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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这个时候,母亲从老家传来出事了。
这就是人们说的天命:有人在雪中送了炭,有人在雪中又下起了霜。这谁都难以预料得到,即便是街头的算命先生也不过是看多了《易经》。对于将来的事也只是顺河摸石——摸住哪个就说那个。
接到传信,杨志明便匆匆地赶了回去,把公司的事交给了贵叔,说是先不管这事了,等他回来再说。
母亲是从家里的台阶上摔下来的,那天嫂子刚好去集上带饲料,家里没人。母亲躺在地上疼得叫了老半天,邻里听到了才把母亲送到镇上的医院。志明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母亲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志明的表情看上去比母亲还要难受。用医生的话说,以母亲的年龄和身体状况以及摔倒的程度,母亲可能以后再也站不起来了。
杨志明痛苦的脸上流露出呆滞的目光,但他没有过多的恳求医生,他知道做医生的都尽力了,如果恳求有用的话父亲也能治好了。而他决定把母亲带到自己的身边。
回来的时候志明已经决定好了,要把母亲和嫂子一块接到城里,再给嫂子找份工作,顺便也给小铃铛找个好点的学校读书,这样可以对得起哥哥又可以自己照顾母亲。自从杨志明调到营销部后,公司便给他分了一套三室一厅的大房子,他一直想抽空把母亲接过来,可是太忙也就往后一托再托。这次母亲出了这么大事,让志明揪心的疼,他一定要把母亲接过去住。
“娘,你去我那住吧?”医院里静悄悄地,嫂子出去给母亲买饭了。杨志明拦着小铃铛坐在母亲的病床头说着。
“好好的,进城干什么,你忙你的吧,我不去!”老人像个小孩子。
“你腿都成这样了,在家又做不了什么,到城里享享清福。”
“都这岁数了,叶落归根。家里老人多,热闹!”
“娘!”杨志明脸上露出可怜的表情,这时嫂子走了进来。他回过头看着女人。
“嫂子,我这次回来想把你和咱妈一块接到城里住。”嫂子把手里提的饭慢慢地往碗里倒着说:“我在家挺好的,家里还有这么多猪,还是让咱娘去吧?”
“猪就别养了,到那里我再给你找个工作也给小铃铛找个好学校。”
“哪那成!这里总算是个家,总得有人呢。”说着便朝母亲看了看:“娘,你就去吧,志明也是为您好。”
“我不去!”老人很倔,似乎没得商量。
“你们怎么都这样呢!跟着我怎么了。”杨志明一副生气的样子,声音大的让屋子一下子安静多了,“爹跟哥都不在了,说什么我也不能苦了你们。我在外面努力奔波不都是想让咱们一家人能早点像普通家庭那样好好的过日子吗……”杨志明的声音有点沙哑,话说到这里便梗住了,泪水飕飕地滚了下来。
“你孝顺,娘知道……”母亲的声音也被泪水淹没了。
“娘,您别说了,就跟志明去吧,志明这也都是孝顺,他不把你带在身边不放心啊!要是闷了,就让志明带你回来看看。”
一家人抽泣的声音划破了长空,从医院的这头传到那头。杨志明最后没说动嫂子,嫂子没去,只有母亲答应了。临走那天,杨志明给嫂子留下了一笔钱又去了祖坟一趟,跪在父亲的哥哥的坟前烧了一些纸、磕了几个响头便带着母亲走了……
第二十一章
把母亲一个人留在城里的家里杨志明也有点不放心,老人虽然能够架着双拐走上几步,但很多事情还是做不成的,生怕出一点差错。杨志明便通过中介公司找了一个乡下的女人到家里做保姆。都是乡下人,能聊的话题多着哩,杨志明便省心多了,不再担心母亲会闷得慌了。在志明心中,只要母亲呆在自己的身边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花多少钱都值得。母亲省吃俭用,穷溜溜地过了大半辈子是该她老人家歇歇的时候了。
家里还没安顿停当,母亲便天天催着志明赶紧去上班,杨志明也觉得公司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接着便去上班了。
“志明,你母亲怎么样了?”在公司里杨志明是经理,下面的人对他只有尊敬谈不上了解和关心,只有贵叔是最了解他心事的人了。贵叔很朴实,工作和生活很有原则有节制,也许这是他们这把年纪的人所共有的人格魅力。
“谢谢贵叔。我母亲脚骨折了,现在在我这里住。”
“哎哟,老人就怕摔着碰着,出一点差错可都不是小事。这里你也别太忙乎,有空回去多陪陪你妈。”杨志明笑着点了点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就是你上次提出的那个改组方案上面通过了!”贵叔脸上这时的皱纹像是笑皱的,嘴张着停留在“了”上,一直没合上。
“真的吗?!”杨志明从办公椅子上一下跳了起来,兴奋得热泪盈眶,差点没上去抱住贵叔。
“我还纳闷呢?怎么说批就批了。我干了这些年还真这次利索。也许上面真的出现人才了。哈哈……通过就好!通过就好!”
贵叔兴奋地说完这句话,杨志明脸上的笑容突然展开了一半,脑子中像是意识到了一个人,但当时的气氛只允许他仔细思考下一步将要如何更好地推行……
第八个“五年计划”,中国的步子突飞猛进,贫困人口的数量开始明显下降。虽然经济学家普遍断定,贫富差距的日趋加大会引起一部份人的怨声载道,但这符合社会的发展规律、符合邓小平提出的“允许一部分人先富带动另一部分人”,也符合社会主义的长远目标。对于中国这样一个发展中的社会主义大国,有着曲折的经历和烂摊子的起步,“长远”将不是三年五载的事情,想一下子同样的富起来是不可能的事。对于农民来说,政策算不得什么,只要家里有钱赚有饭吃、能供起孩子上学就什么都好,他们不管钓鱼岛被谁占了、美国打了哪国……但他们的想法不仅要靠政府的引导更要靠自己的拼搏。乡下有句俗话:靠天靠地靠父母,不如靠自己。这是上辈人用一生总结出来讲给后辈人听的。杨志明也同样听着父亲讲大的,他总觉得这就是农村教育他的:用一颗朴实的心去实现自己现实的梦想。杨志明一直都很现实,城里的人们管这叫保守或是不自信,他想懂也不想懂,对于上次的策划改组,他还是那样,从不多用什么华丽的语言去修饰成功后要怎么做,而是在踏踏实实地做他该做的每一步。
九十年代,大都市的红专瓦砾早已被高楼大厦所替代,人们很自然的住了进去,只有那些老人还会提起当年旧房子里的故事。马路上车水马龙不再为人们所希奇,人们只管谁家的狗没人带着上大街。那些鸡鸣狗盗的旧式中国也早被忙碌的人们遗忘。
杨志明善于怀旧,看到眼前一切的变化他老是想起自己的当年。用他现在的心情去评价公司那就是:今非昔比。也许是改组的通过让他太过高兴了,他发出一些与他一生都无多大牵连的感慨。杨志明认为这些感慨是他对人生感悟的积累,无形之中他把自己误认为是哲学家。
自从杨志明回公司后一直都很兴奋,他觉得经过这一次,他在事业和家庭上都有了收获,唯一的缺憾就是他和妻子、女儿一直没能在一起,但这已并不太占据他的心理了,他觉得人在这个年龄,事业是最主要的,他理解自己的妻子……
很长一段时间杨志明都在考虑他和赵亚丹之间的事,自从上次大吵一顿后杨志明便很少去见赵亚丹。见了面也是似恨非仇,似仇非恼。赵亚丹明明帮了他却见了面似乎没有那回事。杨志明有点不明白但又不知如何开口,再加上这次的帮助,他更不知道怎么开口,营销部是公司里很忙的部门,杨志明也常常顾不得这事,时间长了也就慢慢淡忘掉了。
后来,在一个同事的婚礼的晚会上,两个人板板正正地碰到了一起。杨志明很纳闷,怎么这么多人一遇见她就像没有别人一样,心里“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
“没去跳舞?”赵亚丹缓缓地走了过来。看着舞动的人群,杨志明被从侧面传来的声音惊了个抬头。
“是啊!这么巧。我不太喜欢这种场合,你怎么也没去?”
赵亚丹没有吭声只是婉儿一笑:“不妨碍你吧?”
“不妨碍!不妨碍!”赵亚丹对杨志明很客气,似乎是第一次见面,这让杨志明更有点不好意思。
“这对新人可真幸福啊!”杨志明实在找不出话题去和对面坐着的赵亚丹聊了。
“是啊。女人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就是和自己心爱的男人举行婚礼的那天,那个时候女人最漂亮。”
“呵呵”杨志明缓缓地笑了一下,他觉得他提的那个话题已经结束了,因为他不习惯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谈男人和女人的事情。杨志明有点紧张,他再也找不出什么话题了,等着女人说话但那女人一直没吱声。杨志明终于忍不住又提起了那些事:“其实……”他有点吞吞吐吐,像一个罪犯或是一个口齿不利的人。
“其实什么?”赵亚丹带着腼腆的笑容望着他。
“其实那次我做的真的很不对,不该对你发火,真不好意思。”
“什么呀!那次我也不好。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和同事闹得不合了。”
“还有,这次可真要谢谢你了。”
“这次你做的很对,即使我不帮你也会有很多人帮你的。要对自己有信心。别以为你成功了都是我帮的啊。”赵亚丹还真是个善解人意的人,一句半开玩笑的话可让志明放宽心了。两个人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开心地望着对方,好像早已忘记了喧嚣的舞会。“你这人呢,就是想的太多、心太细,都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干什么,你就不知道累?高中时你就是这样,给家吵完架,不论是自己对错总是你第一个道歉。”
“哈哈!是啊,江山易改,秉性难易。都快二三十年了,一直这样顾虑的太多,我也想改啊,可就是改不掉怕欠了人清。”杨志明很放松的谈着,心里的乌云一下子消失了,似乎眼前的这个女人很受自己欢心。
“你这种多愁善感型的人,给人家吵了一架,难受的还是自己。”赵亚丹似乎带有批评的味道,但嘴角却挂满了笑容。“听说伯母病了?”
“脚不小心骨折了,我把她接过来跟我一起住了。”
“伯母一个人能住得惯吗?”赵亚丹看起来很担心的样子。
“我请了个保姆在家,每天能和她聊聊天,陪她晒晒太阳。”
“你爱人知道吗?”
“还没来得及告诉她。”
“有空我去看看伯母,很长时间没有见她老人家了。”
“不必太麻烦了。”
杨志明不喜欢谈自己的私事,赵亚丹也似乎看出了这一点,便没执意问下去。按理说同学、同事去看看伯母是没什么的,但杨志明却老是觉得赵亚丹跟自己走的太近乎了,似乎……关于这种感觉,他自己也想不清楚,但每次见到这个女人他都会想起自己的妻子和女儿。
“跳支舞吧?”赵亚丹突然喃喃地开口了,腼碘地对着杨志明笑着。杨志明的理智告诉他,这没什么,这只是基本的礼仪。
“好啊!我在读研究生没事的时候也学过一点。跳的不好,你可要教着我点。”杨志明也学会了开玩笑,他突然像是忘记了祖训似的,心跳着冲动又虚伪地装作,轻轻地牵起赵亚丹的手,消失在糜烂的人群中……
第二十二章
母亲进城后算是给王利萍减小了不少负担,但对于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小孩来说,什么样的日子都不算好过。同样的一年四季、花开花落,同样的一日三餐、饭饭菜菜,看起来都是一样,却生活中的酸甜苦辣人家都是两口子品尝,只有这个女人是一个咽了。晚上,别人家都是灯火通红,说笑声一片只有王利萍家是冷冷清清,院子里除了几声猪叫就是漆黑一片。女人心里苦又谁会知道,一个女人要承担一个家庭,遇到难办的事找个说心的人都没有,只有到了夜里守着一张大床对着墙抹上几把眼泪,第二天还得照旧给孩子做饭、送孩子上学,孩子走了还要打扫猪圈……
自从杨志明的母亲走后王利萍便很少出去走走,话也少了,村里的老人看见她都想掉眼泪,可她坚强,从来没对外人哭过。
今年秋天的时候,村东头的一个媒婆给她介绍了个对象,王利萍心里难受没说什么只是听听。傍晚的时候,她顺着村东头往外走了一趟。枯黄的野草在地里微微发颤,大地就像个硕大的土球。秋收过后留下一道道的伤疤,可怜巴巴地残留着几根枯死的野草,像是装装架式吓唬那些胆小的地鼠。王利萍一步一步地往前失魂地走着,野风吹乱了她的头发,粘在嘴角再也下不来了。女人的发泄只有发呆和流泪,她恨,她恨那些臭男人们,一个个都老有力气,一个个都能撑起一个家,而自己只是一个身单力薄的弱女子。她走着流着眼泪。突然“扑腾”一下子跪在了一个留满枯草的土球前,也许这就是她的目的地,一个唯一能让她说说心的地方,她爬在土堆上放声大哭着:
“光明啊,你好狠心,留下我们母子俩遭罪啊!呜呜呜……”哭声很凄凉像是要刺破那片要黑下来的天空。“光明,你醒来看看我吧,我该怎么办呢?我真的受不了……”
王利萍爬在杨光明的坟头哭泣了大半夜,喉咙哭哑了、泪也哭干了,身子软瘫着靠在碑前。很久她才想起儿子还一个人在家,便缓缓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又理顺一下自己蓬乱的头发,神色慌张地朝村里走去。这几年她只要遇到难心的事,晚上都会跑到这里坐一坐,她觉得这样她就会踏实,好像光明跟没走一样……
杨光明走后,小铃铛便成了她的所有希望,她尽量满足孩子的所有要求,不让孩子在童年留下什么遗憾。小铃铛也很懂事,学习又好,他想爸爸但从不在妈妈面前提起,他怕妈妈伤心,家里忙的时候他会学着妈妈的样子给猪喂喂。
回到家里,小铃铛躲在墙角的凳子后面一动不动,听人说,晚上鬼怪会穿着黑衣服到最黑的地方作祟,所以小铃铛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听到门响便大声叫妈妈。
“妈妈,你去哪了?我怕黑。”小小的眼珠上挂满了泪滴。
女人一把抱住了儿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妈妈出去了……妈妈以后不会这样了。”
“妈妈你哭了。是不是又想我爸了。”
王利萍把儿子抱得更紧了,泪水突然一条线地滑了下去,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夜幕下的天空埋没了整个僻静的村庄,一老一小正在演绎着这僻静村庄里感人的故事。事隔多年也许她们会被我们遗忘,但是每一次想起这些都会落泪,为普通人的感人故事落泪……
又过了几天,媒婆又来提亲,这次王利萍没有拒绝,答应了。没人要怨她、也没人会骂她,即便是个男人也要找个女人来安家,更何况是个女人。她为杨家守了这么多年寡,吃了多少苦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的生活太艰难了,是该再找个人嫁了。
这个男人是个庄稼人,很实在。四年前妻子得了一场病,去了。女人去了也没给他留个后,这么几年也是一个人过,见这个女人带着个孩子过日子也不容易便央人说说这门亲事,没想到一说便成了。
那一年的冬天,两个人把事给办了。都是结过婚的人了,两个人商量着也就没太张扬这事。临近前的几天,志明带着母亲回来了。王玉秀像嫁女儿一样给王利萍准备了一份嫁妆,说这了却了她的一桩心事。那些天王玉秀常拉着自己孙子黑黝黝的小手,从早上太阳升起一直坐到夕阳西下,晚还让小铃铛陪她一起睡。王利萍知道老人虽然看上去很高兴可心里很难过,她疼爱她的孙子,她怕有一天孙子会不认得她老人家。
杨光明虽然走了这么多年可每个人心里都还装着他,尤其是在这个时候,但谁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