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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地伪装自己,身上的案子也不会小。
三天后,佐拉回到了窝儿矿。海昆派司机驾驶着他那辆黑色新款奥迪车把佐拉送了回来。快到黄花沟的时候,佐拉心潮起伏,感慨万千。他没想到还能重回窝儿矿,还能再见到大个李,见到赵玉龙,见到陆雯洁和小路。他知道,陆雯洁爱他,而且是无力自拔地爱着他。可他对陆雯洁却是一种复杂和矛盾的情感,因为他的内心隐藏着极大的秘密。有些掏心窝的话,除了黄杰大哥,他跟任何人都不能讲,否则就会……
煤殇 十一(3)
有的时候,一个人内心的苦闷和压抑,能向别人倾诉出来,那是最大的安慰和解脱,可就这小小的愿望,对于佐拉几乎是一种奢望了。人最可怕的是孤独,是长时间的压抑和沉默。
这次回来,马民和对佐拉的态度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他客气地拉着佐拉的手说:“你带着伤走了,我心里一直惦记着你呢!怎么样,伤好了吗?我这次要给你安排个体面的工作,要把你当兄弟的,你跟着马哥好好干,有马哥吃肉,就不能让你喝汤。你看,马哥管着这么大的一个煤矿,要操心的地方很多,你多替马哥想着点。”
佐拉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说:“马哥,你放心,既然你这么看得起我,我一定给你把活干好。”
“有马哥想不周到的地方,你还得多提个醒。对了,你以后和那些民工在一起的时候,多留点心。他们和咱们可不是一条心。而且,对你自己也有好处,其实,这些也用不着我提醒你,你在矿上那些日子,也应该知道这些。”
佐拉说:“我会注意的。”
马民和郑重地说:“你的情况,海昆和我说了,既然是朋友,我也把话说在明处,我不希望你给我带来麻烦。”
佐拉没吱声。
佐拉这次回来,穿的是一套笔挺的西装,脚上的皮鞋也擦得锃亮,手里还多了个在窝儿矿不多见的高档手机。这样的装束与两个月前来窝儿矿的那个低眉顺眼破衣烂衫的佐拉反差实在是太大了,令人难以接受。马民和专门在办公楼里给佐拉腾了间办公室,然后又在里面支了张床,让他住在办公室里。这样的条件比住在陆雯洁家破败的东屋里要好得多。
第二天下午,大个李和赵玉龙从电工房领完矿灯,转身看见佐拉站在他们的身后。
“老李!”佐拉亲切地喊道。
“是你,佐拉。”大个李惊喜地叫道。
“哎呀,你小子去哪儿发横财了?回来也不去西村看看我们两个老哥哥。你做发煤生意呢?”赵玉龙笑咪咪地说。
佐拉说:“什么发煤,我现在是咱窝儿矿的护矿队长。”
大个李脸上的笑容像潮水一般地渐渐退去了。他用手将挡在前面的佐拉拨开,头也不回地走了。赵玉龙左右为难地看看,也抓起矿灯快步地走了。
“你们……”佐拉望着他们的背影呆住了。
这时,刘大勇哼着川剧的调子推开门进来领矿灯,他看见佐拉愣了愣神,张了下嘴,想说什么,下意识地转回脸望了望大个李远去的背影,没说出来,匆忙取了矿灯,快速地离开了。
矿工们见到佐拉,都用异样的眼光远远地看着他,嘀嘀咕咕窃窃私语,佐拉背若芒刺,感到一种少有的空洞和孤独。昔日的那些好兄弟,好工友,尤其是大个李和赵玉龙,渐渐地疏远他,他知道,这一天是早晚的,但他不愿现在在窝儿矿看到如此的情境。
此时此刻,他没有更好的化解误会的办法。
一个星期后,在天黑前最后的余光中,佐拉买了些熟肉和两瓶白酒,沿着那条熟悉的羊肠道向西村走来。路边,被太阳暴晒了一天的青草低垂着头,恹恹地打不起精神。初春盛开的马莲花都凋谢了,结出胖胖的绿果,包裹在像豆荚一样绿色的衣包里。经过那株石榴树边,他停下脚步,驻足而视。树上结了些青果,但都很小,像铁山楂一般大小。他弯下腰,想找到掉在地下的血色的花瓣,可树下除了杂草什么都没有了。
他又想到了埋在树边的安全帽,想到了死去的杨天意,想到了小路那张稚嫩可爱的小脸,也想到了陆雯洁。回到窝儿矿,他最无法面对的就是这个令他在情感的旋涡中挣扎的女人。对这点,他是有思想准备的。可情感这东西,有时又让人琢磨不透,丧失理智。他无法把一些话向陆雯洁讲明,这让他非常痛苦。
我真的爱上这个女人了吗?
他常常自问,常常自醒。
不,不可能。他爱的是苏莎,是那个和他从小一块儿玩大的青春靓丽的苏莎。陆雯洁和苏莎是不可比的,她们的差距太大了。她们都很美丽,可陆雯洁美得像石榴树旁边的马莲花,苏莎则像是画家案前的蝴蝶兰。陆雯洁饱尝了流离和辛苦以及生活的无奈,是在粗笨民工粗野的发泄下做着近乎荒唐的爱情梦。尽管陆雯洁不爱杨天意,可回想起她和杨天意稳定的生活,陆雯洁总是有些依恋的。而苏莎呢?苏莎被爱包围着,呵护着,几乎不知道什么是烦恼。
煤殇 十一(4)
不过,这两个多月,苏莎也会烦恼和痛苦的,因为佐拉的突然失踪,因为佐拉的不辞而别。想到这里,佐拉对苏莎有些歉疚。
到了西村,佐拉本来是想去前排的宿舍找大个李,但他犹豫了一下,先去了赵玉龙家。
赵玉龙正坐在灶前的小马扎上抽烟,火光映红了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见佐拉进来,他忙站起来招呼说:“佐拉,你来了。快坐下。”还是那么热情,但那语气分明比以前说话时客气多了,甚至是一种讨好的语气。
赵玉龙老婆正在里屋和面,听到声音也出来了。看到佐拉的装束,她也不知说什么了。
“老赵,”佐拉说,“我买了点熟食。你把老李叫到你这儿来。这么长时间没见了,咱们唠唠话。”
赵玉龙说:“我担心他不来。”
佐拉说:“你先不要说我来。对了,老李怎么突然对我这个态度呢?”
赵玉龙想解释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说:“我去试一试,看老李过来不。”
赵玉龙出去后,佐拉就和赵玉龙老婆扯了些柴米油盐的闲话。正说着,大个李跟着赵玉龙来了。
大个李看见佐拉,转身就要走。
佐拉叫道:“大哥,我是佐拉,还是和你一起下井干活的那个佐拉啊。你们能走两公里的山路抬着我走到矿务局医院,难道就不能坐下来谈一谈呢?”
大个李站住了,仍背向佐拉,冷冷地说:“老赵,你家怎么多出一条狗呢?”
赵玉龙难堪地笑笑说:“老李,你不能这么说啊。”
“我该怎么说?”大个李面孔扭曲,“那窝儿矿的护矿队长不就是马民和身边的一条狗吗?”
佐拉说:“你误会了。我也不想对你解释什么,可我知道,我这护矿队长该怎么当。你要相信我,你就坐下来,咱们哥仨喝酒,你要不相信我,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不过,请你相信,佐拉绝不会像白广一样,也决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来。”
大个李转过身,正色地问:“你说的是真心话?”
佐拉说:“连你和老赵都不相信我,那窝儿矿就没人相信我了。”
赵玉龙忙说:“是的,老李,佐拉还是咱的兄弟嘛。佐拉是啥人,咱们最清楚。只要佐拉不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你还非逼着他跟咱们一起到那黑洞洞的井底下挖煤呀。”
大个李叹了口气,坐下了。
赵玉龙老婆把佐拉带来的熟肉切了,盛在一个盘子里,端到里屋炕上的小方桌上。佐拉拧开酒瓶盖,给三个大玻璃杯里倒满酒,说:“两个多月没见了吧,今儿咱喝它个一醉方休。”
大个李捂着玻璃杯说:“先别喝,你先说说这两月你去哪儿了。”
佐拉说:“在我姐家养伤。伤一养好,我就赶着回来。”
赵玉龙问:“那你咋当上护矿队长了?”
佐拉沉思了一下说:“我今天跟两个大哥说了实话吧。我是公安局追捕的逃犯。”
佐拉看看两人。两人的表情都呆了。
佐拉又说:“我知道,你们听了一定会大吃一惊。但你们相信,我真的不是坏人,我是被逼的。我和一个同学开了家歌舞厅,全靠小姐招徕顾客,少不了有来闹事的,所以平时就靠所谓道上的人来看着场子。看场子就是收保护费,对于歌舞厅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去年,公安局搞扫黄行动,歌舞厅的生意十分冷清。可保护费一分不能少交。我们请人家宽限些日子,那些人不干,追上门来逼着要,最后就动了手。我被逼得没法子,操起吧台上的一把水果刀,扎了一个,人没死,可也残了。没法子,我就躲到窝儿矿来了。后来下井的事你们都知道了。我的那个同学和马民和熟悉,我养好伤后,就推荐我回窝儿矿当这个护矿队长。”
大个李笑了:“你小子伪装得还真像。弄了半天你还是个城里人。跟着我们一块儿下井挖煤也是难为你了,咳……”说完,大个李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煤殇 十一(5)
佐拉刚才的这番话,都被外屋的陆雯洁听到了。陆雯洁是被赵玉龙老婆喊来的,大个李知道,佐拉回来还没见到陆雯洁,就悄悄地安排赵玉龙老婆去把陆雯洁找来。陆雯洁在来的路上就猜到是佐拉来了,可又不能肯定。到了赵玉龙家,听着佐拉的叙述,她没惊动他们,一直在外屋听着。果然和她猜的一样,佐拉就是被警察追捕的逃犯。
陆雯洁进来了。佐拉刚把一大口酒含在嘴里,看到陆雯洁,惊异中把一大口酒猛吞进了嗓子眼里,酒下得猛,又辣,佐拉被呛得不停地咳嗽,咳得眼里有了泪。
陆雯洁的眼里也有了泪。佐拉的泪是呛咳出来的,陆雯洁的泪是从心里淌出来的。
碍着大个李和赵玉龙在场,看着佐拉这一连串猛烈的咳嗽,陆雯洁表情平静,却心如刀割。
她转身出去,从赵玉龙家横在屋子中间的一根铁丝上摘下毛巾,走进来,递给佐拉说:“擦擦脸。”
佐拉接过毛巾,擦擦脸,又递给陆雯洁,故作掩饰地说了声:“谢谢。”
陆雯洁接毛巾的时候,手在微微地颤抖。
陆雯洁帮着赵玉龙老婆炒菜做饭,然后把炒熟的热菜端到小方桌上,听他们说笑,看他们举杯畅饮。
在酒精的作用下,大个李的眼睛充血了:“你就在窝儿矿呆下来吧。城里你是回不去了,不过,有两个大哥在,你就放心。还有,我想问你一句,可能你不太好回答,你只要点个头或摇摇头就行。”
佐拉不知他要问什么,就说:“你问吧。”
大个李问:“你娶老婆了吗?”
佐拉摇了摇头。
大个李一指陆雯洁说:“你把小陆娶了吧,娶了小陆,你就留在窝儿矿了。”
不管大个李说的是醉话还是醒话,是一时的冲动还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他的话原本是说给佐拉听的。然而,最震惊的却是陆雯洁,她没想到,自己思忖犹豫了好些天想要亲口对佐拉说的话,竟然被大个李说出来了。
陆雯洁拿目光觑了佐拉,她既迫切地等待佐拉点头答应,又不希望佐拉在这样的场合胡乱地表态。她的心扑腾地跳着。第一次见杨天意,她也没这么慌乱和紧张过。她的心在嗓子眼悬着,手心都沁出了汗。
佐拉沉思片刻,摇了摇头。
“我身上还挂着案子,等案子结了再考虑结婚的事。”
大个李说:“依小陆的人品,你就是真进去了,她也会等你,把婚结了,你也好让她有个盼头嘛。”
佐拉说:“我不能那样做。”
陆雯洁说:“我愿意,我愿意等。”
佐拉沉默了。
与陆雯洁结婚的事就这么模棱两可地定了下来。尔后,几个人便开始吃饭,谁也没重提这件事。
夜已深,月亮还没升上来。一只野猫跳上矮墙从房顶窜过去,不知谁家的狗冲着赵家的灯光狂吠几声,趁着夜幕跑掉了 。
大个李看看表说:“不早了,小路一个人在家,陆雯洁就回吧。佐拉,你去送陆雯洁,我也这就走了。”
大个李没问佐拉是回矿上还是去哪儿住,他还没喝糊涂。
赵玉龙老婆诡谲地对大个李说:“老李,再坐会儿吧,去西院还早吧,那半大孩子还没睡呢。”
大个李明白赵玉龙老婆是说他和秀的事,也不回避什么,只说:“今天喝多了,不想去了。”
到了陆雯洁家的门口,陆雯洁问:“你是回矿上,还是到东屋住?”
佐拉说:“我还是回矿上吧。”
陆雯洁的肩膀颤抖了一下,小声问:“你能再坐会儿吗?”
小路已经睡了。并不明亮的灯光照着这曾经熟悉的屋子和陈设,佐拉心潮起伏,他不敢和陆雯洁的目光对视。
陆雯洁找出那个写满诗的本子,递给佐拉说:“你看看这个吧。”
佐拉捧在手里,仔细地看,一行行地读,他读出了眼泪,读得哽咽了:
煤殇 十一(6)
我在弯曲的山路旁坐着
等天空的大雁带回
你的音容和消息
我盼着班车
从我的身旁过去
留下的却是失落和尘土
我祈求石榴花不败
花却谢了
留下满地血色的花瓣
佐拉读不下去了。陆雯洁的诗与其说是爱的宣言,不如说她是用滴血的心在呼唤,在娓娓地诉说。在如此的情境下,即使再冷漠的男人,也会被感动的。
他抬起头仔细地看着陆雯洁,和他离开时相比,陆雯洁明显地瘦了,眼睛因失眠而更加深陷,那略显发黑的眼圈,倒像城里女人故意在眼睑涂上的眼影,愈发的性感。
他们四目相视,彼此相隔很近,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又似乎是那么的空旷和遥远。
沉默了一会儿,陆雯洁问:“你咋不说话?”
佐拉说:“我想听你说。”
陆雯洁说:“我要说的,大个李都说了。你说吧。”
佐拉没有吭声。
“我爱你,我要嫁给你……”
佐拉叹了一口气。
陆雯洁扬起脸,环顾一下熟悉的四周,低下头,慢慢地解开脖子下的第一粒纽扣。
佐拉意识到陆雯洁要做什么了,想张口说什么,陆雯洁已经毫不犹豫地解开了第二粒纽扣。
“不能这样。”佐拉惊呼道。
陆雯洁几乎是嘲笑地说:“你是男人。”
佐拉起身要走。
陆雯洁伤心欲绝地哭了,眼泪像珠子一样掉落,接着便一头扎进佐拉的怀抱里。
陆雯洁抚摸着他的脊背,小声说道:“我去找你来着,到孟子村,到公安局,就差到监狱了。”
“你还去了孟子村?”他惊讶地问道。
这时,佐拉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了刺耳的鸣叫。
小路被惊醒了,揉着眼睛坐了起来,看见佐拉,感到很意外,也很惊喜。
“佐拉叔叔,你在干吗?”
“我来看你的。”佐拉忙整了衣服,脸红了。
陆雯洁的脸也红了。
佐拉摸出手机。
电话是马民和打来的:“你到哪儿去了,你现在在什么地方?马上回矿上来。”
马民和的口气毋容置疑,似乎那边出了十万火急的大事。
佐拉收好手机,不敢看陆雯洁,对小路说了句“叔叔有事先走了”,转身走出了屋子。
他快到办公楼的时候,老远就听到老女人的哀嚎和划破天际的犬吠声。他不知道出什么事,小跑到楼门口,看到坐在楼门口哭嚎的姚婆子。几个护矿队员严严实实地挡在门口,其中一个护矿队员紧紧地拽着狼狗。狼狗的前脚已经离开地面,冲着姚婆子猛烈地狂吠。
马民和站在人墙的后面,看见佐拉,生气地喊:“佐拉,你跑哪儿去了?等了你这半天。你是护矿队长,以后再去哪儿,你也打个招呼。”
佐拉说:“我的手机始终都开着,我也没走远。对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民和说:“姚婆子又来闹事。怎么劝她都不听,打不得,骂不得,道理还讲不通。你说怎么办?”
佐拉说:“派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