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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山林跟他争执了好久,可秃顶就是不吐口。其实我们也能理解这种事,初次交易,如果地面上关系不硬,谁也不敢把货送到火车站。最后我们同意了下午再来一次的办法,但谈到价格,秃顶又急了。他暴跳如雷地指着那男子,高声骂道:“你昏头了你!这么便宜的货哪里去找,我们还要吃饭哪。”
山林一听就急了,揪着男子的衣领子:“说好的价钱你想反悔?做不了主你跟我们瞎扯什么蛋?”
男子苦着脸,他拉了秃顶衣角一下:“两位大佬都不要生气,就当给我个面子好不好?”
秃顶的胳膊在头上乱挥,频率之快令人眼花缭乱,远远看去就跟头上长了鹿角似的。“不行,不行,我们的货是好货,生意不做也不能这么便宜。”说着他指挥手下人,提着编织袋就往二层走。带我们来的男子厉声惨叫着,他一边按住瞪圆眼睛的山林,一边用方言喊着什么。随后便追了下去,我和山林对望一眼,坦然地向楼下走。在二层楼梯口,秃顶正和男子吵着什么,编织袋就放在秃顶脚下。忽然男子露出了笑容,他拉住山林:“兄弟,老大同意了,就按咱们在车上说的价儿,你不知道最近风声太紧,行情已经涨起来了。”
“我不管行情怎么样,说好了的事就得算数。”山林依然一脸不高兴。
男子把秃顶脚下的编织袋搬到山林身边。“当然了,男子汉说话一定要算数,刚才我跟老大也是这样说的,他要是这样不是让我在朋友面前无法交代吗?”
秃顶向山林伸出了手:“算啦,这批货就这样了,大家交个朋友,以后在广州有事找我们。”他看山林没动静,便抓住山林的手使劲握着。山林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被秃顶的诚意感动了。男子笑道:“北边的事就要靠你们啦。”
山林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胸脯:“你们放心,在北京南城我们俩好歹有一号,提我们俩就行了。”男子和秃顶不明所以地互望一眼。山林干紧解释道:“有一号就是名声很大,大家都要给面子。”男子和秃顶这才笑起来,他们钦佩地挑起了大拇指。
“这样吧。”男子又说话了。“你们先把这批烟的款交了,总共是一百二十条烟。下午两点我们在老地方见面,我带你们看另一批货。下午要是方便的话老大找辆车给你们送到火车站去。”
山林点点头,他的手已经伸向自己的腰包了。此时我突然看见男子和秃顶极快地交换了一下目光,仅仅是一瞬间的事,可我猛然产生种不祥的预感,那目光里有一丝诡异的神秘。我一把揪住山林,可能是我好久没说话了,在场的人大概都忘了我的存在,抓山林的时候,连他也跟着哆嗦了一下。“怎么了?怎么了你?”他一脸狐疑地看着我。
“我看看烟。”我一手抓住腰里的刀把,一手伸向了地上的编织袋,眼睛却时刻不敢离开男子和秃顶的脸。此时他们后面的一个马崽扭脸就向楼下跑,快蹿下楼梯时脚下还绊了一下。秃顶的面孔黑了,男子则注视着我的手,似乎我攥着条眼镜蛇。我指着逃走的马崽问秃顶:“他怎么了?有癫痫吗?”
秃顶的嘴唇直哆嗦。山林也看出了路子,他手腕一翻,两把刀同时亮了出来。
有时我想人这种动物真是了不起,他们总能在关键时刻爆发出惊人的潜能。有人说奥运会上要是放几条大狼狗,是个人百米都能跑进十秒去,此言绝对有道理。就在山林的刀尖反射出第一道光芒时,秃顶、男子和他们身后的马崽就像阵风似的,一下子就刮到楼下去了,跑得无声无息,跑得全无预兆。我和山林呆站在当地,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大概过了半分钟,我才打开编织袋。编织袋里还是键牌和万宝路,然而万宝路的烟盒上的鲜红色已经快变成黑红色,键牌的包装竟连那层塑料膜都没有。山林恼怒地踹了编织袋一脚:“掉包了!”
我长出一口气,四肢舒泰,身上的骨头节嘣嘣直响:“老天有眼!”
“你怎么看出来的?”山林围着我转了几圈儿,脸上半是惊鄂半是钦佩。
“你呀!流氓假仗义,这帮人要跟咱们套交情,事里就有鬼。”我得意地摸着下巴。“商人套交情都是假的,全是他妈的为钱!”
山林若有所思地点头,过了一会儿他又看到了地上的编织袋:“这些玩意儿怎么办?总不能带回去卖给麻疯吧?”
我哈哈笑起来:“要那样麻疯就得抡着刀找咱们了,我看还是烧了吧,省得别人再去行骗,咱们也做点儿好事儿。”
我们在住宅楼前的空场上把假烟烧了,烟雾浓浓,火蛇飞飞,不时地有行人停下来看。这时一个小孩来到火堆边玩儿,我眼睛一瞟,立刻认出这就是刚才带我们上楼的小孩。本来我想抓住他教训一顿,可他在火堆边欢呼雀跃的样子,实在让我不忍心下手。眼看火越着越大,我便拉着山林走了。
我们离开住宅小区,一边溜达一边欣赏着广州的街境。岭南之地多古风,不少小胡同还铺着石板路。我们漫无目的的在小巷里转悠,淡淡的雾气和着路边小摊散发的蒸气把小街弄得迷茫如梦,几个老人兴高采烈地凑在张桌子边唱粤曲,他们拉的胡琴跟北京的不一样,更短一些。我们站住听了一会儿,居然一句没听懂。我正要走,山林突然一把拉住我:“要不咱们去找八姐吧,我以前就认识她,扳子的不少烟是从她手里拿的。”
北京爷们儿全文(61)
“我不想用扳子的关系,我总觉得那小子特阴,心里不踏实。”我摇着头说。此时唱粤曲的老人们一起瞪我们,我赶紧拉着山林走开了。
山林脸上竟出现了股落魄的神情:“我们的关系比扳子近,当时她对我挺好的,应该没问题。”
最后我拗不过山林,只好别别扭扭地跟他去了。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个八姐保证是奇丑无比,要不怎么能叫八戒呢?山林告诉我,八姐是东北人,已经入行三四年了。在这一行里她是买卖不大声名不小。我还没来得及问这是为什么,出租车已经停下了。这是条珠江边上的小街,环境清幽,林木青翠,半天也看不见一个行人。路边低矮的住宅楼应该是50年代的产物了,墙面糊的全是灰色的水泥。八姐的小店铺在小楼的一层,从外面看跟一般的杂货店没什么区别。
我们走进店面,一个圆眼睛的姑娘正坐在店里发呆,看到我们她竟一脸不耐烦,操着四川口音说:“我们不要北京的方便面。”
我和山林差点哭出来,怎么让人当做推销方便面的了?“我们是推销安全套的,保证安全,一个能用三回,真的,洗洗就行。”我脱口而出。
四川姑娘意识到自己错了,怯生生地朝里屋看了一眼:“你们找八姐?”
山林也向里屋看了眼:“她在吗?”
“哎呦!哎呦!”这时里屋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叫,有位三十来岁的妖艳妇人几乎是踮着脚尖跑出来,她头上挂满零碎,就跟京剧里的花旦:“大兄弟呀,你怎么想起来看姐姐啦?哎呦!”她嘴里吸溜着,我真担心她把嘴唇上的口红当饭吃喽。八姐一把将山林拉过去,跟看自己儿子似的上下打量起来。“哎呦,两三年不见,成大老爷们儿了。”
山林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她怀里挣脱出来,指着我对八姐道:“这是我的哥们儿,东子。”
八姐感慨地点点头。“一对儿棒小伙子,真够飒的。”
“你怎么会说北京话?”我突然觉得她的东北腔并不重,口音夹杂了不少北京方言。
“我就是在北京开始倒烟的。”八姐咂咂嘴,似乎在追忆着什么。“北京多好哇,这破地方三天两头的下雨,人都馊了。你们也是倒烟吧?”
“还是八姐疼我。”山林笑着说。“我们要四件万宝路、四件键牌。”
八姐再次上下打量山林:“兄弟,给谁干呀,听说扳子出来啦?”
山林兴奋地拔了拔胸脯,他脸冒红光地说:“自己干。”
“出息了,真是出息了!”八姐拍着山林的肩膀,像拍儿子。
山林无奈地摆摆手:“哪儿啊?瞎干!刚才要不是东子,我们俩就没脸回北京了。”接着他把男子和秃顶的事说了一遍,说到紧张处连声调都提上去了。
“这才想起姐姐来。”八姐瞪了我们一眼。
我看到山林一脸尴尬,赶紧替他解围。“我们是不想麻烦您。”
“行了吧。”八姐点手把四川姑娘叫过来:“花儿,你去买点儿酒菜,我陪他们吃午饭。”
我和山林推辞再三,最后八姐都要轰我们走了,山林赶紧举手投降。
“八姐,她怎么叫花儿啊?”我指着四川姑娘的背影问八姐。
“怎么啦?”八姐不明白。
“在北京这是猫的名字。”我笑着说。
八姐抬手便照我肩膀上来了一下,她嘴里嘎嘎大笑着:“大兄弟,你咋那么逗呢?过会儿得好好喝一顿。”
一会儿四川姑娘把东西买回来,八姐真能喝,她和山林一起连干了三杯白酒,才答应把货给我们。吃饭时山林向她打听扳子的情况,八姐说好久没见面了,忽然她脸色一变问道:“你们不是得罪他了吧?”
“没有。”我赶紧说。“他想让我们俩跟他干。”
八姐如释重负地点点头:“谁不愿意自己挣钱呢,没得罪就好。不过话说回来,得罪又怎么了,他又不是阎王爷。”
吃完饭,我追问货的事。八姐说货就在楼上,她让山林上楼去,有点儿事要问。山林悲痛地看了我一眼,便跟她上楼了。
我的店铺里和四川姑娘闲聊,看来八姐不指望这个小店挣钱,从我们进来后就没见一个顾客来过。我问四川姑娘为什么把我们当作推销方便面的?四川姑娘捂着嘴笑了半天,最后她说我们穿着大皮鞋像是铁路上的,北边来的车上不少人都卖方便面。我和她聊了半天也不见山林下来,时间一长竟起了疑心,便借上厕所的机会,偷偷地摸上了楼。
这是一栋老式的二层楼,楼下开辟成了店铺,楼上是一溜儿狭长的房间。由于年代久远,屋里的采光条件不好,房间里白天都要开灯。我刚走到楼梯拐角,就觉得楼板在微微颤动,连迎面而来的空气里都充满了一股动荡的感觉。我蹑手蹑脚地爬上二楼,有个房间的门虚掩着,那异样的声音正是从这间房里传出来的。我沿着门缝往里看,只见山林正光着身子平躺在几个烟箱子上,他疵牙咧嘴,表情痛苦;八姐坐在山林身上,她也是一丝不挂,嘴里咬着块毛巾,面目凶恶地前后摇晃着身子,楼板的颤动原来是她搞的。
我趴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竟觉得热血汹涌,身体下部的那个东西快无法自制了。我赶紧下楼,在楼梯口连喘了几口大气,出乎意料的是四川姑娘正站在楼下向上看呢。“你干什么去了?”她似笑非笑地问我。
“我看见一只公猪和母猪在打架。”我红着脸说。
“是吗?”说着四川姑娘又扭着脸向上看了看。
我看见店铺里没人,便一把抓住她的腰带:“你看什么呢?”说着我的脸已经贴到了她脖子上。四川姑娘竟像突然被人抽了筋似的,一下子瘫软在我怀里。我双手抱着她的胯,几乎是把她拖进了楼梯边的一个小房间里。四川姑娘一直笑咪咪地盯着自己的脚,嘴里还发出嘤嘤的声音。屋里有张床,我迅速地把她拖到床上。裤子还没脱下来就听见八姐在外面叫道:“人都哪儿去了?放羊啦?”
北京爷们儿全文(62)
四川姑娘趴在床上叹了口气,我则狠狠地在她屁股上拧了一把。此时山林已经把头探了进来,他使了个鬼脸:“哥们儿,跟我去搬货吧。”
回火车站时,八姐为我们找了辆车。在路上我把山林臭骂了一顿,他边安慰我边发誓道:“下回,下回让她陪你一夜,这次时间紧。”
“时间紧你还干?”我朝他直瞪眼。
山林顿足捶胸地说:“我这是为事业献身呐!你以为我愿意碰这个大喇,我嫌脏,谁知道她一天干几回。这姐姐就好这口,下回弄不好就得轮上你,这下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找她了吧?”
“她多大了?”我问道。
“三十一。这就是虎狼之年,以前我不明白,今儿才懂。她差点把我折腾死。”山林摸着自己的脸,一副自哀自怜的样子。
到火车站侧门时,看门老头果然只看了看我们的鞋,就挥手放人了。我和山林上车后唏嘘不已,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哇!
第五章
南方之南
一
虎警
就在那个夏天,我们发现了广州。
从广州往回倒烟的利润几乎比武汉高出一倍,此后我们一直来往于京穗之间,两三个月的工夫,我们的资金翻番了。那年秋天狼骚儿叔叔休了一个多月的假,我们担心路上不安全便给自己放了假,再次出发已经是冬天了。如果不休息这么一段,没准我们早用汽车偷运了。
在广州站的月台上,我看见人群里出现两个大个子,其中有个虎背熊腰的家伙特眼熟。我偷偷指给山林看。山林眼角哆嗦了几下,也没别的表示。刚出火车站,他把我拉到到附近的胡同里,贼似的东张西望了好久。最后山林神秘地问我:“你什么时候看见他的?”
“他在人群里一晃,我觉得眼熟。那小子到底是谁呀?”我搞不清他为何如此紧张。
山林使劲吸了口气,脸上肉坑深深塌了进去。“在车上我心里就一直不踏实,怎么碰上他了?”
“少扯几句,到底是谁呀?”
“你真没认出来?宣武虎警,扳子给你看过照片的那个。”山林原地转了一圈儿,神色很慌张。
我猛然想起来,宣武虎警的额头特别宽,果然是他。“他不会是为了咱们来广州吧?”
山林摇摇头:“他根本不会把咱们夹眼里。当年他为了扳子的事整整跟踪了半年才下手,一抓一个准。你知道扳子在黑道上多大势力吗?那叫呼风唤雨!”
我不屑地哼了一声:“费那么大劲管用吗?才判了十年吗?那孙子两年就出来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你以为警察就全是人?”山林又向人群里望了一眼。“虎警是个老爷们儿,离他远点好。”
我突然想起点事来,眼睛在山林脸上转了一圈:“当年他跟踪扳子的时候,应该也认识你吧?”
山林惭愧地苦笑了。“我当时是个小逼崽儿,人家的目标里没我,要不我也进去了。”
我们决定接着干,又去找八姐了。其实山林说得对,八姐就好这一口儿,每次去她都会抓住我们中的一个受用一番,我一直在想如果不是时间紧任务急,她让我们两个一起上也不一定呢。几年后,我在书上看到了性狂热这个词,估计八姐就是典型的性狂热,一般商人是燕过拔毛,八姐是人过留精。
我们来到八姐的门面,她不在。我便和四川姑娘逗起贫来,山林则一直坐在门口抽烟,自从看见虎警后他一直心绪不宁。我和四川姑娘已经发生了那种事,真是王八找乌龟,这丫头将来就是个小八姐。
“你这东西太小了。”我指着她的胸部说。
四川姑娘认真地想了想,这姑娘模样却连小学都没上过。“我们小时候用白布勒呢,大了多难看啊!”
我使劲拽了她鼻子一下,嗔怪地说:“你们乡下人就是落后,女人要的就是这儿,勒成跟我一样谁还要你?”
“怎么才能变大呢?”
“第二次发育!女人要是想继续长乳房,只能等第二次发育。”我面不改色,门口的山林却使劲咬了咬嘴唇。
“你们北京人懂的就是多,你教教我吧,怎么才能发育。”四川姑娘仰视着我,一脸的期待和崇拜。
我向山林使个眼色,然后一把将她拉进后面的小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