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你看你,怎么这么粗心,赶紧改一改。”林霄没有过多的责备,但看着自己犯的错就够沪妮冒了一身冷汗。她在价位的数字上多加了一个零。她犯了一个低级而严重的错误。还好林霄还没有呈上去。
沪妮赶紧红了脸修改,暗暗地责备自己的胡思乱想,一向她的工作都是很认真的,因为她深知只有认真的工作才能保证自己的衣食无忧,才能保证自己在这个平庸但对自己的生计来说很重要的位置上长久地呆下去。
每一份工作都是马虎不得的,不管它有多乏味简单,只要你还不想失去这份工作,你就要认真地对待。沪妮这样对自己说。但是沪妮终究是有些魂不守舍的,秋平的影子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年少的秋平,现在的秋平,还有包里沉寂的手机。沪妮的心平静不下来,一天的时间是这样的漫长,而她的盼望又是那样的迫切。秋平会给她电话,他说了的。他会约她吗?沪妮忐忑不安,患得患失。在这一天中,她无数次地提醒自己,不要抱什么幻想,不要有希望。在这一天中,她自己和自己挣扎,怅茫忧伤,筋疲力尽。
五点半,秋平的电话还没有来,手机安静地躺在办公桌上,像一块坏死的机器。
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失望是一口深不见底的黑洞,把沪妮活生生地吞噬了。
“走啊!”同事们招呼着。
沪妮强打精神地微笑,附和着,慢慢向外面走去。他一定是已经有自己的生活了,沪妮想,然后看着已经晴空万里的蓝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也许这样是最好的。
南方的相遇(九)
金子
坐在教室里,沪妮被她自己的不着边际的思维牵引着,不得安宁。讲台上,老师很乏味地讲着,老师的嘴一张一合,从里面吐出许多的声音,沪妮却不能完整地扑捉到一句完整的。台下的同学很少,大概是因为昨天晚上睡得少的缘故,今天都想要早点回家,补补瞌睡的亏空。
不多久,沪妮就发现今天自己坐在这里完全就是徒劳的,什么也没有听进去。但她还是宁愿选择坐在这里,至少这里可以对她没有边际的思维有那么一点点的约束。
老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课本和讲义,出去了,教室里传来“噼里啪啦”的椅子翻起来的声音,下课了。
走出教室,天已经黑尽了,深蓝的天空中,是闪烁的星光和寒冷的明月,在深圳这样的城市里,居然还保持了这样洁净空透的星空,不能不让人感到欣慰。
匆匆地走过校园,经过那些或三五成群,或形单影吊的青春洋溢的大学生,沪妮明白有的东西是真的回不来的,像已经失去的青春,还有身体的变化。沪妮下意识地抚摩了自己的小腹一下,那里现在都还隐隐地觉得疼痛,一直痛到了心里。
沪妮再一次地检查了自己的手机,它还有电,而且信号很好。
走上被暖暖的路灯照得灯火通明的天桥,这里依旧地热闹非凡,小贩们都不吆喝,只把价格用很大的字写在纸板上,然后眼睁睁地期待每一个路过的人走近他的摊位。然后热情地向你介绍他的水果的新鲜和味道好。
那个画肖像的男生还在那里,没有客人,但他还是在画,他的前面坐了他圆脸小眼的女朋友,女孩看着她的爱人,满眼无法掩饰的近乎崇拜的爱慕。今天经过这里,沪妮有格外揪心的疼痛。她匆匆地离开。
经过学府路,然后又去了那家米粉店,要了一碗三鲜粉,坐在可以看见街道的座位上,沪妮记得有一次她在这里看见了一个很像秋平的男子。
手机依旧死一般地沉寂着,像一块坏掉的破铁。沪妮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看着它,怀疑它真的已经坏了。
米粉端上来,慢慢地吃着,心里说服自己,现在时间还早呢。
同桌坐了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和一个背了一个小包的五、六岁的虎头虎脑的男孩。女人穿着不太讲究的职业套装,脸色因为长期的疲倦而灰暗着,烫过的头发胡乱地被挽在脑后。母子两一人抱了一碗米粉“呼——哧,呼——哧”地吃着,男孩很认真地吃,却难免地却把米粉拖了一桌子,于是桌上身上脸上,全挂了白丝丝的米粉,女人就急了,一边拍打着男孩身上的污物,一边从桌上的纸筒里揪了纸给男孩擦脸,然后焦灼地训斥男孩。但男孩依旧地吃地香甜,一筷子米粉又夹了出来,一小部分塞进了嘴里,大多都又洒在了衣服上和桌上,女人恼了,长期紧张的生活让她的脾气恶劣,她一巴掌打了过去,一下把男孩的筷子打掉了,男孩嘴边还挂着两根米粉就咧了嘴哭起来,很伤心的样子,女人还在高声的呵斥他,然后拿了一双新的筷子给男孩。男孩很快地止了哭声,脸上还挂着眼泪,就又开始香甜地吃起来。
沪妮看着那个小孩,心里有心痛的感觉让她难受,匆匆地吃完碗里的东西,在女人的高声训斥声中,离开了米粉店。
心情就这样地低落了下来,那样不堪回想的童年时光,还有那穿着藏青色衣裤,剃着锅盖一样头发的秋平,给她最多安慰的秋平。沪妮握紧了手里的手机,时间还早,现在时间还早,她会等待,等待来自他的温暖的呼唤。
回到屋里,还不想冲凉,怕呆会秋平的电话就会过来。衣服也没有换,就这样坐在桌前,面前摆了书,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十点了……十点零五分了……十点过十一分了,时间一点一点,一点一点,慢慢地慢慢地,艰难的爬过,周围出奇地平静,听见的,只是寂籁的声音。
手机已经从桌上移到了床上,不想再看着它了,不想太注意它了。
白炽灯把房间照得很明亮,却也清白的冰冷着。
香烟还在指间燃烧,慢慢地,无奈地想要把寂寥都燃烧掉,却不知道烟雾弥漫的,是更深更远的,挣不掉的寂寥。
走廊上有脚步声匆匆地走过,偶尔还夹杂着轻快的口哨声。不知道是谁把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大,里面正在播放着一部英文版的片子,很大的动静,应该是个战争片,要不就是科幻片。楼下有人大声地叫楼上的人。但是这些声音都是和沪妮无关的,那些只是电影放映时的背景音,和沪妮无关。
改变了一下自己坐的姿势,把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然后再掏出一只555,啪的一声,打火机的火头上就跳跃着一小团火焰,很热烈又很温顺地燃烧起来。沪妮把火焰凑过来,慢慢地点燃香烟,慢慢地喷出一口烟雾,看着飘渺的,没有一点表情的烟雾把自己轻松地推向寂寥的深渊。
慢慢地,开始找借口来说服自己,秋平一定是在加班,要不,就是把纸条弄丢了,他其实是想给自己来电话的。
慢慢地把自己的衣服脱掉,心里有一些麻木的疼痛,或许,她真的是不应该对他抱有任何幻想和希望的,毕竟,他们分开那么多年,或许,他不是那个记忆中的秋平,不是那个山顶上伫立的少年,在分开的这么多年里,那个少年的秋平已经成长了,成长成了一个陌生的男子。
去到洗手间,看到镜中的自己,落寞寂寥的脸上,挂了清冷的两行眼泪,不禁惊觉过来,提醒自己不要盲目地陷落。但又被自己说服不了,只好怀了欲罢不能的疼痛,把自己放在了花洒下面,指望那细密的小水注能够多少减轻心里的烦躁。
低头看到小腹上横卧的疤痕,心里的痛才像决堤的洪水一样从眼睛里汹涌而出,不管秋平是怎样的姿态,她还能吗,她还有能力吗。沪妮听见自己喉咙里啜泣的声音,仓促而混乱,里面透着的绝望让她自己都毛骨悚然。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痛惜生命里曾经失去的东西,残缺后对完整的渴望。
南方的相遇(十)
金子
秋平始终没有来电话。
沪妮平静地接受,或许这样是最好的,没有开始,没有挣扎,没有痛苦。山顶上的少年,真的长大了,他应该有了自己的生活了,走出了那段已经陈旧的岁月。
经过天桥,有了一些淡淡的惆怅。走下天桥,那丝惆怅还在。
房间的角落里,安静地立着那把暗蓝色的方格伞,像是来路不明的突然入侵物,不知道该怎样处置的好。
夜里,总会想起那个下着细雨的回归夜,夜幕里动人心魄的面容和令人心碎的目光,时间久了,常常地怀疑那是不是梦里的情景。但消失的影像是那样的真实,真实的就像昨天才发生一样。
枕头边静卧的手机,在黑暗中耐心地闪烁着绿色的小亮点,但它始终是像坏了一样,太过安静,太过死寂。
日子就这样继续,波澜不惊,不能自己地随波逐流。
一切归于平静。
当然,沪妮没有想到自己留给秋平的那一长串电话号码里,有一个数字是错误的,也没有想到在这个城市里,有一个人为了找她已经拨打了许多的错误电话。沪妮也不知道她在怅然若失的时候,有一个人也同样地为此而感到惆怅。
城市里没有回应的呼唤。
没有边际的等待。
南方的相遇(十一)
金子
夏天很快地过去,秋天,冬天,也都在平静中度过。时间就是这样飞快地过去,不考虑人的年轻是怎样的可贵,自顾自地按了自己的心愿飞快地赶路。时间,也是人逃不掉,控制不了的,再伟大的英雄人物,也逃不开时间的纠缠,无奈地任由自己从年少的英姿飒爽,变到老年的垂暮。
沪妮的时间也是这样无声无息地划过,无声无息地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一个很平常的星期天,沪妮和小言在天虹商场里慢慢地挑选。星期天的商场人是很多的,多得让人感到有些窒息。
小言兴致很高地不厌其烦地比试了许多件衣服,当然收获也是很大的。两个人的手上,已经拎了许多精美的袋子。而小言不停随着商品转动的兴奋的眼睛让沪妮知道,她的朋友还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
“这件,沪妮,这件你穿肯定好看的!”小言摆弄着一套银白色的裙子说。
“小姐你身材气质都这么好,穿上肯定很好看的。”服务员不失时机地劝说。
“那试试吧。”沪妮淡淡地说。
“好累!”小言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翘着腿,很悠闲地四处张望。
在异乡,朋友似乎变得异常地重要。总之沪妮和小言每个星期几乎都要见一次面,空余的时间,寂寞的时间,一定要找对方来填充,不找不行,心里欠着难受。
沪妮在试衣间先看了衣服的价码,六百多,沪妮决定只是试穿一下。因为经济的原因,沪妮的占有欲肯定是没有小言强的,她可以很平静地放弃自己非常喜欢的东西,从小就可以。
穿好衣服出来,很随意地照照镜子,抵挡着小言夸张地赞美。然后进更衣室把衣服换了。
“怎样?不好吗?”小言不解地问把衣服递给服务员的沪妮。
“走了,一般的,不怎么喜欢。”然后沪妮在小言的耳边轻声说:“太贵了。”
“几千?”小言惊讶地问。
“六百多。”沪妮感到自己的底气不足。
小言把眼睛翻到了天上,做出一副打死也不能理解的样子,就像她生来就穿六百多一件的衣服一样。然后回头,让服务员开票。当然,沪妮是不允许自己的朋友给自己付钱的,绝对不能允许。
拎着计划外突然添置的一件“贵”的衣服,心里有占有的喜悦,也有一些自责,这个月的银行卡里,毫无疑问地要少六百多块钱。
“找个老公吧,你又挣不到大钱,找一个人来让你变成有钱人,这绝对是一条捷径,比你读一百个在职MBA都管用。”
“我还想找一个呢,但是也不能什么人都要啊,至少找一个过得去的吧。”
“你眼睛长到天上去了?你也不看看你,都快三十的人了,现在的小姑娘一代一代地冒出来,比你漂亮的多了,还那么挑。我带你看的那几个,绝对配你绰绰有余,你倒好,一竹竿全给打死了。那几个人可都是有房有车的”
“……我就是对他们没有感觉。真的,不是我硬要抵触,就是没感觉,不骗你。”
“或许你该去医院看看?”小言很认真地说。
“看什么?”
“看你是不是性冷感,如果不是,你应该是需要男人的啊,那样你对男人的要求就不会太苛刻。”
“你才性冷感呢!”沪妮有些恼火小言说这些事就像说一只猫一只狗一样地随便。
“生气了?不会吧,越来越小器了。”小言看着沪妮坏坏地笑。
“……这里的东西样式都太规矩了。”小言说。
“那你还买了那么多。”
“总可以淘得出一些东西的嘛。唉,这么大的一个城市,购物都没有特别集中的地方,没有特别密集的商场。……现在重庆变化可大了。”
“是吗?我好久没有去过了。”
“解放碑那一块好多大型商场,修得好漂亮,要逛,怕是几天都把那些商场逛完。……以后我老了,还是得回重庆,天天吃重庆火锅和小吃。”
出了天虹商场,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车里,一人手里拿了一个冰激凌,往华强北里面走,在有精力的时候,步行可以发现很多意想不到的东西。
一个小乞丐粘了上来,用脏手来拉扯沪妮的胳膊。
“干什么!滚一边去!”小言回头厉声呵斥。
小乞丐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琢磨得出人的心思,拉着沪妮的胳膊嘴里发出一些不知所云的声音。沪妮对乞丐的同情心已经所剩无几了,但还是摸出一张零钱,被眼疾手快的小乞丐一把抓了过去,一溜烟跑了,回头露出调皮的笑。
“干嘛给他钱!我最讨厌伸手向别人要东西的人了!要钱自己挣去啊!做鸡的都比他们这种人强一百倍!”
“还不是想让他赶紧走开,粘着人,多烦啊,再说,他好小呢,靠什么挣钱啊。”
“不会去捡垃圾卖报纸啊。”
路旁传来很蹩脚的黄梅戏唱腔,是一对眼瞎的夫妻,丈夫坐着拉二胡,妻子拄着拐杖,她只有一条腿,然后很卖力地唱着《天仙配》。
两个人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走过去,放了一张钞票在他们面前的碗里,似乎是要针对刚才对待小乞丐的行为,说明自己其实是有同情心的一样。然后,小言说:“怪可怜的,而且,他们也是在靠劳动吃饭呢。”
沪妮笑笑,为她这个感性的漂亮朋友。
没有目的地向里面走着,看旁边专卖店的衣服。手里的冰激凌舔完了,就抱了两份爆米花,边吃边走。
越是走在人头涌动的街头,越是感到两个人的亲密。
深圳看上去是年轻时尚的,不止是因为它效果图一样漂亮的街景,还因为到处年轻而且精力充沛的年轻人,一到休息日就白开水一样泛滥的“休闲”情怀,自制的“休闲”激情。大的压力之下,找着一点缝隙,难免夸张地发泄一下。
裹杂在这样的一群人里,难免感到空气的躁动。失业,就业,金融危机,偷盗,抢劫,杀人,强奸,都暗藏在看不见的角落里,把它浮躁的气味散布出来,所以城市的气味,永远地丰富、光彩、晦暗。
两个女子很自得地走在大街上,为一点小小的事情开怀大笑,再为一点小小的事情大声地争论,然后惺惺相惜对方已经不是特别年轻的美貌,在对方摇晃的湖水中窥到自己的投影。
沪妮常常地感觉,如果没有小言,这座城市就是苍白的。
但现在显然不是,两个女子兴致勃勃地走进一家音响店,想要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上找到可以让自己露出或“金庸”式或“琼瑶”式或“王朔”式的神情的音乐碟。
随着货架慢慢移动,小言在不远地地方散发着香奈尔的味道,还有她嘴里爆米花微弱的脆裂声。
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脸上摸索,沪妮不自觉地抬头看去,对面,划破时空的注视,来自回归夜的那个孟秋平,来自少年时代的英俊少年。突然地,一切都安静下来,像电影里黑白的背景,生动的,只是对面的男子和呆立的自己。
两个人就这样看着,时空像高速列车一样错乱地穿梭,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