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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这都是些什么人呀?真是吓死人了!”入画忙靠近她家小姐几步,心有余 悸地小声说道。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快走吧。”平淡的声音细不可闻地吐出口气。
“好!”入画忙不迭地点头,“小姐,我帮你拿伞。”说著,便走到了供桌之前, 就在她拿起纸伞的一瞬,另一只手也从供桌下伸出,同时捉住了伞沿。
“啊!”入画被吓了一跳,不禁叫出声来。
“怎么了?”随著淡远的声音飘近,一只皓腕代替入画执起了伞柄,仿佛并没有看 见伞上的另一只手,只是用力将伞向外拉去,毫不迟疑。
旷之云岂容眼中的花朵再次消失?他一手更紧地拉住了伞沿,一手则掀开了桌布— —眼前光华忽现,梦境终于完全铺展:隔著开满桃花的纸伞,梦中的人儿已走出了梦苑 ,真实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道灼热的视线投射在她身上,仿佛穿透了面前的纸伞,更仿佛要穿透她的肌肤, 两朵红云不自觉地往颊上钻。在他的注视下,伞那端的她下意识地别过眼去,手上的力 道不觉也松了一些。
染霞的粉颊更胜桃花,旷之云不禁心神一漾,正要出言相问,却听——“鬼呀!” 自然是入画。
这一声惊呼,仿佛惊醒了两厢迷梦,红晕从她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冷冷眸光, “入画别怕,这儿哪里有鬼?最多是个死人。”
死人?他哑然失笑,同时也听出了对方的言下之意,“怎么,小姐打算见死不救? ”
她不理他,目光冷然地飘至供桌后的九曲莲台,仿佛真当他是个死人,手上仍紧抓 著纸伞,丝毫不肯放松。
旷之云扬眉看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姐既举眸向佛,又何不学佛几分 慈悲?”
岂料她答得坚决,“浮屠于我无用。”又将伞向自己拉去。
“小姐此言差矣。若无浮屠,又哪来小姐此刻的避雨之所?”他回得顺溜,手中更 是捉紧不放,“再说,刚才小姐既已替我掩饰,又何苦不救人到底?”
她眸光一闪,还未及回答,入画已抢先道:“你胡说!我们怎知你藏在这里?我家 小姐又怎会替你掩饰?”
旷之云笑而不答,只稍稍移开了伞沿,只见刚才放伞的地方恰恰隐著几点暗红。
“小姐,原来你真早就发现他了!”入画轻呼,“还救了他!”
“谁要救他?!”她冷冷道。
他看著冷然的她,眸中了然,亦有怅然,“小姐救我只是为了救己而已。”见入画 不解,他悠然一笑,“倘若当时我被发现,自然必死无疑,而二位作为目击之人,恐怕 也难逃一劫。”
话音中,她的目光终于移向了他的方向,有著几分惊讶,却仍是不掩淡然,“入画 ,不要听他胡言乱语,咱们走!”出言打断了他的话头,旋身便走。
那头力道忽松,他却不及撤力,“桃花”扑面而来——她竟弃了伞。
望著终于“盛开”在手中的娇粉一片,恍惚是将梦境拥了个满怀,他竟一时不知所 措,所幸心跳隆隆,像是擂鼓,更像是在催促著他向前探询。
“稍等!”勉力支撑起血流不止的身躯,他迎向旋身回望的她,忽然笑得诡异,“ 小姐,这附近可只有河岸,那些人找不到我,恐怕很快便会复返。如此再拖延下去,抑 或是动静再大些,他们会来得更快也说不定。再说,练武之人一向听力甚佳……”
“你这是在威胁?”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情非得以……”他扯出一抹无害的微笑。
说不动摇是假的,尤其是看到他那样艰难地站立。一手捂胸,身形摇摇欲坠,一手 却仍紧握著那把纸伞,仿佛那是他惟一的支撑,她不禁有一丝心软。
入画已先她一步看不下去,走上前去扶了他一把。
旷之云感激地看了入画一眼,随即又望向举棋不定的她,先是叹了口气,接著竟迈 步向她走来,眼眸与她咫尺相对,内含三分笑意,“小姐若再不救我,我可真喊了。”
竟是他的威胁起作用了吗?一向冷静的心跳居然变得杂乱无章,让她只得不甘不愿 地应了一声:“好吧。”
门外传来马蹄声响,接著一个中年汉子快步走了进来,一见两个姑娘便扯开了嗓子 ,“小姐,原来你们在这儿啊!真让我好找!”
“车老六,你又去哪儿喝酒了?居然这么晚才来,当心我回去告诉管家!”入画一 手扶著旷之云,一手指著来人的鼻子啐道。
“我的姑奶奶,你这回可冤枉我了,我原本早就到了,可路上——就那边不远,被 几个人拦住了,竟然说要检查我的马车!哼!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是谁!连名府的马车也 敢乱动!”车老六忿忿道,目光移至旷之云身上,“这是……”
名府?她竟是名府的人?旷之云看向身旁的她,她正自默然,目光飘向门外的雨帘 。他随著看去,只见雨帘深重,前路难料,猜她又有犹豫,心中不禁掠过几许怅然,略 加考虑,却终是将一直紧握的纸伞递到了她的面前,“小姐,谢谢你的伞。”
与此同时,她偏偏也开了口,却是答车老六的话:“他是我朋友。”
两句话重重叠叠,听在彼此耳中却别样清晰。
望著他递来的伞,她暗自疑惑:真要救他时,他却终究怕连累了她。可他刚才又为 何要纠缠不清?难道仅仅是为了一把伞?难道……他还有什么目的?想著,困惑的目光 不禁朝他飘去。
原来是他误会了。刚才她并非变卦,只是在思量如何介绍他的身份。旷之云的嘴角 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来,见她眼里疑窦尚存,于是自认理亏地任她的目光逡巡周身。
她看不透他,尤其是他的笑容——好像一切了然,万事轻松,其中甚至还带著一丝 邪气。他站在那里,凌乱的发,血迹斑斑的衣衫,还有狼狈的身姿,明明都和方才一样 ,此时映在眼中,却忽然有了丝异样,不禁令她有些好奇。
她将伞又推给他,转身向车老六道:“扶他上车。”说著,故意转颈看他,冷冽的 眼神里竟不觉透出股坚决。
接触到她的目光,仿佛是花瓣在眼前纷飞乱舞,旷之云心弦一松,竟一头栽了下去 。
“刚才还死皮赖脸的,怎么这时候就晕了?”扶著他的入画,成了第一个垫背的。
“别说了,咱们快走吧。”她吩咐车老六将昏迷的旷之云移到车上,自己也跟著上 了车,身下一硬——原来是那把纸伞,仍被他牢牢地攥著。她动了动眉峰,伸出手去, 费了些力气方才取出伞来,伞上缤纷的花朵中点缀著几点殷红——是他的血,乍看去, 像是飘飞的花瓣;细看来,竟像是散落一地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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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惊蛰侵侵槲叶香,木花滞寒雨。
今夕山上秋,永谢无人处。
秋雨已歇,零落一地黄叶;晚风徐送,点亮千盏华灯。
醉人的香甜在傍晚的风中飘送,那是桂花酿的醇香,甜美得仿佛是团圆的心愿,只 待今宵中秋月明。
若不是心潮烦乱,这本应是个美丽的黄昏,而紊乱的心潮,又多半因为那个已在府 中赖了多日的男人。自从被救回名府,他竟然一直都没有清醒过来,任一个又一个大夫 走马灯般的穿梭床前,还有一拨又一拨的流言蜚语招来府中一干人等问长问短。一想到 这里,名枕秋不禁蹙起了娥眉。
眼见菱花镜中灯影摇曳,耳听得门外人声嘈杂,自知一向与这一派喧嚣格格不入, 她正欲关窗图个清净,余光却瞥到几个丫鬟,有的捧衣,有的端水,正向这边走来。
好个盛装打扮!她在心底冷笑一声,顺手关上窗户,悄悄溜出房门。
府中四处人声鼎沸,她却只想找个地方清净一下,于是不及多想,扭身走入了厢房 。孰料刚推开半掩的房门,一股药味便扑面而来,将屋外的香气冲个一干二净,让她不 禁又皱起了眉头。
“小姐,你怎么来了?”迎面竟遇上入画。
差点碰翻入画手里的铜盆,她看到盆中一层血花漂浮,这才想起:这里正是那男人 的住所。善良的入画不时前来照料,还不忘回去向她描述病情,让她虽从不曾来探望, 却也能知晓那人境况。
“他流了好多血呢,到现在都还没醒。”入画误会她是前来探病。
事到如今,她也只得走进房中,不料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正 张牙舞爪在床上人胸前的层层白布之上,像是猖狂的梦魇。
心头倏忽一悸,她停下了脚步,下意识地想寻找些安定,却未料原本在照料病人的 众仆都因她的到来而噤声肃立。满屋死寂之中,最先安慰她的,竟是一双刚睁的眼睛和 一抹她搞不懂的笑。
“你在?”旷之云好整以暇地等待著她,虽然话音里难掩疲惫,却并不影响他嘴角 撩起的丝丝笑意。
听出他话中的期待,可惜她却从没如他所愿地守侯床边、衣不解带,于是不客气地 打断他的自作多情,“刚来。”
“哦。”他自嘲地挑了挑眉,盛满笑意的黑眸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来看我死了 没有?”
她横他一眼,恼他抢了她的下文。
正想著,门外人声作响,打断了她的思路,在下人们“老爷”、“老爷”的恭唤声 中,一位须发如银的老人拄杖而入,身后还有数人亦步亦趋。
名枕秋一见,便知该来的终究要来,于是不慌不忙地道了个万福,唤了声:“外公 。”
名老爷年已七旬,精神还算矍铄,虽然这两年已不太过问名家的事业,却仍是名府 无可取代的一家之长。
他满含责怒地看了名枕秋一眼,终究忍而未发,只道:“你果真在这里——那个人 是谁?”
名枕秋神色未变,“回外公的话,他是枕秋的恩公。”
“恩公?”老人打量著旷之云,满面狐疑。
“枕秋前日外出之时遇上了歹人,幸得这位公子挺身相救,还因此受伤,所以枕秋 就将他带回府里疗伤。”名枕秋答得从容,“不信您去问车老六,那些人还想搜枕秋的 马车呢!”
此言一出,众人皆讶,纷纷都将好奇的目光投向旷之云处。
旷之云心中暗笑,自不去拆穿,索性闭上了眼睛。
名老爷虽然似信非信,却暗暗认为这个理由尚算合理,至少能堵住府里悠悠众口, 脸色顿时霁和许多,却仍是责备道:“那为何不早来说明?”
“只因恩公尚未清醒,外公最近又身体欠安,枕秋怕外公担心,所以未及禀告。” 名枕秋侃侃而答。
名老爷点点头,正想就此作罢,却不料他身旁侍立的一名锦袍男子目光闪烁半天, 终还是不甘地重又挑起话头:“入画,你当时也在小姐身边,怎的不保护小姐?”矛头 并不直冲名枕秋,反倒找上了入画。
“大少爷,我……”入画哪里应付得了,顿时慌了手脚。
“表哥此言差矣,入画也不过是个弱女子,你让她哪来的本领?”名枕秋冷眸斜睨 ,“倒是表哥,你那时又身在何处?”
“兆□……”名老爷也觉锦袍男子出言不妥,正欲发作,却已有人赶来为锦袍男子 解围。
一名蓝衣少妇,面容姣好,仪态娴雅,至名老爷跟前款款说道:“老爷,兆□也不 过是担心秋妹安危,这才口不择言,您老何必在意?况且待会儿还有贵客降临,他恐怕 也是这一阵子忙糊涂了。”
这话提醒了名老爷,他斥责一句:“还不及你媳妇懂事!”又问道:“酒宴的事都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准备好了。”碰了钉子的名兆□只得连声应著,神情尴尬。
直到那蓝衣少妇——名和氏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轻轻提醒,“夫君,不如你再去 看看?”他方才怀忿告退。
名老爷又将注意力转向了名枕秋,见她依旧家常衣著,未施脂粉,不禁蹙眉。
蓝衣一动,名和氏又已赶在了他的话前,只见她一脸关切:“秋妹,怎么还没梳妆 打扮?是首饰不合意?还是丫鬟们手太笨?嫂子最近刚买了个丫鬟,听说手巧得很,待 会儿我让她去给你梳头如何?”
“劳烦表嫂了。”名枕秋淡然一句,不置可否,眸光悠然地飘于事外,“我倒不是 嫌弃首饰、丫鬟,只是听说陈大人最近似乎心境不佳,今晚能否前来还未可知,我与其 盛装打扮见不著贵客,倒不如先自省却了麻烦。”
“原来如此。秋妹你放心,陈大人已应允多时,又岂会反悔?再说,这灵州城里, 就算是知府,也不会不给老爷面子。”名和氏忙道。
这几句话说得甚为得体,名老爷不禁点头附和:“只不过是府里丢了个师爷,陈大 人有些担心罢了,不过担心归担心,已经答应的事情他总不会反悔。”
总之就是避不过了?名枕秋暗想,悄然闪烁的眸光不期然正撞上一双幽深的黑眸, 不知何时已静静地开启,怕是早将一切都看在眼底。她本能地想避开,却总也躲不过, 水眸于是对上他的,视线直探进那瞳里,也不知那里面到底藏了些什么,她竟是一如救 他之时——即使怀疑,即使心慌,却还是忍不住地想一探究竟。
黑眸里闪出一抹笑来,最终跃上了眉梢唇角,“这里是……”旷之云呻吟一句,刹 时换上了似是初醒的懵懂。
“这里是名府。”名老爷道,“先生又是……”
旷之云似笑非笑地看了名枕秋一眼,方才缓缓说道:“在下乃是府衙里的师爷—— 旷之云。”
他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
当他刚才用那样的眼神牢牢地看住她,然后玩味似的在吐出每一个字的时候,观察 她的反应,她就已认定这个男人非但是包藏祸心,而且还大胆得可以。否则,他就不会 死皮赖脸地强拖著病体来参加宴席,更不会自始至终用那双黑眸锁牢了自己。
好不容易见他起身迎向刚到的同知,名枕秋这才舒了口气,不禁厌恶地频蹙柳眉, 讨厌自己一向平静的心湖竟屡屡被这男人扰乱。
目光却仍是不听使唤地向那身影飘去,许是长身玉立的他总比那胖胖的同知来得顺 眼,她自我安慰著。眼见他跟在同知之后重入正厅,虽识礼地保持了半步之遥,却无丝 毫谄媚之嫌,倒更像是有意谦让,相比之下,被众人簇拥著的同知大人虽意气风发,反 倒却难入她目。
一进正厅,名老爷便高声说道:“枕秋,还不来见过陈大人!”现在的他已卸下了 傍晚时的威严,只剩满面春风。
名枕秋只得走向陈墨霖,罗裙微动,勉强一福,轻纱拂地便起,不愿多惹尘埃。
刚一抬眼,不期而然地又跌入一双带笑的深眸,隔岸观火似的凉凉瞧著她。强压下 噬人的心火,她还他一抹冷笑,迳自走向自己的座位。只剩下深眸的主人兀自挑高了两 道修眉,回味著她的反应,良久不已。
名老爷对名枕秋的冷淡似乎早有预料,毫不在意地依旧满脸堆笑,连忙招呼陈墨霖 入坐,再一一介绍家中诸人。
陈墨霖只好忙于应对名家上下走马灯般的一一见礼,好不容易才搞清这一屋人之间 的关系:那锦袍青年是名老爷的侄孙名兆□,那蓝衣女子是他的妻子名和氏,而她身旁 的男孩是他俩的独子,好像叫做什么卿儿。当然,最先出来见礼的便是名老爷的外孙女 ——灵州城的天之骄女——名枕秋。
陈墨霖本不喜欢出席这样的场合,若非还想和名老爷商量有关稳定米价的事宜,即 便是三请四邀,他也不愿来此受罪,所以现在虽然人在这里,却是浑身不快,趁著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