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最后,母亲吞吞吐吐说,她已跟别的男人好了。并且说,那男的是个鳏夫,很想要孩子,也不知朱颜兄妹俩肯不肯认他。
朱颜有一个哥哥,初中毕业便跑出去打工,两三年回一趟家,也是油头粉面,一事无成。
朱颜一口浊气闷在胸口,几乎憋死,最后她说,“你还没和我爸离婚呢。”
一个形迹可疑的女子跟着她母亲,最后问出来,是那姘夫的妹妹。
朱颜虽气,理智倒还在,只觉那女子贼头鼠脑,不像好人。思量再三,请子岑动动关系,查查那一干人。
朱颜忍气请她母亲留两天。
结果那一伙是一干人贩,有几个落网,那姘夫也是其中之一,仿佛还是个头目。她母亲也有些牵连。
朱颜心惊胆颤,“你没有参与吧。”
她母亲摇头,然而声称自己也看出点什么,但那男的对她实在好,她也不愿他出事。
朱颜几乎想吐。
她嘱咐母亲,“只说两人是同乡。以为他是做普通生意的。别的都不知道。”
但母亲还是被拘留起来。因为她指着鼻子骂警察,抓错了人,那男人从来不曾对她坏,怎么会是坏人。
朱颜拿了钱去保她出来,是她自己辛苦存下的几笔稿费。
子岑本要帮忙出钱。朱颜虎着脸说,“我欠你的够多了。”
他只好由她。
别说是个十九岁的小孩子,便是赵子岑,也没遇到过这种状况。朱颜几天没好好睡,眼圈青青,最主要是精神恍惚,她问子岑,“那女人只是跟我妈长得像,对不对?”
子岑心疼不已。
他陪她去警局,她要签字,被他劈手夺过来,“你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他签下自己的名字。
做母亲的出来后,并没有道谢。她看一眼女儿,冷冷说,“你别看不起我。你也不是什么贞节烈妇。”
其实那时的朱颜还只是朱颜,并不是赵子岑的女人。
子岑怒不可遏,狠狠摔初恋情人一耳光,“你失心疯么。”
朱颜并不伤心,只觉十分怪异,别的女孩子还抱着妈妈脖子撒娇呢。人的际遇从来就不一样。
她听子岑责骂母亲,“一个小孩子,为你东奔西跑操心。你也配当妈?”
她轻声叫子岑,“算了。”包里还有三百块钱,她给母亲两百,“只有这么多。你要去哪,做什么,自己决定吧。”
她与父母的角色倒置,她像个心力交瘁的妈妈,他们才是孩子。
她疲倦之极,上车之后便睡着了,梦里将身子缩成一团,安慰自己,“不怕,不怕。”
子岑几乎落泪。
也就是那时,他决定将事业交她继承——这是他能给的最好的。而且,她处事时的镇定冷静,也提醒他培养她。
第六章
再后来呢。
她真的和赵子岑在一起。
她喜欢他,也知道他爱她。他常说起她那“惆怅旧欢如梦”的样子。雪白的脸,发育中的身体带着少女香。感觉上,她高高在上的俯视他,眼睛里有几分好奇,几分不屑。那一刻,他在她面前很低很低。
她随他进公司。
子岑开头还和颜悦色指点,渐渐动了真气,常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朱颜当真后悔,“我早知道你不安好心。原来让我当专业挨骂人。”
子岑也气得乱骂,“我好心成了驴肝肺——不知道我是为了哪个王八蛋。”
吵过了,还是跟着他。
子岑说,“再委屈都要咬牙笑,牙打落了往肚里咽。没人会因为你的眼泪同情你。”
朱颜想起父母,她在他们面前尚且不落泪,何况别人。
父母于她,也没有多大的相干。
可是她说,“子岑,你若委屈我,我会哭。”
子岑感动,拥她入怀。她并没有与他同居。朱颜坚持许多在子岑看来不必要的原则。除了这个,不管在何处过夜,她不与他一觉天明,总是分床睡。
据她说,大部分人早上起来口气重,“活像吞了一只臭袜子”。
子岑不高兴,“我没有口气。”他哈口气,“你闻闻。”
朱颜笑,“我有——你该不会相信电视里演的早安吻是真的吧。”
她说女主角头发恰到好处的乱或不乱,牙不刷,脸不洗,却嘴唇红润,脸色奇好,最奇怪是眼角边没有眼屎。
子岑无话可说。朱颜有时候顶浪漫,有时候又格外现实尖刻。
不过偏偏话由她来说,格外真实可爱。分手后,她辞职。他收拾好她丢下的零碎物件,叫她来拿。
子岑也是那样抱紧她。他说,“阿斗,你对世人都宽容,为何独独对我残忍。”
朱颜落泪,“因为你令我委屈。”朱颜知道,从此后,不会再有人叫她阿斗,也不会再有人更爱她。
天色已晚,朱颜依旧怔忡。
清文早已离开。他见她拿着电话发呆,那神情,令他知道,此刻她已忘了有他这个人存在。
清文拿起衣裳,出门。音响依旧放着,那个江南女子还在轻唱曼吟。他伸手关掉。
他在门口停留片刻,有一丝冀望她会追出来。然而没有。
清文心里头五味陈杂。他现在知道她与赵子岑关系匪浅。她曾爱他,也许现在还爱着。他对她影响太深,她一生不会忘记他。
此时他甚至真希望朱颜与赵子岑只是买卖关系,可是又明白不会这样简单。他恍惚明白朱颜就算爱他,也不会比爱赵子岑更深——她没有力气了。
清文在楼下酒吧呆坐,想起大学时的女友,毕业后同他分手,跟了那个有两家超市的老板。他愤而弃文从商——那时他本已考上某所知名大学生物系研究生。最后——像一切俗套故事——他去报仇,女友也不知转手多少次,沦落风尘,不知去向。
他空落落不知找谁。
他曾跟朱颜说起这个,她皱眉骂他,“你活该,无聊。”
朱颜说,你不知道自己要什么。赌一口恶气,浪费多少年好光阴。别人求名利,你也一窝蜂去——好歹先想想,是不是你真想要的。
他不知怎的想起旧事。
他问朱颜,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朱颜说,我想和一个真正的读书人一起读书。
他一直在想自己算不算读书人。
清文起身去花市,心里的难过又慢慢退去。他记得朱颜说,菊花有一股药香,闻惯了也不错。她还和他讨论过野菊花做枕心如何好。
他暗骂自己笨,连忙挑了几盆好的。他是学植物学出身,这点难不倒他。
朱颜来替他开门,看到花一怔。
清文不说话,一一搬到阳台上。朱颜抱手看住他,眉头微拧。
“我知道你喜欢。”他站在她对面,“也知道你生气。”
“那你还送。”
清文笑笑,继续说,“我知道你拒绝他是为自己——不是为我。我有自知之明。”
朱颜抽抽鼻子,瞅他一眼,“我再爱你,出发点也总是我自己。”她叹口气,“免得以后埋怨人。”
她母亲就是这样的人。成功了,功劳是自己的。失败了,都怪周围人,狼心狗肺,怎么不提醒她。儿女最亲,最先遭殃。
朱颜眼睛微肿。清文上前抱住她,低低问,“你会不会为我流泪?”
“如果你想让我哭。”她喃喃说,像一首歌。
他连忙搂紧她,“不,不。”
他愿她一生再不悲伤。
“知道为什么我向你求爱?”几天后,清文正在开会,朱颜心血来潮打来电话。
清文道,“因为我是一头美丽的雄兽——为什么?有典故么?”
朱颜笑,“因为只有你知道——玫瑰又叫徘徊花。”
她挂掉电话。
还是喝咖啡那次,桌上有一朵小小玫瑰,清文说,“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徘徊花。”
朱颜从那时得知,他大学学生物。当真小看他了。学理科又有情趣的男人是很少的。
她也看过许多药书,她说,“姜花又叫夜苏寒——一个美女的名字。还叫香雪花。”
白萧过来拍清文肩膀,“我已宣布散会了——你这家伙。一谈起恋爱来跟疯魔了似的。”
清文嬉笑看他,“知道吗?姜花又叫夜苏寒。”
白萧给他一拳,“吴晓的生日——咱们一起去。”
清文说,“朱颜没告诉我——你几时跟他那样熟。”
“那小子是个趣人。”白晓点着头儿,“他请客。让我招呼一声。”
清文却扬扬头,得意道,“朱颜会带我一块去——要你请。他又不摆满汉全席。”
白萧一面飞他一脚,一面骂他,“你现在说话都一股朱颜味。”
清文不以为忤。
吴晓打电话给朱颜,“我生日那天女朋友要来,你不许对我动手动脚。”
朱颜骂道,“你奶奶的,吴晓。”
恰好清文也在,挤眉弄眼道,“官骂啊。挺像。”
朱颜挑挑眉,飞个媚眼,说,“忘八羔子。”
清文几乎喷茶。
他过去搂着她,“骂什么都行。就是王八这话不能乱骂。”
吴晓生日时,也不过朱颜、清文二人,白萧单身,吴晓与女友。
吴晓女友是他老板小女儿。老头子是与赵子岑齐名的人物,尤其疼孩子。每个人名下总有一笔小生意做着。
那女人也有二十五六样子,人很稳重精明。看得出来很喜欢吴晓,但有钱人说话难免有点压人的气势。
朱颜倒替吴晓犹豫,但这家伙之前早已千叮万嘱,要她为他美言,他说,“我知道,你夸人骂人都不落痕迹。”
朱颜只好出尽百宝,帮好友说些恰到好处的好话。
第七章
吴晓是聪明人。极快地飞黄腾达起来,与那位小姐打得火热。连一些不相干的熟人都忍不住好奇,向朱颜打听八卦。
朱颜与林清文却渐渐冷下来了。两个人都精明世故,且有太多过去。刚开始的新鲜感已过去,这个时期是男女关系最难的阶段。他们又是太知分寸的人,有许多话不愿问,许多不能问。自己的事呢,许多又不愿说——过去了就过去了,还提它作什么。
太多的顾忌,二人倒常常相对无言。
他们现在通常一两星期见一次面。一天,清文周日去敲门,朱颜披头散发,睡眼惺忪,“嗨”了一声,道:“请自便。”径自倒头又睡。清文看表,已是早上十一点。他摇摇头,看见桌上一本中国古代建筑图片资料,忍不住翻起来。渐渐入了迷。
小时候外婆家就是这种木结构房屋,这边屋里说话,那边听得亮堂堂极清楚。门窗上那种简单花纹,原来叫作拐子文,还有卷草纹。那廊檐旁吊下来的,他叫作小柱头的柱子,学名叫童柱。
朱颜不知何时已起床,蹲在他身边,回过神来,倒结结实实吓了一跳:“作什么,小孩?”
“你看风景,我看你。”
清文吻吻她脸,“昨晚没睡好?”
“我早上五点才睡。”
他皱眉看表,已是下午一点。又吃一惊——居然看了两小时书。记忆中只有大学时代能一天不眠不休,静坐图书馆。
闲下来才觉得肚子饿。他抱怨,“跟着你,我非得饿死。”
朱颜翻个白眼,把篮子放下去吊吃的。清文突然有感而发道,“我们一辈子就这样过,也未必不好。”
朱颜心头一动,背过脸微微笑。她相信他此刻说的是真话。
吃饭时,清文闲闲问,“你现在做什么。”
“给一个网站写艳情小说。”
林清文把一口汤直喷出来。
朱颜不为所动,继续,“一般写男男做爱。或者3P什么的。”
清文的嘴一时半会儿竟合不拢了。他呆呆不出声。
朱颜终于恼火道,“少爷,别做出那副冰清玉洁的处男相好不好?”
清文张口结舌,过一会儿他笑起来,“朱颜,你这怪物。”
那一刻,他心里释然,忽然很庆幸遇到她。过去的一切不重要,他们的尴尬期过去了。
他喜欢她的屋子,花木,一切布置摆设。当然,最重要是这个主人。这个美丽的听昆曲的女子。
他说,“朱颜,我爱你。”语气中掩不了的深情让她动容。
朱颜有点深受震荡。然后没多久她就接到母亲电话。
她已许久没想起这个生养她的女人了。那年寒假母亲回家,第二年春天到底还是与父亲离了婚。她去等她那服刑两年的情人。朱颜简直佩服她的勇气,四十八岁高龄的她,终于决定自己活一回。
父母的离婚官司打得热闹。朱颜早满了十八岁,在学校没回去。听说她哥哥当着法庭众人面宣布不认母亲。
判决下来,别人父母离婚,须给孩子抚养费。朱家倒好,兄妹俩每月须给父母支付赡养费若干,朱颜大学毕业,一有工作,也便要和她哥哥一般兑现。
朱颜只觉好笑,她家的情况,从来都是颠倒过。
母亲打电话来,声称钱不够用:“每个月四百块钱——也不看看是什么世道。哪里够用。想我当初养你,每月也不止花这么一点。”
朱颜懒得跟她辩,记得有一年父母吵得太厉害,兄妹俩没人管,休学一年,哥哥天天疯玩,朱颜便到处找小说看——连隔壁大哥的黄书,她也看得妙趣横生。
朱颜说:“哥哥也给你钱——”
话还没说完,那边便哭天抹泪起来,“那个狠心短命的——他几时给我钱来。枉老娘生他一场,挨那疼痛——”
朱颜仿佛进入时空隧道。什么年代的女人会这样生动形象的哭闹呢。
她对母亲说,“你丈夫乡下有田地。我给你的钱,做零用绰绰有余。我不会再多给。”
如果母亲待她好些,她们感情深些。她如何不肯吃苦多挣些给她?不过若真是那样的母亲,又不会忍心这样问儿女讨债。
她挂掉电话,母亲又打过来,话说得格外难听,“我生你养你一场,没功劳有苦劳——一年只按一万元算——二十年你给我二十万。一次付清,我以后也再不敢烦你老人家。”
朱颜早已习惯,伸手拔掉电话线。
她在客厅一直坐着,心灰意冷。下意识的叫了声子岑,才记起早已与他分开。
赵子岑五十大寿时,朱颜二十四岁,在他公司已做了一年多。子岑当着她面虽骂她笨,背了她却只对众人赞她聪明——难免有点自夸的嫌疑。然而众人倒也不得不承认,朱颜的涵养功夫,处事手段,颇有赵子岑之风。甚至在某些方面,看上去她比他更高明——因为她甚至比他看得透,不那么在意。谈得拢呢固然好,谈不拢也不强求,往往到有些意外之喜。
子岑生日时,他前妻所生女儿带着外孙前来祝寿。
那孩子脆生生的童音叫着“外公”,将朱颜打入现实世界,时时提醒着他两人大大的年龄差距。
最主要还不是这个。朱颜一直以来总拒绝承认赵子岑也是凡夫俗子,跟她母亲是一代人,有着纠缠不清的过去,大块的背景色。
朱颜觉得困惑。
临别时,赵小姐轻描淡写的恶毒道:“只怕囡囡要叫你外婆呢。”
赵小姐丈夫留学归来,进丈人公司做事。子岑颇看重那人,委以重任。他对朱颜说,“这人野心虽大,能力却不错,你要善加利用。”
朱颜奇怪道,“关我什么事?你们是一家人。”
子岑含笑,“原来你同我还不是一家人。”
朱颜听了却是一呆。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同子岑结婚生子,名正言顺。她素来对家和亲人,没什么特别感情。故赵子岑虽好,她给他定位也不过是“朱颜的情人”。
子岑哪里知道她这番心思,自顾自说道,“将来我死了,公司是要给你的——交给外姓人,我不放心。”
朱颜呆呆地,“我姓朱。”
子岑嗔怪地看她一眼,“你只管装傻——你可愿改叫赵朱氏?”
“这是求婚?”
“是。男儿膝下有黄金,别指望我下跪。”他拿出戒指。
太突然,朱颜半天作不得声。其实换作别人,早该想到。这样的情形,只怕也设想无数遍。偏偏是朱颜。
她看子岑直接将戒指望她手指上套,连忙挣脱,“不,子岑,容我想想。”
子岑对她的回答显得很是吃惊。原来他那样笃定——他那样不知道她。
朱颜觉得难过。
后来两个人谈崩了,分手。子岑说,“我本来一直骗自己,以为你不会嫌我老。”
“不是年龄问题。”
子岑却了然地笑。一如在商场的样子。
朱颜悲哀至极,她抱一抱他,不想解释。
子岑,你不会明白。我最爱的,是我上高中时,那个跟我讲宋词的你。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