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柳峰真是头痛欲裂,招架不祝正转身要离开这是非之地,方紫云却一眼瞥见了他,抱着男婴上来拉他,口中道:“表哥,表哥你来啦!表哥你快看,这是我们的儿子!你看他长得多像你啊!表哥你看呀!”柳峰见方紫云这样,担心她产后受不了刺激,只得道:“是啊,很像我!表妹,你怎么下地了?刚生产完是要坐月子的,快躺回床上去,乖啊!”方紫云道:“不,表哥,你别走!他们,他们要抢走我的儿子!表哥,你快帮帮我!”柳峰见众人把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万般无奈,向方紫云道:“表妹放心,有我在,别人不敢乱来!来,把孩子给我,你回床上去。相信我!”柳峰正哄着方紫云将男婴交到自己手上,谁知此时柳云青闻讯从门外赶来,方紫云一惊,将男婴抢回自己怀中,搂得紧紧的,哭道:“你骗我!你们都骗我!你们都不想我有儿子,你们都欺负我无依无靠!”
众人无奈,只得由着方紫云。柳峰也只有好言宽慰余氏,请她谅解。余氏这才哭着回自己屋里去。
回头再说柳云英的病,来势汹汹,勉强撑了半个月,终于不行了。柳云英夭折那晚,红果含泪为她擦洗了小身体,为她换上一套新衣服。红果痛不欲生,心中总觉得愧对杨氏,不曾照顾好杨氏临终遗留的骨血。柳峰也是捧着杨氏的灵位,泣了一夜。
柳云英夭折之后,杨氏的胞弟杨博义心中有怨气,便四处散布谣言,说是方紫云量小善妒,容不下杨氏留下的子女,不仅强抢了柳云青的儿子为己有,更逼死了杨氏的幼女,企图霸占柳家的家业。一方面柳云青因儿子被方紫云换抱走的缘故,也对方紫云有了芥蒂,听了亲娘舅的挑唆,更是对方紫云十分不满。谣言风一般地吹进方紫云的耳朵里。方紫云本就是个无事生心的人,听了这等风言风语,哪里受得了不胡愁乱恨。这一日更是把柳峰找到东暖阁,当面向他哭诉,道:“我知道杨家舅老爷一向对我有偏见。从远的说,他是恨我取代了他姐姐的位置,说我不配。从近的讲,前年他焕彩堂的帐目有了出入,是我劝表哥彻查的。老实说,他根本就是借着小英儿的死,把新仇旧帐一股脑儿跟我算。表哥,你是个明白人,你说说,我是那种小气的人吗?是我容不下小英儿,把她虐待死了吗?还说我抢了青儿的儿子,真是反咬一口!分明是他们自己生不出儿子,用女儿把我的儿子掉包了,这会儿反诬告我!表哥,你可千万要替我做主啊!”柳峰听着,不知如何化解这场闹剧。照理说,方紫云确有不是之处,杨博义也不是不无私心,挟意报复。可是一方是自己的妻子,一方是自己亡妻的胞弟,儿子的亲娘舅,轻重难当。柳峰为难之下,只有以不相干的话来劝解方紫云,多宽心养身子,不要在意旁的流言蜚语。方紫云见柳峰毫无为自己做主的意思,更加气恼。
当夜方紫云便闹着,说头痛欲裂,胸闷难当。丫头们习惯了方紫云的大惊小怪,也就不以为意,任她闹去。王氏奶娘年迈体衰,早早睡去了。只有红果里里外外地忙着,听着方紫云这样那样的差遣。到了后半夜,方紫云竟说起胡话来,一忽儿说自己的爹娘来接自己回老家了,一忽儿又哭着说什么,求表嫂饶恕,自己并没有虐待小英儿,是她自己病死的,一忽儿叫嚷着,表哥快救我们的儿子,别让人抢走了。红果怕她病迷糊了,忙吩咐丫头去请大夫,又吩咐丫头去请官人快来。
方紫云足足闹了一夜,至天明吃了药方歇下。柳园已经闹得人仰马翻,人人怨声载道。柳峰虽不说什么,也是心中烦恼得不知如何是好。方紫云服了药,昏睡了一日,至黄昏醒来,朦朦胧胧中又听到外间有个小丫头在说什么:闹了一夜,演的好戏,可苦了我们。方紫云只觉头上被敲了一闷棍,眼冒金星,喉间一口甜甜的黏液涌上来。方紫云吐出一口鲜血,眼一翻,仰倒了。
却说姨娘红果正端着一碗小米粥进来,听到小丫头在嚼舌头发牢骚,怕方紫云听见又闹起来,忙喝止了。红果到了里间,放下小米粥,去掀方紫云的床帐,却见床单上一滩暗红的血迹。红果大惊失色,去推方紫云,却发现方紫云已气息全无。红果忙掩了床帐,吩咐小丫头去通知官人,又将小梁燕托奶娘抱到余氏房里去了。
柳峰得知方紫云的死讯,又是大病了一常此时柳峰早忘却了方紫云的种种乖戾癖性,只剩下对她的可怜。柳峰深深明白,方紫云自幼孤苦,受尽世间冷暖,所以一朝得势,难免心态异变。她也是害怕自己再度回到过去的凄凉处境,所以提心吊胆地防着这个防着那个,不免得罪了人。方紫云的一生其实是十分可怜的。争强好胜,到头来反害了自己。
小梁燕回到余氏身边,柳云青与余氏十分感念红果的好处。可是方紫云遗下的、她到死都没承认的女儿却十分可怜。红果便恳求柳峰将女婴交由自己抚育。柳峰知道红果是个可靠可信的人,也就答应了。柳峰为女儿取名为“含烟”,意为方紫云一生的恩怨如云烟般尽散,又因避讳方紫云的“云”字,故而改为“含”字。
方紫云死后,怕柳峰孤寂柳云青曾一度提议为父亲续弦。柳峰无意他人,先想到了红果。不料红果执意不肯,说自己没有当主子的命,能服侍柳峰已是她的荣幸了。柳峰不爱听这样的话,道:“世人平等,哪有人生来就是当主子的,哪有人注定只能当奴才了?”红果道:“官人,你瞧,您是个思想开明、德才兼备的人,您的夫人也应该是跟得上您的步调的人。可奴婢实在是不配得很。红果大字不识,又没有能使人信服的才德,怎么能当好这么大一个家呢?官人您还是让红果好好当个丫头吧!”柳峰摇头长叹,道:“你呀,真不知是精明,还是愚钝,真让人哭笑不得!”红果笑着为柳峰捶着肩,道:“无论是精明或是愚钝,只要能在官人身边伺候着,红果就十分开心满足了。”柳峰叹道:“说真的,我记得你是十四岁到柳家来的,是吧?”红果笑道:“难为官人居然记得。”柳峰道:“我自然记得。那是我柳峰涉足商界,赚到了第一桶金,靠自己的力量买了一个家,添置的一批家当,雇佣的第一批用人。当时,最开心的还不是我,是我夫人杨氏。她知道自己没有看错,她的丈夫不是个无能的懦夫,而是能给她幸福的保障的人。我还记得那时她对我说:‘官人,好样的,咱们不能给别人瞧不起,咱们不能辱没了柳家的祖宗颜面!’”柳峰回忆起往事,经不住思念杨氏的心痛,竟哽咽了。红果虽然也怀念起杨氏的种种好处,却不敢陪着柳峰哭泣,怕柳峰太过伤悲,身体承受不祝红果正不知从何劝解,柳峰道:“人老了,就爱想起从前的事,真让人笑话了!”红果忙道:“官人,你只值壮年,怎么敢说老呢?”柳峰笑着揽过红果的腰,道:“壮年?在某些方面我的确是!”
这样将红果扶为正室的事也就做罢了,柳峰经过杨氏与方紫云的先后离世,也无意再娶。一方面没有好的人选,另一方面子女都大了,家里说话的人多,不好单凭己意任意施为,怕有损家长之威仪。
柳记的生意越做越大,几乎挤垮了整个荣县地面上的大小布庄绸缎庄。又由于扬州余记的支持,和柳峰父子的齐心努力,柳家的生意打开了通道,开始攻占邻县的市常这一年柳府来了一个贵人,更是令柳家的生意一发不可收拾,新的局面打开了。
柳记的生意越来越兴旺,发展势头极好,所以这一年年关柳峰大发红包,多多奖励各房掌柜和伙计们。几个掌柜聚在一起又开了个年会,提出许多宝贵的意见和建议,柳峰十分满意。会后,柳峰的妻弟、焕彩堂的掌柜杨博义跟着柳峰到了内书房。柳峰道:“有什么事刚才不在会上提出来,这会儿反鬼鬼祟祟的?”杨博义陪着笑道:“姐夫,刚才人多,有些话不好讲。现在就你我二人,也没有外人,有几件事我想和姐夫你商量一下。”柳峰道:“什么事,你快说。”杨博义道:“本来这些年也不该我来多嘴的,可是姐夫你实在是太善良了。咱们做生意可不能太心慈手软,所以为了咱们柳记的大局着想,我是非说不可了。”柳峰不言,只是望着他。杨博义言道:“这些不是我一个人说的,实在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华彩庄的耿掌柜今年都六十五了,打柳记有的那天起,到今天在柳记做了整整二十五年,那个辛苦哟!现在这么大年纪了,想想也该让他退下来,回家安享晚年了。姐夫你说是不是?”柳峰略一思忖,道:“话是不错,可刚刚耿掌柜还在会上说自己老当益壮得很呢。难道是他自己不好意思提,托你来向我说这番话的?”杨博义道:“那倒不是。还有那个丽彩堂的向掌柜,他向来有顽疾,体弱气衰,好几次都在铺子里昏过去了。他还当过我的师傅呢,我还真是为他担心。”柳峰渐渐明白他的意图,道:“的确这两位老掌柜为我柳记奉献了他们一生的心血,我也不能亏待了他们。只是现在柳记的生意正向外开拓,借重他们的地方还多着。更何况也没有合适的人可以接替他们……”话未完,杨博义便插进话来,迫不可待地道:“这一点姐夫可以放心,我平日冷眼看去,有几个年轻有为的伙计可以加以提拔,接替耿、向二位掌柜。”柳峰淡淡地道:“哦,你倒真上心。你倒推荐推荐,有谁可以接替?”杨博义殷勤地提了两个人名,柳峰心中明白这两个向来与他是一路的,自然很明了杨博义的用心,又不好直接驳回,淡淡地道:“他们两个我平日瞧着也不错,不过缺些历练。不如再过一段时间,等柳记在邻近的几个县站稳了脚跟,再委他们以重任。你看如何?”杨博义只得喏喏而应。柳峰道:“没别的事就回去吧。听说弟妹身子不大好,你多陪陪她。”杨博义道谢辞去。
次日柳峰正在丽彩阁看帐本,门外进来一个意想不到之人。柳峰迎上去,呼道:“云萍兄,十数年未见,可想煞小弟了!”原来那人正是以云游天下为志的平县邹云萍。邹云萍见着柳峰,亦大喜,道:“如海兄,幸会了!多年不见,如海兄依然风采依旧,毫不减当年啊!”柳峰见了经年不见的知交,万分欣喜,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来,云萍兄,咱们到醉香居去,好好叙叙!”柳峰回头嘱咐掌柜向韦棠收好帐册,便携邹云萍一路往醉香居去了。
二人坐定,柳峰问道:“云萍兄这些年四处游历,都去了些什么好地方?怎么从来也不捎封信来?可让小弟好生挂念啊!”邹云萍笑道:“小弟云游四方,向来疏懒,所以从不曾书信,如海兄勿见责。前几年,小弟去海外游历,定居了几年。此次返回中土,除了回故居一趟,便是来探望如海兄了。”柳峰惊道:“海外?云萍兄居然出境远洋,定是大有见识,快快说来听听!”邹云萍淡淡一笑,道:“也没什么,不过机遇偶然,随海船远航,到了南洋。”邹云萍便将自己在南洋所见所闻的一些奇异风俗述于柳峰。柳峰叹道:“小弟真是羡慕万分。云萍兄四海为家,随心所欲,畅游天地。小弟却终日萦囚于庸庸,往返于碌碌,可怜,可怜!”邹云萍道:“其实不然。小弟虽然自由无拌,偶尔转念也常自伤。身无长物也就罢了,最可怜无妻无子,孑然一身,终了也不过是江湖一飞絮。”二人相视苦笑,举杯饮荆柳峰为邹云萍斟上美酒,道:“这事倒好办。兄若信得过柳峰,就由小弟为兄物色一个绝妙佳人,定使兄满意便是!”邹云萍连连摇头,道:“弟本无根之人,何必糟践好女子,此事不提也罢。弟此番回江南,听说如海兄正往邻县扩张生意,可有此事?”柳峰笑道:“小本生意,何足挂齿?倒污了兄的清听。”邹云萍正色道:“弟知兄在生意上极有雄图,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弟年幼曾鄙薄利益之举,是弟无知偏激。近些年所见所闻者多,方知当年见识之浅保”柳峰道:“此非兄之过,实乃孔孟之祸。看来兄往海外是不虚一行了。”邹云萍道:“正是。弟还有一件大利益的事授于兄。”柳峰喜道:“愿闻其详。”邹云萍道:“南洋地方物产丰富,珍珠玛瑙不胜其数,又有西洋人往来贸易。弟冷眼观察数年,西洋人之与布匹丝绸极有兴趣,可惜南洋本地此类货物奇缺,供不应求。若兄能将布料贩往南洋,必是极高利润的一桩买卖。若兄有意,更可将南洋之珍珠玛瑙等物贩回中土。这一来一去中间的增值,兄可自度之。”柳峰大喜过望,道:“闻兄所言,此宗买卖胜过了平常一买一卖的十倍百倍啊!只不知海上风险如何?”邹云萍冷笑道:“小弟只是个建议,如海兄若怕担风险,那就当小弟随便说说罢了。”柳峰笑道:“弟愚钝得很,兄莫见笑。兄来荣县,千万别栖他处,请往舍下安顿,容弟略尽地主之谊。”邹云萍道:“我本在宗世兄家寄居,若易往兄处,只怕他怪罪。”柳峰道:“不妨,由弟去向他说明便是。”
于是邹云萍随柳峰到柳府暂祝柳峰与柳云青商量,觉得邹云萍的建议极为可行,只是风险一项足可堪虑。柳云青道:“万一遭逢海难,货毁人亡,不仅是血本无归,更是人命关天。父亲,依孩儿之见,还是慎重为好。”柳峰点点头,忽而笑道:“青儿,这些年你倒沉稳多了,不像从前那么毛躁了。”柳云青笑道:“这都是父亲多年身体力行的教导之功。”柳峰道:“梁燕也大了,你这做人父亲的责任更大了。”柳云青道:“是,父亲。”柳峰道:“我想亲自去一趟南洋。”柳云青惊道:“父亲,南洋远在千里之遥,海上又不太平,您怎么能去呢?”柳峰道:“我为什么不能去?就算不为做这生意,我也想出去走走,增长见识。”柳云青力劝道:“父亲,还是请您三思!”柳峰道:“我意已决,不必再说。只是家中事务俱交由你,你要多用点心。”柳云青只得道:“是,父亲,孩儿知道。”
数日后,柳峰与邹云萍搭着冯公扬家的海船往南洋去了。柳峰在南洋考察了数月,见情形果如邹云萍所描述的,市场供求亦是有隙可钻,便决定开发这片海外市常柳峰回到中土后,暂停了向邻县开展贸易的计划。柳峰先到了扬州老亲家余敏宗那儿,谈妥了一笔大批量的定货,再与船运的东家冯公扬定下了租船出海的协议。很快,个把月后,柳峰挑了几个可靠得力的伙计,亲自随船押送第一批货物到南洋,批销给在南洋寻好的买家。然后再用一部分货款收购一些珍珠玛瑙,贩回中土出卖。这一来一去中间,柳峰净赚了上百倍的利润。柳峰大大犒赏了伙计们,又备下重金感谢邹云萍。邹云萍却坚决不受。柳峰知他清雅,也不勉强,只是许诺今后再有子孙,便过继给邹云萍。邹云萍大笑谢之。
从此柳记的盛名传遍了江南,在南洋也是块响当当的名牌。俗话说树大招风,人红招嫉。这话真不错。单说那船运的冯公扬,柳记海外贸易的兴盛他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从柳家他也赚了不少好处。冯公扬有个姐姐嫁在荣县邻近的筠县,家里也是开布庄的,在筠县也是行内数一数二的,就是周记天衣布庄。所以一来二去的,冯公扬自然想到了他的姐夫。这一日,冯公扬特地到筠县他姐夫家。席间,冯公扬谈起了柳峰去南洋销布的事情,试探地问道:“姐夫认为柳峰此举如何?”他姐夫周彦才道:“好倒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