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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风流-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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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拿去吧,可是你做错了。”
售票员的目光,游移不定。倏地,她夺过他手里的钱。“是我抓住你的,还嘴硬么?”她转过身,匆匆走开。
保瑞的脸上,带着微笑。因为激动,他的嘴唇在颤抖。她在利用罚款的幌子,暴力抢劫。她们用新名词把自己装点起来,以为这样就跟海盗没有区别了。在五六七十年代的字典里,没有罚款这个词,那时使用频率很高的词是没收。窗外路边的墙上,写着一排比井口还大的黑字:在此大小便猪狗不如。八年前,这标语就存在了。它在人们眼里比屎还难看,所以人们才不在乎它的存在,照样在此拉屎撒尿,让标语上沾满在乡村看不见的各种颜色。车厢里的这排字,却多么庄重,好似身后确有法律撑腰。
不过这两个女人确实是这个城市的主人,他却是外来者,乡下人。他穷,着装寒酸,面色带着仓皇。在她们眼里,穷是可耻的,是一桩罪恶。她们眼下最害怕的就是穷,她们做梦都想逃离这东西,她们整天都受着这东西的压迫,所以才要在更穷的人身上发泄,把不痛快如泻痢疾一般放出去。他认为,自己看到了她们的骨子。而掠夺穷人从来就是发财的途径。假如他打扮得象个有钱人,也不管钱是怎么得来,她们就要显出尊敬的样子了。
那个不肯坐到他身边的女人,不见了。下一站,她的身影从车门口一下闪了出去。他看出来,她是提前下车。这似乎是对她的惩罚。只是这个惩罚实在太轻。
车下的人在拼命往上挤。
“我的手被夹在车里啦——”有人在外面喊。
车厢里一阵哄笑。汽车还在奔跑。直到车门外那个男人的声音变得嘶哑了,车门才张开一道缝,把这个人的手抛出去。汉子猝不及防,人在地上打了个滚儿。车厢里又一阵哄笑。倒是一个在马路上骑自行车的外国人,为此惊叫一声。
站在火车站广场,保瑞还在想着那辆公共汽车。
暮霭中,走来一对高唱着歌曲的小学生。他们大概是才从哪儿参观归来,脸上带着浓浓的倦意。

给你了给你了我的全部,
你是我今生的唯一赌注。
过去的岁月牢记在心头,
我愿意为梦想永远付出……

一个最多二十岁的姑娘,领着这支队伍。时不时地,她就会伸出脚,把某个离队的学生踢一下。她这时奇怪地叫喊一声。孩子们的脖子全挺了起来,似接受检阅一般,走起军人的正步,同时高唱歌曲。行人们就象是观看一边奔跑一边叫鸣的小公鸡,脸上露出惊奇的微笑。于是,带队姑娘就显得更加自豪了。唯独只有保瑞,脸上显得那么生气,仿佛队伍里就有他的孩子。

保瑞坐在火车站又脏又乱的大厅。他口渴得很,几次把手伸进黑提包,准备掏出破旧的行军水壶,最后又把手缩回来。他的脑海,不断浮现出那个不肯坐到他身边的女人的目光。一些零零散散的候车人,不是在喝易拉罐饮料,就是啃水果。就连几个农村人相貌的士兵的网兜里,也尽是饮料之类。可他们一个月的津贴,能买几瓶饮料呢?如今的这座城市,让他不可理解。
他又想起刚才身边坐的两个来接人的五十多岁的汉子。他们都在操心儿女的婚事。
“你这下三万块也挡不住吧?”瘦的那时说。
“光家用电器、金银首饰就得两万好几,三万够吗?”
保瑞凭着经验,认定这两个人也就是小公司的小职员。自己家乡的冯县长,月工资也才三百来块。就是说,县长十年工资的总和,刚够这两个人的儿子结婚的费用。保瑞想笑出声来。瞧着胖子粗糙的中山装上丢了一只纽子的地方,他再次体会着这座城市八年里的巨变:每个人都没有幸福感了。
不过,他没有笑,甚至没有在心里笑。自己处在世界的最底层。作为人,他就连一点包装都没有,连用假话掩饰自己的资格都还没有。当他们准备更换一顶帽子,他才开始寻找最便宜的裤衩。这种惹人注意的形象,对他真是不利。他想马上跟他们一样起来。刚才,他望着一队小学生,一个老太婆同样在蔑视他,特别是瞧着他鞋面的样子,很可恶。她在嘲笑他的从裤腿下面露出来的大红色线裤。他注意到,的确没有一个城里男人或女人让线裤露出来。可他还是不信,他们会为此多事地嘲笑他。他们是很懒的。八年前,他就领教了这些吃公家饭的。不是自家的事,他们什么也不想管。可他们喜欢看街头打架,能看两小时,上百个人围着两个打架的,那实在象另一种还没有开化的村民。
在洗手间的大镜子里,保瑞看见自己的目光是多么奇特。这是一对被贫困压抑得张皇失措的眼睛,被城市的表面繁华唬得魂飞魄离的目光……那种固有的放肆和散漫,早已荡然无影。他的头发不知从何时起,如受惊的小公鸡一样竖起来。发型是如此土气,这是大哥的得意之作。想着大哥过分憨厚的面孔,他便越是生气了。他在镜子前待了半小时,全然不顾别人的反应。
他们当然应该把他笑个够,虽然这是五十步笑百步。他们为什么不掏一毛钱进高级卫生间,非要跟他一样挤这个不用掏钱的臭烘烘的厕所呢?可连他也知道,他毕竟超出了人们视觉所能忍受的极限。他竟然让线裤露出来。文革期间,这种露出来的穿法才是表示富裕的方法。现在都奔小康了,城里人表示富裕的方法早就升级,比如不把西装的商标从袖子上剪下来。所以,你不是乡棒才怪哩。然而他从没有想过要用裤角表示什么,今后也不准备把裤角的什么升华到袖子。但这种不入潮的做法,肯定十分惹眼。寻求共性是这个城市发自远古的天性。并且他既然无知,便会有一点傲相,以为穿上牛仔裤就能怎么样,这更要让他们反感了。其实他的傲气,在村子里穿着破裤子时就在显露了。
第8章 为找工作,遭到痛打
    他来到繁星闪烁的夜空下,在广场上游荡。尽管一整天没吃东西,却一点不饿。新鲜的感受、刺激,接踵而至。他的精神是饱胀的。有生第一次,他被头脑中的思想搞得如此痛苦而兴奋。
自从跟村长交谈一次,并使他的情绪有了某种变化,这变化的进程在冷酷的现实面前并没有停顿,相反,变得更加实际。他象经历了十年光阴。思索成为生存需要,不再只是兴趣。
他本来就是一无所有的穷光蛋,所以怕什么。八年前,他也在这个巨大的村落的脚下惶恐过几日。他终于为在公共汽车上掏出十块钱的举动后悔了。在今天,决不会有人于内心赞美他的这种傲气。她们只会嘲笑他的愚蠢。他若是能给口袋里挣上几个子儿,也不管是什么手段,是的,不管什么手段,那她们倒要艳慕他的潇洒了……夜景无限地伸展开去,群星隐没。一时间,他以为自己也被沉沉夜色吞没了。闪电般的刺痛感,从心尖穿过。

“要火车票吗?”恍惚之间,一个人朝保瑞飘了过来。
保瑞半张着嘴,似在吃惊。对方又问了一句。他还是没有回答。对方瞪他一眼,走开。不远处,另一个票贩子也不停地问着行人。马路边的台阶上,站着一群衣着不整的农民汉子。他们仿佛在翘首等待着什么。身上背着大包的中年汉子,还没有走到这边,就被这些人盯上,其中的两个,这就窜上去夺包。
“让我帮你背嘛——”一个说。
“让我来嘛——”另一个说。
中年汉子样子凶狠地推着这两个农民。一个穿着高级西装的胖男子朝这边走来,朝这群人喊话。顿时,这十几个人就跟疯了一般朝高级西装跑去,把高级西装围在中间,撕撕扯扯。
“让我去啊,让我去啊——”疯子们只会喊这一句了。
“我只要五个人——”高级西装把五个指头在空中张开,一边嘶声喊道,再次杀出重围,朝后逃遁……
正当保瑞看得发呆,一个老汉走到跟前。“不想预测一下未来吗?”老汉的手里提着一个好看的黑包,另一只手里拿着折叠式小凳子。他用一对有点狡黠的目光,端详着这个面孔有些傻气的年轻人。保瑞瞅着这个人的秃头,不由微笑了。
“我经常给处长、局长们预测未来呢。”老汉说。
保瑞一怔,还是摇摇头。
老汉正欲走开,年轻人上前问道,要不要翻译的手稿,内容精彩得很,出版不成问题。年轻人问老汉,你就不想当个翻译家吗?说着,把腋下夹的精致的文件包抖动几下。老汉上下打量年轻人,问,你是从哪儿弄到的?年轻人傲慢地说,是我花四年时间译出来的。老汉说,你咋不找野路子出版?年轻人说,我嫌出书麻烦。老汉沉默着,最后说,要不要为你的作品测测未来?年轻人一怔,说,迷信罐罐。老汉说,白痴,如今还舞文弄墨,真不如卖烤红薯哩。年轻人的身子,已经飘远。
保瑞凝视着老汉的背影。侯家堡的老人总是讲,如今的科技水平虽然超过明清,可人们的修养和某种文化底蕴却大大不如从前。只是在此刻的保瑞看来,那些不能跟金钱直接沟通的所谓文化,只应该象体衰色朽的头房老女人一样失宠。他更加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应该有钱,有很多钱,这是改变自己的唯一出路。

躺在火车站候车大厅的长椅子上,保瑞度过进城的第一个夜晚。这一觉,使体力得到恢复,心情也好了许多。清晨,他忘情地在广场上游来荡去,观察人们的穿着、说话、行走……目光冷漠而机敏。即是坐在塑像下面闭目养神,耳朵也在注意城市的每一响动。他盘算着最坏的打算:去百货店拾纸箱子,去餐厅拾啤酒瓶子……广场四周,有不少比他的境况还要糟糕的叫花子、浪荡鬼。这无疑在增强他的信心。如果需要,还可以去找保根。
他观察了广场上的各种小吃摊。秀娥告诉他,火车站一带的饮食是最贵的。他筹划过了,每天只吃两顿饭,中午一顿,晚上一顿,都是去深巷吃。最难的时候,一天只吃一顿饭,或者只吃馒头、烧饼。万不得已,就去要饭,专门向公家的饭馆要。这些饭馆每天都有大量的剩饭剩菜。服务小姐若是不给,他就会象冉阿让老哥,不,象那个售票员,公然抢夺。服务小姐多半不会为一个公家的馍馍,把他送上法庭。
上午,他在理发馆剃了个光头。镜子里,又黑又瘦的脸上渗出怪异的凶相,模样有如刑满释放者。他于是后悔,不该剃成光头。可很快就想开了。让人惧怕,总比遭人歧视来得痛快。他每隔几分钟,就会看看线裤是否露了出来。
在一个小吃摊前,保瑞喝着牛羊杂碎汤,嚼着烧饼。
“味道怎么样?”中年摊主好客地问。
“就那么回事。”保瑞说。
其实这碗汤里的油水,比在家里一星期喝下去的还多。他忍不住还想再喝一碗。但最后却说,就那么回事。这句话,给他带来很好的效果。摊主给他弓了一下腰。这时,他对昨天损失了十块钱的事,开始另眼相看了,他也曾以诚相待过这个城市。站在街头上,他俨然如一条吃饱喝足准备寻衅闹事的壮狗了。只是意识到自己正在白白浪费时间,才恶狠狠地冲过马路。

前边,一伙人引起保瑞的注意。他们三三两两地站在人行道上,或坐在马路旁边的护栏上,全是一副游手好闲的模样。整个人行道,被他们占得只剩下一溜窄道。他们对过往的行人,特别注意。早在八年前,他就见识过在各类公共场所或周围混迹的闲人或恶少。每当年轻并着装入时的女子走过,他们的嘴里就会发出下流的声音。对付他们的最好办法,就是不予理睬。
前边的这伙闲人,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原来,一个女人的半个身子跌进了下水井。两个闲人走上前,一个站在女人身后,打算抱她上来。女人的两只胳膊凶狠地扑腾几下,他才打住。另一个汉子,拽住她伸上来的手。闲人们再次爆出刺耳的哨声。女人上来,汉子的手却不松开。女人红着脸,说了声谢谢。
“不用客气嘛。”汉子用娇滴滴的声音说。
四周的闲人们,顿时发出更大的浪笑声。汉子有如一个胜利者,扭着身子,回到闲人们中间。下水井盖被他们重新放好。
保瑞本来可以离开这个事非之地,再说他已经准备对这座城市尽量表示冷漠,可他看见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朝这边走来。她因为经受体内沉重的压迫,目光就有些呆钝。她的一只脚,就要踏上井盖了。保瑞大喊一声。她停下来。他让她从旁边走过去。她用恼怒的目光,瞪着保瑞。闲人们一片起哄声。
“讨厌。”她红着脸,从保瑞的身边绕过去。
一股怒气在保瑞的胸口膨胀。他朝闲人们扫了一眼,然后蹲下身,把井盖一下提起来,轻易举过头顶,走出十几米,把它扔进堆放垃圾的车斗。闲人们吃惊地望着这个大汉。两个闲人从马路边的护栏上跳下来,目光含着挑衅。几个身材高大的军人走到保瑞跟前,一个把他的肩膀拍拍,另一个递给他一支香烟,还给他点上。只这一会儿功夫,闲人们便散开了。保瑞把头扬起来,好象是向作恶的城里人宣布:小心点儿,侯保瑞不怕你们。

保瑞花了几天时间,走遍城市的各个角落。在城市最大的蔬菜批发市场,在垃圾站、废品收购站、劳务市场,到处都留下他的足迹。一到晚上,他就会拖着疲倦的身子,来到火车站候车大厅,躺在冰凉的长椅子上。他没有感到不幸,虽然在侯家堡可以睡在被窝里。那种日子不属于他了。只要想到保根都能待在城里乐不思蜀,他的仓皇不安就减轻了。何况,身上还装着将近一百块钱呢。他感受着金钱的巨大分量。

他来到西区的一个煤场。煤场很大,一座座巨大的煤山比周围的许多楼房还高。一些汉子散漫地打着煤砖。他们不仅身上是黑的,脸也被染成了黑色,唯独只有眼白和牙齿放出一点可怜的白光。这些人的样子表明,他们不久以前还是农民。
三三两两的顾客,在煤场里走动。在一排平房前,一些顾客跟拉煤车的汉子们讨价。一个又瘦又矮的拉煤车的小伙子,得到保瑞的一支烟,正跟保瑞聊得起劲。
从小伙子这里,保瑞了解到有关这个煤场的许多情况。由于城里的饭馆越开越多,小吃摊位也越摆越多,煤场在夏日也大有生意可做。在煤场里干粗活的,都是从本省或外地农村来的。所有这些拉架子车的,打煤砖的,往汽车上装煤粉的,都属于一个煤帮。外人单枪匹马很难闯进来。刚才那个撒尿的汉子,是二帮主,外号六麻袋,意思是在这个煤场干了六年,喉咙里吸进了六麻袋煤粉。拉车是最低等的,也最辛苦,挣钱最少,除了挣顾客的钱,煤场不另外付钱。这些人被称为散工。散工干两三年,就有可能成为临时工,也就是定工。定工又分小定工和大定工,大定工也称大工,一般能受到煤场的器重,有的还负点责任。要从散工熬成大工,没个五年不行。大工里最行的,就是大师爷、二师爷,最多可以排到五师爷、六师爷。此刻蹲在那边抹煤砖的矮胖子,就是大师爷,外号五麻袋。此人智力过人,性格凶悍,连当年的七麻袋都不是对手,被赶跑了。小伙子讲到此人,眼里露出几许敬畏。保瑞却感到几分好笑。
听说保瑞想干几天散工,瘦小伙很热心地说,他跟二师爷关系不错,可以去求求。保瑞正犹豫,瘦小伙已经去了。
昨天,保瑞在街头站了一天,也没人前来叫他干活。几个站大脚的都说,现如今站大脚的太多,有时几天都揽不上活儿,价钱也被压得很低,一个月下来,也就能挣上一个人的口粮,和百十来块零花钱。保瑞得知,煤场活儿虽苦,却有挣头。
瘦小伙跑回来,有些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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