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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我一个无名小辈，能受到他们的青睐，我怎么能不讲信用呢？”
“那好，你就去做你的事吧，不用再管我了！”
叶贝说着，愤然走进卧室，把门关上，躺在床上暗暗垂泪。黄仲走进来，她翻了个身，面向里面，赌气不理他。
黄仲坐在床沿，轻轻扳着她的肩膀，想把她扳过来，她手一拂，躲开了他的手。
“好吧，你睡，我还要再忙一会儿。”黄仲无奈地站起来，离开卧室，向工作室走去。
他关上工作室的门，长长叹息一声，心想叶贝为什么从一开始就不能理解他呢？她不知道理想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有多么重要，她也不理解他对雕塑艺术的那种痴迷。她更不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够飞黄腾达，她只希望他能守着这个家，守着她，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
可是，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就这样平庸地过一辈子呢？
唉，要是换了沈洁，要是换了沈洁就不一样了，她会理解我，会支持我，会和我共同进步比翼双飞，她还会帮助我实现自己的理想。黄仲想到这里，突然吃了一惊，怎么能拿沈洁来和叶贝作对比呢？
但是，他是从心里把沈洁当成自己的知己的。
所以当沈洁再来的时候，他便把自己的苦闷向她诉说。他对她说，叶贝不理解他，她不但不支持他的事业，反而因为他冷落了她而不高兴，已经在开始埋怨他了。
他对沈洁说，叶贝前两天晚上还哭了，赌气不理他。他心里很郁闷，他希望能够得到叶贝的理解和支持。
沈洁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指，默默地听着，并不作声。她的嘴角有浅浅的笑意浮起，那是幸灾乐祸的笑。
等到黄仲说完了，她才悠悠地说：“你好好做你该做的事吧，她现在生气只是因为她还想不通，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
“但愿吧！”黄仲说。
然而，黄仲并不能心想事成，叶贝仍然生他的闷气。那天夜里他忙完了手里的活，洗了个澡，摸上了床，在被子里对叶贝上下其手。叶贝用力推开他的手，用背向着他。
“宝贝，你不想跟我亲热吗？”他笑嘻嘻地问。
叶贝说：“你跟你的木头亲热去吧！”
“我说宝贝，你别生气了好不好？”黄仲说。
叶贝依旧不理他。
黄仲只好叹息着躺下，心里也是十分不悦的，瞪大了眼睛望着天花板，但是也许是太累的原因，很快便睡着了。第二天他起来的时候，叶贝已经上班去了。他洗漱完毕走进厨房找吃的，却什么都没找到。打开冰箱一看，里面也是空空的，只有几瓶酸奶。
“唉，看来她真的生气了。”
没办法，只好到外面去吃早餐。他在一家饺子店吃了一碗饺子，把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填饱之后，正要回去，却突然想起沈洁，便往“沁园春”赶去。到了“沁园春”，周小乔告诉他，沈洁在住处写作，下午才来。于是黄仲便到沈洁的住处去了。
沈洁还穿着睡衣，这是她一向的习惯，早上不出去的话，起床用过早餐之后便开始写作，连衣服也懒得换的。
黄仲进去，在沙发上坐下，问道：“你刚起床吗？”
“不，早就起来了，一直在写作，早上写作，神清气爽，思路特别清晰。”沈洁说着，顺手又拿起一根烟点燃。
“别抽太多烟。”
“这话你说过很多次了，省点吧！”
“那我以后就不说了，你这性子真是的。”黄仲嗔怪道。
“我这性子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太犟了点。”
沈洁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并不作答。她吸了一口烟，在半空中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说：“你这么早到我这来，有事吗？”
“心里烦，找你说说话。”
“又烦什么？叶贝又生你的气了？”
“嘿嘿，你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黄仲笑道。
沈洁也笑：“我猜的。被我猜对了吧？你用不着烦恼，我说过，她总有一天会明白的，你的雄心壮志，你的远大理想，她都会明白的。”
“沈洁啊，还是你最知道我，我早就说过，你是我的知己，红颜知己啊！”黄仲注视着沈洁说。
沈洁听了此言，猛然抬起头，触到他的目光，心里不禁轻轻一颤，目光渐渐变得柔和，储满脉脉温情。
他们就这样凝视着对方，所有在潜意识里沉睡的情感都在渐渐苏醒，然后像压抑了千年的火山一样爆发出来，热烈的岩浆足以将所有的意志焚毁。
黄仲从沙发上站起来，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但是他却不由自己地去做了。他走到沈洁身边，把她拥在怀里，他深深地吻下去，吮吸着她口里带着烟草香味的汁液。沈洁手里的香烟也掉落在地上，她的双手紧紧环绕着他的颈脖。
他们彼此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呼吸变得粗重混浊。
此时的沈洁，已经迷狂到了极点，她全身颤抖着，裸露的身体，肌肤的相亲，抵死的缠绵，恰如她无数次梦里的情景，她不知此时是梦是真，面对着黄仲她只想燃烧自己，即使把自己烧成灰，她也无怨无悔。
他抚摸着她的身体，像抚摸他心爱的雕塑作品。她的身体因为激情而泛着温润的光泽，恰如一件细细打磨过的雕塑作品。他就把她当作一件雕塑作品一样爱抚，倾注所有的热情。
激情过去，大汗淋漓的两个人躺在一起。那把烈火并没有把他们烧死，却让他们不得不去面对一个尴尬的问题：他们算是朋友，还是情人？这样的事情是黄仲始料没及的，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他会突然就想要了沈洁。
“你为什么不拒绝我？你可以扇我几个耳光，赶我走。”他说。
沈洁轻轻一笑，说：“我为什么要拒绝？”
“你……”
“我愿意！”
沈洁说着，猛然翻身，压在黄仲身上，捧住他的头狂热地吻着。她什么也没有想，她不想过去，不想未来，她只想要她千百次在梦里想要的。
然后她扒在他的胸膛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黄仲抱住她，用下巴蹭着她的头，叹息又叹息。
沈洁哭了一会儿，突然就止住了，她离开黄仲坐起来，抹干眼泪说：“你走吧！”
“沈洁，对不起！”黄仲坐起来，一把将她紧紧揽入怀中。
沈洁推开他：“不要说对不起，是我自己愿意的。你如果觉得对不起我，就把今天的事忘了，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我怎么可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呢？”
“那你又能怎么办？”沈洁盯着黄仲，“你能离开叶贝跟我在一起吗？你不能，我知道你不能！”
黄仲低垂着头，默默无语。沈洁把他的衣服丢给他，看着他穿衣，离开。黄仲走到卧室门口，回过头看她的时候，看到了她饱含幽怨的目光。
第二十八章
那天黄仲从沈洁那儿回来，一整天都想着那件事情，坐立不安。他痛恨自己一时的糊涂，这下子，该怎么向沈洁交待，又怎么向叶贝交待呢？沈洁说，把今天的事情忘了，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是，他怎么能忘了呢？但如果不忘了，又能怎么办？
不能怎么办，正如沈洁早就洞悉的那样，他不可能因为她而抛弃叶贝。
所以他必须忘了这件事，即使忘不了，也只能藏在心里，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是的，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切还像从前一样。
叶贝回来的时候，顺便把菜也买回来了。黄仲想起在不久之前，他每天都从自己的单位到叶贝的单位去接她一起下班，然后一起到菜市场买菜，一起回家做饭。而这段时间，他没有去接过她，也没有陪她一起去买过菜，更没有和她一起做过饭，总是她把饭做好，还得央求他停下工作去吃。
想到这些，黄仲心里便有些过意不去。他放下雕刻刀，离开工作室，走进厨房。叶贝正在切菜，他从背后轻轻捉住她的手，拿下她手上的菜刀，说：“我来。”
叶贝不说话，也不理他，走到一边去看锅里的汤。
黄仲一边切菜一边逗她：“你别再生我的气啦！女人生气容易变老，脸上会起皱纹，等到变成老太婆的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啦！”
“谁生你的气了，我怎么敢生你的气呢？伟大的雕塑家！”叶贝的话里没多少好气。
“唉，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摆弄那些木头……”
“谁说我不喜欢你摆弄木头啦？我只是不高兴你没日没夜地摆弄，干什么都得有个时间呐！”
“我跟你说过啦，忙完这些订单，我以后一定按时作息，得了吧？”
“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不管了。”
然后，两人都不说话了，厨房里只听到切菜的声音和油锅的“吱吱”声。
叶贝一边炒菜一边问：“最近你跟沈洁走得挺近的。”
本是很平常的一句问话，但听在黄仲耳里，却有如平地一声惊雷，震耳欲馈，他心里一慌，刀口一歪，便切在了手指上。
“哎呀！”他轻轻叫了一声，放下菜刀，捏紧流血的手指。
“怎么啦？”叶贝走过来，握着他的手，眼中露出着急和嗔怪之色，“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都这么大的人了。”
“没事没事，皮肉小伤。”黄仲说。
叶贝把他拉到大厅里，从橱柜里拿出一张“创可贴”，用纸巾把他的手擦干净之后，将“创可贴”封在伤口上。黄仲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不禁泛起一阵暖意，转而又生出些许愧意。
“好了，我自己来就行了，你在这等着吃饭吧！”叶贝说着，起身走进厨房。
“宝贝！”黄仲叫住了她。
“又怎么啦？”叶贝回过头来问。
“你不生我的气了？”
“想得美！”叶贝说着，不再理他，走进厨房去了。
此后，叶贝在黄仲面前仍冷脸相对，鲜少笑容，但在起居饮食方面，却照顾得十分周到。有时在午夜的时候，她从梦中醒来，见黄仲还在忙碌，便起来替他沏一杯茶，端到工作室里，放到桌上，却并不和他答话，仍旧回卧室去睡。
黄仲心想这样也落得个清静，就由她去吧！等得了空闲，再陪她到外面好好玩上几天，让她尽尽兴，散散心，心里的气自然就没有了。
一日，在一家超市里，沈洁与叶贝不期而遇了。她正在货柜前挑选货物，一抬头，便看到了叶贝。叶贝也看到了她。于是两人打了声招呼，便走到一块了。
“最近还好吗？”沈洁笑盈盈地看着叶贝问道。
叶贝心里并不好，最少黄仲让她不高兴。而她认为如果没有沈洁，黄仲就不会这样废寝忘食地做什么雕塑，所以她心里对沈洁也是抱了几分埋怨的。但她又不想让沈洁认为她是一个不能理解丈夫的妻子，所以当沈洁有此一问时，她脸上也挤出了笑容，说：“挺好的。”
“过得开心吗？”沈洁又问。
“马马虎虎吧，不过还算是开心的。”
“是吗？那么跟黄仲相处得怎么样？”人家夫妻间的事，似乎是沈洁这个外人不该问的事，但是她问了，并且问得很突兀，大有打探消息之嫌。
叶贝脸上露出了甜蜜幸福的笑容，她说：“我们很好啊！他对我挺好的，他总是喜欢逗我玩逗我乐，从来就不会让我感到孤单寂寞。不过最近他比较忙，陪我的时间比较少，他说忙过这阵子，就会好好地陪我玩。我想他也是为了理想事业而忙碌嘛，也就不勉强他陪我，免得浪费他的时间，耽误他的事情。不过，有我在他身边，一定会把他照顾得好好的，让他工作起来没有后顾之忧。”
“是吗？这么恩爱吗？”沈洁盯着叶贝的眼睛问。
叶贝避开她的目光，说：“当然了，我们从一开始就是彼此相爱的，这样恩爱也没什么奇怪的，对吧？”
沈洁听了，仍然看着叶贝，然后突然就笑了起来，先是轻轻的笑，后来像是止不住一样，越笑越厉害，最后竟然笑得直不起腰来。
叶贝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笑，心里很不安，她笑什么？最近她跟黄仲走得那么近，难道她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吗？天啊，要是让她知道我在胡扯，那该有多尴尬啊！
沈洁好不容易忍住笑，手轻轻在叶贝肩上拍了拍，说：“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听说你们之间竟然如此恩爱，心里感慨万分，所以才有此一笑，你可千万别误会啊！”
叶贝强笑道：“不会不会，我怎么会误会呢？”
“不会就好！”沈洁说。
叶贝怕她再问什么，便反过来问她：“你呢？你怎么不说说你过得好不好？”
沈洁笑了笑：“我什么时候都是这个样子，一个人的日子无所谓好不好。”
“你应该找个伴了，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上也有个照应。我听说那个李雨对你一直都很好，你为什么不……”
“够了！”沈洁冷冷地打断叶贝的话，“那是我自己的事情，用不着别人来关心。我要嫁人还不容易吗？我孤单我寂寞，那是我自己高兴。”
见叶贝不说话了，沈洁看看购物车上的货物，宛尔一笑，说：“好了，我要买的东西都挑好了，我先走啦！”
“那你慢走，再见！”叶贝说。看着沈洁走远了，她才松了一口气。
“哼，满嘴胡言！”沈洁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她所说的那个满嘴胡言的人当然是叶贝。
回到住处，电话便响了。打电话来的是一位收藏家，他告诉沈洁，黄仲已经把作品交给他了，他手头总共有黄仲的三件作品，问沈洁应该怎么处置这些作品。
沈洁想了想，说：“都叫人送到我这里来吧！”
“我想问沈小姐一个问题，不知道沈小姐能不能如实回答？”对方小心翼翼地问。
“什么问题？”
“黄仲只不过是一个无名小辈，而你却花这么钱买他的作品，究竟有什么用？”
沈洁冷笑一声：“我不是说过你不用知道这些吗？”
对方不再问了，说一会儿就让人把黄仲的作品送过来。沈洁放下电话，把自己倦缩在沙发里，心想这一切怎么就像做梦一样呢？这个客厅里的一切，嫩黄色的天花板和墙壁，褐色的木地板，大理石的桌子，玻璃的壁橱，从来没有开过的电视机，黑白斑马花纹的沙发，以及近前的小茶几，茶几上的紫砂茶壶……怎么都像是梦里的东西呢？怎么就没有一点真实感呢？
有人按门铃，沈洁走失的神思被拉了回来，她坐起来问：“谁呀？”
“送货的。”外面的人答道。
沈洁起身开门，只见两个民工模样的男人站在门外，他们身旁，放着三个大纸箱。不用说，里面是黄仲的雕塑作品。她让那两个人把纸箱抬进来，然后打开，取出作品，放进小杂物间。
送那两个民工出去，沈洁把门锁上，走进杂物间，那里面又摆下三件作品之后更显得拥挤了。那是三件很具中国特色的作品，一件是“麻姑献寿”，一件是“八仙过海”，一件是“哪咤闹海”。其中要数那件“八仙过海”最为复杂，也最见作者功力，八位神仙乘坐一木船渡过波涛汹涌的大海，他们衣着，神态，动作各异，但都栩栩如生，凝视片刻，便觉他们活生生地站在眼前，笑声犹在耳际。
“他是一个天才，可惜无人赏识。”沈洁叹息着，自言自语。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能怪别人，只能怪黄仲不能坚持到底，只能怪他没有心计。一个成功的艺术家不但要懂得创造出天才的的作品，还要懂得如何让自己的作品得到世人的认可。黄仲只懂得前者，不懂得后者，在不缺乏天才的，竞争惨烈的时代里，他注定只能做一个天才，而不能成为一个成功的艺术家。
那些所谓的大名鼎鼎的收藏家，评论家，全都是瞎了眼的狗熊，沽名钓誉的恶棍！他们重名不重质，一件作品的作者未出名时，便对作品吹毛求疵，何尝看到了它的价值？当某天这位作者出名了，名气大了，就什么都是好的，什么都是杰作。
郭东当初真的没有说错的，他的确是有先见之明的。
假若黄仲也能像郭东一样明智，他后来也不会着了沈洁的道，沈洁也不可能利用艺术来报复他。
这都是后来的事情，后面自有交待。这个时候，沈洁看着那些作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