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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下班后,西北风很大忽悠忽悠地卷着枯黄的杨树叶子漫天飞旋,就象电视剧武侠片中营造的强敌来临前的氛围,这样的鬼天气躺在暖和的被窝里看碟子才是种享受呢。离我两步远的一个姑娘象是迷住了眼睛被风打了个转,在马路中央踉跄起舞,一辆红色桑塔纳轿车呼啸着急驰而来,吓~~~我的头脑里一片空白,大叫一声:小心!便奋不顾身地扑了上去,只听“扑腾”接着“噶吱——”我压着小雷双双倒在猛然刹住的“丧他娘”的车轱辘面前。
司机战战兢兢地打开车门问:“你们俩还活着吧。”
我说:“呸,你他娘地才死了呢。”自己拍着手爬起来赶紧扶起苍白了脸的小雷问:“没事儿吧。”
小雷咬着牙半天才说:“没事儿,快让这车走吧,我瞧着就发晕。”
我和小雷虎口脱险死里逃生,想想后怕得直竖汗毛孔。
小雷玩笑道:“我死就死了吧,你干嘛还肉包子打狗。”
我嘿嘿笑着说:“英雄救美,是男人的本能。”
“油腔滑调。”
“第一次被人这样表扬,你这是到哪儿去吃饭。”
“我去吃过桥米线。”
“小女孩子都喜欢吃这些杂七杂八填不饱肚子的东西。”我笑着摇头。
“要不,今天我请客,你还救了我的命呢,你说吃什么吧,不过我可没带多少钱,贵的地方是去不了的。”小雷略抬了抬下巴,眼睛却紧盯着她的鞋帮子。
“跟我走吧。”
我领着小雷就象领着邻家小妹妹来到和师兄常去的小天鹅火锅店,这样的天气正是火锅的黄金季节,屋子里早就挤得热气腾腾,好不容易在边角找到张桌子。小雷红着脸说:“你要东西吧,我什么也不懂。”
我朝她挤挤眼说:“你只管吃,然后买单就成。”
我把小姐招过来说,小肥羊菠菜扇贝对虾粉丝。火的大小可以随时调整,开始时旺点,菜熟了就把火苗压下去一直到结束都保持温火。
这一餐吃得真痛快,小雷小脸红得象炉火能烤人,眼睛深黝黝的象黑宝石。这小丫头长开了将来也是个迷人的主,不知道哪个有福气的家伙能娶到她,想到小雷要给人娶回家去做老婆,心里醋溜溜地,可天下的美女多啦,又不能都收归己用,再说她只不过个小妹妹,我哪能对她起什么念头。买单时,我抢着付钱说,一百一十八元八角,瞧多好的数字,要要发发,你怎么连这也和我争。
从火锅店出来就象从春季直接跨越到初冬。走过一道门越过一扇窗气温绝然不同。
“翻天啦,快回吧。”
“我今晚值班和你一起走走。”
月亮若隐若现有气无力地在黑色的云层里挣扎。星星无精打采地象是累了,也都闭了眼睛,偶尔相征性地闪烁几下。路灯昏黄的光被风鼓的象水气一样浮动,街上行人寥落。小雷低着头眼睛还和先前一样盯着移动的鞋帮子,不知不觉竟讲了很多。我唉,嗯,喔地回应着。
小雷,全名雷雅文。出生在山东的某边远山区,自幼父母离异,她跟着母亲过,家里日子清苦贫困,种了几亩薄田,母亲省吃减用一把泪一把汗地把她拉扯成人。她护士中专毕业,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算是过够啦,再让她重生几回,她也不愿意回老家种地,所以在医院找了个临时工,一个月千把块钱,但工作却不轻生。小雷知道在这里就是当牛做马地干上十年,家里没钱上面没人,转正的希望也只是空中楼阁门都没有。若不干了,连这样的工作也找不到,在医院不管钱多钱少至少讲出去说在某某省级医院上班,还是挺荣耀哩,妈妈脸上也有光彩,还说,这工作多高尚呀,白衣天使,就别这山看那山高挑三拣四地哩。小雷扪心自问,我有挑的本钱吗?没有,当然没有,对于一个农村穷苦人家的孩子来说应该知足哩,所以她对待工作一向无怨无悔从不挑剔。
这样窄小稚嫩的肩膀如何挑得起生活这副重担。
医院到了,她猛地第一次在我面前挺直脖子抬起始终低垂的头,剪若秋水的眼睛里亮晶晶地满是晶莹。她说,江大夫,我去工作啦。声音很是激动。我的鼻头不知因为天太冷还是被某种扑捉不到莫名其妙的什么鬼情绪突然袭击到,只觉得一阵酸楚眼窝发软。
这天,气温温突突地有点燥闷。上午九点刚过,层层叠叠的乌云越积越厚,整个天空看起来难承其重,迫不急待地压向地面。雷电轰鸣着滚过象是把云彩戳了道口子,大雨一泻而下如烟如注,窗外从半空垂下道密实的水墙,把周围的景物隔离的模糊不清。这样的天气一般病号不多,查完房换完药,办公室就我和曲凡生两个人。突然,门嘎地一声被风鼓开,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小雷和一个小护士闯进来门气喘吁吁地说:“曲主任,来了个外伤病号,急诊室要你赶紧过去。”
曲凡生说:“走,小江,一起瞧瞧去。”
病号是一个大约五六岁模样儿的小姑娘,皮肤白得象纸片早就失了血色,脸上纵横交错着灰色的泪盅,嘴角仍在不间歇地抽搐,喉头撕裂着有气无力的呜咽。他的父母也象失了神魂眼光发直,嘴里哆哆嗦嗦地嘟囔:“大夫,大夫,求求你们,救救孩子吧。”眼泪鼻涕都流到嘴里了竟丝毫没有察觉,看到曲凡生和我就象瞧到了万能的上帝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扑上来抓住曲凡生的袖子不撒手。
曲凡生说:“先别哭,快说小姑娘断了的手指带来了吧。”
夫妻俩头捣蒜似地点着说:“带来啦,带来啦。”擎起手里的塑料袋,颤颤巍巍抖擞着打开,外面的塑料袋里放的雪糕已经融化了不少,显见是走了不短的路程,不知道里面掉的手指如何。
先简短介绍一下,受伤的小姑娘家里有个专门做车具模具的小型工厂,孩子趁大人不在不知怎么玩着不小心把手伸到车床里边,食指、中指、无名指三个指头齐刷刷地被锯掉,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盛雪糕的塑料袋里面还套着个袋子,估计里面是断了的手指。打开一瞧,我心里“咯噔”一下暗想:“完啦,完啦。”原来里面的塑料袋不知道哪里破了或有难以用肉眼查觉的缝隙,化了的雪糕水渗了进去,半截手指象三个可怜的毛毛虫困在一团血水之中。我不动声色,抬头先看曲凡生的反映。
他合上塑料袋对着那对夫妻非常果断地说:“不用接了,接不活,别浪费钱啦。”回过头对我说:“小江,去给小姑娘把伤口处理处理。”
做母亲的先顶不住“哇”地嚎啕大哭,做父亲的从曲凡生的神态和语气中感觉出他是个说得算的人物,看到他转身要走,两步挡住他的去路哀求道:“大夫,难道连一丝希望也没有吗?”
“希望几乎为零。”
“几乎,就是说还是有希望的。”
他 “扑腾”一声跪下,抱着曲凡生的双腿说:“大夫,大夫,求求您啦,只要有一线希望,您也得试试啊。家里就这么个孩子,不管花多少钱,我们都愿意都不心疼,只要能救孩子,您就可怜可怜她吧,您瞧,她还这么小,没手指她长大可怎么活啊。”说着说着泣不成声呜呜地趴在地上哭作一团。
曲凡生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想来他也有些动容,但是我注意到他的心思并没全放在这上头,象还在思索着别的什么东西,他眼睛正注视着走廊深处沉思。以后我才多少有点明白当时曲凡生或者预测到了什么,所以他在犹豫。就书本和现有的临床而言经过高渗液体浸泡的断指成功率几乎没有,但是谁不想在学术上有所突破,碰到这样的机会偿试一下的念头总还是在心底骚动,这就是做为一个大夫在处理病号过程中的两重想法吧。以后的发展也许超出了他的预想。
曲凡生沉吟着问我:“小江,你说呢?”
我莫棱两可地说:“曲主任你做主吧。”
曲凡生没再讲话推门走进办公室,小姑娘的父亲也跟着走了进去,我正要推门跟进去,突然灵光一闪意识到什么,收回停在空的那只手没有推门。只一会儿功夫,曲凡生就从屋内走出来坚定地说:“你们执意要接,就试试,只是要花不少钱。至于我们医生,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就有义务抢救患者,而且会尽心尽力,小江准备手术吧。 ”
手术持续了八个多小时,结果可想而知。
傍晚,肆意的雨渐渐疲弱地收势,淅淅沥沥象人的啜泣。跟曲凡生在手术室里挺了八个小时,就算我年轻我体力好也有点抗不住,累得筋疲力尽,浑身是汗,喉头发干。因为手术做得不成功,病号家属虽然要求请客,曲凡生也没什么心情,婉言谢绝了。做了个不成功的手术或是根本不应该做的手术,我心里就象塞了一堆棉花,胃里涨火,没有食欲,正准备回宿舍,吴嫣的电话打进来。
“江北,是你吧。这几天忙什么,以为你神消了呢,连个电话也不打。今儿晚上有没有空?”
“嗯。没呢,你有事儿?”
“什么,嗯,没呢,你有事儿。快出来,七点我在“蓝鸟”迪厅等你,不见不散。“
我本来早就打算找个因子去还吴嫣买衣服的钱,反正晚上没别的安排,就去见见她吧。于是顺水推舟地说:“好吧,那就不见不散。”
差两站到“蓝鸟”我一冲动就提前下了车,没别的,只是想独自走走,让自己的行为和意识再次陷入困顿之前,在没有任何东西遮掩的夜幕中裸露一下,瞧瞧它是黑是红是白。
脚刚踏出车门,一阵北风嗖嗖地携着雨丝扑在我温热的皮肤上,冰冷、潮湿。我有点后悔,怎么就提前下了车,发神经。不平的路面上积了一洼洼的雨水,湿地上还粘着被风剪落的树叶,任凭来往的行人在上面践来踏去,我叹息着,人的生命也大抵如此脆弱,生生死死
不管是轰轰烈烈还是平平庸庸,结果都是几把灰,一阵风就可以吹得无影无踪。路边的树枝跟着风咯吱咯吱地摇动,残留在枝叶上的雨水顺着风刷刷地振落,让我沿着树根移动的身子来不急躲闪,从头到脚淋了一层寒气。我蓦地象丢失了什么,内心深处感到极度孤独和荒凉。
到现在我也没搞明白,到底试图接近吴嫣还是想疏远她。一切都很乱。东方红又开始唱歌。
“喂,是吴嫣吗?”
“什么五言、六言。江北,是我,艾艾。你在干嘛呢,北京在下雨,好大,我回不了家,在办公室呢,饭都没吃。”
喔,艾艾。一种久违的声音夹杂着久违的感觉,澎湃着从湖底潮上来,刹那间吞没了我的寂寞。
“艾艾,我想你。我们这儿也下雨呢,不过雨不大。那你怎么回家啊,我在就好了,可以去接你。”
“江北,等会儿,有人敲门。”
艾艾象是咬着嘴角笑了笑说:“我要回家啦,以后再联系。”
“艾艾…。。”嘟嘟——手机对面切断了消息。是谁接她下班呢?
正这时,我瞧到一个熟悉的人在路左边的站牌搭起的棚子里左顾右盼地象是等人。过了片刻,一个高挑女人从红色夏利车钻出头,脸上春意洋洋地抓起那人的手。李东明三角眼眯眯地成了一条线,肌肉松动地荡漾出一圈一圈情意绵绵的涟漪,哼哧哼哧不连贯的笑声老远就听得见。
我向树影里迈了几步,躲开他的的视线,只能看到他圆圆的后脑勺象在矮墩墩的墙上搁着个皮球和那个高挑女人的侧面。李东明搂住这个和她差不多高的女人,手在她的臀部肆意捏拿摸索,女人风情地笑着,软绵绵地倚在他厚实的怀抱里。李东明用手捂住她的嘴,悄声讲着什么,又四顾看看。两个人就簇拥着上了那辆夏利。这场面大大出乎我的所料,李东明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的威严,象被打破的玻璃碎片,再也拼凑不成原来的样子。
离蓝鸟大约一百多米时,远远就瞧到门口红绿乱飞的灯光底下有个姑娘正翘着身子朝我招手,挺直的鼻梁上还架了副无边树脂眼镜。
“哼,哪次来都不积极,你有没有点绅士风度啊。为了等你我真是望眼欲穿呀,你瞧,连八辈子不戴的眼镜都架上了,就怕你从眼皮底下错过,这重视程度也够你撅屁股翘尾巴哩。”
“你别瞎冤枉人,咱俩总共见了两次,上次还是我等你。这次半路公交塞车,跑得跟蜗牛一样慢,我干着急使不上劲。拿着。”我边喘吁吁地说着边把钱往吴嫣手里塞。
“我说江北,我就瞧不上你这小家子习气,你别这么婆妈好不好。瞧你来来回回因为这几个破钱的粘糊样儿,好了,我也不和你推来推去地,烦,你先收起来,留着以后请我吃饭吧。”吴嫣不屑地甩着手皱了皱鼻子。忽然象想到了什么白了白眼珠子说:“呃,我有点明白啦,你是着急和我划清界限吧,你小子,真行,凭这点儿就够特别。你就那么自信我会看上你,或是怕我看上你啊,在本小姐屁股后面排大队的人有的是,三条腿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可不缺。“
“你说你个姑娘家屁股屁股说得这么顺口,我听着都怪不自在的。”我实在有点生气,真他妈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这两钱可是我一个月的工资,她瞧不上眼儿,她那些钱指不定是从哪儿弄的黑钱呢。
吴嫣愤怒地瞪我一眼,把眼镜取下来折了几下交到我手里说,装你口袋里。拉起我的手就进了蓝鸟。被除了艾艾之外的另一个女人握着手这是第一次,我够菜吧。可我此时除了麻木还是麻木。吴嫣的手热呼呼地,象从被窝里刚伸出来。艾艾的手可不同,就象玉石水晶一年四季都清凉冰澈。艾艾说,将来结婚,我要把手天天放在你的胸口,让你给我暖和一辈子。一辈子有多长,一辈子有多短。怎么这话听觉上那么遥远,象是上辈子的事。
的厅里光线暗得就象半梦半醒间使劲睁睛就是看不见东西,音乐却象森林里兽性发作的野兽张狂地找不着边际。这是个怎样的世界,一进门我就找不到方向,手被吴嫣狠狠地握着,推来搡去地和形色各异的人体发生着肉体碰撞。汗味。香水味。烟草味。酒精味。红光。蓝光。白光。扑朔迷离。混在一起就有让人几欲呕吐地沉闷。吴嫣嘴唇动了几下,被尖叫声淹了回去。
我扯着嗓子喊:“听不到,听不到。”
“我问你喝一杯还是蹦。”
“你蹦。我找个位置喝一杯。”
吴嫣撒开我的手就扭着身子进了场子。我找了个角落要了瓶啤酒对着口吹。
过了段时间,线视逐渐适应了这里的昏暗。屋子里其实很简单,有个台子专门提供饮料食品酒。旁边有软包半封的包厢,中间是个长方形的大场子,顶上悬着一个转动的球状灯,折射的光五彩缤纷。其它的灯都闭了。场子里人挨着人,都穿着光怪陆离的衣服尽情摇摆身体的各各部位,象要把关节折成四零八落一样。
吴嫣的舞动很特别,显见是受过专业训练,手腿时不时有劲地挥动。她的舞动放纵又沉迷。慢慢周围就聚成了个以她为核心的场子,一帮子男人女人围着她边舞边尖叫。吴嫣熟视无睹,半合着眼睛,头有节凑地摇动。她此时就象一个迷了路的小女孩儿,神情迷茫又单纯,又象一个没有思想的木偶,只是惯性地任由四肢抽动。一个浓妆的女人大杯地喝着酒,看了我几眼边走过来说,一起喝吧。我正要端起瓶子,吴嫣不知什么时候跳出人堆。额头上流着汗水。
“怎么不去放松。”
“我不会,怕给大小姐丢脸。”
“去你的。这有什么会不会,跟着音乐随便摇,来,我教你。”
吴嫣不客气地推开那个妖艳的女人,硬拉着我进了场子。她穿着条经过水洗加工泛白的紧身牛籽裤,膝盖上打了两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