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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你表现得真的很棒,我感到非常骄傲,我可爱的女儿。”
蝴蝶紧紧搂住秀丽。
“……要不是现在时机不对,我会让你好好哭上一晚。”
蝴蝶以保养有加的揉细纤指轻轻试去秀丽不断淌落的泪珠。
“来,擦干眼泪,接下来还有许多事情非做不可。”
“我完全——一头雾水。”
“唷~看来两个可以负责说明的人到了。”
一阵响亮的脚步声由坍塌的房门另一端传来。
“现在才来做什么!心爱的女人出了事情,做男人的就应该及时出来英雄救美才对,结果竟然慢了好几拍,全是这个小弟弟在最紧要的开头撑住场面,丢不丢脸呐你们!”
蝴蝶口中不停叨叨絮絮,秀丽泪眼婆娑的望向不管三七二十一踩过瘫软在地、狼狈不堪的群流氓们直奔而来的刘辉与静兰,内心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这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的时候,感觉蛮相像的……)
秀丽在得知来龙去脉之后,手托住下巴陷入沉思。
“……总而言之,我被质疑不是凭借个人实力考上国试,所以要我奉还进士头衔?”
“没错,理由是你的监护人利用非法手段让你及第。”
“根据你们的说法,担任监护人的大人遭受池鱼之殃而被软禁中,现在不要紧吧?大人明知担任女官吏的监护人百害而无一利,却仍然愿意答应……没想到给大人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刘辉与静兰露出无言以对的表情。
“……呃,他绝对没事的。”
“就是啊小姐,那位大人绝对不可能就这样默不吭声的束手就擒,你完全不用担心。”
异常肯定的语气出乎秀丽意料之外。
“是、是这样吗?”
刘辉也就算了,连静兰的口气听起来也对自己的监护人相当熟悉,这倒是让秀丽有些讶异。
“是!别管那么多,那人不会有事的!最重要的是你这边的事情。”
“——只要出席明天正午的审讯大会,让大家认同我的实力不就好了?——我决定出席。”
简洁有力、毫不拖泥带水的态度让刘辉与静兰面逸轻笑。
“……反正我正在打算安排这类机会,总之今晚让静兰和影月陪你一起留在姮娥楼过夜比较妥当,守备方面才能做到天衣无缝——蝴蝶。”
刘辉回头,双手抱胸的蝴蝶用力颔首。
“不必等您开口,谁敢动我的宝贝女儿,我就要他好看!落在我手里的那群喽啰,我会把他们全部阉掉,不过我最想阉的是那个大官爷。”
这位女中豪杰的确很有可能说到做到。刘辉与静兰站在同为男性的立场,不禁稍微同情起对方,同时很有默契的三缄其口。
“我已经一五一十向蓝将军报告了,敢问陛下,是否有我派得上用场的地方?”
统领贵阳下街地盘的是分别自立门户的众头目——通称“组连”的组织。蝴蝶也是其中一人,官吏贵阳花街众妓女的头目之一。无论面对任何高官显贵,他们均没有低声下气的义务,即使面对一国之君也仍然保持一贯的态度。然而今年冬天的一次小插曲,让刘辉藉此取得了借助他们之力的权利。当时承诺愿意助刘辉自身而非国王一臂之力的他们,自然必须答应刘辉的要求。
面对蝴蝶的询问,刘辉表情严肃的答道:
“接下来无论发生任何纠纷,麻烦你尽量约束城下所有地痞流氓,另外希望在那个人的府邸四周派人监视,万一不小心被他逃之夭夭那就不妙了。”
“小事一桩,到时连一只蚂蚁也别想过关,只不过,我们的势力范围顶多只在城下,对那位大官爷在城内豢养的那群爪牙就完全无能为力。”
“孤明白。”
刘辉说道,随即转向秀丽。
“秀丽,明天正午之前你只要出门,肯定会遭遇阻碍,孤原本打算调派羽林军保护你的安全,但考量到搜集证据之故只好作罢,希望你能自力救济。”
“……我可是个弱女子耶?”
“所以孤让静兰留在你身边,现在的静兰不论面对任何对手已经再无任何顾忌。”
“……?这话是什么意思?”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刘辉欣喜的望着静兰,静兰则摆出一脸无可奈何——却又透出看似豁然开朗的表情。
秀丽攲斜着头,并未继续深究。
“……我明白了,不过,我有个要求。”
“什么事?”
“我想做点事情,东西就摆在府库。”
“哦,孤帮你拿来了。”
“……你说什么?”
“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孤马上送来。希望能够在明天正午之前完成并送交给孤,静兰手上握有紫氏家徽,可以利用这个家徽直接送过来没关系。”
刘辉交给影月,接着辗转来到静兰手上的紫氏家徽具有多项用途,其中一项就是只要上好封蜡,任何人均不得开启,并可以最速件直接送交国王。亦即被视为最机密文件,能够拆封的只有国王、三师、宰相而已。
瞅着脸庞浮现孩子般淘气笑容的刘辉,秀丽瞠目结舌,虽然他的表情和平常尽做些蠢事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
反应灵敏、洞察先机、随即应变,其观察力与聪明机智令人惊异。
(……哦、原来如此。)
秀丽感到欣慰,也觉得不甘心。
不过——她愿意效忠这位国王,正如同绛攸与楸瑛一般。
放心不下被扔在府邸的邵可与“贵客”,静兰表示想前去探看情况之后便离开姮娥楼。蝴蝶叮嘱手下将熟睡不醒的影月抬至床铺,接着把瘫在房内的流氓全数带走,留下意有所指的笑容便走向另一个房间。
两人走后,只留下秀丽与刘辉单独相处。
秀丽抬眼瞥了瞥刘辉。
“喂!”
“嗯?”
“……我是不是、变成被你利用的工具啦?”
刘辉无法及时响应。
“以结果而言,或许……是这样没错,抱歉。”
秀丽忽地轻笑起来。
“谢谢。”
“呃?”
“自我进宫以来,你、绛攸大人、蓝将军从来不袒护我,而且会直接告诉我成为他人攻击目标或者受人利用的可能性——跟一年前完全不同。”
刘辉诧异的望向秀丽。
“只是我的直觉罢了,一年前的当时,你们只会告诉我说‘小心内贼’。因为原本空无一人的后宫突然来了一名贵妃,现在回想起来,即使幕后有所隐情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茶太保大人暴毙的消息并没有渲染开来,那是因为你们想保护我对不对?把我当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大小姐,在毫不之情的状况下无忧无虑的开心度日。”
“秀丽……”
“我无意责怪你们,因为当时我的确是个需要保护的千金小姐,你们当然不会在我面前谈论政事。不过——现在不同了。对不对?我很喜欢这样的改变。”
秀丽一心希望入朝为官,因为她不愿再经历九年前的体验。不同于过去的无能为力,只要成为官吏,就能掌握住手上的重要事物。她要找一个能够为此努力的空间,不再只是被人保护,而是能够保护别人,不再只是受庇护,而是能够让重要的人安全的留在自己身后。
与刘辉等人的距离固然遥不可及,但秀丽已经逐步跨越了界线,迈向守护的一方,这一点也得到他们的认可。
“谢谢你不把我当成需要保护的弱女子,而是对待我一如平起平坐的朝廷官员,还有,看到你来救我,我觉得很高兴。”
秀丽眼神真挚的凝视刘辉。
“我只想问你一件事,这个问题不会再问第二次,所以你不能骗我。”
呼出一口气,秀丽缓缓开口。
“我可以理直气壮当一名官员吗?真的不用扪心自问吗?”
面对秀丽询问自己的及第是否真的完全不需要斟酌?
刘辉报以一个明确的笑容。
“不用。”
“——既然如此,我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刘辉忍不住想伸出手,随即打住,接着喟叹一声。
“孤也希望你能听听孤的一个请求。”
“什么事?”
“……决定分发部门以后也没关系,希望你能抽出时间陪陪孤。”
可以啊,这句话正准备说出口的秀丽见到刘辉的表情不禁稍稍屏住气息。
那是一张成熟男子的表情。蕴含坚定意志的沉稳表情,足以让秀丽一扫原来只把他当成小孩看待的想法。
——直到这一刻秀丽才发觉,其实他比自己年长三岁。
“秀丽?你、你觉得怎么样?孤不会再吵着要你做馒头给孤吃,也不会要你拉二胡给孤听了。”
下一瞬间刘辉又恢复原来的模样,然而前一刻的表情却深烙在秀丽脑海。
“……如果有空的话。”
他、真的是自己所认为的那样吗?——心湖泛起小小涟漪,摇荡着秀丽的心。
就在此时,蝴蝶冷不防现身。
“陛下打扰一下。”
“什么事?”
“接获消息了。‘城下半数机能陷入瘫痪将近三十分钟,再不即刻赶回我就宰了你!’我是转达绛攸大人的意思。”
秀丽一时哑口无言,一旁的刘辉低吟一声。看来他早已大致预料到这个结果。
“……今晚真不想回去……”
刘辉哀哀泣诉着。贵阳红透半边天的妓院最顶楼,每晚均不绝于耳的这句话,今天却透出来未曾有过的深沉悲凄之情。
“——太慢了!”
开口第一句话刘辉当场遭遇绛攸的破口大骂。
“唔……对、对不起。”
“快把房门关上!”
“是!”
随手用力把门一关,连带震得一旁的奏折倒塌,将刘辉掩埋其中。
“哎呀呀!陛下您这是在做什么呀!!”
邻近的楸瑛面露苦笑,动手拔开堆积如小山的奏折,把国王挖掘出来。
“陛下,您不要紧吧?”
“……孤想一辈子埋在里面……”
“梦话请等睡着以后再说吧。”
楸瑛笑容可掬、并且不由分说的把埋在奏折当中的刘辉拖出来。
“赶快到案桌坐好!”
绛攸厉色大吼。刘辉乖乖的拨开淹没至膝盖以上的奏折,游到案桌面前。一面小心翼翼不撞翻案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一面准备坐上椅子之际,这是发现必须挪出空间才能就座。只好蹲下来以狗爬式挪开奏折,勉勉强强坐上椅子。
“先问一件事,秀丽姑娘没事吧?有蝴蝶负责照应想来是绝对不成问题。”
“没事,还有,静兰总算主动前往拜会白大将军,希望白大将军赐剑。”
楸瑛与绛攸不禁挑眉。
“终于下定决心了吗?只可惜他选择了右羽林军,本来是希望他加入左羽林军的,这下咱们的黑大将军肯定要消沉好一阵子了。”
“……依孤看就算只有名义上也罢,他是死也不要当你的下属吧。”
“哎呀陛下,您刚刚说了什么?”
“……抱歉,是孤失言。”
绛攸望着两人一来一往,边叹了口气。
“以他的实力足以在国试高中状元,此时正当人手短缺之间,算起来应该选择文官比较恰当。”
“静兰绝对不会答应的,连加入禁卫军都那么犹豫不决,更何况担任文官——风险太高。”
静兰被逐出王宫仅仅经过十四年。他曾被誉为才能最为出众的太子,迄今仍然听得见为他的器量感到惋惜的窃窃私语。
“如果、静兰担任文官的话——”
刘辉合上眼,蓦地忆起希望赐剑的兄长曾经拥有的一对双剑。
“孤愿意让位。”
“……陛下。”
望着蹙起眉心的绛攸,刘辉略显在意的笑了笑。
“孤明白,只是戏言罢了,其实孤最希望的是辅佐兄长,而非成为一国之君。”
绛攸对刘辉的感慨完全不屑一顾。
“荒谬至极!静兰已经不是您的兄长,也因此不可能继承王位,与其谈论这种不切实际的话题,现在,请您先想办法处理眼前这堆奏折小山吧!”
“……怀心眼。”
“很遗憾微臣跟楸瑛不同,对‘清苑太子’完全没概念——话先说在前头,微臣是认真的,最后微臣一定会辞官而去,因为有您所以微臣才会留在这里。”
刘辉噤口不语,腼腆的红了脸。对于过去从来不受人眷顾的刘辉而言,这番话的价值远胜过金银珠宝。
一旁的楸瑛默不作声的笑了。
“好动听的甜言蜜语啊,绛攸,真希望你也对我这么说:‘因为有你我才会在这里。’
“……你最好马上埋进奏折窒息而死!”
绛攸接连扔出手边的卷帙,楸瑛则身手敏捷的全数闪开。
刘辉调整情绪,大略扫视整个埋在奏折堆里的办公房。
“先问一下,这些全部都是请愿书吗?”
“是的!”
“……唔、唔——嗯……没想到、会采取这么极端的手段……”
刘辉想往案桌趴下,却找不到足够的空间。
面对成堆的请愿书,甚至连楸瑛的笑声也显得有些生硬。
“哎呀呀——你的长官做事可真是大手笔。”
“……阅改说、这是玖琅叔父的杰作,他在红氏一族的地位举足轻重。”
自从红黎深遭到软禁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整个城下陷入一团混乱,因为贵阳红氏一族全部停下工作。
无论职业种类,在各个领域拥有庞大主导权与影响力的红氏一族一旦停下工作,城下一半的机能立即陷入瘫痪。即便客户抱怨连连,他们却口径一至的表示“任何意见请向王宫投诉”,也因此短短时间内,才会在这个办公房积累了如此大量到足以让人泅泳其中的请愿书。目前请书仍然不断增加中,漫溢而出的奏折宛若泛滥的河水占据整个长廊。
宫内也呈现眼中混乱的景象。
“不过以玖琅叔父来说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因为他并未限制盐铁米的流通,范围也控制在贵阳以内,也没有发动红姓官员提出辞呈。”
“倘若红家麾下的官员集体罢工,这个国家肯定分崩离析。”
“……这就是、红家的力量啊……”
喟叹一声,刘辉环视小山一般的请愿书。
“原来如此,孤也学到不少,既然拥有如此庞大的力量,却愿意把国家交给这样一个毛头小子。”
“倘若有意站在顶点统治国家,红蓝两家便不会强大至此,因为他们明白担任一国之君非常累人,是个相当不划算的工作。”
一点都不错,目前沦落到不得不扛下这个不划算工作的刘辉,一边感叹自己的不幸,一边询问最不想询问的问题。
“红尚书大人目前情况如何?”
“占领其中一座离宫,处于自发性软禁状态。”
绛攸报告的语气夹杂着叹息,楸瑛则刻意瞠大双眸。
“呃?那叫软禁吗?怎么看起来生活过得比陛下还优渥。”
“为什么不放他出来?”
“……因为他已经做好准备,要被‘软禁’到自己遭受的不合理诬陷得到刷洗的那一天,这当然是故意讽刺。”
伤脑筋……刘辉暗地心想。
奏折已经逼至绛攸的腰际,楸瑛把不断坍塌的请愿书推倒一旁,有感而发的喃喃自语:
“话又说回来,遭遇如此排山倒海、蜂拥而上的压力,反而逐渐不觉得这是压力,真是不可思议……如此看来红家还蛮有正义感的。”
刘辉难得为一件事头痛不已、他才刚上任,总是希望能够手下留情。
“——楸瑛,另一半的机能隶属蓝家的势力范围,以目前状况能够维持多久?”
楸瑛轻声笑道:
“如果换成其他姓氏的家族,我们会趁机将所有地盘吸收合并,不到一天时间就能让城下机能恢复正常。然而无奈的是,对方是玖琅大人的话就无法这么做了,一方面他应该只是纯粹想引起骚动罢了,假如陛下一声令下,蓝家自当尽力而为——不过不需要蓝家亲自出马,这场骚动应该在一天之内便会平息下来。反言之,这是玖琅大人无言的要求,希望陛下在一天之内收拾局面。”
“孤明白,既然如此就尽快着手处理,再放任白痴四处为虐,到时朝廷会遭受池鱼之殃率先垮台……伤脑筋,区区一个利欲熏心的小脚色,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把歪主意打到黎深身上而非绛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