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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沈洁吗?”聊了老半天,罗亚突然问道。
黄仲不知罗亚为何会有此一问,先是一怔,想了想,然后说:“她是个很不错的女孩,但是我想她对我们的感情是很纯洁的—;—;也许她只是把我们都看作好朋友。”
“我不认为这样。”罗亚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沈洁的眼神逃不过旁人的眼睛。那一顾一盼,秋波流转,脉脉传情,虽经她竭力掩饰,却仍禁不住自然流露。
“那你认为呢?”黄仲问道。他曾经也认为沈洁喜欢自己,并且那一次他以为她会当众说出来,可是她什么也没说,让他失望得很。
罗亚说:“沈洁喜欢你。”
“可我不觉得。”黄仲说。
“你若不信就多留意她。我要睡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罗亚说。
不一会儿,黄仲便听到了罗亚的鼾声,看看时间确实不早了,可是他一点也睡不着,他回想着和沈洁相处的这段时间的每一件事,沈洁的言行,沈洁的眼神,沈洁的……然而,他仍然想不明白,她总是似是而非,若即若离,女孩子的心思太难把握了。
下午,黄仲的设计方案做到一半,就往椅背上一靠,双手轻轻放在肚皮上抚摸着,说:“好饿啊!”
郭东问道:“你中午没吃饭?”
“食堂的菜不合口味,没吃饱。”黄仲说。
“我看你根本就不是什么不合口味,你是想成都的辣椒想疯了。”郭东说。
黄仲哈哈一笑说:“知我者郭东也!”他的确十分思念成都的辣椒,想当初在成都的时候,吃着麻辣麻辣的火锅,鼻子喷着热气,额头冒着汗,那感觉才叫爽。苏东坡先生当初在成都的时候曾写过“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的诗句,而成都的竹子虽然雅致,却远没有火锅闻名。成都人甚至宁可居无竹,也不可食无辣。然而广东人是不喜欢吃辣椒的,广东菜讲究原汁原味,且偏向于甜,自小吃着辣椒长大的黄仲,即使来到广州已近半年,却仍难以适应这种口味。
“黄仲,接着。”沈洁从抽屉里取出一个苹果朝黄仲晃了晃。当黄仲转过身来看的时候,她把苹果抛了过来,黄仲伸出手,把苹果稳稳地接在手中,冲她一笑。
“谢谢!”他说。
沈洁亦一笑,说:“不客气。”
黄仲吃着那个苹果的时候,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心里却想起了前两天的事情。那天罗亚为了庆贺自己加薪,买回一大袋水果,沈洁帮他洗了一个梨子,他告诉她,他并不喜欢吃梨,他喜欢吃苹果,没想到沈洁竟会如此用心,把这话给记住了。因此,为了让沈洁开心,他大口地咬着苹果,很满足的样子。沈洁看着他笑,即使这是办公室,旁边还有多位同事,但在她的眼里只有黄仲。
第二天中午休息的时候,大伙坐在阳台上。黄仲看看沈洁,希望她能说些什么,比如问他一些关于他的情况。他想向她倾诉,跟她说童年的趣事,说家中的父母,说自己的成长历程。他想,只要她问,他就什么都可以跟她说,让她好好了解他。但是沈洁沉默着,始终没有问。于是黄仲对罗亚说:“我问你一个问题—;—;当一个女孩子对一个男孩子特别关心的时候,表示什么?”
沈洁心中一动,差点就告诉了黄仲,那是因为女孩喜欢男孩,但就在话要出口的当儿,她又硬生生地把它吞回肚子里去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犹豫不决,她并不是一个胆怯的人。难道真的是出于骄傲吗?不,不完全是的,她想,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可是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只知道每次她想把心里的话儿说出口的时候,就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把她的嘴巴紧紧钳住,使它无法张开。
她怎么也不会料到,她的犹豫不决,会使她在后来付出惨痛的代价。
罗亚回答说:“表示她喜欢这个男孩子吧!”
“你遇到过这种情况吗?”黄仲又问。
“遇到过。”
“当时你是怎么做的?”
“好小子,问得这么清楚干吗?”罗亚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沈洁一眼,然后告诉了黄仲:“以前有过一个女孩子喜欢我,但是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只好装作不知道。后来我就来了广州,开始她还会联系我,但现在基本上是没有联系了,也许她已经忘记了吧!那是个很好的女孩,如果不是因为我已经有了女朋友,我想我是可以接受她的。”
黄仲静静听着,没说话。“沈洁!”他忽然叫了一声,他希望沈洁能够明白他这样问罗亚的意图,他希望沈洁明白,她的心思他明白了,也希望她能够挑明。但是他又一次失望了,沈洁很平静地抬起头看着他问道:“什么事?”
黄仲又一次困惑了,她怎么啦?她没把他刚才说的话放在心里吗?还是她根本就不在意?
“没什么,见你在发呆,喊你一声。”黄仲笑着掩饰自己的困惑。
这个骄傲的女子,比一般人更加难以捉摸。
第四章
沈洁递给黄仲一份报纸,指着上面一则启事说:“广州艺术馆举办的雕塑大赛,你看看能不能参加。”
她知道黄仲想在广州开拓自己的天地,所以有关于雕塑的一切动向,她都在默默地替他关注着。这会儿从报上看到这则启事,便在第一时间传达给了他。她是多么的希望他能通过她的帮助取得成功,因为那样他便会知道她的好。
黄仲接过报纸,把那则启事看了一遍,然后一拍大腿,说:“这真是个好机会!”
“我先祝你成功。”沈洁笑道。
黄仲也笑了笑,用力点了点头。
那日黄仲回到宿舍,把自己的作品全摆在桌面上,精心挑选出自认为是最得意的作品。他挑了那对梅花鹿,一对在湖畔草地上悠闲地嬉戏的梅花鹿。他小心地把这件作品捧在面前,一寸一寸地检查,看什么地方磨得不够光滑圆润,看什么地方弄花了,什么地方刻得还不到位,最后觉得可以放心了,才踌躇满志地把这件作品送去参赛,然后满怀着期待,等待好消息降临。
在结果快要出来的那几天,黄仲显出了几份不安和焦虑。沈洁从他的言行举止中看了出来,她理解他的这种感受。每次她把稿子投出去,等到打开电子信箱看到编辑的回信时,她便是在这种心情下把回信打开,接受采用或不采用这两种结果的。
结果公布的那天,沈洁陪着黄仲到艺术馆看榜。她比黄仲更希望榜上会有他的名字,因为在她内心里是不愿意看到黄仲受到一点点打击的。
然而,从榜首看到榜尾,再从榜尾看到榜首,都没有发现黄仲的名字,连提名鼓励都没有!黄仲悬着的心落了下去,深深地落了下去,不是落回胸膛,而是落入无底的深渊中。他神情落寞地走出艺术馆,沈洁紧跟在他的后面。
她轻声问道:“你很失望是吗?”
黄仲叹息:“我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结果,本来我对自己是很有信心的。”
黄仲说完就在台阶上坐了下来。沈洁亦坐在他旁边说:“我理解你的心情。每次我把自己认为写得很好的作品投给杂志社的时候,我都抱着很大的期望,我甚至觉得我写得比发表在那些杂志上的作品还要好,可是,即使这样,还是退稿。”
黄仲倾听着,目光茫然地望着前方。
“你这是第一次失败吗?”沈洁问。
黄仲点了点头。沈洁笑了笑,说:“我已经失败过很多次了,曾经被打击得想要放弃。记得在最受伤的时候,连续被退了三十多个短篇,没有一个被采用的。可是我想,如果我放弃了,我的生命就空了,我就没有寄托了,我的生活就真的没有意义了,所以我还是写下去了。以后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但我想我应该坚持到最后的。一件艺术品或一个艺术家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可,是要走很长很长一段寂寞的路的。”
黄仲看了看沈洁,笑了:“谢谢你。那就让我们一起把这段寂寞的路走完吧!”
两个人的手握在了一起,握出永不言败的青春宣言。
而此时两人心里都闪过一个想法:若能握着对方的手走完人生路,而不止是这么一段寂寞的路,那应该更好。然而当他们意识到心里的这个想法时,却马上放开了对方的手,变得局促起来了。
沈洁说:“我有个建议不知道你会不会答应。”
黄仲说:“说来听听吧!”
“你可以把你的那些作品送到精品店或那些做艺术品买卖的店铺去,托他们帮你卖,若是识货的人看上了,说不定就能提升你的名气。”
“这倒是个好主意,我可以试试看。”
“需要我帮忙吗?”
“你若有时间的话还真得请你帮帮忙,我对广州不太熟悉,再说你是广州人,跟那些人比较好说话。”
“这个好说,到时你别忘了谢我就行了。”
“你不怕我耽误你写作。”
“为朋友两肋插刀也在所不辞嘛,何况只是牺牲一点时间而已。”
沈洁这句“只是牺牲一点点时间而已”说得有点违心,她一向把业余时间看得无比珍贵,因为除去上班时间,业余能用来写作的时间已经很少了。然而为了帮助黄仲,她便暂时把自己的事情放下了。
这个时候,她竟然觉得,黄仲的事情在她的心目中已经比自己的事情更重要了。
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沈洁的业余时间便用在黄仲的事情上。她小心翼翼地拎着他的作品穿梭于广州的大街小巷,找一些卖艺术品的店铺,说服他们让她把那些雕塑作品摆在他们的货柜上。
沈洁在这件事情上所表现出的过分的热情使郭东又找到了挖苦和戏谑她的材料。这日,办公室里只有郭东、罗亚和沈洁三人,郭东说:“沈洁对黄仲的事情挺关心挺热情的啊!”
罗亚笑道:“有些东西你是羡慕不来的。”
“什么呀?”沈洁说,“朋友的事情不关心不热情还能放一边吗?你们不也经常帮他的忙吗?”
“我们没有你勤快。”郭东说,“既然是朋友的事义不容辞,那我也请你帮忙做一件事行不行?”
“得是我力所能及的才行。”沈洁说。
“绝对是你力所能及的!”
“说吧,什么事?”
“帮我下楼去买瓶饮料,我口渴了。”郭东说着,诡谲地看着沈洁,嘴角挂着坏笑。
沈洁皱了皱眉头说:“你口渴了我就得给你去买饮料?我是你的朋友而已,不是仆人,你要是把我当仆人使唤,是要付费的。”
“算了吧,你那点子心思谁不知道,就你自己不承认。”郭东咕哝着,转过身干活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自言自语地说:“喜欢就告诉人家呗,憋在心里难不难受?也不知你心里怎么想的,告诉他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郭东的话说到沈洁的痛处去了。她静默地坐着,思想却一刻也没有停下来。很多时候她都知道郭东说的话很在理,可她就是无法接受,更不可能像他说的那样去做。
令沈洁感到很不愉快的是,郭东知道她喜欢黄仲。
他知道就知道吧,反正我没说,我没说就只能算是他的猜测而已—;—;她这样想。
这日,徐敏兴冲冲地给沈洁打电话,说自己的两个小说有了回音,编辑说她写得不错,已经送审了。
沈洁说:“我就说嘛,你准成的。现在好了,金子的价值被人发现了,开始闪光了。”
徐敏兴奋地笑着,后来又担扰地说:“但是不知道终审能不能通过。你以前不是也试过很多次通过了初审,却在终审的时候被砍下来吗?”
“担心都是多余的,还是相信你自己吧!”沈洁说,“有好消息记得告诉我。”
徐敏总算找到信心了,沈洁在替她高兴之余却又心情复杂起来。最近她为了黄仲的事已经很久没有动笔写过小说了,在以往,她每天都坚持写一千字以上的,可是现在已经过去差不多两个月,她什么也没有写。
黄仲的作品在那些店铺的橱窗里和货柜上摆了两个月时间,竟然没有卖出去一件!倒并不是无人问津,而是价格太高,把顾客吓跑了。现在的人在衡量一件艺术品的价值时,看的是生产这件艺术品的艺术家的档次,艺术品自身的价值反倒成了次要的。著名雕塑家的膺品也比名不经传的雕塑家的得意之作更讨人喜欢;刻意炒作自己的艺术家人气比踏实耕耘的艺术家更旺。这是文艺界的积习,是人们艺术价值观的顽疾,沈洁对这一切感到不服气,感到委屈,可那是她无法改变的,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开始有人打电话催沈洁把那些作品拿回去。他们对沈洁说:“摆在这里也没有用,趁早来拿回去算了,等你们弄出点名气来,再拿出来摆,保管就卖出去了。”
看来他们也是深谙此道。
沈洁并不打算就这样把作品拿回来。自从那次参加比赛落败之后,黄仲就又寄希望于此了,如果仍一无所获,那么对他的打击将是巨大的。总得给他留点自信,总得给他看到一点希望的光芒。
于是沈洁托徐敏到一个店铺里把黄仲的两件作品买下来。
徐敏不解地问:“你买那些东西干什么?”
“总之你买下来就行了,回头我再告诉你是怎么回事。记住,要对店铺老板夸夸那两件作品,就说巧夺天工,形神兼备。”沈洁说。
于是徐敏走进了那个店铺,她看到了黄仲的那两件作品,一件是展翅的雄鹰,一件是古代神话题材的“嫦娥奔月”,虽说不上巧夺天工,却确实是形神毕肖。第一眼看去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它们有什么特别,徐敏对雕塑艺术懂得并不多,但当她细细地看着它们时,它们为她展示了一个别样的世界,空旷,寂寥,纯粹的艺术世界。那只雄鹰使她联想到它长唳一声,迅猛地掠过万里长空,一日千里;美丽的嫦娥衣袂飘飞,徐敏仿佛看到她缓缓游向夜空中皎洁的明月,渐去渐远。
那是一个多么奇妙的世界!在刹那间徐敏似乎明白,艺术就是在这个宇宙之外再创造一个宇宙,一个更灵动,更丰富,更完美的宇宙。
见徐敏看得出神,店铺老板小心地问:“您对这两件还满意吧?”
徐敏的瞳孔里只有那两件作品的影像,她对店铺老板说:“这是两件好东西啊!”
够了,就这一句就够了,一句“好东西”,胜过所有的形容词。
徐敏把东西带回去,然后问沈洁:“你花一千多块钱买这两件雕塑到底干什么用?送人还是收藏?你好像没有收藏的爱好啊!”
沈洁说:“你先帮我放着,我有空再处理。”
然后到了周末,沈洁以去店铺打听作品的情况为由,和黄仲一起走进了那家店铺。店铺老板见了沈洁,兴奋而激动地说:“卖出去啦!卖出去啦!”
沈洁装作惊喜的样子问:“真的卖出去了?”
店铺老板点了点头。
黄仲问:“什么人买下的?”
“一个年轻女人,不知道是什么人。但是一看就知道她是个识货的,她看了老半天才说那是两件好东西呢!”老板说。
黄仲情不自禁地笑了,他一扫多日的郁悒消沉,沈洁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希望之光。
店铺老板把卖货的钱交给沈洁,沈洁按原先说好的给了他一成的报酬,然后微笑着把钱放进黄仲的手中。
“走,请你吃饭去!”黄仲一手捏着钱,一手拉起沈洁向外跑去。
尽管沈洁可以为了黄仲而奔走,尽管她可以拿出自己的积蓄去买黄仲的作品,但是她能帮黄仲的,似乎就只有这么多了,再多出去,就不是她力所能及的了。
因此黄仲的作品仍在店铺里摆着,卖不出去。沈洁帮黄仲找回来的那点自信也在他的身上一天天流失。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神采飞扬,谈笑风生,活泼生动。他走路的脚步开始变得沉重,好像万有引力在他的身上发挥了过分的作用,他的头也开始一天一天加重,下巴与颈脖之间的角度由原来的100°;减为60°;,再减为30°;,而且还有继续往下减的趋势。
他过去的生活的确是太过顺利了,父母出于珍爱竭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