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爰姑摇摇头,看向我,眸中尽是了然的笑意:“公子想买皮裘怕是假,想看看热闹才是真吧?”
我也不否认,只笑得欢快:“爰姑答应了?”
她轻轻叹口气,笑意虽无奈,却也温柔怜宠。她缓缓点了头,开口道:“我们先去找间客栈投宿,用完膳后,再让聂侠士陪你出来买皮裘,如何?”
“好!”我扬眉笑应,随即回头看着身后那个一路上都是惜字如金的聂荆,笑道,“你没意见吧?”
但瞧斗笠绫纱微微晃动,耳中只闻得他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再无废话。
一路走过来,我也开始对他的冷漠疏离引以为常,有了心理准备后,于是任他再怎样地别扭漠然,我的好心情也不会再受他影响。
今日见他这么痛快地答应,我倒是有些错愕,忍不住望着他,笑颜嫣然。
越往城中走去,人群越拥挤。
我们三人下了马,一路艰难地挤过去。
临淄城大,客栈也不少。可惜,许是客商来往实在太多,连续问了七八家客栈都满房后,我和爰姑对望一眼,两人精神顿时疲下来。
脑中念光一闪,本想出门的我突地转了身,伸指重重敲了敲忙碌不停掌柜的柜台,迫他听我说话:“就不能空出两间客房来给我?我给双倍的价钱。”
掌柜拧了眉,笑得有些可怜:“公子,莫说给我双倍的价钱,就是给我十倍,我还是没有房间给你。别的客人已经住进来了,您总不能让我把他们赶出去吧?要是这样出尔反尔,您让我以后的生意怎么做呢?再说,这三月一次的商市,住入小店的,大抵都是相熟的常客,得罪不得,得罪不起阿!”
我横了眉,想怒,却又不知从何而怒。
“二十倍!你给不给?我们只住一宿。”本该财大气粗地,说到最后,我也变得可怜兮兮了。
掌柜闻言眸中精光一闪,面庞有些发亮,未过瞬间,脸色却又立刻黯淡下去。他摇摇头,神色间颇见心痛:“公子,虽说您的价格真的……真的很诱人……可是,可是,唉,真的不行。”
“公子,算了吧,我们再去找找,总有一家会有空余房间的。”爰姑见我和掌柜相持不下,忙过来劝我。
我只好作罢,叹了口气,适才开心的心情到此时已化为了乌有。
刚要出店,那掌柜却猛地出言喊住我:“公子,等等!”
“你有房间了?”我皱了眉,不敢怀太大的希望。
他笑着摇摇头,手指指着街道的尽头,道:“本店虽没有,但街尾的那间客栈却一定会有。适才见公子的言行,想必也不是会去计较住宿钱财多少问题的主。那客栈名作‘洛仙’,是我们临淄最大也是最贵的客栈。因为能住得起那间客栈的人也着实不多,所以一年当中无论是旺季还是淡季,他们都必定有房间空着。”
洛仙?
我喃喃念着这个名字时,却意外地发现爰姑挽在我胳膊上的手在轻微地颤抖。
我心中一动,忙对着掌柜一抱拳,笑道:“多谢指点!”
“走吧!”我扶着爰姑慢慢走下台阶,牵过聂荆手中握着的缰绳,按着掌柜说的路线去寻那洛仙客栈。
洛仙客栈不难找,街尾最高的酒楼便是。
但见它门庭轩昂,红墙朱檐碧阑干,富贵堂皇得直比宫省,可是店前很是清冷,来往进出的人只有零星几个,与刚刚一路走来的喧闹惘如两个完全不同的天地。
人虽少,但一个个在锦袍珠玉的点缀下,显得气宇不凡、贵气十足。
门前灰衣小厮见我们一行人来到,忙哈腰接过马缰,讨好道:“公子是住店还是用膳?”
果然有空房。
我淡然笑道:“住店。”
“行,请随奴来。”
那先前的掌柜说得没错,洛仙客栈的价格确实是一般人承受不起的,它的价格,远不止适才客栈的十倍、二十倍,而是五十倍。
好在我随行带着的细软够多,付了房钱后,小厮领我们进了最西边有着独立厢房的清兰园。
园虽小,但园里亭台楼阁,水榭假山,一一皆备,景致很是清幽。沿途小径边,还有着盛放的各色菊花与月季,阶下种着几株散着浓郁香气的桂子。
“公子,这清兰院有分南北两套厢房。您要的是在南边,有三间客房,两间小厅,一间书房……”小厮介绍得很是殷勤。
“北边住人了吗?”我抬头看着假山浮亭后那隐隐戳戳的飞檐棱角,出言打断他。
小厮一怔,随即笑开:“有。也是今日刚到的,是从北方来的大商人。那两个公子看着年纪虽轻,却衣饰华贵,出手豪绰……那相貌,啧啧,您真没瞧见,奴长这么大,就从来就没见过长得如此俊俏的人……”
说到这,他突地停下来望着我,谄媚笑道:“自然,公子您还是比他们更胜三分的。”
我不以为然地笑笑,随意问道:“那他们此刻在吗?”
“不在。半个时辰前出门时跟奴打听了玉仪楼怎么走,就匆匆出门去了,”他眼神一瞟,望着我,笑得十分怪异,“公子您知道的,有钱的贵人麽,当然要适时去寻寻乐子了……”
我皱了皱眉,不解他脸上的神情,好奇问道:“玉仪楼是什么地方?”
“温柔乡,英雄冢呗。”小厮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十分可恶。
我耳根一烧,面色骤然冷下,叮嘱他记得送饭菜后,忙给了一锭银子挥手打发他下去。
温柔乡,英雄冢……
我想着想着,忽地扭头看着一旁默不做声、欲化作一块石头的聂荆笑了笑。
虽然他蒙了脸,可那绫纱还是不自然地飘动起来,似是某人在大声呼气。
我看着他,直到他不自在地转过脸去。
“我从不去那种地方。”聂荆淡淡开了口。
我却笑得肆意:“我有说你去过吗?”
“你!”绫纱陡地一震,某人愤怒。
我却舒腰捶肩躺入了厅中一旁的软椅。
“累了,歇歇。”闭眼呢喃着,很快睡意朦胧。
用完膳,仔细叮嘱了面色苍白得不正常的爰姑好好休息后,恢复了精神的我兴致勃勃地带上了聂荆出门买皮裘。
已是午后,大街上人来人往地,愈发潮涌似海,喧嚣无比。
人虽多,也无论我怎样任意地走,聂荆一直踱着那看起来似是很悠哉的闲庭散步,身影却总能不离我左右。
直到实在是被我晃悠得急了,他才闷闷出声,想要提醒我:“我从未见过哪个公子走路像个小姑娘般地翩踟活跃。”
我回头一笑,满是无谓:“没关系。反正旁人就算是觉得奇怪,他们也不会知道我这个公子究竟姓甚名谁。”
他重重咳嗽一声,不知是生病的本能,还是被我的话给呛着了。
我眸光一动,瞧着他空荡荡的左手,奇道:“你那破刀呢?”
“什么破刀?”他手指握成了拳,身子倏地一僵,语气立刻变得很坏,“它有名,叫做思桓。出门时,我放客栈了。”
“思桓?这么柔软的名字?”我抿唇笑起,忍不住揶揄他,“是不是你心爱的姑娘名唤桓,所以便把刀起名为思桓。嗯,思念桓……”
我念念叨叨自顾行去,却不知他脚步一滞,身子陡然停在了原地。
半响听不到他的答话,走了许久,我才想起回头看看。他立在不远处,人潮汹涌,他却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块千年不化的伫石。风舞动了他覆在脸上的绫纱,深蓝的衫混杂在四周五颜六色的衣袂中,绽出一抹说不出的忧伤。
我的心猛地一沉,直觉告诉自己玩笑开大了。
磨磨蹭蹭挨近他身旁,嗫嚅几下唇角,不安地开了口:“我说错话了?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他淡声一笑,语音发涩:“你说得没错,思桓,的确是思念桓的意思……只不过,那刀是我娘亲铸的,桓,却是我父……父亲的名字。”
“那你父母呢?他们不在一起吗?”我听着他的话锋,不禁奇怪。
“母亲已逝,父亲另有妻。”斗笠缓缓垂了下来,因为靠得近,那柔软的绫纱轻轻地蹭到我额角。
我叹了口气,心中抱歉非常,伸指握住了他冰凉无温的手,懊恼道:“早知道有这样的故事,夷光说什么也不会胡说八道惹你伤心的。对不起。”
他轻轻挣扎了一下,将手从我指间抽出。
“无碍。不知者无罪。”他淡淡道。
我扯了扯他的衣角,拉着他走入人群,口中笑道:“不要伤心了。走,我帮你去买好看的皮裘,换去这一身的旧蓝衫。”
从街尾到街头,走了很久,也看了很多商铺,我却都摇摇头觉得那些货色看不上眼。聂荆也不吭声,只任由我拉着他东闯西闯。
偶尔遇到人实在多得水泻不通的地方,他会反过来拉着我,高大刚毅的身子挡在我的前面,既护着我不受挤,又给我开了路。
我躲在他背后笑得狡猾,要知道我过去可是随着无颜在那些利箭弯刀、硝烟弥漫的战场下浴血厮杀过的将军,那样恶劣凶险的环境下我都还能活命杀敌,又何惧这区区的人潮。看来,聂荆他倒真是把我当作深宫中娇柔金贵的公主了。
指尖一凉,却是他攒在我衣袖上的手突地滑了下来,五指紧紧扣住了我的手掌。
我心底某根弦莫名地一颤,脸颊暗自发烫。
刚刚握他的手时,心中正惭愧,也不曾顾及什么男女之别。只是此时……
我不安地动了动手指,示意让他松开。可忙于对付汹涌人群的他不仅丝毫没有感觉到我的挣扎,反而地,他的手竟越握越紧,箍得我的指骨隐隐作痛。
我瞧着眼前聂荆的宽硬后背,抿抿唇,想起刚刚他落寞的话语,心中忽软,不再挣扎。
好不容易到了一处人烟稀少的旮旯,两人倚着一处墙壁喘完气后,聂荆扭过头对着我,轻轻笑起,道:“总算好了。”
我闻言点头,心还牵挂在他正握住我的那只手上。
“你还要买皮裘麽,一路走过来,不见你有看得上的。”他咳嗽一声,似完全没有发觉出有什么不妥,说话时,言词一如既往地淡然。
我低头哼哼一声,目光仍然纠结在我和他交缠在一起的手指上,缓缓道:“聂荆……”
“怎么了?”
他大概是奇怪我的欲言又止,随着我的视线那斗笠一点一点地慢慢下垂,当墨黑绫纱拂上我的面庞时,他触电般地松开了我的手指,人一下子后退好几步,与我硬生生地扯开几丈之远。
我莞尔浅笑,尴尬地摆弄着被他牵过的手,心想:自己手指上大概是沾了毒,瞧他骇成如此。
“我……我……咳,咳……”他明知我见不到他的容貌,却还是侧过了身,像是很难为情的模样,踟躇开了口,估计是想解释,但想了半天,除了咳嗽外,却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字眼。
“咱们习武之人,不拘小节。”我实在瞧不下去他的忸怩,替他说出口。
他转过身来,面向我,绫纱微微颤动。
“你会武功?”等了半天,他冒出这么一句。
我摆出一个弯弓射雁的姿势,笑得轻快:“幼时二哥教我拉弓射箭,这在沙场上倒是颇为实用,却不知道算不算是会武功。”
他闻言扶住墙一阵剧烈的咳嗽,轻轻笑出声。
“算。”
话依然淡淡的。却带了几分温暖。
我一笑转身,正待离去时,眼睛却盯着前方阁楼的门匾久久不动。
“终于找到地方买皮裘了。”
我低声一叹,如释重负。
真假玉笛
眼前的楼名作“聚宝阁”。
楼三层,两侧檐翼流飞低坠,每一角各悬着一溜明彩华贵的琉璃灯。看似普通的天青墙壁上处处雕着复杂而又精致的百花争妍图,那一笔一刻的逼真,直让人看得叹为观止。
我站在楼前徘徊许久,沉吟时,不觉蹙了眉。
临淄虽是北番重镇,却缘何有着比齐国都城还要气派富贵的商贾?而且还不止一个,连同我刚歇下的洛仙客栈,这些地方门轩恢弘,布置奢华,直让人怀疑他们背后的老板都拥有着富可敌国的实力与能耐。
乱世之中,能维持性命家园的完好本就已是幸事,而他们居然还能懂得这般地敛财聚富……
我思索着,心缓缓下沉。
因为此刻我脑中唯想到了一个可能。
“怎么了?”聂荆抱臂站到我身旁,淡声问道。
我扬头看着他,抿了唇,手指指向自己的腰囊,轻笑:“我在算身上带的钱,可以在这聚宝阁里买几件衣服。”
他静默了一会,斗笠微微一抬,自作聪明地建议:“你若嫌贵的话,那我们还是折回去,去刚才的那些店铺再看看?”
听完他的话,我忍不住咬了唇,凝眸瞅着那黑色的绫纱,心中暗想:真不知这绫纱里的人究竟是真傻还是痴绝。
他倒是一点也不知我的腹诽,竟转了头回身便要走。
我忙伸手拉住他,笑道:“不要走。我既然说了帮你买皮裘,那就要买最贵最好的。”
言罢,我眨眨眼,压低了声音,嘲他:“莫非你真忘记了我是谁?区区几件衣服本公主还会买不起?!”
他身子转过来,对着我呆了一会,什么话也没说就拔腿先进了聚宝阁的门。
我挑挑眉,愣愣瞧着他潇洒离去的身影,突然间恍悟过来此人才不傻,更不痴,倒是有将我唬得团团转的精明。
可恶!
我使劲跺了一下脚,却没想震得自己骨踝裂痛。
我一瘸一拐地走进聚宝阁,因脚上的疼痛,额角直冒着冷汗。
聂荆见状忙上前扶住我,急道:“你的脚怎么了?”
我挪挪唇,面色一红,十分没好气:“被一辆不长眼的马车轧了。”
他闻言笑出声:“马车那么大,你没能躲开分明就是自己不长眼……再说了,街上这么多的人,哪有马车能行得过来?”
他的笑声不冷漠时倒显得很是清冽耐听。只是可惜,当他开口说话时,那些可称得上是刺耳的言词完全抵消了他因这一笑而让我心生的些许好感。
“聂荆!”我高声一喝,生气地甩开他的手,怒道,“不要你扶!”
他也不反驳,只静静站到了一旁,不慌不忙道:“我刚问过了,一楼只卖字画,毛皮裘革都在二楼。你这样是走不上去的。”
“不要你管。”
我冷了脸,费力地捱近那上楼梯阶的扶手,慢慢地抬腿往上爬。
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似是无奈,也藏着隐隐的笑意。
“我抱你上去。”我怔了怔,心中虽明知是他在说话,但还是觉得那声音温和得异常陌生。
未等我反应过来,他已从身后横臂抱起了我,极轻巧地朝楼上走去。
“快放下我。”我又羞又急,忍不住想扬手给他一掌。
可是高手就是高手,我的手刚要抬起时,他修长的手指微微一扣,准确地拉住了我的衣袖,令我动弹不得。
他淡淡叹息一声,软声劝慰:“楼下人都在看呢,你还是别闹了。”
我闹?我气得眼前发黑。
“聂荆!”我恨恨咬牙出声。
“嗯。”他若无其事地答应。
黑色绫纱飘了飘,耳边听到了他吃吃的笑声。
我心中一动,偷偷地瞥眼由那飘起的绫纱望过去,入眼处只见一弧度完美的下颚,薄唇轻轻上扬,笑得很坏。
我咬了咬唇,趁他还不曾察觉时,悄悄地对那绫纱吹了口气。
绫纱终于拽起,正待看清他的面容时,身子突地一晃,却是他狠狠地将我放在了地上。钻心的痛由脚底传来,我横眉望向他,满脸是恼。
“到了二楼。”绫纱已落,某人淡淡开了口,风平浪静。
二楼很安静,除了阁里侍侯的青衣小厮两名外,只有一个客人。
我转眸看了看,初初了解了阁里的布置。货分三处,一处卖上好的丝罗绸缎,一处卖华贵的皮衣裘革;还有一处,珠光宝气,翡色玉耀,却是卖珍玩古物的地方。
“公子,请问您有何需要?”青衣小厮迎上来,态度恭谨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