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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高考来了
Now 3
高考。
木德起床时浑身乏力，眉骨上方隐隐的痛。他在柜子上胡乱抓着，仍然闭着双眼，抓到半罐啤酒，放下。抓到一只袜子，放下。抓到一个闹钟，举到面前眯着眼睛看，凌晨5点。记得考试开始的时间是7：30，还可以睡一会儿，他想。于是又一头倒下去。
门铃响了，木德翻了个身，没动。随即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响起来，伴着尖尖的高跟鞋头踢门的声音。木德合着眼睛从地上摸起一只拖鞋猛的抛向门口，拖鞋很没有后劲的在飞向门梁上方的途中缓缓下落，然后不偏不倚的挂在了门后的衣钩上。
门口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响起了一阵钥匙开门的声音，很窸窣，却让木德翻身起了床，瞪大眼睛瞅着门口。
穿着一身蓝色的白领工作装的NaNa走进来，把手里拎的一大袋乱七八糟的东西重重的放在地上，然后一边脱下高跟鞋，一边抬头看还在床上的木德。
木德眼睛瞪得更大了，但马上又像是释然了般的闭上，摇了摇头。
“你哥给你的钥匙吧？”木德问。伸手抓过一条裤子塞进被子里往腿上套。
“嗯，他说你今天考试，我就过来看看。哎对了，除了钥匙，我哥还给了我一样东西。”NaNa说着往里屋走，随手把一个小东西扔到了木德的床上，然后很淘气的笑了笑。木德拿起那个白色的小东西，避孕套。
木德愣在了那里，被子里的裤子刚提到膝盖。突然NaNa走到床边一把掀开被子。木德大惊失色，一边用手提着裤子趔趄着蹦下床，一边说：“我还没穿好。”然后身子一歪，木德摔倒在地板上，但仍没闲着，双手慌乱的扣好皮带扣。“你放心，”NaNa并没有往木德那里看，只是在低着头叠被子。“我哥误会我了，我今天来啥企图也没有，就是看看你，给你……”NaNa铺好床单，抬头，小巧的光滑的鼻梁皱起来。“你这屋子里什么味儿啊？罐头坏了吧？”木德从杂乱的地板上摸起一件T恤穿上，说：“可能是牛奶，在冰箱里，你哥买的，半年了。”NaNa有些无可奈何的笑。“男人啊。”她边笑边叹了口气，然后回到客厅里。
木德把床头柜上的袜子关进抽屉，然后满地寻找前些天换过的一条下落不明的内裤。厨房里传来微波炉加热的声音，然后很快又停了下来。木德蹲在地上对失踪的内裤一筹莫展，突然听到厨房里一声愠愠的惊叫，马上一脸诧异的NaNa出现在门口，手里提着一条冒着热气的内裤。“你变态呀，把这东西放微波炉里想吃啊？”
木德也吓了一跳。“呃，那个，是点炮放进去的吧。”木德咬着牙傻笑，在心里狠狠的咒着点炮的恶作剧。“大概是为了消毒吧，我猜。”
六点半。
NaNa和木德出了家门。NaNa帮木德背好书包，又问他有没有涂卡的2B铅笔。
木德说：“有，前几天管同学要的。”
NaNa说：“那行，我给你买了红牛，你自己再带点水，我去给你打个车。”
木德看着NaNa穿着高跟鞋别扭的忙前忙后，突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似乎泛着一股初春的潮水的腥味，冲头却又让人欲罢不能。木德一把搂过走在前面的NaNa，抱在怀里，然后不顾一切的吻下去，一瞬间，他看到了透透，红着脸的娇嗔。
他甩甩头，小区外的NaNa正站在一辆出租车前冲他吼。“你他妈发臆呢？上车啦。”
木德跑过去，脚下软软的。
路上木德一直在发呆，NaNa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回过头来问你刚才怎么了？木德笑了说：“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NaNa来了兴趣般的整个上半身都扭了过来。
“我妈。”木德回答。
木德在撤谎，事实上他想起谁也不会想起他的母亲。至于父亲，每当木德打架打得头破血流时会想起父亲，那个肥胖而懦弱的男人。然后他会哭，他想他永远也不会像他的父亲。他要抗争，要掌握自己的生活，要老死，而不是在前妻摧毁自己的人生之前用一根绳子自我了结。
木森和田中芳在96年离了婚，那年木德8岁。97年，田中芳和自己的情人去了日本，在自己的名字后面加了个“子”字，成为了日本国的居民。那之后没多久，木德因为打架伤人被送进了工读学校，爸爸花了很多钱把木德弄出来，送进了一所正常的小学，那时候木德住在爷爷奶奶家。后来爸爸自杀了，在妈妈的房间。爷爷奶奶开始对木德恶语相加，直到田中芳子从日本回来，哭着把面黄肌瘦的木德带出了公婆家。这个哭起来没日没夜的女人马上在市中心买了一间房子，又在银行设了一个账户。那天田中芳子小姐反复的把一长串的数字说给木德听，最后，把房子的钥匙塞进木德的手里。
“爷爷奶奶不要你了，我给你钱，你在这边自己好好的。”她对儿子说。然后离开，十年，头也不回。
考场外人头攒动，大多是家长带着孩子。
木德在下车时有些不安的说：“一会儿有人问就说是我妹啊。”
“不，”NaNa撒娇似的说，“我就说是你老婆。”
“不行不行，”木德说，“我一高中生，开玩笑呢。”
“那就你妈吧，”NaNa笑得很好看，“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有个多么疼你的漂亮妈妈。”
第六章 第一句话
Past 3
整个高一的上半学期木德和透透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但两个人各自的人缘却都很好。可以想象。两个同样喜欢倾听的善良的沉默的人。
变化出现在高一学期的期中考试时，木德和透透第一次说话，而全然是因为NaNa。
考试前一天晚上，点炮到木德家借DV。然后又跑进厨房里捧出几罐啤酒，外加一盘已经有了怪味的猪耳朵。
木德说：“你先别吃，我到楼下买点儿。”
点炮撤住木德说：“别，我今天不是为吃，我来有两目的。一是借DV，二是我导演的第一部作品已经完成了一部分，你是我的第一个观众。”说着神秘兮兮的从衣袋里掏出一张黄澄澄的碟片。
“三级？”木德瞥了一眼那张碟的颜色。
“操，什么就就就三级啊，这叫艺术片。”点炮义正言辞的纠正，然后把碟片塞进影碟机。
一阵机器读碟的嗡嗡声，屏幕一片黑色。然后一行字幕跳出来，导演：点炮。而后是一个大屁股，正对镜头，分不清是男是女。接着是一阵令人作呕的排泄。木德一口把喝进去的啤酒全部喷了出来。再往后，一阵不正常的晃动，又黑屏。
“我操！”并不喜欢骂人的木德骂，“你这什么玩意儿啊？一个屁股，没了？”
“还有还有，”点炮亢奋的解释，“我不是说这只是一部分嘛，拍摄手法不太对，出了点小意外。呃，这不跟你借DV来了嘛。”
那天木德和点炮喝到很晚，点炮一直在讲法国新浪潮，什么欧容，戈德尔，然后又说意识流。木德一直在听着，笑着，时不时的插一句嘴。
突然有人敲门，木德放下啤酒去开门。是NaNa，面颊潮红的倚在门口。
“哎。”木德有些意外，乐队解散后半年多里他和NaNa没有见过面。
“你不想让我进去吗？”NaNa问。一只手搭上了木德的肩膀。木德往后一撤，手落下来，脚也迈了进来。
点炮探头，说：“啊，是奶奶啊。来来，我给你看一下我的作品。”
NaNa笑，一脸醉意，问：“你叫我什么？”
“操，你不奶奶吗？”点炮不耐烦的嚷。伸手按下影碟机的开关。
木德马上关掉了电视，说：“去你妈的大屁股，没人想看。”
点炮说：“什么就屁股啊？我这是艺术，是——”
“乖孙子，”NaNa嬉皮笑脸的打断他，“让奶奶跟你木爷爷单独唠唠行不？”
点炮愣了一下，肯定没听清，或是在酒精的麻醉下承认了自己孙子的角色，因为他点了点头，大着舌头说：“啊，那行，那我粥了。”
点炮粥出门以后，NaNa抢先去关了门，然后背着手靠在门板上。一双涂了粉色眼影的眸子微眯着，定定的看着木德。木德正在收拾狼藉的茶桌，然后一抬头，他看到NaNa的头发有些湿漉漉的。
“下雨了？”木德朝卫生间走，“我给你找条毛巾，别感冒了。”
突然，NaNa从后面抱住了木德，呼吸急促。尖长的指甲抠进了木德胸口。
“我很想你，”NaNa在木德耳边呢喃，一阵潮湿的荤香的风吹进木德的耳朵，让他的膝盖骨发软。“我喜欢你，”NaNa的嘴唇吻在木德的脖颈上，“我喜欢你。”
木德突然清醒过来，头皮上一阵发麻。他用一只手钳住NaNa的两只手，然后甩开。NaNa正起伏着的娇小的身体与木德的脊背有了一点的空隙。
木德转过身来，双手抓着NaNa的肩膀。“你醉了，”木德感觉到一种突兀的朦胧的力量正沿着NaNa的肩膀缓缓上涨，“你清醒一下，哎你。”
木德突然觉得这局面已经无法控制了，他面前的这个女孩仿佛是一只猛兽，只要他一松手，猛兽就会拖他进入一个他不愿进入的世界。木德害怕起来，下意识的放开了一只手，NaNa瘦削的肩膀的一侧猛的横过来。
“啪”，突然很安静，NaNa停止了激烈的动作，愣愣的看着刚刚扇了她一个耳光的木德。
“对不起。”木德也回过神来，看到眼里嵌着泪水的NaNa，心里一紧。
“我只是喜欢你，”NaNa哭了出来，抚平乱了的额发，“我想和你做爱。”
“可你才16岁，”木德觉得很荒唐，“你太小了。”
“可是我喜欢你！”NaNa越哭越凶，缓缓的蹲在地上，粉色的眼影浸离在雪白的脸颊上。
“你不明白这些事，这些大人的事。你还是个孩子。”木德扶起NaNa。
NaNa像是被什么击垮了似的倒在木德的怀里。
“是你不明白，我想和你做爱，是要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NaNa喃喃着说。
木德突然觉得很可笑，关于他周围的一切，一种极其荒渺的感觉袭上了木德的脑际。他脆弱又无情的父母，从小认识的骂人打架的哥们儿，青春期爱上的噪音般的音乐，刚刚欣赏的大屁股，点炮那台进了屎的摄影机，还有现在这个以为付出了自己的身体就能获得别人爱情的傻女孩。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出情节很弱智的戏剧，一幕幕的场景中充斥着无趣的情节和愚蠢的毫无悬念的戏剧冲突。妈的这场戏怎么就演上了我的舞台呢？木德想。当时他正抱着NaNa坐在沙发上，眼前闪过了许多事和许多人。而后突然，画面定格在了一个面容干净目光清纯的女孩。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木德闭上双眼仔细的思索。怀里的NaNa已经睡着了，均匀的轻微的呼吸搔得木德的胸口痒痒的。一阵睡意，木德突然想到了，女孩叫透透，开学来一直不和自己说话的那个。
他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想到她。
那晚木德打车把NaNa送回了家，NaNa在路上一个劲儿的说着对不起，说她喝多了，要木德别往心里去。木德只是点头，不吱声。回到家已经是半夜一点，木德倒头便睡，却乱梦纷纭。最后他梦到自己和一个女人做爱，在一张灰色的大床上。女人的面容一直模糊不清，直到一阵无法克制的受挤压的快感从下体喷薄而出。木德不情愿的睁开双眼，女人模糊的面容渐渐清晰，变成了同班同学透透的脸。
木德洗完自己的内裤就再也睡不着了，他赤条条的立在窗前，点燃了一支烟。漆黑的城市间闪着痉挛般的街灯。半晌木德看了看晾在阳台上的内裤，想到之前对NaNa说过的话，“你不明白大人的事。”大人的事？木德讽刺的咧咧嘴，我也没有长大呢。
第二天的期中考试如约而致。木德的座位被排在了透透的旁边，但隔一个过道。木德进教室后只顾低头找自己的座位号，找到后转头看了一眼坐在旁边正翻书复习的透透，出乎意料，透透也在看他。木德脸一红，就势坐下，再用余光瞥向透透的座位时，透透已经用一本书挡住了自己的脸。木德想起了昨晚的梦，一阵激烈的心跳。
也许我该主动和她说说话，木德在前排的白色试卷纷纷的向后飘飞时想。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想要主动和别人说话，也是唯一的一次。
整整一上午，木德忘了考试的科目，满脑子只是在预想自己和透透说话时的情景。他机械的答题，时不时的瞥一眼旁边正奋笔疾书的透透，昨晚的梦境忽又铺在了眼前。木德突然觉得自己很下流，就好像那个梦真实的发生过一样，一种深深的自责感油然而生。算了吧，木德打消了自己想要主动搭话的想法，也许是因为害怕，也许是因为想要阻止什么的发生，木德也不知道因为什么。
下课铃声响了，考试结束。木德第一个把卷子交了上去，然后跑出教室。他悄悄的偏头，透透和班级里的几个女生正一起走出教室，他加快了脚步。
走到校门口时，有几个竖着鸡冠头的男人引起了他的注意，其中一个个子很高的正盯着木德看，木德急忙转头，只顾着走路。朋克战士，他想，这麻烦最好别惹。背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女孩的尖叫，木德回头，一根球棒挥过来，正砸在木德的肩膀上，接着有人扼住了木德的脖子。这时木德才看清，刚才立在校门口的那几个朋克全都围了过来，个子最高的那个扛着一根球棒。木德呼吸不畅，但仍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高个子朋克。
“你是木德吧？”高个子朋克不咸不淡的说，然后上下看了看木德，“玩嘻哈的吧？”他轻蔑的仰头问。
“妈的废物，别说没用的，”木德剧烈的挣扎，但那条扼着他的胳膊极其粗壮。“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惹着你了，想干你就干吧。”
“我操，”朋克笑了，“小崽子还挺硬实的，我今天让你明白你是怎么死的，”朋克收住笑容，“我是八拍，NaNa的哥哥。”
木德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快干吧，早晚的事儿。”
“操！”木德身后的胖朋克就势把他放倒在地，然后就是一阵拳脚，尘土肆意的扬起来。
木德觉得自己的膝盖一阵剧痛，伴着什么破碎的声音，然后他的另一条腿也被人架了起来，他下意识的用手去护。头发却被人抓住了，一个硬梆梆的东西击在了他的鼻子上，一阵酸楚的疼痛让他差点流泪。他又仰躺在地上，血已经沾湿了他的眼眶。很模糊的，他看到阳光下几个竖立的人影渐渐停止了动作，一个瘦小的身影挤到他身边，接着又出现了一个。两个身影护着木德，大声对那些朋克说着什么。
木德扭了扭已经麻木的脖颈，听到一个女孩子在喊，“你们为什么打我的同学？”另一个女孩掏出手机，“我们要报警了。”
高个子朋克一巴掌打在掏手机的女孩脸上，手机也掉在了地上。木德突然看得清晰起来，被打的女孩是婉子，手机是摩托罗拉的什么鬼型号，已经坠在地上散了架子。木德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努力的仰起头，意料之中的看到了透透。透透正把她的小手用力的甩在高个子朋克的脸上，“啪”的一声，让木德想乐的清脆。
朋克显然被打蒙了，半晌才用手抓住透透的衬衫领子，轻而易举的把她提了起来，“小娘们儿你找操吧？”
朋克的话没说完，木德就站了起来，然后越过透透一记重拳，透透又补了一脚，朋克闷骂了一声，仰头倒下去。其他的人又围了上来，木德捡起了地上的球棒，回身抡在了刚才扼他脖子的胖子头上，鲜血四溅。其他人一愣，都站住了。
木德提着球棒艰难的立在那里，无所谓的看看四周，“有种一个一个上，单干。”
高个子朋克已经爬了起来，大嚷：“今天算了，小兔崽子你记着，下次我敲折你丫剩的那条腿。”
然后一帮人骂骂咧咧的散去。木德看着他们走到马路的对面，一下子瘫倒在地，死了般的合上双眼。
他听到婉子在骂，“操他们妈我刚换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