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来的那些房产和田地。来到这个城市。城市对少女怀孕比我们原来生活的村庄要宽容许多，并没有人像从前那样在背后对我们指指点点。姐姐住进了医院，等待我们的孩子降临人世。而我则去了一家美发店当学徒，因为我只有初中学历，又未成年，找不到其他的工作来养活姐姐。因此那段时间我们生活得相当凄清。
“姐姐是个坚强的女孩子，她一直认为我们的感情是没有错的，我们并没有伤害任何人，我们善良的活着，为什么我们的感情就不被允许呢？所以她决定要好好给那些责难我们的人看看，我们可以幸福的生活。而最终，我们终于发现，愚蠢的是我们。
“姐姐在丧失父母之后，仍然坚强的支撑下去的唯一原因，就是她腹中的胎儿。但是，上天终于给了我们致命的惩罚。姐姐和我的孩子，出生之后几个小时就死了，因为是先天畸形。姐姐和我万般无奈的发现，原来我们的感情，不仅人们不接受，连上天也不愿意怜悯。近亲繁衍很难有健康的孩子。
“这个打击使一直坚持着的姐姐终于崩溃，因为我们的感情，我们害死了父母，背井离乡，结果这份感情真的不被允许，连我们刚出生的孩子，也夭折了。
“悲伤的姐姐，偷偷吃了大量的安眠药，然后从医院的顶楼跳了下来。是因为被下面的遮雨棚拦住，缓冲了一下，才得以保住性命。16岁的姐姐，就这样一睡不醒，到现在足足过了8年。这8年里，我一直努力工作，赚钱付姐姐的医疗费用。”
我将这些已经被我努力遗忘的悲伤回忆重新翻出来，述说它们的时候，我仍然会有身临其境的幸福或者痛苦。即使已经过了8年，什么也都没有改变。我仍然像当年一样深深爱着我的姐姐，对她依赖，是因为有姐姐我才抱着希望活到现在。否则，我早就死掉了。
夏雨雪一直没有打断我的叙述，这个冗长的沉重的故事，她会相信吗？其实，即使是我自己，有时候也会怀疑这个故事的真实性。经过了这样惨痛的过去，我竟然还安然的坐在沙发上和一个毫不相干的女孩子讲故事。我边想着，边拿出烟来抽。
“季杰哥，是因为姐姐的事，才开始抽烟的吧。”夏雨雪静静的说道。
我点点头。我18岁那年，终于从当学徒的美发店出师，用积攒的钱和父母留下的少许遗产开了家自己的美发店。那几年，我每天给上10个客人洗头发，一双手脱了好几层皮。但一想到姐姐，便咬牙坚持了下来。开了自己的美发店以后，招了几个学徒工，工作才稍微轻松一点，就养成了思念姐姐时抽烟的习惯。
“季杰哥，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见到你的么？”夏雨雪嘴角荡漾起一抹笑意：“那是个天青万里的夏日，18岁的季杰哥第一次去公园的长椅上独坐。你开始皱着眉头抽那支烟。那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道，那个时候就印刻在了我的心里。”
“小雪，你那个时候还小吧。那个时候，你就已经在公园见过我了？”
“是啊，应该说，那个时候，我就已经爱上季杰哥了。”
“对不起，小雪，可是……”
“不用对不起，季杰哥。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爱着另一个女人。而我爱着的季杰哥也正是那个在思念着她的季杰哥。因为思念，季杰哥身上才有让我迷恋不已的烟草味道。如果季杰哥不爱她，我也不会爱上你。所以，不用说对不起，季杰哥，我从来不打算奢求什么。能看见你幸福的生活，我就安心了。”
“小雪，那你，是要离开我了吗？”我觉得不安。
“等这个家的女主人回来了，我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留下来呢？”夏雨雪的神情暗淡了下来：“不过，季杰哥，能和你一起生活这么久，对我而言，就已经是这一辈子最美好的回忆了！谢谢你，季杰哥。”
“小雪，如果离开这个家，你能去哪里呢？”
“不知道，随便去哪里都好吧。”
“可是，小雪，你真的没有家吗？那你一个女孩子，要怎么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下去呢？”
“我真的没有家。可是，季杰哥，不用担心，我一个人也能很好的活下去的。”夏雨雪微笑着说，可是我分明可以看出她是强装着的笑。我对她一无所知，但我知道这女孩子跟我生活了大半年，并没有任何人寻找过她，也就是说，她是真的没有归宿。没有关心她的人。如果我还把她从这个家赶走的话，她要怎么办呢？
“小雪，我这么说也许很自私。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留下来。即使姐姐回来了，也请你留下来。好吗？她虽然是我姐姐，可是实际上她是我的妻子，你虽然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可是实际上，我一直是把你当妹妹看的啊。你不要走，好吗？”
“季杰哥，你真的不赶我走吗？”
“我怎么会赶你走呢！这么长时间都是你在照顾我生活起居，我怎么会赶你走呢。你饭量又不大，我不会养不起你的啦，傻孩子！不要再说要走的事了，我们就这样相亲相爱的生活下去吧。小雪，别离开季杰哥，好吗？”
夏雨雪的眼里有了眼泪，但那应该是幸福的泪水吧。可怜又可爱的孩子啊。我不能爱你，至少，我还能给你一个遮风挡雨的家吧。
“恩，季杰哥，只要你不赶我走，我一定不会离开你，我会陪你一辈子，我要看着你和姐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我做饭给你们吃，你工作的时候，我就帮你照顾姐姐，好不好？”
我笑起来，轻轻抱了抱这个懂事乖巧的孩子。
“天已经快亮了，对不起啊，季杰哥，我打扰你休息了，你快去接着睡一会吧。我去做早餐，做好了叫你。”
“恩，谢谢你啦，好妹妹。”
这是最好的结局吧。现在只要等姐姐苏醒过来，一切就完美了！我辛辛苦苦等了8年，上天终于眷顾我了。感谢上天。
这几天我不再每个星期四才去医院了，我几乎是每天下了班就往医院跑。姐姐已经开始有苏醒的迹象了。有时候我能看见她的眼睑轻微的跳动。而当我握住她的手，她的手也开始有轻微的力量了。我兴奋的期待着姐姐每一个要清醒的征兆。每次去医院都渴望看见姐姐离苏醒更进一步。
也因此我休息的时间越来越少。工作本身就很累。还要经常去医院，帮助护士给姐姐做按摩，帮姐姐翻身，帮姐姐活动关节和肌肉。我渐渐开始觉得身体快要吃不消了。即使夏雨雪帮我准备了最有营养的食物，不要我做一点点家务，但我的身体还是慢慢消瘦下去。睡眠也开始不好。而夏雨雪根本已经不许我睡沙发了，每晚都强迫我睡到床上去。但是，即使是睡在床上，我也时常辗转难眠。半夜经常惊醒，出一身的汗。还经常咳。身体的抵抗力越来越弱了。
直到最后夏雨雪终于看不下去，强迫我去医院检查身体的时候，我才趁着去医院看姐姐的空，顺便做了个检查。
而检查的结果，令我哭笑不得。
那一张体检的结果上，写着“Ca”。这两个字母，是“癌症”的英文单词的头两个字母。医生心平气和的对我说：“季先生，您也没有别的亲属，所以我就对您实话实说了。您的肺，已经被香烟所含的致癌物质侵蚀了，癌细胞已经有扩散的趋势。再加上您最近劳累过度的缘故，身体的抵抗力已经……”
我什么也没有听进去。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上天啊，你是为了惩罚姐姐吗？你夺走了她的父母，夺走了她的孩子，你让她求死也不成，昏睡8年之后，好不容易醒过来，又要接受连我也即将死去的事实吗？
姐姐，怎么办？我好不容易等到今天，结果我却不能再等下去了。姐姐，怎么办？
第七章 （全文完）
从医院茫然的回到家。夏雨雪关切的问我检查结果如何。
我把那张纸递给她。然后颓然跌坐在沙发上，时间仿佛静止。
夏雨雪漂亮的眼睛睁大了，将那张纸看了一遍，又再看一遍。然后缓缓的坐在我身边。
“季杰哥，怎么办？”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小雪，我累了，你让我一个人呆会儿好吗？”
夏雨雪走进厨房，开始忙着做饭。可是我分明听见她压抑的哭泣。
姐姐，能怎么办呢？既然上天注定要因为我们的痴恋而惩罚我们。那么，至少请你快点醒过来吧。只要我能活着看见你醒过来。即使要用我的生命来交换，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再次走进医院，医生问我：“季先生，决定要接受住院治疗了吗？”
“不，我没有钱也没有时间躺到医院去。医生，谢谢您这么长时间对季洁的照顾，我只有一件事情拜托您，万一我在她醒来之前就……的话，请您务必要好好照顾她直到她醒过来，医疗费用我会把房子和店卖掉，换成现金打到您的账户上去的。拜托您了！”
“唉……这个您放心吧。这是我们医院应尽的职责。”
“那么，就谢谢您了。”
随着冬季的严寒一日胜于一日，我的身体也像一片即将凋零的落叶一样一天比一天更脆弱。咳嗽越来越厉害，经常咳出脓俨的痰和血丝。但是只要我还能动，就必须工作，只要我还活着，就要等着姐姐。直到那一天，我终于在店里晕过去。失去意识前，我听见学徒工惊慌的叫声。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自己家了。
夏雨雪坐在床边。凝神静气的看着我。那样的眼神和表情，就仿佛是她再也见不到我了一样。那样充满灵气的眼神，忽然让我的心再次紧张起来，每次她露出这样的眼神，我都有不好的感觉。我挣扎着坐起来，笑着对她说：“小雪，干吗啊？我还没死呢，别用送终似的眼神看我嘛。”
“季杰哥，你闭上眼睛好么？”她静静的说道，伸出手来抚过我的眼睛。
我缓慢的闭上眼睛，但我不知道这个动作究竟是我出自自己的意愿做的呢，还是被夏雨雪那轻轻一抚而发生的呢？但我已经没有力气去追究这件事了。我感觉到夏雨雪慢慢靠近我，我已经闻到她身上那种特别的香味。然后，我的嘴唇被另一双柔软而且散发着清香的唇覆盖。我想逃开，但觉得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只能任由这双唇打开我的唇齿，将一颗什么东西喂进我的口中，然后那东西顺着喉咙滑进胃里。
我睁开眼睛，推开吻着我的夏雨雪，问她：“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说话之间，我感觉到那东西散发的清香味道从我身体内弥漫出来，那是一种植物特有的香味，清新，洁净，令人舒服。而夏雨雪那原本红润可爱的脸颊，似乎渐渐失去光泽般，一点点变得苍白。
“季杰哥，你听我说，我时间不多了。所以不要打断我。”夏雨雪的声音已经开始有点吃力：“季杰哥，你不会死，你会继续活下去，季洁小姐也会醒过来，你们会在一起幸福的生活。
“我刚才喂给你的东西，是花的精魂，它能治愈所有身体上的伤痛，所以，你不会死。但是，请你答应我，以后季洁小姐回来了，你就不要再抽烟了。健康的活下去吧。不要辜负了花的精魂给你的新生。
“季杰哥，能和你一起生活这些日子，真的已经是我一辈子最美好的回忆。我不是能和你一起生活的人类，我把我的精魂给了你，所以，我不能再陪伴你了。对不起，季杰哥。”
“你在说什么啊？小雪？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觉得身体渐渐恢复了力量。但夏雨雪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声音也越来越微弱。“你说过只要我不赶你走，你就会永远呆在我身边的，你怎么了啊？小雪？”
“对不起，季杰哥，只怕我已经没有能力履行约定了。其实，很早以前，我就知道我不可能履行那样的约定啊，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走进你的生活，忍不住爱上你，忍不住答应你的约定，我只是抗拒不了那些美好的事情，可是，我知道那些美好的事情是不可能变成现实的，季杰哥。
“季杰哥，我是一株为了爱上你，而离开泥土的蒲公英。我的名字，夏天里飘散的雪，就是蒲公英雪白的种子被风吹散在天涯的意思。可是，这个名字，本身就意味着诺言的破碎。
“季杰哥，有一首汉乐府诗：‘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就是山盟海誓的意思，女子说，除非山丘变成平地，江水枯竭，冬天打雷，夏天下雪，天地合为一体，我才会和你分离。可是，季杰哥，你听我的名字，夏雨雪，本来就是打破诺言的条件呵，所以，我对你的承诺和约定，本来就是虚谎的东西啊！
“季杰哥，你18岁那年，第一次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抽烟，皱着眉头思念沉睡不醒的姐姐，那时候，我是你脚下草坪上一株刚刚开花的蒲公英，我迷恋上了你身上诱人的相思的味道，于是，日以继夜的思念，使我扛过了本该凋零的秋天，甚至扛过了酷寒的冬天，年复一年的思念使我幻化成人形，走进你的生活，这对一株蒲公英而言，已经是幸福的极限了，季杰哥。我每天晚上都要和你一起睡，因为我离开泥土之后，便只能依赖对你的思念活下去，可是只有你从姐姐那里回来的晚上，我没办法用魔法移动你，因为你对她的思念，远远胜于我。
“谢谢你，季杰哥，给了一株蒲公英最美好的记忆。请你幸福的生活下去吧，和你所爱的人一起，幸福的生活下去。”
夏雨雪的声音最后细得几乎难以听见，我看见她的身体慢慢萎缩，我这才发现，大冬天里，她穿的不是我买给她的衣服，而是她自己那条黄色连衣裙和嫩绿色木屐，我慌忙想去扶住她，可是她的身体已经慢慢幻化成一株细小的蒲公英，绿色的茎，明黄色的花冠，闪耀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光芒，仿佛是夏雨雪最后那一抹微微的笑意。
这个精灵般的女子，就这样消失了。不，应该说，她的生命在我的身体里延续那颗花的精魂，在我身体里散发着蒲公英的香气，我要代替她，好好活下去。
夏雨雪离开的第二年春末，姐姐平安的睁开眼睛，她第一眼看见我，仿佛大梦初醒一般，轻轻问我：“你是谁？”我微笑着告诉孩童般美丽的姐姐：“我叫季杰。”
“季杰，好熟悉的名字呵！有种幸福和哀伤的感觉呢。”
“是啊，你的名字叫季洁，我们……是青梅竹马的恋人。你睡了8年多才醒过来，我等你等得真寂寞啊。我听见你的声音，也觉得又幸福又哀伤呢。”
“是吗？我真不应该啊，让你等我这么久，在我睡着以前，我应该很爱你吧。现在看见你，仍然觉得有种不一样的感觉呢。”
“是啊，可是只要你醒过来，我就感激不尽了！亲爱的，我们回家好吗？回我们的家，我一点一点讲我们过去的回忆给你听，好不好？”
姐姐的身体仍然有些虚弱，但一天一天在好转。她忘记了很多东西，那些不好的回忆，那些让她痛不欲生的过去，都被一场8年的冗长睡眠沉淀在时间的河底，留下来的，只是她对我的感情。
即使失去记忆，她也仍然对我一见钟情。我的姐姐呵，遗忘血缘，只记得感情。她纯粹得像最纯洁的莲花。她的生命，从此只与我有关。
入夏时节，姐姐和我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她从草坪上折下一支毛茸茸的蒲公英，轻轻吹散，使蒲公英的种子散落开来，她问我：“我睡着的这8年，你一定很寂寞吧？这8年你是怎么过的呢？”
我坐在她身旁，伸出手拥她在怀里，说：“这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我慢慢讲给你听，有一株小小的蒲公英……”
蔚蓝的天空，有金色的阳光，风缓慢的流动，姐姐倚在我的怀里，听我讲一个长长的故事。一切如此宁静安详，一切，如此美好。
除了那一株，离开泥土的蒲公英……（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