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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髅大不由自主地将他搂在怀里,喜极而泣。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再怪髅二了,为什么喜怒会如此无常,他自己也无法理解。
髅二缀泣着,已经没有胸膛可以起伏,但是仍用手臂抱紧了髅大,不断用力。“我恨你,”他说,有些断断续续,“我恨你,我妒忌你。因为你把我们丢下了,丢下了!你总是那么不同,只有你能说话,只有你不怕干渴,你知不知道没有你的我们是多么绝望?”
“对不起。”髅大不知道说什么好,轻轻捧着髅二的头,髅二的手臂无力地滑了上来,突然掐住了他的脖子。
“我知道不应该,”髅二哭着说,“但是到现在我都没法不恨你,但是你不要觉得我可怜。我崇拜你,我也想变成你。为了可以看清东西,哪怕给眼睛当奴隶我也心甘情愿,这些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他的手在用力,但是髅大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髅大轻声说道:“都会过去的,我们血骷髅迟早都可以拥有更多。我会把你的骨头拼好,我们回去找大家,我跟你回去。”
“不是的。”髅二哭着,用他仅存的手用力扭髅大的脖子。“这是我们的宿命,”他说,“我们必须自相残杀,这是无法逃避的宿命啊!”
“你说什么啊?放手!”髅大被他勒得有些辛苦,开始意识到髅二是认真的。“髅二!”髅大吼叫着,用力拉扯,却解不开髅二拼命的纠缠。
“就是这样,搏斗吧。不要可怜我,我们做生死斗。”髅二的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眼窝中的红光也强盛了起来。他不断用力,将髅大的脖子勒得咯咯作响。呢喃着,仿佛在唱一首歌谣:“我们是血骷髅兄弟,最亲密莫过于将对方杀死在怀里。我从前恨你,现在不恨了……”
“髅二!”髅大悲愤地叫着,不得已用力将两臂一合,髅二顿时断成几截。他的胳膊和脖子都断了,只剩下头颅被夹在髅大掌心,眼中的红芒渐渐转淡,仍注视着髅大,不停地喃喃说话。
“记住,髅大,永远搏斗下去。髅大,杀死我,让我解脱吧,髅大……”
那呼唤声一下下敲击在心头,仿佛是命令催促,髅大歇斯底里地狂叫,声音都扭曲了。他十指用力,将髅二的头骨捏成了碎片。一瞬间,黑色的气焰从那骷髅中升腾出来,带起一道狂澜,在空中凝结成黑龙咆哮着的烟影。髅大的身体也跟着散发出黑色的气焰,每一根骨头都被黑色的气雾所笼罩。那空中的黑龙气焰渐渐转淡,髅大身上的气焰却在增强,终于像火焰燃烧一样旺盛地披在肩头。
髅大呆呆地望着手里髅二破碎成一片一片的头盖骨,突然有一滴水掉下来,滴在上面。髅大用手摸去,从碎裂的风暴之眼垂下一道泪痕。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相互残杀,为什么会有黑色的气焰升起,为什么要流泪,他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想哭。
髅大恶狠狠地捡起一块腐朽的黑布蒙在右眼上:“我恨你,我要你永远不见天日。”那黑布牢牢地封住了右眼窝,一丝光也不透,髅大才觉得舒服一些。他呆呆地站在髅二的坟前,那黑布不知何时濡湿了。
※※※
究竟长久的生命是为了什么?
依无莲斜倚在窗前。
夜莺们忙碌着将抓到的每一只蚂蚱和青蛙穿透在蔷薇的荆棘上,那便是美丽和残酷的生活交织的一切。
髅大无语地望着苍天。
倘若活着就是为了不死,那么死了又何妨。死了,就不会再死;活着,不断承受折磨,心灵的折磨,肉体的折磨,只为了更加强大,强大地活下去,快乐在哪里?为什么只有忍耐,再忍耐。
在那凌乱的地方起了一座新坟,髅大找了一口棺材,将里面干巴巴的尸体丢出来,把髅二一块一块拼起来放进去。髅二有些地方碎得太厉害,拼起来便立刻又散架了,他只好将所有的骨头都找到丢进去。然后他盖好棺盖将髅二埋了,堆了一个很高很结实的坟头,将碎石一块一块垒在上面。
那是一望无际的墓园,髅二的坟堆只是其中一个不起眼的丘陵。髅大想学着那些幽灵的样子来为髅二举行正式的葬礼,才突然发现血骷髅实在没有什么生平好说。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乌鸦试图打破沉默:“你为什么将那只眼睛盖住?应该蕴含有很强的力量。”
“我不需要。”髅大头也不回,只是凝视着髅二的坟堆。
“听着,”乌鸦说道,“你的情感太丰富了,或者说太幼稚。在这块黑暗的大陆,不要试图像你生前一样思考问题,那会成为你的桎梏,使你软弱。只要想存在的每一天都很需要力量,那力量对你有用!”
“我不知道它是不是对我有用。”髅大仍然负气说道,“那你又为何帮我?我完蛋了才对你有用。”
乌鸦“呱”的一声,冲着空气里唾弃了一番,答道:“我是乌鸦,怎么可能看着一个眼珠那么猖狂!”
髅大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只是沉默不语。时间久了,乌鸦便不耐烦起来,在后面抱着手臂说:“呱,要是你打算永远站在这里就将手镯还给我吧!”
“我们走,伙计,”髅大突然回身,身上的阴霾一扫而空。髅大拍着乌鸦的肩膀说:“我们要去美丽的莱特尼斯。”
“你疯了?阳光下我们不能生存!咳,咳!”乌鸦被他拍打得咳嗽起来,髅大每拍打一下,他就矮上一截。所以髅大觉得很过瘾,继续拍打下去,乌鸦便“砰”的一声又变回了栗头鸟身,郁闷地站在地上,用屁股对着髅大嘟囔道:“反正你也去不了。”
“还是这样子比较顺眼。”
※※※
慕尼黑。
又有烟尘扬起来了。
马蹄敲击着青石,用血红的眼睛寻找黑暗的路途,亡灵车夫的怒喝伴随着鞭子的脆响,那马车从慕尼黑城堡沿着陡峭的悬崖一圈一圈狂奔而下,终于进入枞树林,从依无莲的身边擦身而过。车窗里一对美丽的眼睛在发光,一改令人恐惧的严辞厉色,弯成柔和喜悦的轮廓。
那是蔻蔻玛莲去莱特尼斯美丽的玫瑰花园偷偷会见她心仪的男人。他们冒着背叛各自世界的罪在日出前的黎明偷偷相会,只为了不背叛自己,不背叛彼此,把其它的一切都背叛了。
此刻想来,背叛确是一种幸福。
依无莲也曾经见过那气势磅礴的男子,散发着太阳光辉的中土男子。那似乎是从来不会犹豫的人,说过的话就像真理一般必定兑现。和那样的人一起生活应该是非常安心吧?也许蔻蔻玛莲从来都没有担忧过日出,因为他一定会用臂膀将天空挡住,轻轻地,不将你吵醒。
那就是信赖,纵使有一天不得不自相残杀,也深信爱着彼此的信赖,也许那男人其实是个固执的傻瓜,但是比拥有无边的智慧强,比拥有创造天地的力量强。依无莲也想有那样的恋情,为了那样的幸福,她也可以背叛任何人。在达克尼斯尔虞我诈的土壤上,最缺少的就是可以放松每一根神经微笑着安眠的夜晚,缺少那样的胸膛和臂弯。
魔女也许就是天生爱做梦的种族,依无莲望着马车远去,那畅快的马蹄声竟让她陶醉了。她不经意地将手伸向蔷薇,灵魂却已经随着车轮远去。突然被刺痛,一颗豆粒一样饱满的血珠出现在白玉一样的手指稍上,瑟瑟摇摆。依无莲怅然望着,一阵风穿过花墙和枞树间的缝隙来到这里,那血珠无声地滑落,溅落在肥沃的土壤中,突然便有几株蔷薇从那里蓬勃而出,转眼间枝繁叶茂,花苞绽放,朵朵都饱满华丽如同碗口大小。
依无莲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竟然有些呆了。她呆呆望着那凭依她的血液而生的花丛,竟然感觉很陌生。一阵风吹来,那些过于饱满的花朵在风中摇曳,花瓣便散落在风里散发着最后的馨香。它们本可以在一年里发芽,在一年里开花,在另一年长得茂盛,然后长久地绽放幽香,最终经历很多年飘散在风里,然而现在却只因贪图魔女的鲜血便将生命盲目地缩减至最繁荣的边缘等待毁灭。
黑暗中的美丽总是如此贪婪和盲目么?
依无莲伸出手掌,那些蔷薇茎便枯萎了,花瓣化作雨从茎上飘零,生命绽放为最华丽的落瑛缤纷,只剩下种子,一粒一粒蹦到依无莲洁白的掌心。“这是你们追求的瞬间,最美的瞬间。”依无莲慨叹道,“去吧,接下来就要靠自己。”她将那些种子用力抛向空旷肥沃的土壤,落到枞树的阴影里再也看不见,似乎便已经心满意足。
依无莲转身就要离去,一阵拍打翅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阴影将红月也遮蔽了。依无莲抬起头,看到一只两头的硕大飞龙正在试图降落下来。有人在龙背上向她招手示意,正是红魔族现今的年轻领袖莫加。
“要进来很不容易。”莫加手中捧着一大把白色的花,从龙背上跳下来,那龙便呼啸着寻找更加宽阔的地方休息去了。“火山莲,献给慕尼黑不落的星光。”莫加缓缓拍打着羽翼落在依无莲的面前,他壮硕的肩膀因为强壮而高高隆起,脚爪深深踏入了潮湿的土壤之中。如果忽略他过于结实而无法呈现柔美的面庞,他也算是个标准的魔族美男子。
依无莲默默地看着洁白大朵的火山莲,一言不发,也不去接。莫加毫无疑问是特地等到蔻蔻玛莲外出才大胆前来,或者说,蔻蔻玛莲知道他来了才特地外出?依无莲缓缓将视线移到莫加的面孔上,后者则呈现出一种僵硬的扭曲算是微笑。红魔族不笑的时候或许还算冷酷,笑起来实在有些没法看的傻气。
依无莲还是从他的手中接下了那捧花,淡淡地笑了笑:“慕尼黑暂不接客,请见谅。”
言罢她就要转身离去,莫加慌忙旋风一般拦在她的面前,掏出一卷当作请柬的魔法卷轴,郑重说道:“下个月炎魔城召开盛大的宴会,请务必与尊敬的蔻蔻玛莲一同前来。”他不由分说将邀请卷轴塞在依无莲手里,扭头跃入空中。
也许是他离去的样子过于仓卒,也许是暗黑骑士有意示威,在他想要向依无莲挥手的时候,几杆标枪带着乌光从树林里袭来。电光石火之间,莫加在空中飞速游动回旋,将长矛一一躲过,右脚一踩,正好将最后一杆长矛抓在爪内。他不敢将长矛折断,只是轻轻将长矛丢回了树林。黑暗骑士不再攻击,莫加在空中向依无莲深深施了一礼,拍动翅膀离开了。
依无莲望着他的背影,嘴角泛起了微微的笑意。
“那么这次的目标是红魔族的领地了。”背后的树影里突然传来路易德兰的冰冷的声音,“不要轻敌,莫加的头脑其实不像他的行为那么幼稚。”
对这种不加修饰的窥视表示厌恶,依无莲傲然回身,对路易德兰说道:“你的灵魂也不像身体散发出来的温度那么冰冷,告诉我,你在刻意隐藏的是什么?”
“你是说我有私心。”路易德兰沉缓而且傲慢地答道,“我有,每个人都会有守护灵魂的办法,卑微的人牺牲、伪装、在角落中窃喜;但是强大者不用,他们选择任何方式,只是为了喜欢。我喜欢有秘密藏起来,每个人都知道我藏起了什么,但是没有人能知道到底是什么。我就是喜欢这种感觉。年轻的魔女,你渴望的东西比我的秘密更危险。”
路易德兰带着一股阴沉的风走入枞树的阴影当中消失了,依无莲攥紧了拳头,只能冷哼一声,不觉间将指甲掐到了肉里。
正文 第十五章 猜疑
更新时间:2009…1…4 14:28:11 本章字数:9924
“救命!”一个声音从密林深处传来又突然中止,就好像钉子被突然敲进地里。
谁都知道那个常识,就是被吃的东西最好不要说话。
会出声的东西影响食欲,虽然髅大经常将食物撕成一条一条,但是他们相比那些老病而死的人反而更加痛快地解脱,甚至灵魂钻出身体的时候都不会有什么阻碍。那些充满恐惧的短促声响是饭前的催化剂,越是短促干脆越是上等猎食者该有的风范。
髅大饶有兴趣地望着茂密的树林,当听到那上乘的声音,就说明有人正在准备饱餐一顿。
“光听着算什么。”乌鸦流着馋涎,“我们去拜访一下怎么样?你吃身体,眼珠给我。”
“也许人家不愿意,也许那个猎物和猎食者都根本不能吃。”
髅大虽然这样说,实际却有点儿心动。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传来了,距离并不是很远,现在可以确定那是很鲜美的食物,至少有一方正和血骷髅的胃口。在迷失森林走了两天没有东西好吃,他的食谱不像乌鸦那么广,确实有点儿饿了。
然而出乎意料,树林那边的惨叫却突然又开始持续了,尖锐而粗糙,似乎是气管被撕裂,人却还没有死。那难以承受的痛苦折磨着可怜的人,肺里的空气从喉咙的破洞直接穿梭,气管则不干不脆地在痛苦的驱使下继续工作,越是喊叫越是痛苦,越是痛苦越是喊叫。然后又停止了,停止之后,没有几秒钟又开始惨叫,似乎猎杀者正在享受这种非同寻常的乐趣,尽量让这种痛楚延长。
一阵沉重悠长的呼吸声传来,是猎食者发出的,是那么特别,那么均匀有力,仿佛并不受肺活量的限制,就好像——就好像空气在骨骼之间激荡。髅大突然心中一动,他猛地朝那里狂奔,以至于乌鸦一时来不及反应从肩头掉了下去。
“呱!记得把眼珠抢给我!”乌鸦敏捷地在半空寻回平衡,“比我还急,你真行。”
灌木在肋骨两旁迅速分开,荆棘留不住坚硬的白骨,只是发出让髅大焦躁难耐的声响。髅大奋力跃起,树干在视野中飞速倒退,几个起落之间就来到了声音的源头。一个森林妖精张着嘴倒在地上,两眼极度翻白,充满了血丝。他的喉咙被生生撕开一个大洞,也不知道在痛苦中挣扎了多少回,死去活来,不过现在终于可以结束了,他被疼死了。
乌鸦也忍不住“呱”了一声,落在一根树枝上。髅大“嘘”了一声,将头转向旁边高大的树干。一个红白相间的影子突然从树后出现,用斧子当头劈来,快如闪电。髅大敏捷地向后跃开,发出一声低吼,对方便停止了攻击,直愣愣地看着他。
“髅四?”
“髅大?”随着髅大的话音,髅四竟然也回复以呼唤。他扬起斧子晃动着,从颌骨发出激动的喘息声,“是髅大么?终于找到你哦!”他似乎吃了很多苦,很久没有清洁,身上沾的血浆早已变成黑色,略微发出风干腐臭的味道。
“真好,”髅大扶着他的胳膊,“我就知道你们一定可以说话的。”
“我也可以听到一些声音,”髅四说话的时候骨骼总是发出很大的呼吸声,风流动在腔骨之间就好像是在喘息,“不是很清晰,”他说,“所以我想多听几遍。”
“真让我吃惊。以前你是最笨的,想不到这么快你已经学会说话。”髅大扭头看看那尸体的喉咙,“你会听得越来越清楚的。不过,你怎么变得有些残忍了?”
“不错。”髅四突然将斧子狠狠向髅大劈了过来,直砍在髅大脖子上,发出沉重的“当”的一声将髅大掀翻在地。“会越来越残忍的!”他发出森森的喘息声,蓄足力气一跃而起向髅大的天灵盖劈来。
髅大只觉得天旋地转,这一切都太突然了,但他仍然顺利地躲过了这一击。当斧子劈入脑侧的地面的时候,髅大看到乌鸦从髅四的背上掠过,知道是乌鸦凌空抓了一把,减缓了髅四的速度的缘故。髅四似乎异常恼怒,十分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