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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有那女子吗?”
”当然,”
“那就等你找到她的时候,带来让我死心吧。”他听到那女子脚步远去,抛下一句 、“或许到那时,我就会把解药给你:你也心甘,我也情愿”
身旁的人儿嘤咛一声,拉回沉浸在回忆中的旷之云。他睁眼俯瞰,见名枕秋不知何 时醒来,正张著双迷蒙的水眸凝望于他,他笑了笑,“还要听吗?”
名枕秋脸一红,敢情他一直都在说啊。她早已枕著他睡著。梦里她又看见广爹娘和 妹妹,他们的身影却像泡影空花一样冉冉淡去,留在她脑中的只剩下往事淡远、如梦似 烟,还有耳边模模糊糊的似有柔情低语,计她决心与旧梦告别。
“听啊,”她忙点头,给他一个聆听的保证。
于是他微笑著诉说:“后来幸好有个大医献上了一个祖传的方子,治愈了他的眼睛 ,可那颗复明的心却不再平静——他要报仇,不仅为自己的眼睛,也为自己被污辱了多 次的尊严。”他顿了顿,看向她,她不自觉地一震,眼中却已少了灼热的快意恩仇,多 的是关切。
“朝中本就明争暗斗,少年深知其中纠葛,于是花费了数年光阴等待,终于瞅准了 机会,扳倒了尚书。”其中多少勾心斗角,他已不愿再提。即使他没有直接上折,他也 做了许多推波助澜之事,况且还有最后的一语定局。
“弹劾的折子递到了皇上那里,罪证确凿,只是尚书毕竟在朝多年,怎样定罪,皇 上仍有犹豫。‘力保’与‘严办’的两方在上书房里争吵无休,最后,皇上让他们统统 退下,独留下了少年一人。少年一直都没吭声,皇上也没直接问他的意见,只靠在榻上 闭目养神,叫他随意念些诗词安神。于是少年便拿起本唐诗,一首首地读著,直到读到 白乐天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皇上睁开眼来,看了少年一眼,问道: ‘这是你的意思?’少年点了点头。皇上沉吟了一会,又让他继续,但少年知道自己已 经成功,因为皇上已经明白这首诗是他故意提前念出的。果然不久,皇上便下了旨意一 一严办。”
一语定生死——真正高明的复仇方式,可为何复仇成功的人却将此作为抹不掉的追 悔?想到曾经的无尽梦魇,名枕秋已能隐约理解。
“旨意一下,尚书府无数人头落地。”旷之云不觉改变了人称,“抄家那天,我也 去了,原本以为大仇得报会舒心畅快,却未料越往里走,心却越沉。当我看到繁华尽毁 ,满府狼藉,还有站在这狼藉中惟一神色自若的女子,没等她开口,我便已知道她就是 那个以解药相挟的人。‘你报了仇了?’她问我,我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显然并不需 要我的答案,又道:‘我就要随女眷发配关外了,你就是再想找解药,也永远别想找著 我了。大家现在两讫。’我心一惊,却见她回眸望向府里远远的一片火光,听她背著我 幽幽道:‘为什么那林子里的人不是我?’我这才看清起火的正是那一片桃林,而这样 一个我本该痛恨的女子,却在我身旁不停地流泪……不久以后,我便借故离开了京城… …”
离京的时候黄叶漫天,他逃避了将至的初雪,因他知道那片洁白掩不住这刺痛的经 历,反能照出他的狭隘——他冷然于官场污浊,到头来,自己却做得更绝!走前,他悄 悄前往了已经破败的尚书府邸,看著那一地焦木,不禁想起了曾经的春花,想起了他的 旧梦——他的旧梦是否也已随著这场心火湮灭?
于是,他决心开始寻梦,他打听到当初的戏班散在了江南,于是他走进了这片烟雨 迷蒙,也走进了她与仇恨的纠缠……名枕秋沉吟在他的“故事”中,“她是真心的—— 所以你后悔了?”一片真心却换来家破人亡,即使是那女子手段卑劣在先,这冤冤相报 的结果也太可怕!心里一阵紧缩,不禁想到了自己,若自己当真一意孤行,这名府又将 是怎样的结局?她当真忍心去伤害这府中众人?且不说当名老爷端起杯子时她的彻骨心 颤,就说今日卿儿的落水也让她悔得肝肠寸断——原来仇恨当真是刀,血流到头,终是 两败俱伤!
“你吃醋了?”他问。
名枕秋淡淡道:“别打岔了,我已经想通,不会再自己折磨自己了。”知道他是怕 勾起她难过,所以故作轻松,于是她直言相告,更聪明地避开了他的问题。
听她终于肯放下往事,首次吐露过去的他也绽放出了微笑。为何苍茫世间,偏偏是 彼此能互相吸引?是不是因为他们本就是同一类人——她拥有著坎坷命运练就的冷然无 波,而他,则摘不下笑看风云的邪魅面具,都曾以不同的方式却同样的冷漠看著世间万 物,任凭温柔旧梦淹没在时光河川。千唤,而无一回。
也许,原因其实很简单——仅仅是因为沉在深处的那颗真心,已经太久无人温存。 于是,盈握她手,“那就好。所以,不要再犯与我一样的错误。”
泪水又一次盈满了眼底,望著这个用自己的伤垫她的伤,用自己的痛盛她的痛的男 子,她又怎能不用力地点头,漾出一抹清淡的笑花——这是她此刻最好的回报——用她 的笑换他的笑……初现的晨光丝丝撒进屋内,像是茧蛹抽出的丝线,穿过万丈红尘,越 过瀚海沧桑,串坠著尘缘,只待蝴蝶羽儿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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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秋惘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随著赈粮一案的折子递往京城,灵州便黑云压城,尤其是名府,更是山雨欲来,彷 彿一切都只待尘埃落定。
全城惟独陈墨霖情绪高涨。办了这样的大案非但扬眉吐气,甚至震动朝野,仿佛已 能看到将来的锦绣前程,欢欣鼓舞之余,只等朝廷钦差早些来到,让他再著手大于一番 。
旷之云却没有他这样好的兴致,经过这次事件,他倒发现陈墨霖在京里似乎很有些 关系,不然以他小小同知怎能将这样涉及整个江南官场的折子直递上京城?而且,他还 觉得陈墨霖最近似乎不太对劲——兴许是自己总泡在名府而不回府衙帮忙,让他有些不 满吧,他猜想著,暗笑自己多疑。
唇角微扬,却发现身旁的佳人似乎比他还心事重重——烟眉凝成一线,名枕秋的目 光飘忽在名府的亭台楼阁之间,虽然解脱了仇恨,她却不觉陷入了另一个僵局。
暗夜仍是有梦,不为仇恨纠缠,却因去留难定。每每泪流而醒,便撞上他了然的目 光,扑于她面颊,氤氲成一片。仿佛他什么都不会在意,一切都随她选择,无论“枕秋 ”“章秋”之名,他都会接受,他只是为她的辗转而心疼。
每到那一刻,她便会忍不住想紧拥他,却又有那么一点点恐惧——她如今究竟是谁 ?是能一走了之的“章秋”——丢下这一府老幼承受即来的风雨,她于心何忍?何况这 风雨也有她一份推波助澜;还是勉强留下的“枕秋”——难道她还要冒充下去?那她以 何身份承受他的情意?
“小姐,老爷有请。”下人的来报,收拢了她的愁思。
名枕秋不自觉地看向旷之云,眸中有著不安。
“小姐马上就来。”旷之云收到了她的求助,首先打发了下人。
“我……”她竟有些害怕,怕一见到名老爷,她就会想到过去的不快,以及她曾经 的残忍。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将来你终究是要面对的。”他可不希望她这样逃避一辈子 ,他虽然有耐心,却也不想陪她犹豫到地老天荒,于是他揽住了她的香肩,“毕竟他是 你妹妹的亲外公。”
名枕秋点了点头,又抬眼望他。
旷之云知她倔强难改,永远也说不出求他的话来,于是会意的与她同行。
秋还未深,离冬尚远,身处南国的房间内却已点燃了炭火,淡淡的气味飘满了屋子 ,闻来有几分萧索,就像是垂暮。
看著缠绵病榻的名老爷,名枕秋已有了种落泪的酸楚。人生在世不过如此,就算占 尽财富,又能怎样?就算仇深似海,又能如何?如今躺在床上的,也不过是个可怜的老 者。心里一阵酸,更一阵悔。
“荷荷……”名老爷含混不清地吐出几个字来,身旁的管家连忙凑上前去,费力地 分辨了半晌,方才抬头对名枕秋说:“小姐,老爷让你靠近些。”
名枕秋依言走到床边,名老爷昏暗的眼里放出了光来,想说话,却一阵咳嗽。
“外公?!”名枕秋忙替他抚背颀气,这一切动作看在旷之云眼中已是那么地自然 。
名老爷咳出一口痰来,终于舒服了一些,“枕秋……你还……怪外公吗?”
“啊?”名枕秋一惊。
却听名老爷又道:“怪也不打紧……是外公老了,记性差了,当初……你娘……唉 ……我怎么又要逼你……”他咳嗽了两声,“你不愿意嫁给陈大人吧?”
“我……’名枕秋犹豫了一下,终于摇了摇头。
名老爷苦笑了一下,“你可比你娘爽快多了……她当年只敢偷偷地跑,却不敢跟我 说。”想到了惟一的女儿,他已忍不住要落下老泪,顿了顿又道:“所以,你现在要是 喜欢谁,不喜欢谁,都不要瞒我……”
“外公……”听他推心置腹,名枕秋未语已先硬咽。往事悠悠,当真已无对错可评 说。
名老爷抬眼看了一眼名枕秋,又看了一眼旷之云,说道:“我听人说,旷先生对你 不错,当初他还救过你呢……你要是愿意,不如趁外公还有些力气,替你们文定了吧? ”
名枕秋不知该如何回答,柳眉轻锁。名老爷看在眼里,难掩失望,还未及开口再问 ,又一日气梗在了胸口,不由得又开始咳嗽喘息。
一旁的管家、下人忙围了上去,名枕秋也不停地给名老爷拍背顺气,忙了好一阵, 名老爷才恢复过来,但已浑身乏力,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望著名枕秋,等她回答。
“旷某会小心照顾她的。”旷之云替名枕秋给了他回答。
名老爷盯著他良久,似乎满意了一些,终于疲倦地沉沉睡去。
“我……我不……”名枕秋艰难开口。
“不想嫁我就坦白说,我受得起打击的。”旷之云一脸邪笑,用臂弯将她箍牢,哪 里有半点能受打击的样子。
“不是……”契合在他怀里,一阵晕陶陶的暖。
“那就是想了?”他没个正经,侧首给她一吻。
“我……”红晕爬上了小脸,名枕秋暗恼:他怎么总爱转移她的话题?
旷之云总算识趣地不再逗她,手里把玩著她的手指.“你可得自己拿主意。”巧妙 地掩饰著期待的紧张,也不知是因为这事牵扯到她的过往,还是当真拿不准她的芳心。
名枕秋从他怀里抽离,并未发现他在她身后悄悄地皱眉,随后便闭上了双眼。她怕 在他的怀里,她会贪恋太多而没了理智,所以便独自倚坐在窗前,让凉凉秋风助她想个 究竟。
眼前黑暗的短暂时分,她的抽离竟让他的心头一紧:莫非当真是报应不爽,他终究 躲不过失明?不!他还想再多看看她的,再多一点时间将她的身影永远雕刻到心里!
所幸黑暗每每袭来,却都来去短暂,眼前很快便又有了光亮,他看见她独坐凝神的 身影。看来她是吃定了他的耐性,知道他会给她时间开口。可此时,凝望那娇躯,也不 知怎的,他忽然很想不问其他,只将她牢牢地凝握在手,一生不放——啊,文定,莫非 真是要文定的缘故?他低眉而笑,想不到自己也会如此认真得世俗。
等待的时间最是难耐,贪看那动人身姿,他无意中想起了桌上的文房四宝,终于找 到了方法来填补空虚。
思索半晌,名枕秋回过身来,正欲开口,却见他正埋首案头,专心致志。好奇心起 ,她走至他身旁,看他妙手丹青,画的正是她!
她本不敢相认,只因他将她画得太美。她何时如此面如芙蓉,眼似秋波?她又何时 这样香花依依,笑容婉转?可她认出了那浅淡的眉宇,眉宇间的一点轻愁——他竟这样 将她瞧透!他瞧透了她即使能放下仇恨,也还是放不下名府;即使她能忘记过去,却还 是忘不掉内疚。可她终能含笑,都是因为有他,因为有他拈柔情之花管她鬓边——无论 画里画外!
忍不住从背后贴近,将感动的眼泪流到他宽阔的肩头,“你将我画得太好,这画… …能不能给我?”
旷之云则在前面低笑,“这可不行,我要自己留著。”顿了顿,声音里有著丝淡淡 的怅惘,“也许有天我老眼昏花了,还可以摸著它想你年轻的时候。”
她没听出话中深意,只赧红了俏脸,“就是你老了,我……我也还会让你瞧著的。 ”这已是她最坦白的表达。
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他笑得心满意足,回身将她抱了个满怀,“你这是答应了? ”
她轻轻点了点头,又赶忙抬起了头来,辩白似的急急说道:“我……是为了外公, 是我对不起他老人家,所以……所以……”下面的话却迟疑著难以出口:他将怎样安排 他们的未来?她总不能自己开口要跟他浪迹天涯。
“所以,你只是暂时留在名府当大小姐,等这里风平浪静了,你便要离开。”旷之 云眼波清明,早将她的心思收入眸中。
“可以吗?”她问得惴惴。
原以为依他性格,他又要“讨价还价”,未料他却爽快地答应,笑若高天流云,“ 说吧,想去哪儿?”
眼眶一阵灼热,她投入他的怀抱。其实她哪儿也不想去,因这世上,她只贪恋这一 方温柔……
数日后。
“陈墨霖,你到底有什么事?”一回衙门,旷之云便指名道姓地发问。他不知道今 天是什么日子吗?他怎么敢在文定之日把准新郎官招回府衙?
“旷兄,实在是不好意思。你莫见怪,莫见怪。”自知理亏的陈墨霖只得赔笑,“ 实在是有急事,事完了,立即就放你走。”他怎会不知道?且不说名府因要借办喜事重 震声威,而将文定之事搞得异常盛大,就说了之云本身,小小一个师爷居然“赖”在名 家“赖”成了“驸马”,这件事情已经弄得全城轰动。要不是事关重大,他又怎会去冒 这天下之大不题?
“有话直说。”旷之云威胁地眯起了凤眸。
陈墨霖只好实说:“是钦差大人到了。”
旷之云直觉地一蹩眉,“与我何干?——我告辞了。”
“旷先生慢走。”却听屏风后有人说道,一名身著官服的男子随语缓步而出——正 是钦差袁枫。
见到袁枫,旷之云不觉眉心一紧,随即只得无奈一笑,定住了身形。
袁枫道:“旷先生在赈粮一案中协助陈大人办案,多有功劳,就连圣上也有所耳闻 ,特有密旨嘉奖。”
矿之云掀袍跪下,陈墨霖则恭身退出。
袁枫请出赛旨,旷之云接过阅后,不禁眉峰更紧。
袁枫拉他起身,问道:“事情不妙?”原来他二人是京中旧友。
旷之云苦笑著看他一眼,“是密旨,你还敢问?”
袁枫笑了,“密旨我也能猜著七分。皇上是不是问你:居丧三年,丧期已满,怎么 有空查案,却无心回朝?”
旷之云点了点头,叹道:“看来这回是非回去不可了。”
“你就是不回去,我也要把你押回去。”袁枫道。
“怎么?’
袁枫压低了声音,“朝里有人弹劾你居丧不忧,借查案之名,行苟且之实,与江南 富商之女过从甚密。”
“想不到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