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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印象就好。”方士均点点头,“若海说,你常去找国智,还会带你当时的女朋友去,她常见到你。就是从那时起,她就把你放在心上了。我以前还在想,她都到了该交男朋友的年纪了,怎么没见她带男孩子回来给我看过?原本还担心她会不会是同性恋,后来遇见你,她才让我知道这件事。”
原来她是在国智家看见他,就喜欢上他的啊……他一直以为她从国智那里探听他的消息,是另有所图……原来真是自己误会她。
但是,他对那时的若海真的没印象,不记得自己曾在国智家见过她。
两个称不上认识的人,她竟可以把对他的那份情愫维持这么长的时间……她究竟是用什么样的心在喜欢他?
“我想不到我女儿这么死心眼,喜欢一个人可以喜欢这么久,久到她不愿意和其他男孩子有进一步的往来。”方士均背靠沙发,目光凛凛地看着对面的男人。“可惜,你对她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一开始我就很担心,是她保证她会保护好自己,我才放手让她去争取你,后来看她在你那里过得很快乐,我也就乐观其成,怎么知道你会那么对她。”
方士均的话让他心一抽,林凡闭了闭眼,再次张开后,他还是道歉,“我很抱歉那么对她,我以为她接近我是另有目的,是为了拖延我调查殷昊身世的时间。我气恼,恼她为什么要欺骗我?在我的观点里,爱情是不能有任何欺瞒行为的。我气到无心听她解释,是我不好。”
“她接近你确实是有目的的。”方士均咳了咳,从摆在茶几上的水壶里,倒了杯水。
“啊?”
“她接近你是为了争取你的爱啊,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来?”方士均喝了口水,润润发痒的喉,又道:“爱情没有什么道理可言,为了能够亲近自己所爱的人,就算不择手段,也情有可原。她为了得到你的爱,所以提出要你绑架她的想法,这样她才有机会跟你相处,后来怕我把玉坠给你后,她就得离开你家,那么她和你之间很可能就断了,她才会要我拖延给你玉坠的时间。”
误会一件件说开,心头的结也一个个解开,林凡这才知道他错得有多离谱,也才明白若海为了爱他,用了多少苦心。
“我想……我真的很糟糕。”他垂眸,眉心紧锁。对于这样爱他的一个女人,他居然亲手将她往外推。
“岂止是糟糕而已?你把我女儿伤得只能往国外跑,我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每天回来只能面对一屋子的冷清,你光是道歉,可以弥补什么吗?”方士均轻哼两声。其实并不讨厌他,只是想起女儿的心伤,就想帮女儿出口怨气。
“也是,道歉确实弥补不了什么。”林凡眉心锁得更紧。懊悔、失落、心疼……种种情绪同时翻涌上来,他幽黑的瞳眸闪过复杂的光芒。
方士均咳了咳,双眼定在对面男人的脸上。瞧,当初虽然觉得他看来一副冷漠难亲近的模样,但他浑身上下自然透出的儒雅、沉稳气质,倒也教他挺欣赏他的。但现在的他,双眼里有着深沉的忧伤,表情又是那般无措,像个迷路的孩子,教他看了也不忍再苛责他。
他毕竟上了年纪,什么事没经历过?是以他能确定眼前这个如同迷路的孩子般的男人,是爱着女儿的。即使再聪明的人,在爱情面前,也是愚笨,所以他没必要再为难他。只要他能保证,他会好好对待若海,那么他依旧乐观其成。
“林凡。”咳了咳,方士均出声喊他。
他抬首,眉头仍深锁。
“如果现在给你弥补的机会,你愿不愿……”
“只要能弥补若海,我什么都做。”懊悔不已的他,此时像是为了得到一颗糖的孩子,亟欲许诺自己会乖巧。
“哈哈哈……”虽然感冒了,方士均笑声依旧中气十足。“我都还没说,你就应得那么快,万一我要你用倾家荡产来弥补,你要怎么办呀?”
深邃的眸中闪过复杂的光芒,林凡语气淡淡的,却是坚定不已,“那就让我倾家荡产。”
“不后悔?”扬高灰白的眉毛,方士均对他愈看愈满意。
“不后悔。”
“那好吧,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好了。你……”
啊,所谓个人造业个人担,机会都给了,林凡要是再不成功,也怨不得别人了。
第十章
毕业公演落幕,每场皆是精采万分,撼动人心,深获好评。
在准备毕业公演的这段时间内,除了每日参予排演之外,方若海还准备着各项的相关考试。
她把所有的心力投注在舞蹈上面,在各种舞蹈中,她选择了最困难的芭蕾舞。
芭蕾舞是所有舞蹈中,最有组织的一种,是将人类的动作加以美化、整理与设计,并搭配音乐,以各种表现手法传达内心感情。别人疗情伤是尽情流泪,而她却是选择用舞蹈来沉淀心情。
碍于台湾并没有专业的芭蕾舞学校,只有中小学里的舞蹈班,和大专院校的舞蹈科系有将芭蕾舞列为必修技巧之一,为了能朝更专业的芭蕾领域发展,方若海报考英国皇家芭蕾分级鉴定考试。
除此之外,她还参加中华民国舞蹈学会所举办的“舞跃大地舞蹈创作比赛”。
舞蹈艺术是一种直接表现活力与美感的最佳代表,“舞跃大地舞蹈创作比赛”的最终目的,是在于让舞蹈艺术文化多元发挥,进而创造出台湾最具特色的人文艺术,所以舞蹈学会提供一个激发创意的平台,让台湾的舞蹈艺术者能够自由发挥,并产生最大的创意能量。
方若海靠着自编的作品“情深若海”参赛,得到了艺术舞蹈创作组的金牌奖。同时间,她也以优等成绩通过英国皇家芭蕾舞蹈学院专业一级考试合格认证。
毕业后的隔年,当英国皇家芭蕾舞团来台招选团员时,她亦以得奖的“情深若海”参加甄选。她曼妙的舞姿、她藉由各个细腻的动作所传达出来的感情,让在场由英国伦敦本部派遣来台的考官印象深刻,她便入选成为该团的正式团员。
然后,她跟着舞团开始了欧美各地巡回演出的表演。
她没继续求学,没去争取博士学位,也没参加匈牙利国家芭蕾舞团的团员甄选。虽没完成心里的梦想,但她在英国皇家芭蕾舞团,却也有了另一番成就。
英国皇家芭蕾舞团在世界芭蕾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不亚于匈牙利国家芭蕾舞团,加上她每场的演出表现很沉稳,毫无新人的生涩,尤其那部让她甄选上团员的作品“情深若海”,每场演出皆是每场爆满,让她在短短的两年内,就被推上了首席编舞家的地位,是以她对现况已经很满足了。
两年了,这样到世界各地演出的生活,她已过了两年。这两年她学了很多舞蹈技巧,她走过很多国家,她认真流汗,她努力做好每一件事,该跳舞时,她努力跳;该玩乐时,她努力吃喝玩乐;该笑时,她努力哈哈大笑。
每件事,她都很努力,唯独思念和遗忘她努力不来。
或许思念和遗忘本就是矛盾的、对立的。她在思念中,发觉遗忘很难;同样,当她努力遗忘时,这也才发现思念一直都在。
因为会思念,所以很难遗忘。
因为想遗忘,所以卷入思念。
当她念着时,怎么忘?
而当她想忘时,思念便出来招摇,张狂地让她想起他的一切一切……
轻轻叹息一声,方若海瞪着柏油路上大雨冲刷后所留下的水痕,经过路灯的照射,折出亮丽的光彩,整个街道像是沾上金粉般晶亮。
今天是在台湾的最后一场演出,方才已圆满结束。她更衣卸妆后,决定不参加舞团的庆功宴。她一直不知道不是只有当年的他们,才有在演出后有庆功的习惯,原来连国外的舞团也是这样。
明天就要起程前往巡回演出的下一站——香港,她想要利用今晚的时间,回去看看爸爸。
上次回来台湾是多久以前?忘了,她真忘了。不是不去记时间,而是怕记了之后,思念会泛滥成灾。只要不记,她就当作自己刚离开台湾不久,然后要自己不要急着想念。
记得上上次……还是上上上次……还是上上上上次回台湾时,爸爸提起林凡曾找过他的事,也提了他们的对话内容,还知道爸爸感冒的那段时间,是林凡照顾他的。
她知道林凡已不再误解她,也知道他对她的感情,但是,他为什么不来找她呢?
爸爸的话燃起她的希望之火,可是她等啊等,还是没等到他的只字片语,火焰逐渐变小,就快灭了。
爸爸说他给了林凡她在英国的地址和电话,她却什么也没等到,若不是爸爸在安慰她,那就是林凡根本对她已无情爱,只是不好在爸爸面前承认,即使他手中有她的联络方式,也不见他来找她。
她不敢记时间,就怕等待的日子愈来愈多。她会太想他啊!
方若海微抬螓首,看了看夜空,云层灰灰紫紫的,看来很厚,也许等会儿又要下雨了。台湾现在是冬末,还是很冷,这两年在国外不是没遇过更糟的天气、更低的气温,但也没因此而让她变得比较不怕冷。
她缩缩颈肩,两手抱着化妆箱“取暖”,打算沿着马路边走,试着拦辆计程车。
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往前走,突然“咚”地一声,撞上了某物体,没有心理准备的她,倒退几步后,脚下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扑地——
一只有力的手掌,先是扣住她的手臂,然后往前一带,她便在某物体前站定。
“你走路还是这么不小心。”
低沉的嗓音滑过耳际,热热的气息喷在耳畔,撩拨了她的心。
她当然认得这声音!
低垂的双眸始终定在自己的鞋尖上,教他看不清她的真实情绪,但她羽睫轻颤,似是紧张?还是不安?
……他比较希望是惊喜。
“你……你怎么来了?”她仍被他温暖的大掌钳制住,他暖暖的体温慢慢传达至她皮肤,渗入心……有点疼。
“来收费呀!”林凡一派优闲,唯有瞳仁中那灼灿的光芒透露出他终于盼到她的喜悦。
“收费?”她不明所以的抬眸,而这一抬,便撞进了他幽深如海的深邃眸光中。
“是啊。”他目光缠缮,直直望进她眼底。“两年多以前,有个女人要我吻她,她说她要用两块五买我一个吻,我后来算了算,我总共吻了她二十四次,她应该要付我六十元。但是直到现在,她还欠着没还我。”
“喔……”她当然知道他口中那个欠他六十元的女人是谁。
盈盈水眸中闪过极淡的失落,方若海挣脱他的钳制,把化妆箱夹抱在腋下,手掌滑进牛仔裤口袋,试着翻找零钱。
见她当真,林凡低笑几声,然后握住她翻找零钱的手,制止了她的举动。
“咦咦?”她睁着圆眼。
“嗯?”
“我要拿钱还你啊。”她瞪着攫住她手腕的大掌。他的温度,会令她想哭。
“你确定你身上的钱够还我?”他带着笑,看来温文儒雅。
“当然够,不过六十元而已。”话落,方若海又想自他掌里抽出自己的手。他的力道很大,虽不至于弄疼她,却也让她无法挣脱。“你放手,我要找钱啦!”
“谁说六十元而已?”他笑得温煦,但肚子里装了坏水。
“你刚说的呀。”他愈不松手,她愈想哭,因为他暖暖的体温,会让她想奋不顾身地投进他怀里,好好享用他胸膛的温暖。
“呵……”他的胸膛起伏着,看得出来是被她的话逗笑。“六十元是两年多以前的金额,隔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我不用收点利息吗?”
她愕然地望着他,须臾,才讷讷开口:“利息多少?”
“嗯……我算算。”林凡微偏俊颜,装模作样地思考着,“一块钱一秒的利息是一千元,两年多的日子算下来,大概是要……”
“一块钱一秒就要一千元的利息?!”她诧道。一秒?现在的利息不是以日计算,都改用秒数计算的?
“是啊,所以我才问你确定你身上的钱够还我吗?”微勾唇角,他的小乌龟上钩了。
“是不够……”
“何止不够?就算让你赚一辈子,你也还不起。”他低沉的嗓音像是加了迷香。
“那怎么办?”
“你……你可以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还。”他语气更为低沉,却也更魅惑着她。
“你……你是说……”再鲁钝的人,也能从他的语气和他的眼神,明白他的意思。
见她无辜的眼神,带着不肯定,林凡心一个抽痛,将她圈抱进怀里。“对不起,我无意伤害你,却还是伤你这么深。后来我才明白,因为我太在乎,所以无法容忍你犯错。更严格来说,其实是我的自责心作怪,我自责没能帮上殷昊和深深,所以将情绪转而发泄在你身上,硬赖你犯了错,硬是不愿听你解释。”
当被拥进他怀抱,染上他的体温时,方若海倏然闭上双眼。多久了?这怀抱她暌违多久了?怎能不撼动她?
眼角轻轻掉出一颗泪,她在他怀里偷偷抹去,没教他发觉。
她懂,他说的她都懂,爸爸早已将那时他们的对话转述给她知道。她没怪、她没怨,对他,她只有爱啊。
她想,终其一生,她都只懂得怎么爱他,不懂得去怨他。
只是她不懂,为什么他一直没找她?
“林凡……”她想问,但不知怎么开口。
“留在台湾好不?我知道那是你的梦想,所以我等,但已经两年了,你这两年也跑过不少国家,做过不少演出,是不是可以为了我,别再回去舞团了?”林凡拥着她,细碎的吻着她的发丝。“我不去找你,是因为想让你好好完成你的梦想。现在,可以回来我身边了吗?”
原来他一直在等她?原来他不是不愿找她,而是在等待她完成梦想?
“你……不原谅我吗?”等不到她的回应,他心急了。“舞蹈教室开了,招生情况很好,师资我有挑选过,都不错,但若有你,那会更完美。”
他这是在利诱她?一个是继续在英国皇家芭蕾舞团发展,一个是留在台湾教舞蹈,再笨的人也会选前者。这样的诱因不足以让她留下,但她……她却想留下。
“若海?”他唤。
自他怀中仰起脸,她盯着他的下颚,“咚”地一声,她任化妆箱落地,伸手捧住他的脸。
从他的唇,往上游移到他的鼻梁,再到他的眼、他的眉,她一双小手轻柔抚过这张她日夜思念的俊脸,然后踮脚,她吻上他。
林凡先是被动地回应,但她淡淡的啄吻根本满足不了他,于是他扣住她后脑,加深这迟来的吻。
他把热烫的舌伸入她口中,恣意汲取她的芬芳,难分难舍……
当她喘息不已时,他才松开她,结束这火热的拥吻。
“我能把你的献吻,当成是你答应留下的表示吗?”他盯着她红肿的唇问道。
“嗯……我留下。”她伸手环住他劲瘦的腰身,小脸紧贴他胸前。
“若海……我的若海……”他紧拥着她,静静感受这份失而复得的喜悦。
“年华老去时候,我还想做你的小女朋友,抱抱我,把每一幕甜蜜回忆,倒带重播,时间的河流染白了头,你会是我的老顽童……”悠悠地,枕在他胸前的方若海,轻轻哼起歌来。
“嗯,这什么歌?”夜风迎面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