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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子庆的确给了王小理风驰电掣般的快感。
在家里,在办公室,甚至在由办公室通往小屋的那条不到一里地的街道上,长发披肩窈
窈窕窕的王小理娴静雅致,举止得体;可是,不论心情多么犹豫,不论脚步多么沉重,只要一迈进那间叫做“五二一”的小屋,只要范子庆一开始他那无处不及的爱抚,小理就立刻狂野地开足了马力前进了。
风驰电掣的时候,路边的景物也如风如电般急速地隐去了。王小理一边痛快淋漓地宣泄着压抑已久的激情,一边尽情地品尝着暂时摆脱烦恼的美滋美味。
“五二一”中的王小理和“五二一”之外的王小理——那段时日,小理像一个刚刚接了新戏的演员,在戏里与戏外出出入入,竟然迅速地适应了镜头前与镜头后的任意一种生活。
有很多演员一辈子都活在戏中,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在戏里的角色与戏外的角色二者中,哪一个更像他们自己;小理也不知道相夫教子的她与放浪形骸的她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为什么同是一个她,却那么的不同!
算了,管不了许多了!
王小理不想强迫自己追究导致现状的根源,也不想逼迫自己非得展望出事情的结果。
你无法解释为什么生活是这样的,你只能解释你是怎样生活的——小理宁可让思维处于静止,静止在属于她和范子庆共同的时日。
单身汉范子庆可不用像王小理那样麻麻烦烦地出入于戏里和戏外,自以为终于找到了爱情的他将所有的思维都围着王小理超速运转。
他目光凄迷地看着小理的眼睛,像烈日下的旅者手搭凉棚遥望未知的前路。他用与他整体形象极不般配的沧桑语气重复着往日的絮语:“永远别离开我,好吗?永远都需要我,好吗?”
“永远”有多远?
“永远”该用什么去丈量?
小理无言。
范子庆就用头拱着小理的胸,双手揉搓着小理的头发一遍遍地央求:“好不好?好不好?”
光明正大地谈恋爱,彼此怎么依恋都不过分。而子庆对小理的过分依恋,就像一个任性的孩子依恋工作繁忙的母亲。
几天之后,小理就对兜里的手机时不时地产生幻觉,总觉得它在响,而弄响它的就是范子庆。
范子庆用最浅显的方式表达着他最深沉的感情。
子庆就像是一个懂得报恩的乖小孩,小理让他浑身都充满了力量。除了与小理一周两次的约会以外,子庆一度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凭着聪明的头脑,他很快打开了工作局面。由他主持开发的新软件一经上市,就为公司赢得了可观的经济效益,老板因此而对他格外宽容。
子庆快速地积累了资本。资本在这里不单单指物质上的富足,更指子庆在大华公司的地位和资格——他被主管上司获准可以有一个月的时间不必像其他员工那样严格地执行早八晚五的作息时间,而是可以来去自由——来也自由,去也自由。
想念小理的心情也可以更加自由。
而王小理,当然抵挡不住范子庆全天候的等待。
每天,不等午休铃声响起,小理的心就飞到了小屋中——飞到小屋中,而决不是飞到范子庆的心中——王小理不爱范子庆——她爱的是范子庆爱她时能够让她产生的感觉。
范子庆用两台电暖气把房间烘得像恒温的温室,他不允许小理在小屋中穿衣服,哪怕是内衣。他急不可耐,急不可耐又井井有条,井井有条又机智灵活,机智灵活又体贴备至地满足着小理每一点细小的需要。
小理常常是闭着眼,由衷地微笑着,全心全意地享受着,从开始到结束。
范子庆把爱做绝了,王小理彻底地沉醉了。 (140625)
日期: 03/18/06 19:30
在那个春风咆哮的下午,王小理第一次从“五二一”走出的时候,她连头都没有勇气抬。阳光很亮,刺到她的心里,照得她见不得人的心事愈加无处躲藏。
一连好多天,小理怀着些微的羞耻些微的悔恨以及其他各种无法名状的情绪,面对着每一个能让她联想起范子庆的人——革文,陶陶,公婆,甚至是和女儿形影不离的范子庆的外甥女李大木……
但是现在,小理的坦然让她自己都感到可怕。
小理之所以坦然,是因为她时时会有这样的想法:虽然范子庆不是一个能撑起整个天空的大男人,但他至少是一个可亲的朋友。
多一个朋友总不是坏事。
几个月之后,当范子庆把那些小理做梦也没想到的伤害接二连三地送给她的时候,她才恍然大悟:王小理和范子庆只能存在一种关系——要么情人,要么陌路。
和范子庆之间朋友式的交流是从这样的对话开始的。
“小理,你发现了吗?我们在一起,总是做得多,说得少,你总是在回避什么。每一次你离开之后,我都感觉你再也不会回来了。我知道,你的身体在我的身体里,但是你的心没有一刻不在游移。
“小理,不要再沉默了,为什么不论我说什么,你都用沉默回答我呢?
“你到底有着怎样的心事?如果你始终以这种方式对待我,我会感到很耻辱。我要你的人,我更要你的心!把心给我,好吗?”
一直沉默不语的王小理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她袅袅地下了床,缓缓地走到茶几边,兰花般的手指拿起一把锋利的水果刀。然后,转身把刀塞进范子庆的手中。
王小理紧紧抓过范子庆握刀的手,让刀尖逼在自己的双乳之间。
王小理和范子庆像江湖上两个扯不清恩怨是非的痴男怨女一样僵持着。
小理死死地盯着范子庆,操纵着范子庆的手,一点一点地把刀尖移向自己的腹部。
整个世界仿佛都沉默了。
沉默中塞满了王小理如刀的话语:顺着这里割下去,你就会得到我的心。
惊悚的范子庆如被点了穴一样动弹不得,他大睁着双眼,眼神像一只垂死的小马——惶惑,空洞,无辜……
忽然,小理大笑起来,小理的笑像一支无情而凶猛的高压水枪,将多日以来隔绝在她和范子庆之间的那道隐形的墙壁冲撞得土崩瓦解。小理似乎有意笑得很夸张,她想用她孩子般无邪的笑来表示与孩子般纯真的范子庆之间的平等关系。
范子庆立刻收起了小马一样的眼神,真的像个稀里糊涂的傻孩子一样,讨好似的跟着小理笑起来。
范子庆的笑是对王小理崇拜的战栗,是与爱人分享一切激情的渴望。笑过之后,他忽地把小理扑在身下。
范子庆那双纯真的眼睛和从那双眼睛发出的无辜的目光,最终让王小理向他敞开了心灵的大门。在她和范子庆肌肤相亲得天衣无缝的同时,她无法不向这个真诚的孩子全盘托出自己的一切——她的所思所想,她的丈夫她的孩子她的家。
“你想知道什么?”平息了范子庆的狂吻之后,小理平静地问。
“想知道你在‘五二一’之外的一切。”
“你问我答,好吗?”小理说。
子庆沉默了片刻,突然趴在小理的胸前,直视着小理说:“你爱他吗?”
“换个问题。”小理扭过头去。
“你爱他,为什么还要和我做爱?”
“换个问题。”小理固执地说。
“你不爱我,为什么还要与我做爱?”
“换个问题!”小理的声音突然提高了。
“我只想问这些,你不回答就算了。”范子庆像是被吓着了似的翻身躺下,瘦削的后背对着小理。
对于这几个问题,小理早已深思熟虑,只是没有想到范子庆会出其不意,以这种连珠炮的形式提了出来。对于范子庆的尖锐,小理毫无防备。
“我不知我如何回答你,你才会满意。”小理缓和了语气。
子庆转过身,泪流满面,“只要你说实话,我就会满意。”
动辄流泪的范子庆让王小理一览无余地看到了他的另一
面——倔强任性,脆弱不堪。
小理第一次深切地领会到父亲王爱军的悲伤,是在母亲去世的时候,父亲老泪纵横的样子至今让小理心悸心疼;而丈夫杨革文和公公杨金山还从来没有在小理面前掉过眼泪。
动辄泪流不止的范子庆像一个王小理从未见过的新生事物,她一时失去了分辨的能力,无法对他的眼泪进行褒贬。
热血男儿,泪不轻弹。
也许,在王小理眼里,范子庆永远也不会成为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儿;“男儿”对范子庆来说,不过是坐标轴上的渐近线——近了,近了,却永远差那么一点点。
“我不能回答出为什么我的生活是这样的,我只能向你描述我是怎样生活的。我将告诉你我所有的故事,那三个问题的答案就在我的故事中,看你能不能找到了。”小理轻轻拭去小男生范子庆的泪痕。
“别看我,让我把故事讲得客观一些,才有利于你了解我。”小理把子庆的头推到一边,然后,双手从后面抱住头,盯着高高的顶棚,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从她的母亲说起。
你是知道的——王小理所有问题的根源都要从她的母亲说起。 (140625)
日期: 03/18/06 19:30
生活之书向王小理打开了崭新的一页,尽管这一页中的大部分内容只能是她自己偷偷地看;王小理尽情地享受着偷偷摸摸的快感,尽管她并非真正读懂了书上的学问。
生活之书也向王小理的丈夫杨革文打开了崭新的一页。现在的杨革文站在了新一轮的日月星辰之下,他像一个拓荒者,披荆斩棘挥汗如雨,却因心存希望而不知疲倦。
当下的中国已经有了一个奇怪的社会现象。男人一旦有了事业,在家就餐,尤其是在家就晚餐的次数就会急转直下。换句话说,对女人而言,你的丈夫得到了升迁,不仅意味着你要比以往更加辛苦,还意味着你将逐渐失去全家人围坐一堂的最基本的生活乐趣。
丈夫带着满身酒气和一脸倦容的晚归成为王小理生活中的又一部分新增内容。
小理了解革文,他生性清高,从不与粗俗小人之辈乱交,因而也没有隔三差五就找个理由大吃大喝一顿的哥们儿朋友。可是,自从革文主持了计财处的工作之后,找革文的人突然多了起来。
有那么几个晚上,家里的电话简直就成了革文热线。革文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揉着自己的脸对小理说:“我的腮帮子都麻了。”
如今,每当小理接到打给革文的电话的时候,都要先看革文的手语。如果革文摆摆手,她就会立刻极自然地扯谎说:“哦,对不起,他出去了,有什么事儿我替您转告,好吗?”
可是,没有一个人对小理说出他们找她的丈夫到底有什么事情。
王小理感觉自己彻底地成了杨革文生活的旁观者,杨革文到底在忙些什么?她问革文,革文却拍拍她的头说:“你那么聪明,要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你也就不必问我了,看就能看明白。”
问了革文好几次,革文都懒得说,小理也就不问了。而且,有了范子庆,小理对革文多了几分歉疚与自卑。她想,我自己已经偏离了革文的生活,又有什么理由非要介入他的工作呢?
小理没有介入革文的工作,却不能不介入革文的起居生活——他是她的丈夫,她宝贝女儿的父亲;而她从来就是一个体贴细腻的妻子和母亲,无微不至地关心和爱护亲人是她天性的一部分。
其实,革文没有回答小理,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他所说——一言难尽。在大机关做中层领导,决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小理的工作环境那么单纯,她不知怎样去设想他的难处是很正常的。
革文并不愿意出外应酬,许多找革文吃晚饭的人都是心怀叵测,让他不得不花费一定的精力细细分析他们的醉翁之意,所以,即使是满桌子的山珍海味,也吃不出味道。
革文大致总结了一下,宴请他的“醉翁们”有三大类。一是先下手为强者:革文所在的计财处属于比较重要的部门,所谓重要就是比较有权,一些人认为代理副处长只是走个形式,当杨革文大权在握的时候再套近乎,岂不晚矣;二是见风使舵者:这些人素与林处长交情深厚,生怕杨革文做了处长之后公报私仇,难为他们;三是打狗看主人者(革文想不出比这句俗语更恰当的词汇):刘副处长做了副厅长以后,厅里就开始有鼻有眼地谣传革文与刘副厅长是如何如何的亲密无间,有人说杨革文为了刘副厅长两肋插刀在所不辞,曾经把帮狗吃食的老马打得鼻青脸肿,有人说刘副厅长新官上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提拔杨革文,还有人说刘副厅长在几年前就与杨革文拜了把子……
总之,第三类“醉翁们”坚定不移地认为请杨革文吃饭就等于请了刘副厅长——和太子都成了哥们儿,还怕见不到皇上!
但是,革文不能拒绝这些人,至少在他没有真正升职之前,他不能拒绝这些人。
好比挤公共汽车。要想为自己寻得一席之地,不能一上车就对别人推推搡搡,而是应该向身边的人礼貌地微笑,请他们给腾个地儿,站稳了脚跟才能做下一步打算。
官场如沙场,需要勇者,更需要智者。杨革文游刃有余地周旋在人群中,而且在与人群的周旋中变得越来越清醒,越来越睿智。他发现,酒过三巡之后,每个人就成了一出戏,他可以清醒地赏戏,可以喝彩或是鼓掌,也可以冷眼不语。
那一刻,杨革文会突然发现自己变得很高很高。然后他迎风而立,居高临下地俯视众生,发现他们喧哗着的样子既渺小又可怜;然后,他立刻由一开始的厌恶转为悲悯和宽容……最后,他会咬咬牙,举起杯,用老朋友一般无比真诚的语气说:“谢谢各位对我的深情厚爱,大家活得都不容易,日后互相关照!”
革文知道自己的生活从此将增加许多意想不到的内容,但是现在他只能选择沉默,沉默可以让他保存实力,可以为他留有余地,以利于投入一场又一场的没有硝烟的战争。
革文也相信,在他获得胜利的时候,善解人意的妻子最终会理解他暂时的沉默。
革文不知道的是,他的沉默带给王小理的是越加深重的寂寞,他更不知道一个叫范子庆的小男孩正在替他为他的妻子填补寂寞。 (140625)
日期: 03/18/06 19:31
难道王小理是拿我来解闷的?
尽管从一开始,小理就明确地对范子庆表明了我并不爱你的态度,可是范子庆一直以为那是矜持的王小理因为害羞而临时找的借口。
如今,当王小理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经历倾诉给了范子庆的时候,范子庆便被两种情绪
牢牢地占据了。
一半是同情——范子庆总以为自己从小缺少亲情的围绕是很不幸的,没想到拥有亲情的王小理比他更不幸。
一半是绝望——范子庆总以为在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狂热的鱼水之欢之后,王小理的心最终会像她的身体一样接纳他最深情的碰撞,没想到王小理却决绝地说:“对不起,我可以把性给你,但我必须把爱给我的家庭。”
难道王小理是拿我来解闷的?
范子庆一遍一遍地问自己,但是他又不能把这么赤裸裸的怀疑说出来。他宁可装糊涂,因为他怕失去小理。
王小理是多么让范子庆着迷呀!
她的眼睛里没有已婚女子被世俗污染的浑浊,而是盛着一泓清泉;她闭合的双唇像只熟透的樱桃,口中有着婴儿般香纯的味道;她的乳房不大但是挺拔而松软,像哺乳的母亲;她兴奋起来的时候如同一个少女,湿热得像夏雨之后的森林;她的娇喘声清醇婉转,撩人魂魄……
王小理是温暖的,冰糖是清冽的;王小理是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