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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到国外搞投资、搞经营,目的就是为了赚钱。有很多的国际友人为中国的慈善事业大慷其慨,但是,眼前的这位外商并不是什么慈善家,接待中心的老员工们也不是什么弱势群体。瑰湄市长对日方的要求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反感和不理解,所以在接见小恬一行的时候替我打了一个圆场:“我看这件事可以留到以后再协商解决。眼下最为关键的,是看看我们给予你们的优惠条件是否满意,你们认为改建、扩建接待中心的可行性怎样,合作的条件是否成熟。至于人的问题,请相信我们会妥善解决的。”
有了市长的承诺,剩下的事情便很顺利地按程序办理了。
小恬逗留海城期间,我曾陪着小恬到省城去了一趟,找上几个旧日的同学一通好喝后,又到我们的母校来了一番故地重游。看着校园里游动着的一张张青春跳脱的面孔,物是人非的感觉煞是触目惊心。“人依旧,岁月流转,无奈问斜阳。几番风雨,几番惆怅,都从风中飞扬。”初入校门时韩宝仪唱给我们听的这首歌重又在我们心里流淌,看着大大圆圆的夕阳从教学楼的一角慢慢沉落在葱翠的树丛中,我们的眼中都噙满了泪水――为了逝去不再的青涩青春,为了潜藏在记忆深处越酿越浓的关于青春的记忆。
直到签署完合作协议小恬离开海城之后,我才告诉瑰湄市长,日方的代表是我曾经的同学。
对此瑰湄市长没有太多的惊奇,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话:“要注意把握好分寸。”
6
日方的办事效率很高。小恬回到东京之后不久,便寄来了几份由美国一家著名设计公司设计的建设方案,海城市的高层们选定了一个类似于双子座的设计,日方负责建设的代表便进驻了海城――按照小恬她们的计划,利用十四个月的时间完成土建,利用五个月的时间搞完装修,争取在中日建交三十周年纪念日那天隆重开业。那个时候,海城接待中心就不复存在了,一个地处水西省中心位置的中日友好大厦,将以其巍峨的建筑,融东亚、东南亚以及西欧风情于一体的功能齐全的风格,昂首屹立在泱水河畔,展示中日人民世代友好的结晶。
对于我们这次合作的成功指数,当时的我可是做了最乐观的估计的,不客气地讲,甚至还早早地在脑子里构思好了大厦开业时的演说辞。要不是因为一个极其偶然的事故的话,我的那篇演说辞可能就有机会激情澎湃地讲出来了。也正是这个极其偶然的事故,让这个可以充分展示我的多方面能力的机会,彻底变成了一个滑稽透顶的官场滑铁卢之役。
这年的仲秋之夜,当一轮明月当空,银色的月光如水般照耀着已经从地底下冒出了三层的中日友好大厦的时候,我刚刚吃下一口月饼,事情就突然发生了。
被日本大和置业株式会社派到海城来作监工的那位戴一副眼镜的文文静静的年轻人叫丰田由二,是小恬丈夫的哥哥的儿子,按照国内的说法就是小恬的侄子。兴许是受家族的影响,兴许是兴趣使然,丰田由二服完兵役后在东京大学读了工民建专业,毕业后便在他爷爷的置业公司里就业了。这小子虽然外表文文弱弱,但是干起活来却毫不含糊,他不但熟知建设的各道工序,熟知各种建筑工艺的各个细节,甚至连中国水泥哪里产的最好都了然于胸。自从工程开工以来,一天二十四小时,这小子蹲工地的时间最起码有二十个小时,论敬业精神、论认真负责程度、论专业熟知程度,要是他生在中国的话,劳动模范的称号非他莫属。据靠在工地的中方代表讲,这小子嘴里常常蹦出的词是:“すること!すること!”边上的那个翻译也跟着吹胡子瞪眼:“返工!重来!”眼见人家已经将这个大厦当成自己的家业来建了。
我暗自庆幸自己的运气好,碰到了这样一位认真负责的专家级监工――在他的监督下,我的中日友好大厦绝对成不了豆腐渣工程,绝对出现不了几年前安居工程那种质量事故,我可以高枕无忧地睡大觉了。
虽然简攸敏时不时咬牙切齿地骂我黑心烂肠子,骂我“人一阔,脸就变”,一点儿情面也不给。一次次的返工让他损失委实不少。看着一根根预制桩被无情地推到重来,被简攸敏派到工地上负责建设的工头疼得呲牙咧嘴――施工合同上明确规定,属于质量方面的原因需要返工的,损失由承建方自己负责。
我只能行个罗圈揖,一脸无奈地道:“那日本小鬼子连我见了都打怵,难道我能跟他说差不多就行吗?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我不是没跟你说过,这不是一块肥肉,这只是一根鸡肋,你小子偏不听,非要拿下不可。急不可耐地拿下了,你就自己慢慢啃吧。”
“这次我算是栽了。”简攸敏捂着胸口做出一副心如刀绞的模样来,“人家都说德国鬼子刻板严格不讲情面,依我看,最难缠的不是德国鬼子,而是日本鬼子。”
“跪在以色列哭墙前垂下头去深深忏悔的,那是德国总理施罗德,不顾亚洲人民的抗议年年参拜靖国神社的,那是小泉纯一郎。”我对简攸敏说,“同样是侵犯过别人,有些人认账,有些人偏偏醉死也不认那酒钱,谁最刻板,谁最铁石心肠,一比便知。所以,想在以精明著称于世的日本人面前玩心眼子,依我看,门儿都没有!你就真材实料、老老实实地盖好你的楼,到将来海城人民不会忘记你,日本人民不会忘记你的。”
简攸敏捶胸顿足:“原以为你小子发达了,能跟你沾点光,结果却自己钻进了葫芦峪,你小子不但不救我出苦海,反倒大模大样地说风凉话,我看最奸诈的人不是什么日本人,反倒是你王良!”
我哈哈大笑:“这回你总该明白日本鬼子当年大举侵华时为什么能够长驱直入了吧?就是因为汉奸多如牛毛!”
中秋夜,月凉如水。秋风竦竦拂过次第黄去的槐叶,城南有西行列车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隐隐约约的车笛声在月光里响得更加旷远和沉郁。正是月圆时分,一轮明月孤伶伶高悬南天,深蓝色的天空越发悠远、越发深邃,而明月夜的宁静与凄婉也越发分明。
左拥娇妻,右揽顽童,天伦萦绕,品酒赏月的时候,我本不该生出些悲凉来的。瑰湄市长孤家寡人一个,孤对明月,闲坐空室,现在的心情肯定不是悲凉二字便能说尽的。本来今晚我是想叫上洁如,带上孩子,过去跟她一起过中秋的,可是她不让过去,说是今晚要一个人清净清净。洁如也不愿意过去,平日里我东跑西颠的如同旅客,团圆节到了一家人好容易团团圆圆,她是舍不得一种气氛、一种氛围。所以,这个中秋节难得就在家里过了。
小孩子贪睡,儿子被洁如哄着吃过月饼便蜷在小床上搂着他的奥特曼睡了。搬一小桌挪到阳台上,沐浴着月光,喝着葡萄酒,品着葡萄干,吃着莱阳酥梨,我给洁如讲我小时候偷出家里月饼分给别人换取坐“大王交椅”的故事,讲我偷苹果送给前排小女孩的故事,讲我的父母如何省吃俭用把我养大的故事。洁如依偎在我的身上,时而轻笑,时而轻叹,时而追问,显现出难得的好心情。
正在我吹得起劲,洁如听得入迷的时候,一个噩耗传来。
政府值班室打来电话来说,我必须马上赶到史迪森大酒店去,因为在那里一个叫丰田由二的日本人死了。
赶到史迪森大酒店的时候,出事的现场已被警方封锁。在说明了自己的身份以后,我被警方放进了现场。
史迪森大酒店整个九楼失去了往日人欢马炸、人影散乱的热闹景象,环着舞池,静悄悄地站满了呆若木鸡的人们。
丰田由二的死相很惨。笔挺的西服和雪白的衬衣上除了血还是血,肚子上有一个圆圆的洞,一根断掉的肠子从洞里探头探脑地顺了出来。作案的凶器是一个摔掉了瓶底儿的啤酒瓶子,沾着鲜血,犬牙参差,就在他躺着的地方不远处静静地放着。
我的脑袋一阵晕眩:多年前我没有做完的工作,今天竟然有人替我做完了。那位叫丰田的日本客座教授没有死在我的酒瓶子下,他的侄子替他死了,凶器竟然还是一个酒瓶子!
事情发生的经过其实非常简单。
我没有想到日本人也有过仲秋的习惯,虽然我知道日本的文化究其根源是源自唐代的中国。日本在明治维新后便废除农历改用阳历,大部分日本人都已经没有了“见月”的风俗,但仍有部分国民在“十五夜”边赏月边宴饮,吃“月见团子”,畅谈白免在月亮里做日本烧饼的故事。丰田家族便是日本国民中依然保持这种古老传统的族群之一。
因为工期原因,丰田由二便耽在中国过中秋了。这天晚上,他与同他一起来海城的几个日本伙伴一起到史迪森吃完饭后,到九楼的夜总会要了一间有月光射进的包间,便狂饮啤酒,便赏月消遣。难耐异乡为异客,酒意上来了,几个人便招几名小姐陪着喝酒唱歌。叽哩呱啦的日文歌小姐们听不懂,甜甜蜜蜜的中文歌他们又不会,语言上交流不起来,便开始通过动作表达。昏暗而又暧昧的灯光下,可能是有一些出格动作的,负责陪同丰田由二的小姐便开始婉拒日本客的咸湿手了。正在欲火焚身状态的人,遭到来自对方冷冰冰的拒绝,滋味显然不是很好受,情急之下,“八格亚鲁”之类的话语便脱口而出。谁料那位小姐的脾气还真不小,而且知道“八格亚鲁”是骂人的话,匆匆起身便往外走,酒醉之后的东洋客偏偏拽住不放,小姐便放开嗓子大喊。在这里负责看场子的海城地面上的一个小头目过来劝解,不料话未出口脸上便重重地挨了一巴掌,被打得眼冒金星,嘴角流血。小头目平日在海城耀武扬威惯了,哪里吃得下这口气,顺手抄起一个啤酒瓶,往几子上一磕,半个酒瓶子往前一送,便旋刺进了丰田由二的肚子。眼看着日本客慢慢软倒了,小头目把瓶子往外一拽,随手一扔,扬长而去,独留一片惊叫和慌乱在史迪森九楼。
等110赶过来的时候,丰田由二已经死了,几个日本客酒也醒了,围着丰田由二渐渐僵硬的身体哀哀地哭着。
历史上的一幕似乎又一次重演,但是剧情却进一步发展了。我不知道小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脸上会呈现出什么样的表情,但是我知道自己那时却是愣在当场了。
这件事情势必要告诉小恬,但是怎样开口将这种谁也未曾预料、也无从防备、谁也不愿意发生但是却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告诉小恬呢?我头大如斗。
万幸,凶手已经捉到,他在准备开逃之前被警方堵在家里。
小恬还是来了,带着她的丈夫,带着领事馆的人。在政府人员和警方陪同下,他们审视过冰在殡仪馆里冷柜里的丰田由二的尸体,听过当夜案发时与丰田由二一起包房的日本人、坐台小姐的陈述,然后又提审了关押在看守所的凶手,案情经过很明晰,证人的陈述和凶手的供认一般无二。事情由日本人引起,却又以日本人的死亡结束,就这么简单。
可是,一个外国人在中国被杀,这件事情引起的震动却不简单。从省里的有关领导,到公安部、外交部,都纷纷对这个案子表示了充分的关注,海城市变成了众矢之的,一份份的情况说明、一次次的案情汇报、一项项的措施落实以及一批批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们的生花妙笔,海城市仿佛在一夜之间变成了西西里岛,变成了满地烟花的首“淫”之区。
难怪瑰湄市长面如沉水,难怪她在又一次接见小恬的时候无言以对。
小恬以及小恬的丈夫对案情并无质疑,但是对海城的治安状况和投资环境却失去了信心。她感谢瑰湄市长对她以及她的家人在海期间的关心和支持,但感激并不代表信心,希望海城能够严惩凶手,但是他们已经等不到眼看着凶手被执行枪决的那一天了。大和置业决定中止中日友好大厦的开发项目,前期已经投入了的资金希望海城能够折成归还。
面对小恬和丰田先生,我满腹的话语却不知道从哪里谈起。我是哀求她为了旧日的曾经同窗的情分上不要撤走资金,撕毁和约?还是劝他们节哀顺变,化悲痛为力量,重整旗鼓?
丰田先生抱着他侄儿的骨灰盒走上飞机之前,深深地向我鞠了一躬,说了一声:“実際に残念(对不起了)!”
小恬在上飞机以前,怔怔地看着一脸颓唐的我,忍不住长叹了一声:“真是造化弄人啊,王良。二十年前,你亲自动手,没有杀死我的丈夫,二十年后,有人替你动手,却杀死了我们的侄子,看来我们前世也许真的欠你王良一条命。现在人也死了,命也还了,我们应该两清了。”
“真没想到,真没想到……我该约他到我家去过仲秋的。要是把他约到我家里去,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我一脸无奈地看着小恬垂泪的眼,心下一阵戚然。
“你也没有必要有什么自责。我们真的是走不到一块儿,这才是主要的。”小恬凄然一笑,伸出手来跟我握别,“看来我们两个天生犯剋,王良。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月亮在满盈之夜后渐渐地亏了下去,变成了一弯冷冷清清的下弦月,寂寥地挂在中日友好大厦那刚刚拔起三层的裸露的墙壁垭口上,一根根生锈的钢筋冲天而起。黑幽幽的天空里偶尔飘过一朵血红的云彩,下弦月的微光穿不透乌云的隐蔽,眼前这一堆冰冷的砖头、石块便消失在一片黑暗中了。
远远地站在建筑工地的一侧,看着几处因为连日暴雨积满污水的大坑,我愁眉不展。小恬他们走后,这里已经停工一个半月了。一个半月间,我使出浑身解数寻找新的合作伙伴,但是动辄两个亿的投入吓退了一拨拨貌似财大气粗的财神爷。
秋风渐凉处,我的心里早已结出薄薄的冰茬。
7
简攸敏从省城带来的消息说,给霞光放贷的那位支行行长在闵德高副省长死后的第二天往自己脖子上挂了一根绳子。闵副省长一死,讨债的微光便熄灭了。没有光明的未来是绝望的,绝望的支行行长也想来个人死债灭。也是他命不该绝,忘记带手机的妻子回家取手机,正碰上他踢腿伸胳膊两眼上翻,小绳子已经将他勒了个半死。妻子将他放下来连揉带搓,好容易缓上一口气来,夫妻两个便抱着哭作一团。
“最终上级银行是如何对他处理的?”
“早些时候,英国的《金融时报》在头版上有一篇文章说,中国实际的坏帐金额已高达九千亿美元,已经远远超过中国八千七百五十亿美元的外汇存底,并且还在以每年百分之十的速度增加。眼下明摆着的现实是,银行贷款出去以后很多根本就没有打算收回来,很多人从银行贷出款就不打算还。我们目前的金融制度没有保障,没有信用制度也没有惩罚制度,很多企业破产之后,比如说借了 100万,就拿出二、三十万去行贿,去给那个银行人员,然后把企业一倒闭,这个钱就不还了,剩下的钱转手就成为自己的钱了,大量坏帐的就是这样造成的。相对于九千亿美元的坏帐,两个亿的人民币算什么?况且人家自从发现情况以后便锲而不舍地追讨,差点儿连命都搭上了。人都是有感情的,领导的心也是肉长的。那个行长买断了工龄,领着老婆孩子拍拍屁股到南方作生意去了。”
“那小子的屁股肯定不干净。”我嘟哝道,“假作不要命,却换来了真生命,这招数贼阴险。”
“谁知道呢?”简攸敏也是一脸茫然,“现在的形势真让人看不清,忽而左,忽而右,忽焉在前,忽焉在后。明明板上钉钉的事情,却在不经意间鸡飞蛋打,明明根本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