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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外,京城内,只有太师府太傅府与抚远将军府花灯高悬。当日晚上,京城的老百姓们在自家被窝里听得密密整齐的脚步声疾疾,火把的光亮红了半条街。有呐喊打斗声。
第二日清晨,挂灯笼的三家府邸门前一片狼藉。太师太傅与太傅的儿子吕将军,太师的儿子秘书令都因谋逆罪进了刑部大狱。
正月十六开审,太后亲自到刑部听审。太师与太傅立于堂上,不跪不拜。娄尚书大怒,在谋逆上又加了一项罪:对太后不敬。
吕太傅笑道:〃娄尚书的道理有趣,解说法理也有趣。老头子虽被你扣了个谋逆的帽子,却还没定罪,万岁未下旨罢我官职,请教太后,一个从三品尚书,在两公面前如此无状,又算什么罪?〃
太后昧着良心栽赃,底气总有不足,噎着不说什么。这一天未审出结果。
再两日审时,依旧未果。
又过一日,密禁卫带回了司徒暮归认罪的折子,司徒暮归被押回朝中。
恒爰拿着此折去见太后,道:〃母后,既然罪魁已认罪,母后近日颇多操劳,正该歇歇了。事不关太师太傅两家。请出天牢后朕下旨安抚。了结此案罢了。〃
太后栽赃了这些日,虽是为了娄氏利益,也有些许是因为恒爰在朝堂上回护吕程两家,削了娄氏面子。如今有个台阶下,却也心动。于是秘密捎话给大娄尚书,让他办了司徒暮归,结案。
娄予省却不松口,〃司徒暮归认罪,正说明司徒氏牵扯此案,方便将司徒氏一遭办了,如果依皇上的意思,却中了司徒暮归的开脱之计。皇上已下旨不得擅动司徒暮归,放了其余人后,皇上一定想法保司徒暮归脱罪,到时候我们一番作为岂不尽落空?如今与吕程两家已势成水火,今日不将他置于死地,他日便亡我娄氏。〃
太后其实不是个很有主见的妇人,被此一说,又有些犹豫。
娄予省道:〃朝中争斗譬如两军对阵,鸣鼓交锋后,再不能说仁慈二字。〃
于是司徒暮归关着,吕太傅关着,宋太师关着,吕先与程文旺也关着。朝中人心惶惶,中庸者索性称病不朝,冷眼做壁上观。皇上虽之前明显向着太师太傅党,但显然没斗过太后,眼睁睁看着抓人无甚作为,于是娄氏门下驱者众众。亦有直谏硬臣替两公鸣冤,大多被娄氏算做谋反同党,抓进天牢。
娄尚书喜欢抓人,还喜欢一抓抓上全家,刑部天牢人数暴增,几欲满员。只得将之前抓的一些他案要犯提前砍了一批,腾出地方。
司徒暮归进天牢后第二日,睿王恒商回京,直闯内宫。娄尚书亲自在皇城外拦截,赵谨请出恒爰的密旨,侍卫人等不敢挡路。娄尚书还要堵在门口,恒商冷笑道:〃此是我恒家天下,你这奴才是何人,敢在皇门前拦本王?!〃扬起马鞭重重甩下,娄予省脸边肩头顿时被抽出一条血痕。众侍卫忙拉着娄尚书后推。恒商催马入皇门,在马上眼角余光向下一瞄,〃尔当庆幸,本王今日未带佩剑,不然你这奴才的狗头早落地了。可惜污了本王一条鞭子。〃抛下马鞭在地,赵谨奉上新鞭,恒商驱马进皇城,内门外下马,径直到御书房见驾。
恒爰看见恒商,惊喜且惊怒,向赵谨道:〃朕命你们护卫睿王到龙安寺,大局未定前不可回宫,此是为何?〃
恒商跪在御桌前道:〃皇兄莫责怪赵禁卫,是臣弟执意回京进皇城。〃恒爰弯腰扶他,恒商跪在地上,握住恒爰手臂,〃臣弟请问皇兄,皇兄打算办了太后与娄尚书,还是杀了臣弟太师太傅少师文旺与慕远?〃
恒爰不语。恒商苦笑道:〃太后是皇上生母,孝道为先,皇兄如何下手。太后生出此事,其实还是怕臣弟会夺皇兄的皇位。若要朝廷太平,请皇兄只赐死臣弟让太后安心,莫让其他人再受冤屈。〃
恒爰扶起恒商,涩然笑道,〃你说得这是什么话。恒氏血脉,当如今只剩下你和朕。朕若无后,江山社稷定要由你来担。你若没了,朕一个人在世上,又有何趣味。〃凝视恒商片刻,终于趁此情境,圆了多年的念想,伸手将恒商紧紧抱住,〃你要记住,即使没了朕,也不能没了你。朕定会平下此案,你放心。〃
再一日后,恒爰终于降下口谕,将司徒暮归提到思澜阁御审。
第57章
二月初二,圣旨下,中书侍郎司徒暮归意图谋逆,挟持睿王,罪无可赦。念司徒氏辅佐太祖开国,数代忠良,免其极刑,流配东渊。
太师太傅,程吕两家的其余人等,以及被大娄尚书攀附投入牢中的官员,却并没有得到赦令。
程文旺问吕太傅道:〃慕远以己身顶罪,皇上定了他的罪,为什么依然关我们在此处,小侄很不明白。〃
程太师很不高兴,〃小畜生长大了心向外,不来请教他的亲老子,反倒去问那吕老儿。〃
吕太傅望着牢房角落里琳琅张罗的蜘蛛网道,〃没什么可不明白的。皇上年岁日盛,司徒氏和娄氏两大外戚,我与你老子两大权臣,譬如四条桌子的腿,桌子面再怎么着,也比桌腿撑出的尺寸大不出多少。倘若一条腿断了,桌子放不得物事,两条腿三条腿断了,桌子不成形状。如果只是一块没有腿的木板,放在地上,那么这块木板想多大,就可以多大。〃
程文旺默不作声。
程太师皱着眉头道:〃喂,吕老儿,你在天牢里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不怕立刻被拖出去斩了?〃
吕太傅道:〃我都进这里来了,还有什么可怕的。一个虚名不能白白地顶着,总要有点东西对得住它罢。〃
程太师摇一摇脑袋道:〃你这句话我听着倒顺耳,说得好!可惜司徒家那小儿,那孩子神神叨叨花天胡地的,老夫一向看他很不顺眼,没想到竟肯出头顶罪,真是个好孩子,可惜可惜。皇上顾忌司徒氏手中的几万兵权,放了他一条生路,只怕太后那个婆娘又犯傻,非杀他不可。〃
吕太傅用袖子捂住嘴,重重咳了一声。
程太师睁圆眼道:〃怎么了,不是你说的,要有点东西对得住这个虚名,老夫今天就豁出去了!太后这个婆娘……唉!人中间最难缠的是女人,女人中最难搞的是寡妇。尤其是这种年纪轻轻就死了老公做上小寡妇的老寡妇。啊,太后也不算老,比文旺他娘小了不少呢,嗯,算是半老寡妇。〃
吕太傅和程文旺齐声大咳,吕先在墙角里也清了清嗓子。
程太师便沉默了半晌,忽然道:〃司徒家那慕远,真能保住命么。〃
天牢中寂寂,吕先望着破草席沉吟,这几天众人都受了些刑,吕先的手臂上斑驳是纵横的血痂,吕先新近时常有意无意握着一个破桶把儿,试一试伤了筋骨有没有恢复力气。他再握紧那截木头的时候,吕太傅开口道:〃先儿你莫要指望十五殿下去救那司徒家的小儿,十五殿下此时,什么也做不得。〃
恒商被恒爰一道旨意拘禁在睿王府。看守睿王府的人,武功都在恒商之上。恒商欲强行出府数次,都被拦了下来。
朝中还有寥寥几个未被大娄尚书送进天牢的官员,齐齐聚在殿前,长跪于地,一言不发。
大娄尚书又向太后道:〃皇上将司徒暮归定为谋逆,却只将他流放到东渊去,其实还是想替吕程两家脱罪,若不想让此事成真,就要趁早。〃
太后已经听了大娄尚书无数次,但此次却有些踌躇了。有些内情,大娄尚书不知道,太后却不能不忧虑。原本司徒家的人,就算砍断了根,太后的眼也不会眨一下,但是,此时,太后却在想,如果司徒暮归真的死了,皇上会怎么样。
太后从初二晚上思索到初三天明。她吃了早饭后,去见恒爰。
向乾清宫去的路上,有传报说,司徒夫人硬闯进宫,求见太后。太后想了一想,命人将司徒夫人带到千寿宫去。
司徒氏当年随太祖皇帝打天下,江山初定后,太祖曾赐司徒氏的女眷一块令牌,紧要时可凭此牌直入内宫。司徒夫人就是凭借此牌,进了内宫。
司徒夫人到了太后面前,痛哭道,〃太后与奴婢皆为人母,己子欣欣,何噬他人子?太后其实知道,我儿本没有罪,司徒氏愿从此到深山老林去做一门庶民,求太后饶了小儿的性命!〃
太后心中的一点踌躇被这一哭哭得荡然无存,端正地坐着道:〃你儿的罪分明是他自己认的,并没有人逼他,皇上念及司徒氏的功劳,已经饶了他性命,你又在此处哭得是为何?难道竟是要诬陷哀家害了你儿子?司徒暮归谋逆,你们司徒全家怎可能脱得了关系,不去家中待罪,还来宫中哭闹,有没有把皇上和哀家放在眼里?〃喊来左右,将司徒夫人拖了出去。径直去乾清宫。
恒爰正在乾清宫的回廊上,遥遥看远处的殿阁上挑的檐角。
昨天的这个时候,一副重枷,几个兵士,引着那人出了皇城门,从今后皇城内再也看不见了。
太监传报,太后到了,恒爰回过身来。
太后进了正殿内坐下,先道:〃哀家昨日问过御医,杜妃的产期在八月里,八月乃丰兆之月,吉利得很。〃
恒爰道:〃母后今日来,不是来和朕说杜妃的罢。〃站在桌前,注视着太后的双眼,〃母后,事情已经如此,便就此止住罢。〃
太后方才被司徒夫人哭出的火气,隐隐被勾了起来,〃怎么,皇上的意思,难道哀家竟有什么做得不妥当的么?哀家做了这许多,无非是为了皇上的社稷太平。难道哀家这个做娘的,还对自己的儿子起什么坏心么!皇上将一个定了谋逆罪的人只判了个流放,又把祖宗定下的法度放在何处?〃
恒爰苦笑了一声,道:〃朕,知道了。〃
恒爰走到永德殿前,默谏的诸官依然跪在殿前,密而且齐的有序跪排着,从绛红到浅蓝。
晴日闲望,极目南山;南山郁郁,葱葱芥兰。
司徒暮归曾在喝酒的时候念过这么几句,句与句十分不搭,尤其是那句葱葱芥兰。司徒暮归当时答道:〃皇上命臣念行酒令,本想要念两句诗以示臣的风雅,念到第三句的时候忽然想到众位官僚上朝时,排列的整整齐齐像一畦畦的芥兰菜,第四句便由不得地出来了。〃
很长一段时间,恒爰上朝的时候,看见御阶下整齐伏地的百官,总想到一块块的芥兰菜地。
恒爰站在菜地前,道:〃众卿在此跪着,却不说你们有什么待谏之事,默不言语,难道要朕来猜?〃
为首的几位红色官服的官员叩头道:〃臣等此时,却也等于无话可说。〃这几人都是司徒氏的门生。
恒爰负起手,笑道:〃难道你们也觉得朕对司徒暮归判得轻了,所以都不做声来这里责备朕么?〃众官急忙抬头,恒爰却已向内宫处去,只飘下了一句话,〃既然你们都觉得轻了,朕就顺了你们的意,赐他死罪罢。〃
二月初三午时,跪谏的众臣中为首的大学士高呼苍天无眼君王无道,一头撞在台阶上血流满地,其余谏臣脱官帽官服于地,四散离去。
二月初四晚入更时,恒商的护卫挖了条地道钻进了睿王府,护恒商潜出王府。护卫道,傍晚时皇上已经下了圣旨,司徒暮归谋逆之罪罪无可恕,念司徒氏一门忠义,准留全尸,恩赐鸠药。
恒商心中一片冰凉,恒爰那天信誓旦旦向他保证定会平定下此事,原来竟是这样平定。
恒商翻身上马,被护卫们拉住去路,其中一人道:〃殿下何处去?〃恒商道:〃进宫求见皇兄。〃那护卫道:〃晚了,小人斗胆说一句,皇上已经被太后弄得毫无主意了,众官跪谏,血溅御阶,皇上都听不进去,殿下此时进宫有何用处。只好让太后抓罢了。〃
恒商沉吟片刻,调过马头,〃先与本王去救慕远。〃
京城的城门已关,几个护卫喊出守城兵卒,点了穴道,夺过钥匙,打开城门。恒商纵马奔出京城,向东渊方向赶去。
马不停蹄,赶了两夜两天。
初六傍晚,恒商赶到青州驿馆,踢开跪在地上的驿丞,径直闯进驿馆内。
驿馆的院内放着一张竹榻,盖着麻色的布,院中跪着押解的兵士,还有两个蓝衫的官员和几个刑部的卒吏。卒吏跪下,两个蓝衫的官员向恒商躬身一揖。
恒商用余光瞧了瞧,道:〃你们是谁家的奴才,难道不认得本王?〃
两个蓝衫官员神色僵了僵,敛衣跪地:〃臣,刑部卢麟,见过睿王殿下。〃〃臣,刑部樊帧,见过睿王千岁。〃
卒吏手中捧着红漆的托盘,托着一个细瓷罐,一个酒杯。
恒商向那竹榻一步步去,伸手,掀下长布。
斜阳的余辉淡却温暖,恒商只觉得此刻应该不过是午后小憩时的一场浅梦。
待片刻后醒来,他还是那个刚从顾小幺身边回到森森皇宫的孩童,使着性子哭闹砸东西,但忽然间扔出门的玉雕没有清脆地咣当一声,只有脚步声进了门,抬头一看是一个手拿着玉雕的少年对自己不那么恭敬地笑:〃十五殿下,臣是新来的伴读司徒暮归。〃
眼前的这个人分明像随时都醒得过来,悠然拖着声音道:〃臣若是帮殿下办成了此事,殿下能不能替臣从少师手中再讨一坛酒过来?〃
次日,又黄昏时,恒商站在空旷的郊野,竟不知要往何处去。
树梢上悄然冒出新绿,土里也隐隐有露头的嫩芽,有护卫低声道:〃殿下,司徒大人的墓碑上要刻些什么。〃
恒商缓声道:〃慕远他想必也不爱刻什么,让它空着罢。〃
二月初十一,卢麟与樊帧在勤政殿里面圣。
皇上问:〃司徒暮归已伏法了?〃
卢麟道:〃禀万岁,司徒暮归那贼子自知罪无可恕,听完旨后即刻饮了鸠药,臣与樊大人在旁督视。确认已伏法无误方收放其尸。睿王殿下闯入驿馆,从臣等手中强夺那贼子的尸体,收棺掩埋,臣等拦阻不得,请万岁责罚。〃
皇上淡如开水的声音只说了两个字:〃罢了。〃
卢樊两人很难从这两个字中揣测圣意,战战兢兢伏着,片刻皇上又问:〃那司徒暮归,临死前没说什么话么。〃
卢麟与樊帧摇头,〃没有,什么话也没说,听了旨意后伸手接了赐药便饮了,片刻即伏法。〃
皇上又默声片刻,方才恩准他二人退下。
太后召见了这两人一回,待他二人回去,又向大娄尚书细细汇报了一回,方才大功告成,得以回家吃顿洗尘饭。
太后想到恒爰,心中仍有些忧心。暗中让张公公等人好生留神侍候。
第一日早上,小太监们来报说,皇上批折子,批到天明。
第二日早上,小太监们又来报说,皇上批折子,批到天明。
第三日早上,小太监们再来报说,皇上批折子,批到天明。
太后慌了,含泪去劝,再一日,小太监们依旧报说,皇上批折子,批到天明。
第五日,第六日,第七八九日后,终于,皇上半夜批折子,虚寒发作,晕在龙椅上。发起热来。
而此时,却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不知从哪座山哪道沟里冒出了一支军,人数甚众,吞却了几座城池,旗号是〃诛娄氏,清君侧〃
大娄尚书紧急火燎地向太后道:〃果然被侄儿逼出了原形,睿王乱党与江湖早有勾结。那支叛军乃一伙江湖流寇的乌合之众,题反联的程适正在其中,还是个头领。〃
第58章
重熙十一年三月十五,春光正好,翠柳绿了江北江南,暖风中捎着懒洋洋的花香。
顾况站在平留府的城隍庙前,抬头看树梢上浓浓的新绿。
城隍庙前很热闹,庙里闹哄哄地挤满了人,有的站有的坐,都灰头土脸衣衫褴褛,小孩子在门槛内外钻进钻出,几个孩子滚在顾况脚边打成一团,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