他整个心灵的王笑梅,早已回自己房间休息去了。
夜晚比白天还要寒冷,除了生着火的地方,没有一块地方暖和。无论是道路、小径、还是其它地方,都冷得像铁块一般,并且把白天的寒气全带到了整个大地,让宇宙间一切有生命或无生命的东西一片冰凉。
他独个儿站在山庄靠着工路的栅栏的旁边,他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是怎么啦。不过他还是坚定的认为,这一天的理智确实战胜了感情。
现在他平静了下来。先前,他几乎被发生的事情给急疯了。这件事情其实对他来说并不完全新颖,只是事发突然,一切都由不得他细想;当时他完全是受环境支配的。然而他也清醒和更加肯定的认识到,这儿的人对他带有的偏见——甚至是敌意的,是显而易见的了;他更清楚,现在的情况已经是这样,将来要驱除这些偏见,就得做出更为艰巨的代价;但是他相信,当他把山庄的一切理顺之后,会做出这方面的努力;同时他还相信,只要自己努了力,并在努力中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复一日,到一定时候,他们这种带有明显敌意的、偏见的东西,一定会变成一种几乎是亲切的表情。——因为,在当一个人处于一种突出的位子,而又不损害公众的利益的时候,随着时间的风化,久而久之的,像他们现在这种凝聚在脸上的邪恶的东西就会渐渐的消失,并转化成一种友好的神情出来;然而,事情也有例外,就如我们现在的张得光,那又该另当别论了。
一会的功夫,石洋身上以凉透了,便转身往屋里走去,刚要抻手推门,一个细微的声音叫住了他:“洋洋,你等一下。”他回过头来,见是张得光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冒了出来。夜灯下,只见他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石洋脸上越过一丝不祥的预感,极不情愿地站了下来。
“洋洋——你在这已经住了好几个月,——我没得说哩,只是思秋她成天拿脸色给我看——你看?……”
石洋本来在很多时候就是个易于激动、瞻前顾后的人,当张得光在他眼前出现的那一忽儿,心里以猜到了七、八成,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再联想到刚才他和钱矮子的婆娘和后来同他侄儿谈到工资时他所表现出来的那幅贪婪和几近反目的模样,使他更加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确实是一直都生活在他们的阴谋和暗算之中了。他心里虽然后悔,却也不愿让他小瞧了自己,于是他怀着十分复杂和不屑的心情最后狠了狠心,从兜里掏出十张一佰的来后,狠狠地丢在了地上,并面无表情地进了屋,随着啪的一声重响,关上了门。
张得光手里捏着钱,怯生生地有些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正满脸堆着不知该怎么形容——总之是让人十分厌恶的笑,还想对他说上几句讨好的话,却不防石洋突如其来的给了他一个如此举动,这动作犹如当面给了他一记“耳巴子”。然而,这时候的他那管得了那么多,钱即到了手,就同到口的肉样,哪还有吐出去的。他喜慈慈的回到屋里,和李思秋一道,脸上显出一种交织着惊奇、快乐和阴谋如愿的何等疯狂的神情呵!他们大喜若狂,那种可怕的高兴劲单凭眼睛与面孔已不足以表达了,因此,只能通过他们整个丑陋的身体迸发出来。这还不算,他们还举臂顿足,做出各种乖张的动作,淋漓尽致地将自己心里的狂喜表现出来。要是有人在此刻看到他们,那他们无须动问便可知晓,当阎王爷成功地将一个人的珍贵灵魂拖进他的地狱般的棺材,并再也不能进入天堂时,他会做出何等样的表现啊。
石洋当初到这儿来的时候,在外人或不知情的人看来,他一定是受了张得光这杂种的当。凭良心而论,就如我们前面所讲的那么多种种因素,才使他自己心灰意冷,或说是他自己想为自己重新找一个新的起点;也可以说他骨质里的深处是抱着那种不服输的、对自己的能力还抱有很大的自信的、对未来还抱有很多美好的憧憬和幻想的,还有把一切都全输了个精光的、赌徒那种抱着最后一搏的心态才来的这儿。他当时心想,这儿的生活不过是他一生中的一小段插曲,一切很快就会过去。他来到这块地方,仿佛是躲进了一个有屏风遮掩的小世界,可以从这儿冷静地观察外面那个吸引人的大世界,然后再为自己重新制定一个计划,等机会成熟的时候,再重新打入外面的世界,将过去自己失掉的东西全找回来。但是,你瞧,眼下这恼人的事却一桩一桩地接踵而来,仅把他的思绪转移到了这总焦虑不安的境地;一切仿佛都已经变成了兴味索然的闹剧了;他现在以经隐隐地意识到,在这个看似黯然无色、没有激情的地方,拿不准会在某一天的某一个时候,这些麻烦事还会犹如火山一般,随时都有可能朝着他猛然喷发而至。
石洋这会儿已回到了屋里,窗子关得严严的,他可以隔着窗户听见外面传来的一切轻微的响动。
这座山庄,这么简陋、对他也无足轻重,他纯粹出于不得已,才寄寓于这块地方,因此,他以前从没有对它或张得光予以重视,现在他还不能清楚地认识到他今天的行为会给自己的将来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也不知道从此以后,他在这地方的旁人的面前,相互之间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态度。
第四章 山里的故事(28)
昨夜里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石洋走出门来,见外面银装素裹,成片成片的雪花在凌冽的寒风中裹着一团,漫天飞舞。山也朦胧,树也漠糊。屋里仅有的那点暖和一时间让寒风塞满了,连雪片也飞了进来。
石洋同王笑梅手里简单的提着好看的手提袋,里面装着简单的洗漱用品,头也没回的出了门,随后沿着山庄的泥坎朝公路去了。
张得光牵挂着他熏着的腊肉,身上裹了件油亮的棉袄,独个儿蹲在铁门边临时搭建的、熏腊肉的火堆旁边,正烟熏火燎的用口吹着木炭的火星儿。他瞧着石洋两口子缩着脖子直直的走了出去;他还发现,石洋在出门的当儿是掉过头来瞧过他一眼的。这会儿他很纳闷:“不该是这样的哇,他明明是掉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哩,咋不打声招呼就这么走了呢?”
再过两天就是腊月三十了,大清早的,加上这会儿风也急,雪也急,外面,除了大自然赐予的一片景象外,好像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都不复成在了。
从虹口来的中巴在湿漉漉的公路上迎着刺骨的寒风开过来了,远远地瞧见他俩在路上踽踽而行,就嘟嘟地按了几下。王笑梅掉过身来抖了抖身上的雪,伸手朝车子招了,随着吱的一声响,车停在了她们的跟前。
车沿着曲折的公路淅沥沥的走了起来。车上比外面暖和多了,却没几个乘客,他俩搓了搓手,随便找上个位子静静地坐下来。
雪景对石洋不算什么新鲜事,王笑梅虽说没出过远门,过去在乡下或别的地方,每到寒冬腊月的前后,还是见过那么几次,只是城里的雪和乡下的雪,比起这儿的雪来,就显得吝啬多了,感受也全不一样,从近处的沟壑一路望去,直看到层层叠叠气势宏大的山巅,这一路美景对生活在成都平原且没有出过远门的她来讲还是有几分惊喜。不管怎样讲,也就是说,尽管王笑梅已来到这里好长一段时间了,近来的雪景也还平凡的见着,可是,向今天这样的景象,却是第一次,就连石洋也感到新鲜和惊奇。
车沿着湿漉漉的山道哗啦啦地走过一阵,石洋好像刚想开口说什么,手机却突然怪声怪气的叫了。他有些不情愿地瞟了眼王笑梅,随后从兜里掏出手机,一瞧,却是张得光打过来的。他心想,刚才以经够伤他脸的了,这会儿竟还将手机打过来。心想不接呢,又怕有别的事,只好勉强接了。王笑梅因为发动机的嗡嗡声和车轮子辗在路面上发出的嚓嚓声,吵得她无法听见石洋在说什么,只好呆呆的在一旁朝他瞧。
石洋掐了手机,回过头来,很不情愿地对她说:“他叫我们转去,说是乡上的那位副乡来了……”
… …“不睬他哩,他这个时候来,——他这个时候喊你转去,哪还会有啥子好事!”
… …“看来不转去不行,”石洋想了想说:“你想想看,好歹别人也是一乡之长,况且人已到了山上。再说,张得光打电话我又接了,这——我看,不转去真的不合适,——更重要的是,将来不管好歹,免不了有耐着他的地方,你看呢?……”
“你这人真实在,你就不会说我们走远罗嗦!”她撅着嘴生气的说。
石洋和王笑梅一路无话的、沿着班车走过的山道跌跌撞撞地往回赶,心里虽都后悔;可是,后悔又能咋样呢,既然那位看来还说不上让他们都反感的副乡已知道他们没有走远,现在,车也下了,还有啥说的呢?
到了山庄下面的泥坎边了,他俩都流露出极不情愿再回到让他们都十分反感的上面去,却又显得无奈,最后,她们只好都竭力地控制住内心那种矛盾的情绪,慢慢地朝上走。
院子里还是同先前一样的冷清,虎子蹲在熏着腊肉的火堆旁边,瞅见他俩进来后,它大概是冻得利害了吧,舍不得挪开燃着木炭的边儿,所以,它只是先朝他俩摆摆尾,用劲摇摇头,链子就跟着哗哗响,随后四肢前后用劲的蹬开舒展了下筋骨,嘴张得老大的喷出股股热腾腾的烟儿,尾巴摇晃着在地上啪哒哒的打得直响。
一辆老得快掉了牙的“奥托”车,它看上去仿佛是因为刚跋了外面的那道坎儿给累坏了,这会儿正瘫在雪地里喘粗气和正散发着腾腾的热气。起先,她们瞧着院子里静谧的模样,差点就产生了错觉,见了这车之后,又由不得他俩不信。不过,究竟是不是那位副乡眼下还不好说。她们再猜想:“管它的,这大雪天的,谁愿在坝子里呆呢?”
他俩愣着神不约而同地朝那间平常兼作餐厅的那边瞧过去的时候,——也大概是因为他俩踩着雪地进来的时候,那淅沥沥的声响让里面的人有了觉察,随即,一个身影伴着急捉的声音从那扇门里快步的串了出来,紧接着,张得光手里提着块熏得发黑的腊肉,带着一脸干笑地紧跟在后面追了过来。石洋和王笑梅定睛望过去,都肯定的瞧见走在前面的那一个确实就是那位副乡,他可能是因为气候的原因,看上去比几个月前石洋刚认识他那时候发富了许多。
副乡出门后三步拼着两步的径直朝车那边急走,他一边走一边朝石洋迫切的说:“哎呀,石老板,我是从这儿路过的,心想,过年了顺便上来问候一声,可他——你看,——他就是不让我走,——还非让叫你转来——你说,你说,这叫什么话!”他说后面几句话那会儿,已经坐在了奥托的驾驶室里,是把头伸到窗外来向着石洋说的。
后面的话,由于他说得紧迫,石洋没听清楚,只能根据他的动作和表情来感觉和用经验来判断。从他说这番话的表情上看,仿佛刚才他是让人给押着那样,是由于他俩的到来才搭救了他、才得以脱身,以至让他那张平常没有多少血色的脸,这会儿都有了绯红。从他说这番话的表情上看,很难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