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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心晴没有回避,而是略带挑衅地回望他。既然真相已经揭开了,那她就豁出去了,反正孩子她是不会给他的。
苏莫走上前,离她半尺不到,久违的男人气息扑面而来,郝心晴心身突然就有点发软。她伸手狠命掐下自己的大腿,剧痛令她神智清醒过来。
“你瘦了。”苏莫声音低柔,大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颊。
“和你无关。”郝心晴生硬地回答。
苏莫深深地凝视她,“那和谁有关?”
“反正和你无关。”
语气听起来像是小女孩在发脾气,撒娇。
“那就让它和我有关好不好?让我来照顾你和小宝好不好?”苏莫声音低柔,几近呢喃。
这样一个男人,用几乎祈求的眼神注视他,态度谦卑得令人无法拒绝。
郝心晴沉沦在他黑色的眼珠里,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脱口答应时,说出来的话却是,“不用。”
话音刚落,她就清醒了。她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拒绝了他?郝心晴自己也迷惑了。
苏莫的手离开她的脸颊,很慢很慢,巨大的失落涌上心头,答案其实已经在他预料之中,不过心里还残存侥幸。
分开的十个月,在两人之间已经砌上了一堵厚实的墙,纵使他有心打破,也得费些时日。
苏莫很有风度地微笑,“你仔细想想,为了你,也为了孩子。我会等你,直到你回心转意。”
那吴珊珊呢?郝心晴无声地质问。
女人就是这样,哪怕当初是她自己主动放弃,可当男人真的心有所属了,还是会心有不甘。
如果真的能做到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要不就是感情不深,要么就是感情已逝。
可惜,郝心晴偏偏哪种情况都不属于。
“你想说什么?”
郝心晴掩饰的笑笑,“我们之间不可能了。”
苏莫眼里的受伤稍纵即逝,“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会等你。”
郝心晴看着他转身离开,脊背挺直,脚步声轻微,却声声落在她的心底。
苏莫的到来就像是一阵风,在她的心里吹起一阵涟漪。风过了,涟漪散了,日子还得照旧。
母亲办了病退,还得定期做化疗,家里的收入就是父亲的工资和母亲微薄的退休金。
郝心晴等了几天,见章妍没有如期汇钱到账上,心感不安,就直接杀到公司。
大办公室空无一人,安静得令人感到害怕。
郝心晴径直向前,推开了小办公室的门。
一股呛人的烟味扑鼻而来,郝心晴挥手扇去面前的烟,只见章妍靠在靠椅上,脚架在桌沿,手里夹着烟,神情萎靡,毫无昔日美艳之感。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郝心晴脱口问道。
章妍吸口烟,徐徐吐出烟圈,“出口美国的货物被美国海关扣押,说是货物里夹带大量不符实际的其它货品。”
“那不就成了走私?”
章妍苦笑,“现在也不知道是他们搞错了,还是真有人要陷害我。”
郝心晴走到她对面,“出口到美国,那不就是封远华订的那批货。如果误了交货期,被退货了,公司就完蛋了。”
“心晴,如果请你出面,我会不会太厚脸皮了?”章妍自嘲地笑了笑。
郝心晴顿时明白她话外之意,“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也就前几天,我回我妈家,遇到一个陌生的男人,后来我妈向我坦白了一切。”
“章妍,我知道这不怪你,却无法和你在一起共事了。”
章妍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她跟前,“心晴,我也很难过,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是你的爸爸和我的妈妈?”章妍眼眶微红,哪里还有半分强悍的模样,惹得郝心晴也是一阵心酸。
她唯一的好友,也即将要失去了。
“章妍,老一辈的事就别提了,光想着就难受。公司的事我会去找封远华,毕竟我也有份。”
章妍突然就抱住她,“晴姐。”
郝心晴也紧紧地回抱她。
郝心晴一点时间也不敢耽误,就直奔封远华的公司,来到公司楼下,才想到来得太急切,忘了打电话。想到已到楼下,她索性就直奔他公司。
来到公司门口,只见玻璃门上锁着一把大大的锁,透过玻璃往里望去,整整一层楼里空无一人,只有办公桌安静地伫立,证明这里曾经喧闹繁华过。
为什么会这样?一种陌生的害怕感袭入她的心头。
郝心晴拿出手机,食指迅速地按下,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封大哥,你在哪儿?”
电话那头沉吟片刻,“我在江边。”
江边,再看看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郝心晴更加担心了,“告诉我具体位置,我去找你。”
封远华显然很意外,“就是我们上次来过的。”
郝心晴下楼后,迅速地拦了一辆计程车,一上车,就催促司机快开,到了十字路口,红灯亮起,汽车不得不停下。
“大哥,还有多久能到?”
“别急,也就二十几分钟的路程。”
绿灯亮起,汽车迅速发动,汇入了车海。
郝心晴的思潮也随着车速起伏,章妍的公司遇到危机,封远华的公司也出现了问题,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破坏?
她的脑中一片混乱,竟然得不出一个结论。
下车后,她一眼就望见几米外有个男人背对着她,身着黑色长T恤,背影寂寥。
郝心晴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跟前,并排而站,“封大哥,公司怎么回事?”
封远华收回视线,侧头看向她,“这里不适合我,我打算结束公司去美国。”
悬在空中的心落在了半空,“那我们公司的那单货物怎么办?”
“按时交货就行了,我美国的公司还继续开。”
“我们公司的货在美国海关被扣住了。”郝心晴单刀直入。
“why?”封远华脱口而出。
“说是夹带私活,也就是走私。”
“那麻烦了,如果要赎回货物,必须得交大笔的赎金和罚金,数额远远超过货物的金额。”
郝心晴头脑嗡鸣,瞬间空白,好半天才清醒。//这笔货物的金额远超过公司的实际资产,如果拿不回来,公司就背上了巨额的债务。
“心晴,担心也没有用,车道山前必有路。”封远华转身沿着江边往前走。
郝心晴跟在他身后,脑海突然冒出一句,有路必有xx车,突然就无声笑了,天塌下来当被子盖也不错。
俩人静静地走了很长的一段距离。
这条沿江路远在郊区,车辆行人都甚少,白日安静,夜晚寂静,漫步在树荫下,恍若在世外。
秋风从江面出来,夹杂着些许潮湿,很令人舒服,郝心晴的心顿时一片宁静。
封远华在小卖部停下,“你饿吗?”
郝心晴摇头,心里奇怪,现在是下午三点,难道他没吃中饭就到了这里?
封远华自己买了瓶水和面包,坐在江边的石凳上,注视着江面缓缓驶过的观光船。
“你对这条江有很深的感情啊?”郝心晴同样注视江面。
“我是在这条江边长大的,小时候在江边捞过虾捕过鱼。”封远华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泽。
他的语气很怪异,流露出的不是普通的还念之情,郝心晴抬头凝视他的侧脸,面部竟然在微微的抖动。
“封大哥,你怎么了,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郝心晴忍不住问。
封远华两只手交叉紧紧地握住,嘴唇紧闭,就在郝心晴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我母亲就是在这里跳江自杀的。”
郝心晴的耳边如同被凉风吹过,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难怪他常来江边,原来是在怀念自己的母亲。
“我母亲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可惜父亲很早就过世了,她一个人带着我生活,非常的辛苦。为了养活我,她给人做过保姆,当过服务生,工作既辛苦,赚得又少。小时候,我曾发过誓,等我有钱了,一定好好孝敬她。现在我有钱了,她却不在了。”
郝心晴的眼睛湿润了,子欲养而亲不在,该是天下为子女者最伤心的事了。她忍不住伸手,握住他的手背,“封大哥,你母亲知道你的孝心,在天上也会感动的。”
封远华缓缓地转头,深深地凝视她,“心晴,你是个好女人,我很喜欢你。我现在要去美国,你愿意和我以前去吗?”
郝心晴怔住了,不知话题怎么突然就到她身上了。
“我可以给你母亲一大笔钱,让她医治身体,我也可以给小宝一大笔教育基金,让他受到最好的教育。至于你,结为夫妻后,你我一体,我的就是你的。”封远华反手握住她的手掌,“你看,我很俗,就知道谈钱,可在我看来,这是表达诚意最好的方法。”
郝心晴感动地一塌糊涂,钱对于此时的她来说,甚至大过了自尊。
只要她点头,所有的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只要她轻轻地点头,她就可以轻易地过上贵妇的生活。
而她只是轻轻地摇头,“谢谢你,封大哥,我对你没有爱情。”
封远华并未松手,“我要的只是婚姻,而不是爱情。再伟大的爱情走进婚姻,经过时间的摧残,都会化成一堆灰烬。”
郝心晴几乎被催眠了,多容易,只要付出没有灵魂的躯壳,就能换来人人羡慕的生活。
行动却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她用力挣脱他的手,很坚决地摇头。
郝心晴起身离开,起初步履有点虚浮,后来就坚定了,越走越快,越走心越踏实。
就让所有人都骂她傻子吧,她求的不过是个心安。
郝心晴回家后,意外地在小区门口见到苏莫,他步履匆匆,见到她竟没有停留,而是直接上了一辆商务车。
苏莫上车后,疲惫地揉揉眉心,对着秘书小王说:“去淮海路。”
淮海路是苏莫姨妈的家,赵秀玫就一个姐姐,大她十岁,从小很疼这个妹妹,姐妹俩感情深厚。赵秀娥结婚结的早,就是一直没生小孩,夫妻俩多方求医后,才在婚后十年生下了宝贝儿子,可想而知,有多宝贝。
车子驶进淮海路商住小区,在一栋楼房前停下,苏莫下车后,拉开侧门,赵秀玫搭在他手上,顺势下车。
苏莫走在前面,在楼道口按响对话机,电子门哐当打开了。
母子俩静默地走上楼,赵秀玫咯噔咯噔的皮鞋声,在寂静的楼道听起来有些刺耳。
来到三楼,大门敞开,一眼可见宽大的客厅站满了人,具穿着黑白两色,面容悲戚。
“姐姐。”赵秀玫上前一步,挽住了一位白发老妇的胳膊。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命苦,他才二十七岁。”老妇面色灰白,声调还带着哭腔,眼泪却流不出来了。
赵秀玫挽住她的胳膊,带她坐在一旁的沙发,轻声安慰。
苏莫走到遗像前,盯着照片里那个爽朗的青年,他的表弟,那个死在毒品下的男人。
这是个阴谋,这绝对是个阴谋,上次从医院抢救出来后,他一直没有再吸了,怎么突然就狂吸以致丧命了。
这幕后的黑手是谁,查出来后,他绝对不会放过的。
苏莫在姨妈家呆了一晚,给表弟守了一夜的灵位后,直接就去了区政府。
他今天事情很多,不过最重要的就是等待吕中的电话。
近一年,家人生活中总会有意无意地出现莫名的危机。上个月他妈过马路差点就被车撞了,幸好身后有位好心的女孩拽着她往后退。姨妈家也是祸事不断,表弟吸毒死了,姨妈被传销者骗钱了。
难道事情都是巧合?直觉告诉他,没有那么简单。
苏莫大步走进办公室,关上了门,有点不安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的电话却一直没有响起。
自己也太心急了,苏莫自嘲地笑了笑,就打开cd,放了首轻缓的音乐,舒缓情绪。
他闭着眼睛,手指随着音乐的节奏在桌沿轻扣。
手机突然响起,苏莫迅疾抓住接通,“喂”
“苏莫,你赶快回家一趟。”赵秀玫语带惶恐。
“发生什么事了?”
“你爸被市检查院的人带走了。”
苏莫的手重重地锤在桌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这是谁干的?那个隐藏在黑暗深处的黑手又出现了。
他开车疾驰回家,赵秀玫的脸色已经非常平静了,见他第一句就是:“这绝对是有人在陷害,你爸没有拿一分钱。”
“到底是什么钱?”
“具体我也不清楚,检察院的人说是有人检举你爸。”
家里的经济状况苏莫很清楚,父亲在单位总共有两套住房,一套是现住的,一套在出租,他的年薪以百万计,前几年投资了几间商铺,收益不菲。母亲与人合伙开办心理咨询所,生意也不错,家里是不缺钱的,父亲没必要为此涉险。
“这事我来处理,你别担心了。”苏莫走进自己的房间,拨通了电话,“周检,我苏莫,向你打听个事情。”
电话通了十几分钟,苏莫平静道:“周检,我苏莫的为人你知道,我爸的为人我知道,如果没有实质的证据,就先把人放了,老人家年纪大了,在里面呆不惯的。”
“我会去查问的,真没什么大事,我就做主了。”
苏莫挂了电话,坐在书桌前,打开台灯,玻璃下面还压着郝心晴和他的一张合影,是上次在射击场照的,俩人认识这么多年,这是唯一的一张生活照片。
照片里的郝心晴笑得很灿烂,露出雪白的牙齿,脸颊肉呼呼的,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
再想到现在的她,下巴尖尖的,脸颊微微凹陷,就连一向白皙的皮肤也微带菜色。
苏莫的心缩成了一团,手指抚摸着她的眉毛,一遍又一遍。
俩个人的生活都乱成了一团麻。
郝心晴在家没呆几天,就接到章妍的电话,声音有气无力,“货物拿不回来了,公司玩完了,我准备申请破产。”
“申吧。”
“可现在消息不知怎么被加工厂知道了,他们派人坐在公司,每天都催讨货款,照这情形,我得出去避避风头,你也别来公司了。万一逮着了,可就麻烦了。”
“知道了。”
挂了电话,郝心晴手里还握着手机,她走到婴儿床边,俯身凝视熟睡的宝宝。
原本想接回投资款,给家人改善生活,却不料公司遇此祸事,不仅本金没了,还欠工厂的货款。
郝心晴感觉自己做了一场美丽的梦,从打工者变成了老板,又从老板沦落为失业人员。
她根本就没有创业的潜能,当初能投入一大笔钱也是托封远华的关照。这一切原本就不是凭她的能力获取的,失去了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人就是这样,没有扎实的根基,爬得越高,就摔得越痛。
郝心晴计划还是找一份会计的工作,好歹她有几年的从业经验,至少能有一份稳定的收入。
她还没有开始行动,就接到了针织厂李厂长的电话。
“郝经理,现在章总找不到,手机打不通,公司也不在,我只有来找你了。”
“我很久前就不管公司的事情了。”
“我也是没办法,工厂几百号人等着发工资,就等这笔货款下锅了,你无论如何都得帮帮我们。”
郝心晴自己都自身难保,“李厂长,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