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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虽然没抬头,但知道雷雅文上午来过办公室两趟,一次来拿曲凡生给一个病人下的医嘱,一次过来给一个病人办理入院手续。
她还是不理睬我,神情严肃,一本正经。这小丫头搞什么鬼,想气死我啊。我气哼哼地有意识瞪了她一眼,小雷眼皮向下一搭瞅着脚背溜了。
唉——不理就不理吧,真想生她气,可又觉得雷雅文不苟言笑的表情挺逗人。
冤家路窄,吃午饭时两个人又遭遇在一起。小雷手里端着个饭盆,眼睛习惯地盯着鞋帮,走着走着,咣——撞上啦,菜汤洒了我一身。我学着她的样子绷起脸严肃地说:“小姐,你走路没长眼啊。”
她慌忙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从羽绒服兜里掏出手绢细心地擦试着我被弄污的衣服。
我抓住她的手问:“七天没见,你小丫头眼睛长头顶上啦,我可是牺牲了这身干净衣服才讨来你的六个字——对不起对不起,嘿嘿——?”
“你是故意的?”她慌乱地抽出被掌握住的小手,脸臊得通红。
我盯着她泛红的脸得意地点头说:“当——然——故——意——。”
小雷收拾着掉在地上的饭盆,把手绢往我身上一丢说:“无聊!”
我说:“等我一会儿,我去买饭一起吃吧。”
她不置可否地摇摇头,又点点头。想走可是又象有什么问题困绕着,不愿意走。在她犹豫的空挡,我买了两份菜,三个馒头,推了推她,一起找了张角落里的桌子坐下来。
小雷一声不吭埋头吃饭。我用筷子敲敲盘子问:“嗨嗨,小哑巴。”
她的眼睛忽闪了两下,张了张嘴巴,咽下去一口馒头。
“喂——,丫头,别拽啦,对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呢?”
“你……你……”她吱吱唔唔,极不自然地把头垂得更低,然后又咬了一口馒头。
“为什么不理我?开始不是对我挺好吗?别忘了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呢,这几天你对我这一凉,真让人心寒。”说到心寒,我的心不自觉地抽了一下,嘴里象吃了话梅。
“虚伪。”
“谁谁……虚伪了……你没搞错吧。”我口吃地问。
小雷把筷子和盘子往前一推,坐直了身子直视着我道:“那你干嘛派吴嫣来挖苦人,还替人家……替人家介绍对象,说什么,为了不影响你和你师兄的感情,请我放尊重点儿,不要老在你眼前卖弄。”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我越听越糊涂。
“别装了你,真会演戏,难怪别人说你历害,……两面三刀……,我最讨厌象你这样口是心非的人啦。”
小雷似乎越说越有气,她皱起眉头想了想道:“好了,我得走了,干嘛还要听话地在这儿受你的摆布。”回头又补了一句:“我又不欠你的。”
没头没脑地挨了通骂,我心里委屈,想追上去拉住她讲清楚。
她厌烦地说:“你别拉拉扯扯好不好。”
“今儿你不把话说明白,就得把前面讲过的话给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吞回去。”
“无赖。”
小雷生气地用力甩开我的手朝办公楼跑,半道儿还打了个滑儿,差点儿摔倒。这小丫头脾气真倔,第一次看到她跟人这么急。
接下来几天我很郁闷,想找小雷问清楚事情的始末,她却老躲着我。原本打算把吴嫣找出来,对证一下小雷的话,可又没有心情,再说吴嫣最近神神秘秘,也见不着踪影。
第三章
她边说边示范似地扬起脖子从嗓子底端暴发出竭斯底里的尖叫,黄小岚哈哈大笑着,所有的声音马上被周围的音乐和尖叫覆盖了,我根本无法利用耳膜来区分声浪的来源。
医务科又找了我一次,还是为上次没解决的事情。虽然我仍对曲凡生推卸责任的说法耿耿于怀,可这件事的起因是由我们两个人共同引起的,所以我决定硬着头皮去找他商量。曲凡生也认为和家属直接接触更容易解决问题,于是我们拜托王洗强作中间人,向对方表明诚意,商量着大家找个机会勾通一下。
这个周末,李东明突然打电话,说要为我的康复庆贺庆贺,说这是他的心意,一定要去
,不能推辞。
我有点厌倦,但嘴上却不得不说:“李主任太客气啦,您的心意我领了,就不要再破费啦。”
他说:“你若不来就是不给我面子,一定要来。”
晚上六点钟,我依照李东明的安排来到光华大酒店,去了才发现,在座的除了李东明,还有位风姿绰绰的女人,眉毛剔得象毛线一样细,弯弯地弓在一双桃花眼儿上,唇齿含香,眉目生情,是个漂亮的尤物。
我一进门,女人上下打量着笑道:“玉树临风,才华横溢。您好,我叫黄小岚,认识一下。”
我慌乱地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说:“很高兴认识你。”
李东明爽朗地哈哈大笑道:“重色轻友,看到帅小伙儿,就忘记老相好啦。”
我有点儿不适应这个女人的美丽和热情,脸微微发烫,在她对面坐下问道:“李主任,不知道今儿还有谁呢?”
李东明情绪不错,三角眼儿一眯说:“没外人,就咱们三个。”
平静下来之后,我用余光悄悄地打量黄小岚,发现这女人很眼熟,突然想起有个晚上我撞到李东明怀里搂着个高挑风情的女人,可不就是她吗。我暗暗揣度她是做什么的,和李东明倒底是什么关系。
李东明臃肿的身子在椅子上颤了两下,我下意识地瞅了瞅的那两根铁管做成的椅背,担心他沉重的肉身松动了哪个螺丝,椅子背“嘎”地断成两截,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他的头朝黄小岚倾斜了一下问:“小岚来点甘红还是红葡萄酒呢?”
黄小岚笑着扬了扬眉毛道:“我哪里会喝什么酒,听说红葡萄酒能美容,就它吧。”
李东明笑道:“还美,再美可不是要把男人的魂魄给勾去啦。哈哈——”
他又倒转头对我说:“江北,陪我喝点白酒如何?你可别见笑啊,我和小黄不是一天的朋友啦,她这个人爽快的很哩,开个玩笑啥的从来不恼,挺哥们的。”
我赶紧摆手说:“不行不行,酒这个东西,我不碰正合适,一碰就多,李主任您就饶了我吧。”
李东明板起面孔认真地说:“怎么,瞧不起我这个代理主任咋地,非要院长亲自给你添酒才喝吗?今天你就是主角,你不喝,这戏还唱得哪门子劲。小姐,来,给他开瓶啤酒吧。”又补充道:“你就手把一吧。”接着她让小姐开了瓶五粮液,然后笑着说:“虽然都不是外人,但也得定下个规距,今儿这个酒,一比六的喝法,我喝六分之一,你们两位得干一杯,。”
酒文化在中国历史悠久源源流长,坐在饭桌上,若不上酒,一方面主人会觉得愧对了客人,另一方面这饭吃下口,不但没什么滋味,而且肯定缺乏应有的气氛。可若饭桌上参合上酒这种东西,就完全不同啦,觥筹交错之后,有了酒这块遮羞布,不能说的话说出口啦,不能办的事儿兴许就办成啦。
在李东明的蛊惑下,在黄小岚至情至义的煽动下,当我发现自己意识晕呼呼地膨胀走形时,头脑似乎还算清醒地低头数了数椅子根儿的酒瓶数,三个空的还有一个半瓶,绝对喝高了。这时肚子恰恰感到尿意,而且来势挺凶,我傻笑着用屁股向后蹭动椅子打算离座,“嘭”酒瓶子滚倒在地,出洋象啦,我赶紧趴下身子打算扶瓶子,无意间发现黄小岚纤巧的脚正舒服地在李东明的脚背上探来探去,我慌得猛一抬头,“嘭”脑袋撞到桌沿上,眼前那双脚倏地找到了自己的窝儿,迅速钻到鞋子里去了,象没出来过一样安静。我手忙脚乱地从桌底下钻出头来,脸象被蒙了红布臊得通红,略抬了抬眼角不自然地扫了扫李东明和黄小岚,两个人正举着杯子要敬我酒呢,还说,将来继承了吴院长的大业,到时可不能抹去他这个媒人的功德。
我脑子里一团糨糊,笨拙地摇着头说:“不行啦,喝多了。”
这时下腹又觉尿急,一时等不了一时,也顾不上再打个招呼就摇晃着出了门,耳后李东明吭哧吭哧粗重的笑声和黄小岚爆豆子一样清脆的笑声紧紧纠缠在一起,震荡出让人浮想联翩的意念。
再次回到屋子,黄小岚发起第二轮功势,这女人真能喝,面若桃花,谈笑自如。我红着脸推却道:“真多了,真不行了。”
李东明道:“大家都是性情中人,难得坐一块儿,爽快点儿,别婆婆妈妈地象个女人。”
他放下酒杯用餐巾纸抹了抹脑门上渗出的汗,象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脸上的笑容也瞬间被餐巾纸吸干了,舌尖习惯地舔了舔上嘴唇慎重地说:“江北,真是个傻孩子呀,上次我不是提醒过你,医务科调查时,你得分清责任,怎么弄来弄去,眼睁睁地任由别人把屎盆叩自己头上呢。知道吗?你吃亏就吃在心太软,在曲凡生眼里你跟他斗还不够个儿,所以他才肆无忌惮如此放肆,他姓曲的算个什么玩意儿,我不服。还有,你可别怪老兄没提醒你,你以为那个安华是来干嘛的,最近他追吴嫣那可叫猛,你别掉以轻心,好好的一桩婚事儿给砸了,还赌上了自己平步清云的道儿,年轻人,不能太自以为事,太清高,以为只要有能力就会被提拨被重用,没后台靠山,连门都没有。安华那小子鬼精,目标可大了去了,弄不好不仅仅是外科主任这个职位,你想想,将来若他站在你肩膀上吆三喝四,你受得了吗?我这可都是掏心窝的话了,今天若换了别人,万万不会这样掏心掏肺的。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你细想想,你来医院也有半年啦,成就了点儿什么?还不是每天吃喝拉撒的混,我瞧你也是个有志气的人,不会久居人下。哈哈……我也喝多了,不说了,不说了……”
被李东明这一提弄儿,我也觉得自己活得的确没个人样儿,挺窝囊,又想到艾艾,想到艾艾她妈的话,难受的鼻子发酸,脑门发热,一冲动又敬了李东明两杯。后来脑子就管不住嘴巴,说了不少傻话。
临走时李东明好象递给我一张药品清单,告诉我黄小岚是个药品代理商,医院里不少药都是她经手的,清单列了一些可以直接给大夫回扣的药品,多的一盒可以提三四十块,只要大夫给病号开了清单上的药,黄小岚会把提成亲自交到大夫手里,李东明道:“这样你也可以多少创点儿收,互惠互利。”黄小岚自己有车说要送我回去,我死活不答应,最后我目送着李东明和黄小岚上了车。
冷风一吹,我头晕恶心,胃部翻江倒海地难受。走了十几步,肚子里的酒饭从嘴和鼻孔往上蹿,我蹲在路旁的冬青旁,大吐。鼻涕。泪水。在脸上纵横。我失恋了,一事无成,一无所有。加上喝了点儿酒,更觉得人生太他妈地没劲。把刚才的酒饭交待得差不多时,我直起身扯着嗓子大喊:“妹妹你大胆地朝前走……江北,你他妈的真是连屁也不如。”对了,这话好象是师兄说的,去找元涛去。
师兄听到午夜门铃,惊惶失措地穿着裤衩就过来开门,他刚把门开个缝儿,我一头拱了进去。嘴里还嚷着:“我的心太软……心太软。”看到师兄的脸,我开始控制不了地哈哈大笑。师兄把我拖到床上,用湿毛巾给我擦脸,擦脖子,又给我倒了杯水。我难过啊,心酸啊,丹田憋了口气,想大声喊“艾艾”,可喊出来的却是,师兄,我喝多了。涕泪交流。
“谁把你灌成这熊样儿,不能喝逞什么能。”
“你说谁熊样儿?告诉你元涛,从明天起,江北立志重做新人,绝对不再让别人再看扁了。”
从那夜之后,我的思想发生了一些突兀的变化,比如我开始认为安华是个很强劲的竞争对手;认为吴嫣这条道儿也不是不可以考虑,要出人头地,总得有所代价。
有一天刚进办公室,安华就凑过头来说:“李主任让我辅助你搞课题研究。”
我说:“喔,欢迎。”也许李东明的话产生了效应,我对安华谦和的笑容,十分反感。
他扬了扬尖锐的下巴问:“有没有确定课题项目?”
我说:“当然有,有空我和你聊聊,现在我要去查房。”
新的课题项目,实则受启发于小姑娘断指接合手术的失败,前段时间我一直在考虑,应该如何解决这类病人的痛苦。某天半夜我做了个梦,梦到自己给小姑娘的断指重新做了手术,把她的脚趾重植到断指上,术后脚趾竟在手指上成活了,而且能够正常地履行手指的功能。醒来后我就再也睡不着了,反复思考这办法是否可行,这个极有创新和突破性的念头让我兴奋不已。
我并没去病房,而是拐了个弯打算到门诊去找师兄。
回办公室的路上,安华和吴嫣交叠在我脑海里浮现。难道这小子真在和吴嫣谈恋爱?显然,李东明在吴嫣的选择尚未明朗之前,实行两边同时拉拢的政策,两不得罪。这只老狐狸!吴嫣这个大小姐,对我还算不错,难能可贵的是当她得知我患肿瘤的消息后,不但没有选择离弃,还实心实意地出了不少力,可当时因为自己心情不好,对她又有偏见,给了人家不少冷钉子,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小雷说吴嫣找过她,她到底对她说了些什么,这一直是个疑团,我是不是该找吴嫣谈谈。
为自己铺垫下冠冕堂皇的理由之后,我第一次非常迫切地主动拨了吴嫣的电话。人真是犯贱,安华没来时,吴嫣也就只是个吴嫣,象随手可拿的一本书,一件衣服,一碗天天摆在饭桌上食之无味的清菜汤,可有了安华的介入,我才发现,吴嫣原来是个人人眼热心动的甜点巧克力,珍贵抢手的鲍鱼海参。以前真是拿着豆饽饽不当干粮。
我约了吴嫣,说好晚上到泉城广场见面。之所以选择第一次见面的场所进行这次在我思想上具有转折意义的会面,我还是下了些功夫,从自身考虑,潜意识里希望这次会面将成为我和吴嫣关系的一个转折,我想改变以前那种若即若离,含糊不清的现状;其次,也刻意地想让吴嫣感觉到我的改变,利用初识的环境,来积攒点儿浪漫和回味的韵味。
我第一次在吴嫣身上煞费苦心。
下午接了个急诊手术,曲凡生主刀,手术处理的聪明果断,看得出他是一把业务上的好手,我给曲凡生当助手,和他配合的天衣无逢,很默契。我在抵触曲凡生为人的同时,又不得不佩服他的技术能力。
回到宿舍,我的思想剥裂成二部分,矛盾地相互抗争,一种思想支持我进一步亲近吴嫣,一种思想鄙视这种行为。为了折中一下,我想我还是应该努力培养自己爱上吴嫣,只有这样,对于象我这样做什么事都问问良心的人来说,所有的行为才能更理直气壮。
我下意识地换了件干净的黑色长风衣,刷了牙,刮了胡子,给皮鞋上了油,一切收拾觅当之后,端详着镜子中这个男人,试图寻找出他和半年前的差别,除了表情更严肃木然之外,其它的没什么改变,他仍然年轻,睛睛炯炯有神,外型卓然不凡。难道今晚这个男人准备下套子去引诱一个女人吗?种种迹象表明,有这个可能。看了看手表6点40,快到时间了,便慌乱出门。
宝石蓝色羊绒长大衣,艳红的纯羊毛围巾,黑色高腰皮靴,大衣底下露出一小截红色裙摆。她第一次打扮得这么传统,既端庄大方又不失艳丽妩媚。吴嫣的笑容和衣着一样,没了往日的霸道,高调的眉弓仍固执地显示着她不凡的身份。
“你今天真漂亮。”我由衷地说。
“咯咯——江北,今天的太阳是不是从西面出来的,你第一次这么认真且还带有欣赏性的眼光来看我,哇——受宠若惊。”虽然她的语调很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