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怅灯知道如果再落在他手中,再无生幸,当下不顾一切地纵身从高台上跳下去。
台下一片惊呼,追到台边的丛惟也被这情景惊呆。几万双眼睛的注视下,从高台上飘摇坠下的身影竟然在一瞬息光芒闪动间凭空消失了。所有的人都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即使丛惟也有一刻的不知所措。
台下五万将士再次失声惊呼,新颜已经追到了丛惟的身后。她没了围巾,索性整个人飞扑过来,双手成爪,直捣丛惟后心。
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徘徊在生死边缘了,丛惟飞速转身,却发现一个人影从眼角闪过,电光火石地插入两人之间。新颜如鹰爪一样锐利的五指钉入一个身体。
温热的血如瀑布一样飞溅出来,溅了她一头一脸。
丛惟呆住。
时间似乎刹住了车,一切都静止下来,连天上浮动的流云,也在这一刻凝固;风突然消失,满天尘埃失去了依傍,茫然无措地坠落。只有新颜身上的血不停地顺着脸的轮廓流下,染过她的全身。她眨了眨眼,隔着披血幕的眼,看清楚眼前的人。
第二十三章
“爸爸?”
低低一声不可置信的呼唤,打破了几乎凝固的空气,丛惟浑身一震,连忙上前一步,托住挡在自己身前摇摇欲坠的那个身体。
血液不停地流出来,滚烫着,顺着手腕滴落,在脚下汇聚成一汪血潭。新颜看着自己埋
在对方身体中的手,脑中一片空白,只能无意识地一声声低低呼唤着:“爸……爸……”
白隼堡主白色的衣衫满溅血色,宛如一片绘上了梅花的天地,苍白中竟多出了些艳丽壮美。他看着眼前女子空洞的双眼,歉然一笑,似乎为自己不得不令对方失望而遗憾:“朱凰大人,对不起……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新颜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仍然震惊地盯着自己的手臂。埋在他体内之间,似乎能感觉到血脉的跳动,一下一下,温热的液体不断涌出,如同九月艳阳,逐渐溶去她心中残戾的杀气。世界好像突然澄明了许多,她狂沙怒火般失控的理智渐渐平复下来,就好像疾风骤雨后突降的平和,一直在耳膜中咆哮肆虐奔涌冲撞的血液也开始缓下来。她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丛惟一手托着白隼堡主的身体,转到他身前,握住新颜的手腕,将她的手臂抽出来。
本就如潮涌出的血液没有了阻塞,突如发狂的巨龙,喷薄而出,漫天洒下一幕血雾。
白隼堡主的身体倚在丛惟的身上,失力滑落。生命随着鲜红温热的血,正逐渐远离。
离开了温热的环境,手上骤然一&;#65533;,新颜这才回过神来,死死盯着白隼堡主的脸,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明明是父亲的脸,却已经清楚地知道对方并不是自己的父亲。她目不转睛,似乎在努力回想什么。
白隼堡主望着自己腹部巨大的血窟,竟也不觉得恐惧,变得冰&;#65533;的手抓住丛惟的衣袖,大口喘着气,积攒了半天力量,才能出声:“城主……城主,朱凰她并非如你所想,她从未想要背叛你,她只是……不由自主……”
“不由自主?”丛惟一手覆住他的伤口,掌心散出蓝色的幽光,试图阻止他生命的流失,一边向仍在冥思苦想的新颜望去。不由自主要怎么样?为什么不由自主?怎么样不由自主?一连串的疑问生出来,但他却明白此刻绝对不是追问的时候,于是温言安慰道:“别担心,朱凰,她,我信得过。”
“不……”见对方没有明白自己所指,白隼堡主有些焦急地摇摇头,促声道:“朱凰大人委任我为白隼堡主的时候,就曾经说过,因为我的身份特殊,万一她有一天失控,我是唯一能够阻止她的人。城主,她是身不由己啊。”
丛惟心中一动,有些潜伏已久的疑虑浮上来。当年他全心信任着她,委任白隼堡主的事情便由她去处理,完全没有过问。而她当时回报说安排了一个稳妥的人,他也就放下心来。直到不久前,陟游告诉他新颜竟将白隼堡主认作父亲时,他才发现这安排后面似乎有着什么特别的隐情。
这样不安的感觉一开始并不太强烈,所以当白隼堡主出现在这里,并且说出作为钥匙的那句话时,丛惟才发觉以前的新颜竟然背着他留下了不少的后路,虽然知道是自己有愧于她,为着两人曾有的信任不再,却仍然觉得格外痛心。然而此刻白隼堡主的解释,却似乎在说事情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朱凰私下所做种种安排,好像有着不得已的苦衷。
不希望她有任何的困难,却还是希望自己的猜测正确,这样的心情实在矛盾。丛惟忍不住向她求证:“新颜,新颜,你听见了吗?”话一出口,立即苦笑,嘲讽自己的急切,如今的新颜,又如何能回答他心中百般疑问。
然而这样低切的呼唤却唤醒了如痴如梦呆立一旁的新颜,她突然如梦初醒,浑身颤抖着,朝向他们走过去。狂风已经消逝,所经之地却不可能安然无恙,剧烈疯狂的追杀,即使是她比常人矫捷灵敏的身体也难以承受,只是轻微的挪动,就足以让她的身体崩溃,浑身力气突然失去,脚下一软,跌落在他们身边。
丛惟支撑着白隼堡主的身体,救持不及,眼睁睁看着她摔倒,急呼道:“小心!”
她闻声望过去,两人眼波相交,那双黑色的眼瞳已经不复见之前的狂乱嗜血,只剩下惶恐迷茫,丛惟心头一紧,叹了口气,腾出一只手去扶助她。
身体接触的一刹那,一阵剧烈且迷乱的感觉如电流般闯入脑海,新颜眼前飞快地闪过一幅景象:高耸入天的山头,他们并肩而立,共同俯览着脚下凤凰展翅一样的城池,风呼啸着,在他们身边狂舞,他为她披上火红镶金边的袍服。她展开双臂,宽大的袍袖迎风招展,如同凤凰灿烂的双翅。
她猛地一惊,目光既惊且惧,仿佛不欢迎那样的景象不请自来占据脑海,带着些许抗拒,新颜躲开他的碰触。
丛惟目光一暗,收回手。
白隼堡主已经是弥留之际,眼巴巴望着朱凰,却连一个字也无力说出来。新颜一对上他的目光,不知为什么心中一震,眼泪落下来。
“你……”她颤抖着唇,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你不是他……”她伸出手,手上那老者的血未干,刺目的猩红。
白隼堡主看出她的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向她抬起手。新颜握住,电流立即劈过来,她读到对方心中所想:“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朱凰大人,有违重托,真对不起……”那双眼睛如将熄的烛火,在风中飘摇。
新颜看着,突然想到了,失声唤道:“柯熏!你不能死!”
飘摇的烛火突然亮了一下,白隼堡主仿佛早已成了他的名字,没有人还记得,他的本名叫做柯熏。没想到最后一刻,却被重新提起。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新颜从他被握的手上读道:“朱凰大人,你为什么要记起来呢?今后只怕……”
只怕什么,却再没有了讯息。新颜脑中一片混乱,手中的肢体渐渐冰&;#65533;,是她亲手杀了他。即使不知道他最后那句话的意思,却能明显感觉到老者对她的关切之情。这个和父亲有着相同面孔,也像父亲一样关怀着她的老者,却死在了自己手下。她心中麻木着,不敢放任情绪流泻。
只是为什么,手上沾满鲜血的感觉如此熟悉,她将双手举在眼前,如此镇静盛开的血色之花,仿佛早已熟悉了这样的感觉。心底厚重的幕布被割裂了一道缝隙,她似乎能够借以窥视某些隐秘。那些她一直想努力透过迷雾看清楚的隐秘,这一刻却迟疑了,如果那些隐秘也像这双手一样,浸透着鲜血,她是否能平静接受?
“新颜……”一直关注着她的丛惟脸色好不到哪里去。冷眼旁观,他比当事人更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只是老者的名字被从记忆深处挖出来,这只是一个开端,逐渐地,她将要面对更多。当初她选择要遗忘的,却终究不肯被放过。丛惟怜惜地看着她,一切已经无可挽回了。
只是,如果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丛惟冷笑,为什么不经意流过的思绪里面,有一缕不易被察觉的窃喜?丛惟恍然一惊,莫非自己竟然也期待着这样的局面吗?
新颜平静地放开柯熏的尸体。心情深沉若海,连她自己也无法体会,只能麻木地放开手,站起来。浑身浴血,大衣染成了猩红,风呼地卷过,刮在脸上生痛。
台下观望的绯隋激动得热泪盈眶,当先跪下去高呼:“朱凰大人,回归了!”
新颜冷冷看着,五万士兵在脚下臣服跪地,随着绯隋高声呼喊:“朱凰大人,回归!”
黑色袍服的身影出现在她身边,洛希立即振臂高呼:“凤凰城万岁!”又是一阵山呼海啸。
新颜漠然地看着,心中仍是一片空白,完全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的意思,向后退了一步,想要离开。她身旁的丛惟忽然出手,针刺般的感觉从后颈传来,新颜甚至来不及回头,便颓然倒在及时接住她的丛惟臂中。
变故突起,台下众人看见都是一愣,绯隋第一个跳起来,沉声喝道:“随我保护朱凰大人!”
洛希不及细想,一把拉住她的衣袖:“等一下。”
绯隋虽是女子,却也在沙场上纵横多年,反应极其灵敏,他话音没落就觉脸上一&;#65533;,那柄闪着寒光的弯刀已经贴在了面颊上。洛希也不惊慌,冷静迎向对方怒目,沉声道:“你怎么如此莽撞?如果城主没有恶意,这以后你让朱凰大人如何自处?”
绯隋一愣,缓缓垂下手臂。
洛希脑子转得极快,这瞬息间已经把前因后果想了一遍,见她有所迟疑,又道:“城主若要对朱凰大人不利,早就出手了,哪里用等到现在?何况,银凤朱凰,凤凰双翼,城主又怎么会自毁羽翼?”
绯隋冷笑连连,虽无从反驳,却也不甘心,想了一下,说:“我只要朱凰大人平安无事,别的事情一概不管。你放心,若城主无意伤害朱凰大人,我也绝不会让朱凰大人为难。”言罢一挥手,率领手下将领朝高台方向迎去。
洛希知道拦也拦不住,无奈摇头,喃喃道:“凤凰城近戍首领竟只顾旧上司的安危而无视凤凰城主,你这分明就是要让朱凰大人为难啊。”
丛惟顾不上自己身上正在流血的伤口,将瘫软的新颜收在怀中,细细打量那张苍白精致的容颜,冰蓝的眸子闪过一丝沉重。他无声叹了口气,将她打横抱起,朝台下走去。
台阶口一片血腥,肢体四下里零落,血流成河,被尘土沾染,将周围三丈之内的地方都染作了红褐色。这就是刚才南岩等人被朱凰围巾扫到的地方。两个士兵探上头来察看情况,看见丛惟走近,连忙爬上来在他脚边跪下,连连叩头,哆哆嗦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丛惟从他们服饰看出是音闾州的士兵,便问:“你们南岩将军在哪里?”
那两个士兵不敢抬头,伸手向旁边一指。丛惟看过去,一堆血肉中,哪里还能看得出人形来。丛惟一怔,没想到南岩竟然亲自摸上来,反在这里送了性命。他抬眼向高台下望去,密密麻麻的大队人马中,一彪轻骑朝着这里飞驰,从旗帜服色上认出是绯隋的亲兵,心中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上空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十几只黄鹂鸟从头顶盘旋飞过。其中一只体色鲜艳夺目,身形灵巧,在空中长鸣几声,一个俯冲向丛惟所在的地方扎下来。丛惟抬头看着,一动不动,眼看就要被撞上,那黄色鹂鸟忽然一转身,瞬间化作黄衫少女轻轻巧巧落在他的身边,一言不发,深深拜下去。
新颜身上那件衣服早就浸透了鲜血,丛惟胸前伤口裂出的血染上去竟也不引人注意。他淡淡笑了一下,笑容转瞬即逝,轻声道:“没事了,黎殷。”
黎殷面色惨白,身体还不停颤抖着,眼睛盯着丛惟怀中的新颜,脸上犹有惧色,不敢靠近。丛惟见她这样,已经明白,问道:“你都看见了?”
“是……”黎殷从来没有这么温顺过,低低柔柔地回答着,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原来她奉丛惟的命令带着几个手下来烟罗城监视怅灯,谁知道对方早就料到了她们会来,将她们引入烟罗城。那城墙上被施了咒语,一旦进去,无论如何都出不来。黎殷她们心急如焚,不停尝试,但空中就好像有一圈无形的墙壁,她们屡屡撞壁,仍然无功。
凤凰城主的白鹿战车到来,两位黑衣人在高台上的较量,朱凰的突然出现以及那场混乱
的厮杀都看在眼里,就是没有办法过来相助,黎殷几乎把自己的头都撞烂了。直到不久前,怅灯在丛惟的追杀下凭空消失,城墙上的咒语也随之失效,黎殷她们还没来得及赶过来,就发生了白隼堡主的事情。朱凰如何疯狂失控残杀,黎殷远远看见,自然心有余悸。即使此刻她陷入深沉昏迷中,仍然足以令人望而却步。
“唉……”丛惟目光在新颜面上流连,向来深沉如海的眼眸,现出深沉如海的痛楚:“你不要怪她,她也是身不由己。”他嫌台阶口血污肮脏,不愿靠近,抱着新颜的身子走到高台边,纵身跃下。
台下诸人惊呼连连。洛希原本也带了人往台阶口赶,听见嘈杂的声音,回头一看,只见黑色的人影从半空中飞坠而下,宽大的袍袖在身体两侧飞舞,仿佛两翼翅膀扇动,在地上投下一片巨大的影子。台下的人不由自主纷纷后退,让开一片空地,抬头仰望着凤凰城主如天神般缓缓落下。
洛希快步迎上去行礼:“主人你受惊了。”
“我没事。”丛惟摇摇头,向陪伴身边的黎殷吩咐道:“赶快去请师项来。”
黎殷和洛希都是银凤身边的人,彼此熟络,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这才捂着嘴得意地说:“我早就让人去请了,只怕这就要来了。”
忽然一阵骚乱,绯隋从台阶口赶过来,带着自己的亲兵分开众人进来,到了近前才从马上跃下,看见丛惟怀中的女子,失声唤道:“朱凰大人,您怎么了?”
洛希赶紧拉住要闯过去的她,在她耳边低声喝道:“见了主人还不快行礼?”
绯隋一愣,这才抬头向丛惟望去,正巧对方天山冰湖般清冷的目光也看向自己。绯隋直觉那一瞬间仿佛一阵寒风扑面而至,随着她的呼吸侵入五脏六腑,全身上下顷刻之间都似被蒙上了一层冷冷的严霜。在那样的目光下连呼吸都无法顺畅,何况是要说话,她张了张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冷汗自额角缓缓流下。
丛惟也不等她开口,淡淡道:“绯隋啊,朱凰回来了。”
绯隋抬头看着他,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丛惟目光并不在她身上停留,胸前的旧伤裂开,肩头还有新伤,手中一直抱着新颜,已经逐渐有些吃力,却不肯放开,闪过两个想要过来从他手中接过新颜的侍卫,越过绯隋和洛希,大步向圈外走去。绯隋也算是沙场豪杰,号令千军万马,与强敌相抗,从来也没有胆寒过,就在不久前还口口声声要守护朱凰不受凤凰城主的加害,此刻到了丛惟面前却不由自主低下头去,不敢与之目光相对。只在丛惟与她擦身而过的瞬间,才听见他用一贯淡然的语气吩咐道:“你是以前就跟着朱凰的,她回来了,就还到她的身边来吧。”
这吩咐一出,绯隋洛希两个人都不由怔住。今日的情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绯隋眼中只有朱凰,对丛惟颇为不敬,但凡居上位者对这样的事情都不会轻易放纵,定然会心生忌惮。然而丛惟却完全不追究,反而将她安置在朱凰身边。对绯隋来说,能留在朱凰身边自然最好不过,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委任,却不由她不心中惶惑。
这一片空地之外一圈又一圈围了不知道多少圈兵士向圆心跪拜,见丛惟过来,向两边退去,让出一条通道,容他通过。走到最外围,通道的尽头,一个身着青草色长袍的儒雅俊朗的男子向他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