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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爷们儿-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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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好象是觉得椅子挡了路,而实际上手指却在人家的口袋附近转悠。

“小偷!”方路想到这两个字,浑身的汗毛孔都张开了。不知怎么,最近方路对“犯罪”这两个字特敏感,想起来就就浑身不自在,可能是让阿图的事吓着了。
北京爷们儿全文(273)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那两个家伙,终于这俩人发现了目标,一个酒性正酣的胖子正在和别人拼酒呢。小偷乘他不备,手已经伸进了他西服的口袋里。

“小心哪!”方路还没反应过来,一直站在附近的小服务员发出了地动天惊的呼喊。东北人的手立刻缩了回来,胖子同桌的人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们几乎一齐盯着两个小偷运气,有人已经把酒瓶子抄在手里了,其他桌子上的人几乎都在摸口袋。

几个小偷怒视了小服务员一会儿,便气哼哼地走了。

“小姐!真谢谢你了。”胖子在小偷走后,赶紧跑到服务员面前。“你瞧我净顾喝酒了,真是真是!”说着他掏出五十块钱往服务员手里塞。“小意思啊!小意思,您别嫌少。”

“不行,不行。”小服务员急得涨红了脸,她边往后退操着四川口音道:“应该的,谁见了都会告诉您的。”

“你是刚来北京的吧?”胖子也许是觉得她的口音挺重,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三个月。”小服务员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

“嗨!”方路叹了口气,而胖子也跟着叹口气,他感慨地拍了拍小服务员的肩膀。“现在好人不多喽。”说着他把五十块钱扔在吧台上,斜眼瞧着八爷道:“这是多给你们饭馆儿的小费,要是我下回来了见不着这个姑娘,我可跟你们老板急。告诉他,这片儿工商局、派出所的我都熟。”

八爷气得哼了一声,而小服务员哭笑不得地看着胖子,半天不知该说什么,胖子却摇头晃脑地结帐走人了。

胖子走后,八爷狠狠地瞪了小服务员一眼。“就你能耐!就你眼睛好使啊?那叫溜桌的,你惹得起吗?”

方路觉得小服务员挺可怜的,便走过去劝道:“拉倒吧,她不也是为了您的饭馆儿好吗?客人在饭馆丢了东西,您脸上也不光彩呀?这多好!东西没丢,还能落个老主顾。”

八爷挥了几下手,表情有些尴尬:“个把老主顾能吃出多少钱来?你是不知道,他们不是一般的小偷,这叫溜桌的,半偷半抢。得罪了他们……”忽然八爷觉得自己的话有些窝囊,便大瞪着俩眼道:“再怎么说他们都是帮外地老冒,还能在咱们北京爷们儿头上讨了好去,新鲜!”他大度地指着小服务员叫道:“干你的活儿,没事啊。”

吃过饭,方路让老妈回家,自己回了小卖部。他觉得现在关门太早,又把挂好的窗板摘下来了。一直熬到十点多也不见几个生意,方路正想睡觉,无意中却看见马路对面站了好几个彪形大汉,他们对着饭馆指指点点着。方路立刻明白了,这就是那几个东北人,他们肯定是来报复的。再怎么说也是八爷的邻居,于是他赶紧跑到八爷的饭馆儿去了。

八爷正指挥服务员们打扫卫生呢,方路一进门便神色慌张地说:“外面有几个人一直不走。”

八爷看了看墙的挂钟,又回头瞪了一眼正在埋头打扫卫生的小服务员。“在哪儿?”他问道。

“就在马路对面蹲着呢。”方路的身子背对着窗户,手偷偷地朝马路对面指。

八爷点手把服务员叫到近前,表情沉重。“我没说错吧?如今的世道,好心不一定有好报!这帮家伙不是一般的小偷,都是亡命徒!现在怎么办?”

“报警吧。”方路在一旁提醒着。

八爷鼻子里哼了一声,他一挺胸脯道:“我狗熊快五张的人了,从没靠警察拔过份儿,咱丢不起这个人。”说着,他指着外面:“走,到你那儿打电话去。”看到方路没动地方,八爷轻蔑地摇摇头:“怕事啦,怕事啦?你也是号里出来的,可惜了的,就这点起子?”

方路被说得满红通红,他哈地叫了一声:“走,现在就走。”

八爷他们大摇大摆地从几个东北人面前走过去,气魄非凡,几个膀大腰圆的家伙楞是没敢动地方。八爷来到小卖部抬手就拿起电话,一脸得意地瞟着方路:“今天,我把北京四六城的爷们儿都约来,淹也把他们淹死。”

说完,他就捧着通讯录开始打电话了。

“喂,四狗子……什么,住院啦?……心肌梗塞?”

“大臭儿,你这臭小子,现在没事过来一趟……什么?儿媳妇怀孕啦……你——都要当爷爷啦?”

“我找小绳子……什么?死啦……不对呀,你比我小十岁呢他……什么?头年就让车撞死啦?”……

八爷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仰望着小卖部的灯泡发呆,一股英雄迟暮的悲壮让方路非常感动。最后八爷战战兢兢地又拨了个号码,他喘着粗气道:“我—我找六哥,去青海啦?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八爷放下电话时,眼睛里一点光彩都没有了,方路甚至看见他的嘴唇在瑟瑟颤抖。是啊!无论当年怎么样,现在的八爷是已经五十岁的人了,当年的狗熊早就不在了。八爷盯着电话机不说话,手机械地翻动着破旧的通讯录,他似乎在努力回忆那些久已不见的面孔,更像是在揣摩时间的力量。

好久方路才试探着问道:“我看还是报警吧。”

八爷茫然地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马路对面的几个家伙看到110警车就跑得不知踪影了。此后几天八爷饭馆儿的人一直担惊受怕,八爷立了规矩,每天厨师们轮流值夜班。幸好那些人没再来,要不饭馆儿里非出几个神经病不可。后来八爷听了别人的建议,给每张桌子配了把弹簧锁,客人有东西就锁在椅子上,否则让人家偷了,饭馆概不负责。

溜桌的虽然没给饭馆儿造成什么损失,但八爷突然消沉了,自此东街很难再见到他的身影。由于缺乏强有力的领导,饭馆儿的生意转瞬间一落千丈。没人知道八爷在忙些什么,正如没人知道东街的前景一样。
北京爷们儿全文(274)
    爬山虎再次将小卖部覆盖时,八爷终于露面了,而且是天天来。他每天都站在一群不同的朋友中间,于饭馆对面指指点点,似乎在介绍着什么。后来狼骚儿告诉大家,八爷不想干了,人家想把饭馆儿盘出去,不少大款在争地方呢。不久饭馆儿真的换了老板,但狼骚儿又道:“饭馆儿根本盘不出去,谁不知道东街要拆了,现在接手不是有病吗?反正八爷已经干了三年,钱早挣够了,人家把饭馆儿租出去了。租一个月是一个月的收入,一个月光租金就是九千块!”

没几天又有人说在福尼特邮市见到八爷了,他和几个朋友一块儿炒邮票呢。听到这个消息,方路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比起狼骚儿这些人来,八爷可算是生命不息,追求不止的,谁让他有一个喜欢往医院送钱的老婆呢。

饭馆儿易主后,生意不见好转,大家都说八爷把财气带走了。最近东街生意最火的是网吧,周末经常出现排队的现象,有好几次,泡网吧的孩子们为了争位置险些大打出手。

有时候方路常想:科技有什么用?人这种东西不就是食色二字吗?除此都是祸事之源。科技的作用是让人逐渐丢掉自己的天性,在虚幻的空间里迷失方向。他们家小铺旁边的网吧就聚集了这样一帮年轻人,本来是交女朋友的年龄,却一天到晚逑在铁房子里和远在天边而不知男女的家伙穷聊臭侃、打情骂俏。

方路几次试图加入他们的行列,都失败了。以至网吧的小老板们讽刺他道:“您老喽,落伍啦。”方路虽然不服气,却又实在找不着感觉。要说有感觉也是种令人作呕的厌倦感。可网虫子们不管这套,方路亲眼见过有个孩子早上五点就来敲网吧的门,楞说与朋友有个约会。真他妈是有病!更有甚者,一个女孩因为网上情人没有按时赴约,居然把网吧的显示器砸了。后来徐光告诉方路:“南方人和北方人就是不一样,咱北方女孩太没创意,情人不来就砸显示器,顶多不就赔点儿钱吗?不见得是有真感情。人家南方女孩才有出息呢,人家跳河。”方路认为他是胡编,第二天徐光却把刊登这条新闻的报纸拿了来。这回方路惊讶得把点着火的烟头塞进了嘴里,舌头给烫焦了一块。

那天又有几个孩子,大老早就钻进网吧里不出来了。方路让他们的敲门声吵醒了,索性开门营业,没准儿这帮孩子一会儿就会买瓶饮料什么的。

天蒙蒙亮,路灯周围罩着层淡淡的青雾,空气中弥漫着夜间特有的一股腥气,偶尔个把行人也是来去匆匆的。方路闲极无聊,只能坐在柜台里打哈欠,连打了几个头脑顿时清醒了不少。有时他想人生三大幸事莫过于放屁、撒尿、打哈欠了。打哈欠这事讲究的是精力一定要集中在下巴上,否则嘴张不到极限,哈欠自然不会痛快淋漓。动作完成后必须得回味几秒钟,仔细咂摸咂摸嘴里的分泌物,实际上那滋味是甜的,没有这道程序,这哈欠同样是不完整的。

此时来了个买万宝路的小伙子,方路知道又来了个白粉鬼。徐光曾神秘地告诉过他,这一带有贩毒的,北京四六城抽粉的(吸毒)都知道,而抽白面的家伙最喜欢用万宝路和矿泉水往下顺。当时方路差点儿把阿图的底细抖落出来,可他怕徐光惹事,最终也没敢说透。方路把烟递给他,根本没抬头,看了有什么用,不过又是个死鬼。

小伙子买完烟没走,而是在小铺旁边找了块半头砖坐下。他手里攥着烟盒却根本不想抽,一会儿东张西望,一会儿又把头埋在膝盖里,似乎在等人。

方路隔着玻璃望他,高高瘦瘦的身材,白皙而棱角分明的面孔,眼神里全是疲惫。咳!挺精神的小伙子却是个抽大烟的,交代啦!方路无端地发着感慨,他甚至想奚落小伙子几句,此时阿图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

他把小伙子拉到背静的地方,两人开始小声嘀咕。其实街上根本没人,只有小铺和网吧亮着灯。阿图与小伙子连说带比划,没多久似乎话不投机,阿图转身要走,小伙子讨好似的一把拉住他,两人又背对着小铺交涉起来。此时街上已经能看见一两个人影了,阿图四下望望,见没人注意便把手伸进了怀里。

突然小伙子单手一摆,街角里“呼”地冲出几个彪形大汉,方路的眼睛还没反应过来,阿图的半张脸已经贴在地上了。他两眼瞪着地面,呜呜地叫了几声维语,立刻有个枪口顶在了他的太阳穴上。小伙子在一旁叫道:“装什么大瓣儿蒜,说北京话。”阿图老实了,像死猪一样趴在地上,动也不动。方路满眼都是倒地的阿图,而附近“哐”的一声巨响又把他吓了个半死,扭脸望去,几个人正踹开新疆饭馆儿的门,端着枪往里冲呢。

方路坐在小铺里,小腿肚子硬邦邦的,似乎有个活物从腿肚子的左边转到右边,又从右边转到左边,来回转了两圈,最后整条腿都麻木了。他呆坐在那儿,手指尖抖得连烟都拿不住。方路虽然进去过两回,但来邀请他警察都是挺客气的,这种惊险场面只在电影里见过。没几分钟的工夫,警车就“嗷嗷”叫唤着来了,威武的武警把整条东街都包围了。军管最多只持续了几分钟,阿图他们就被押上警车,上车时他的鹰勾鼻子都塌了下来,与他在起来的还有几个垂头丧气、衣衫不整的真假新疆人,看来真主是不会赐给他四个媳妇了。

“您住得近,掌握他什么线索吗?”小伙子抽着万宝路,笑嘻嘻来到小卖部。

方路使劲揉揉鼻子,真不明白人家比自己年轻,比自己看着还瘦弱,却有深入虎穴的气魄!阿图也是不长眼,干点儿什么不好,偏要干这行,让人抓住是早晚的事。有时方路琢磨着,老话确是英明,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真是这么回事。两次牢狱之灾后,方路的法制观念特别强,他甚至怀疑“漏网之鱼”的可能性,犯法的事更是不敢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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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怎么了?”方路顺口问了一声,看到小伙子满脸狐疑的表情,他知道自己问错了,于是赶紧斩钉截铁地道:“不知道,真不知道,咱老老实实做买卖,从不管别人的闲事。”

“也不一定非要知道他是干什么的,注意没注意过他们平时和一般人的表现,有没有不一样的地方?”小伙子解释着。

方路依然使劲摇头。

小伙子失望地瞟方路一眼,走了。

此时洋二披着外衣跑过来,后面还跟着他的伙计蛐蛐儿,也许是跟洋二太久了,如今蛐蛐不仅说话的腔调越来越像洋二,连走路都有点儿拐了。街坊们都说洋二在陕北找到了兄弟。“怎么啦?怎么啦?”洋二问。

“阿图给抓走了。”方路指指已经启动的警车。

“他犯什么事了?”蛐蛐儿问。

方路张了张嘴,突然发现两三个陌生人静静围了上来,于是赶紧收口道:“人民政府操心的事,我怎么能知道?”

“可惜了的,你们俩在这趟街上白混!这事都不知道?”洋二儿惋惜地瞧着方路和蛐蛐儿。“真不知道?”

方路面无表情,而蛐蛐儿却狠狠瞪了他一眼:“您要不说我就回去干活儿了。”

洋二生怕听众跑喽,于是得意的说:“这帮老维子贩毒的事你们都不知道?你们干什么吃的?”

蛐蛐儿看看方路,方路还是晃脑袋,他要把装傻进行到底。蛐蛐儿只得揪着洋二儿的袖子问:“我怎么听说这帮人是假新疆人呢?”

洋二摆出一副老大瞧不起的样子:“人是假的,可事是真的,绝对是贩毒的。”

“我真没听说,您腿脚不好,耳朵倒挺灵。”方路冷冷地说。

“这事还他妈用打听?我晚上撒尿就碰上过好几回。阿图这小子看着挺蔫巴,毒着呢!三百块钱。”他左手高举着三个手指头,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圈成了个小圈儿。“就这么点儿!就这么点儿够干嘛的?三百!”

“什么呀?”有个陌生人插嘴道。

“海洛因哪!还能是什么?”洋二很不屑地瞧了人家一眼。

突然一个陌生人威严地走到洋二面前:“既然您知道些情况,就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你们?”洋二儿伸着舌头,一条短腿来回直甩。

陌生人拿出证件:“我们是公安局的。”

“我、我、我……”洋二而像赶马车的似的吆喝起来。“跟我,跟我没关系,真的,师傅,我可什么也没干,我长这么大连海洛因什么样都没见过。您瞅瞅,您瞅瞅……”说着他把袖子挽了起来:“您仔细瞅瞅,一个针眼儿都没有。”

“谁也没说跟您有关系,我们跟踪这个团伙已经有半个月了,要定罪需要好多个人证、物证。我们是请您去作个证,下午就给您送来回,这是公民的义务啊。”陌生人表情温和,说起话来也像个领导。

洋二喘了几口气才缓过劲儿来:“我这人没文化,说不清道不明的,您还是找别人吧。”说着,他的眼睛直翻方路,方路气得扭过脸去不再看他。

“看见什么就说什么呗,碍不着有没有文化的事儿。”陌生人呵呵直笑。

“那、那、那……”洋二儿指着自己的修车铺。“您瞧我是个残疾人,干个买卖不容易,跟您一走就是半天,耽误买卖不说要是丢了东西怎么办?”看来洋二实在是不愿意去。也是,好人谁愿意跟公安局打交道?耽误半天的买卖事小,让人看见被警察带走,过不了俩钟头,街上就会有人说洋二儿也是贩毒集团的。

“您放心,要是给我们作证时丢了东西,我们就是追到天边儿也得给您找回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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