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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女性官吏的存在开始融入朝廷这个地方。一旦穿上明显区分女性与男性差异的官服,想必会找来反感。不过,她不仅认同全是男人的世界,同时加入女性的特质,撷取双方的优点,展现出落落大方的姿态。
所有人均可以预见她的未来。
属于她的‘花’即将绽放,御赐的蓓蕾,将来一定会盛开——众人均如此认为。
“——孤由衷祝福二位。”
刘辉静静宣示。
“浪燕青,希望你与郑攸舜一同善加引导他们两人。”
“微臣遵旨。”
“茈静兰,绝对不可让他们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以御赐宝剑为证,微臣必当全力以赴。”
“杜影月,孤期待你不受任何束缚、展现出全新面貌,以十三岁的年龄高中状元及第,尽情发挥你的才华吧。”
“微臣必当全力以赴。”
“红秀丽——以女性身分、以官吏身分,充分施展你的抱负吧。”
听到象征全盘托付的这番话,秀丽随即鞠躬行礼,这代表了极大的信任。
“微臣必当戮力以赴。”
刘辉点点头同时站起身。
“孤衷心期盼能够看见当初赐予你们的蓓蕾绽放的那一天——从今天起,你们将成为一国栋梁。”
仿佛受到感召一般,在场所有人一同鞠躬行礼。
上治三年——后世诸多史书所记载的史称“最盛世”的刘辉治世从此揭开序幕。
当时红秀丽所设计的官服日后成为女性官吏的制式官服。
此外,正如同具有‘王之双花菖蒲’别名的李绛攸与蓝楸瑛,麾下拥有在文武方面能力皆出类拔萃的茈静兰与浪燕青的她,在日后获得了‘红花驭双玉’的美称,据称连朝廷高官也略逊一筹的这两名淡泊名利的青年,真正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忠心追随的唯独红秀丽一人。
高楼顶端,霄太师与宋太傅一同在月下举杯对酌。
“霄,这个梅干罐可以打开吗?”
“不行。”
“——霄,那枚假戒指是你故意打造,藏到蔡尚书大人身上的对吧?”
那是蔡尚书第一个“发现”,接着影月从流氓身上抢走,再交给玖琅的戒指。
这枚茶家宗主戒指赝品虽然也是赝品,却与蔡尚书不断命人打造的数枚赝品截然不同,其巧夺天工的完成度令包括燕青在内等多位具备专业鉴赏能力的王公贵族也为之赞叹不已。要做到如此程度的赝品有其特殊条件,若非数十年以上近距离观察这枚戒指的人,绝对无法仿冒这枚戒指到极其惟妙惟肖的地步。
宋太傅瞥了那只“不可开启”的梅干罐一眼——愈看愈可疑。
“——啊、那不是缥英姬吗?”
“什什什什么!?”
“喝啊——!”
趁着霄太师惊慌失措之际,宋太傅一把攫走梅干罐,然后不容分说的打开盖子。从罐内掉出来的正是“真品”——确确实实是象征茶州宗主身分地位的戒指。
“宋!你、就算要骗我也不要开这种对心脏不好的玩笑行不行!”
“要不是英姬哪有办法分散你的注意力?我说你、拿这枚戒指做什么?”
面对同僚直截了当提及问题核心,萧太师猛地退了一步。
“没、没有啊,只是好奇拿来看看罢了。”
“少骗我,你怎么可能整整一年毫无理由随身携带这个玩意儿,而且还是个梅干罐……我知道了!一定跟出现在这座高塔的那个鬼魂有关系对不对!”
仿佛印证这番话一般,戒指外观忽地转为模糊。飘飘忽忽的、一名年龄大约在二十五岁左右的青年身影宛若烟霭般冉冉升起。
宋太傅第二次目睹至友的年轻模样,忍不住仔细端详。
“鸳洵,你怎么会变得这么年轻?是不是当鬼都可以返老还童?”
呈现青年形貌的茶鸳洵一手按住太阳穴。
“……宋,你没有其他形容词吗?例如震惊、害怕之类的。”
直接在脑海响起的声音让宋太傅挑眉,对他而言似乎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
“呃、其实有的,你还是老样子。”
霄太师呵呵大笑。
“你真是稀有动物,而且凭着动物般的直觉一眼就看穿真相,算我服了你。”
“臭老头你说谁是动物!谁叫你一直把我蒙在鼓里!”
两个年纪一大把的老人开始像小孩一样斗起嘴来,鸳洵冷冷打断:
“——够了。”
两人的拌嘴随即打住——想想以前根本不是冷嘲热讽而是直接大吵特吵。
“……真是怀念。”
“感觉真不错。”
鸳洵气得透明的身体不停摇晃。
“霄……你这家伙!”
“呼呼呼、你瞧我有没有按照你的计划行事?”
“……在国内情势稳定之后,茶氏一族势必成为毒瘤,大白痴,居然平白错过我特地制造的大好良机……!”
语气不屑的一番话透露了一年前所策动的计划真正目的。
藉由身为茶州宗主的自己所进行的计划曝光,以自己的死为前提,制造“借口”。
“鸳洵,你就是太宠这些年轻人了,没有必要事事替他们打点,更不值得让你承担罪名为此牺牲生命。”
宋太傅边大口饮着酒边颔首。
“说的也是,我知道你一向忧国忧民,但确实有些走火入魔,处理茶氏一族的问题是新王等人的责任吧——当你没有留下只字片语,自行决定结束生命的时候……我实在难过得不得了。”
面对这番喃喃自语,鸳洵不禁语塞,霄太师也把头撇向一边。
“就是啊就是啊!一个随便结束生命得家伙讲的话根本不值得一听,帮你把这枚戒指藏了一年就该偷笑了。”
“——如果你只藏戒指也就算了!可是你看看——我这副模样!”
“只是物尽其用罢了嘛,这枚戒指最适合收容你得魂魄。”
这枚戒指这一年以来收容着鸳洵——这个高洁得魂魄。为了留住这个不带一丝留恋离开人世的男子,必须做好完全的准备。
“留住魂魄是一种细腻又困难的技巧,夏天的时候被一群中暑官员纠缠不休,还不是全拜我的技术与努力,还得每晚带你到这座高楼做月光浴。”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霄。”
霄太师泛起神秘得微笑,却不回答问题。
“……那枚假戒指是我送的礼物,希望第一次经手人事的新王能够有效把最后残余的麻烦解决掉。”
礼部并非举足轻重的部门,其中有个不需要一网打尽的小人物,总有一天会擅自行动成为台风眼,此人便是蔡尚书。当时霄太师早已看出这一点,否则不会在数年前,提拔那个人跻身尚书之位。
“……霄,我问你,你喜欢这个国家吗?”
面对鸳洵平静的询问,霄太师轻笑起来。
“讨厌死了。”
不屑的啐完,他随即仰头饮酒。
“接下来是——茶州啊……”
全文完
眼前,只见一片鲜红。
假如现在是在屋外,那一定是老天下起了红雨吧;再不然就是今天前来绘制家族肖像的知名画师不小心打翻了颜料。如果真是如此该有多好,然而。。。。。。
这是什么?——少年心想。
红色的浅水塘之中,飘浮着直到早上为止还在微笑的家人的手、脚、头。犹如支离破碎的玩偶一般的那些物体,到底是什么?
记得早点回家!在出门游玩之前,母亲如此告诫少年,怀中还抱着甫出生不久的弟弟。那是家中第七个小孩,对少年而言是第一个弟弟。
家族每增加一人,父亲就会请来画师描绘肖像作为摆设。一直站着不动好无聊哦!嘴上虽然这么抱怨,其实是乐在其中。心里牢记着母亲的叮咛,却仍然故意玩过头迟到回家,原因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总是一脸无奈的训斥调皮的自己的母亲,不知为何几乎是衣不蔽体的倒在地上。紧紧抱在怀中应该是第七个弟弟的“物体”——没有头,仔细一看那头颅正在远处的红水塘像颗还球一般飘浮着。
啪答——啪答——水声不断传来。那是黏稠的红色液体从翻倒的案桌滴下的声音。
室内比室外来得闷热。原来血液是真的有温度,少年悠悠忽忽的想着。
但为什么连一滴汗也流不出来?
蓦地,一道人影出现身后。
“。。。总…算,最后一个回来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少年一回过头,立刻反射性的往后跳开。
灼热的痛楚从左眼下方划过,视线被鲜红的颜色所覆盖。
“哦,闪得好。”
少年倒落光滑的红色水池,粘稠的红色液体溅起,不仅脸颊甚至让少年沾得一身是血。随着喀咚一声,一个重物飞了过来。
“来,这是奖品,是你的娘亲,要不要我帮你找找你的爹亲?”
与空洞混浊的瞳孔四目交接,双手紧紧缠绕着娘最自豪的黑发。
少年发不出声音。不可思议的他丝毫不感到厌恶。唯一他做的,只有紧紧搂住已经面目全非的娘亲冰冷的首级。少年甚至连哭也哭不出来。
见少年抬眼瞪视,男子嗤笑道:
“。。。大爷我的原则就是抢了一户就要把全家灭口,所以才在这里等你。不过,大爷我另外还有一个原则,能够躲开第一击的人,我就饶他一命,试试他的运气如何。”
男子单手拎起少年的衣领,粗暴的攫住幼小的右臂。
——惨叫响起。依序被折断四肢的少年哭叫出声。
把少年扔上马背,男子随即前往山区,在夕阳西沉之际,将少年抛弃在半山腰。
“一入夜,这里会有野狗、野狼出没,一个毫无抵抗能力的小鬼遇到这些野兽,不到一晚就会被啃得只剩骨头——双手双脚被折断的你究竟有没有办法存活下来呢?”早已哭干泪水的少年抬眼狠噔男子。
男子得意的——残酷地开口道:
“没错,杀害你最亲爱的家人就是我们,不但把家中财物搜刮一空,还顺便奸淫了你的娘亲跟姐妹。。。如何,可恨吗?想杀人吗?哈哈、那就先捡回一条命再说吧!”
少年顿时感到毛骨悚然,并非来自恐惧。
“对了,给你十年时间,我会好好记住你,这样应该足够了吧?不过,十年一过我就会刻一干二净,浪家三公子——浪燕青,直到你十五岁为止。”
背对着西沉的夕阳,男子驱马逐渐远去,少年以下巴拖行呐喊道:
“。。。杀了。。。你!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杀了你——!”
——只要那个人所加诸的左眼下方的伤痕存在一天,自己就绝对不会忘记复仇。
她是一个体弱多病的女人,同时也是个心灵脆弱的人。毫无任何利用自己的美貌作为筹码,与其他妃子一同较劲的野心与魄力。与其成为后宫的花朵,不如留在某个僻静的乡村,嫁给某个富裕平庸的男人为妻,过着安稳的生活,如此一来不知会有多么幸福。
——然而,她得到国王的宠幸身怀龙胎,生下了二太子。
倘若自己并非太子而是公主,倘若她的父亲毫无实权,不要做出如此愚昧的行为的话。
——最重要的是,倘若自己能够尽早察觉自己的聪明与愚昧的话。
或许有一天,数十年之后,母后也可以寻找到属于她的小小幸福。
然而,她连幻想这种不可能实现的美梦的机会也没有了。
见到带着畏怯的表情、飞到半空的母后首级,少年闭上双眼。
——曾经询问是否爱他,他的母后却只回答说不知道。因为她总是哀叹着“要是没有你就好了!”、“要是不生下你就好了!”
处境看似与总是在庭院一角被发现的幺弟相仿,但是他无论受到如何残忍的待遇,却依旧对自己的生母怀抱孺慕之情。
他那年幼的异母胞弟有着最真诚的心。当年幼的胞弟给予他与孺慕母亲一般相同的诚挚纯真的爱,他终于发觉到自己的心原来长久以来一直冻结如冰。所谓心疼爱怜的感觉——在遇到幼小的胞弟之后,他才头一次明白这种感情。
即便如此,他也不会改变对于母后的感情。他同情总是低声嗓泣的母后的软弱,有时则报以轻蔑,但绝非憎恨。因为她对自己有着生育之恩。事到如今想隐藏自己受到同父异母兄弟与后妃们心怀妒恨的那份太过耀眼的才华已经太迟了,否则他会反过来以此为武器保护自己与母后。
而他的努力——到此结束了。
春天即将来临——然而那天仍是刺骨冷冽的寒冬。
派遣这些刺客的那群人的企图可说是成功一半了吧。
陷自己于流罪仍不满足,必须给予致命一击!兄弟与后妃们的这项判断,以及杀光所有人,不准留下任何证据,把一切责任推诿给盗贼的命令是正确的。
少年从霎时的沈思回过神来,抬起长睫毛。
母后死了,自己遭到刺客包围,护送押解囚车的士兵全部成了死尸,只剩下他一人。
除了挥砍对方所溅出的鲜血,手心什么也没留下。
少年抛下吸食了数人性命、已经无法使用的利剑。
少年并未遗漏刺客们稍稍放松所露出的破绽。他冲向其中一人的胸前,打断其手臂随即夺走佩剑。
相较过去父王御赐的宝剑,这是一把连纸都不晓得能不能割断的劣质佩剑。不过现在只要有武器在手便已足够,他扬剑一挥便砍断两人的头。
“——太小看我了,你们以为我是何人!!”
美丽的双眸并未丧失丝毫力量。
足以凝结呼啸的冬季寒风的声音,完全不符合十三岁的年龄。
“我名为清苑——到目前为止少说也遇过上百名受雇前来的刺客,论及杀人技巧绝对不会输给你们这些人。想取我性命,先做好丧命的觉悟再说吧!”
——鹅毛般的雪花飘扬飞舞。
每当剑刃变钝以及凝固的鲜血导致长剑无法使用,他就从被击毙的敌人身上夺下佩剑继续挥砍。这并非过去在殿前比试等场合纯供观赏的剑法,而是少年为了存活下去不断研究、苦学之后所练就的杀人剑法。
在落地之前便已经被染红融化的雪花之中,少年以行动证明自己所言不假。
所有刺客悉数被少年杀尽。
笼罩着厚重云层的昏暗原野之上,尸体如同物品般层层堆叠着,自己也是遍体鳞伤,接着他跪了下来。感觉全身伤口不停鼓动,紊乱的呼息灼热得足以融化飘落的雪花。对于自己体内流着如此滚烫的血液的这个事实嗤之以鼻,最可笑的是什么他不肯乖乖就范等着被杀。
不杀人就无法活下去,死了就等于失败。所以他动手杀人。然而现在呢?
无处可去,无依无靠。纵使苟活下来,他很清楚等在前方的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为什么他会杀了所有人呢?
是身为太子的自己不肯将性命交给这群鼠辈吗?不然干脆当场亲手结束自己的性命就好了。亦或是不愿让那群只知争权夺利的后妃与兄弟们称心如意?——可是一旦死去,这些就不再重要了不是吗?
自己又是为什么呢?
我要活下去——当时就是这个念头吧。
想到自己也有不懂的地方不禁觉得好笑。才笑出声,口是便溢出红色液体。随着一声轻咳,等待春天降临的冰冻大地再次染上一抹朱红。腹部的伤势比想像中来得严重。
在这一年最后一场的残雪之中,曾经贵为太子的少年倒卧在掺杂着鲜血与白雪,经过稀释的血泊里。
最后只见到纯白的雪花之中有人逐渐走近,他的意识便中断了。
他并不知道,接下来才是真正地狱的开始。
序章
“算算时间,燕青差不多应该回来了。”
停下书写的动作,他抬望窗外无边的天际。
一直坐着不动是因为脚有残疾,行动不便。过去曾经为了这件事而感到颓丧失志,但现在完全无暇顾虑这么多。这全是拜在目前工作场所结识的远比自己年轻许多的长官所赐。
而他即将返回,并带来这座州府的新任主人。
“究竟会是什么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