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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霍地从病床上弹起:“岚岚!”
岚岚提着一个大包包站在病房门口,披肩长发凌乱不堪,脸色苍白憔悴,隐隐流露着一丝长途劳顿后的疲倦,只有那双迷人的略带忧伤的大眼睛依然明澈如昨。她扔下手上的大包,大踏步地向我跑过来,伸出双手紧紧地把我抱住,两行热泪夺眶而出:“灏儒……”
我搂着她,轻轻擦拭在她眼角汩汩涌动的泪水。
“为什么倒霉的事尽找上你,害得我天天担惊受怕。”岚岚紧蹩的眉头慢慢舒展,她从大包中掏出一串鲜荔枝,边剥皮边问我,“脑子还疼不?”
我摇摇头,一边吃着鲜嫩的荔枝,一边嬉皮笑脸地耍起嘴皮:“有什么办法呢!我想一走了之,可阎王爷死活不肯收留,他说想走就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岚岚姑娘还在等你哩!哎,这么大老远的,你怎么一个人赶过来了?”
“一直打不通你的手机,Call了好多传呼,石沉大海音训杳无。昨晚拨通你公司的电话,燕燕的叙述把我吓得魂不守舍。我忧心忡忡一晚没睡,今天一大早就乘上粤都到丽江的航班,再从丽江转乘大巴赶到这里。”岚岚说着说着,两行热泪又“扑哧哧”地掉下来,“我手脚酸软,直到刚才亲眼看到你,心里才算踏实。灏儒,听我的话,以后别再开车了。”
我点点头,心里涌起暖暖的情愫:“其实你不该来,千里迢迢山高路险,你孤身一人,真的让人放心不下。”
“灏儒,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在家里还能呆得住吗?”
我叹了口气:“你得马上走,明后天虹云就要回来了,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再招惹麻烦。”
“不,我不管。”岚岚翘起了嘴巴。
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徐静插起了嘴:“萧主任,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岚岚姑娘?她这么远赶过来还不都是为了你!大嫂不是那种刁蛮的女人,到时我会解释的。”
“哎,这位就是我们报社的……”
“徐总编,对吗?”岚岚打断我的话,亲昵地拉住徐静的手,“听你的声音,我就知道了。哎,还是叫你徐静姐吧!谢谢你对灏……噢,对萧老板的悉心关照。”
徐静嫣然一笑:“没什么!一起从鬼门关里出来的,说这些就见外了。岚岚,你真的挺可爱,难怪萧主任对你如痴如迷。”徐静慢慢把眼睛盯住我,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忧郁,“我到交警大队去了一趟,他们可能要找你的麻烦。记住,千万不要焦急,我会想法子变通的,事到如今只能耐着点。”
“萧老板,恭喜你,你已完全康复,挂完这瓶盐水就可以办出院手续!”护士小姐笑眯眯地向我恭贺。
“我去找家温泉酒店给你们开个房间。哎,岚岚,我顺便还要到有关部门活动一下,你陪萧主任好好叙叙。”
徐静说得没错,她走了没多久,“大盖帽”就进来了。交警大队的李科长我已认识,他曾找我谈过几次话。
“老萧,造成一死一伤,这是重大事故。虽有诸多客观原因,但你已违反交通规则,山路沙子路的坡道时速不能超过20码,你显然超出了这个范畴。同情归同情,法律是没情面可讲的。这是小张和小周,等下跟他们一起到交警队。”
两个威严的“大盖帽”一左一右地守在我的身边。
我清楚地意识到,从现在起已失去人生自由,已从一个堂堂的能呼风唤雨的老板演变成一个罪不可赦的阶下囚。生活实在太滑稽了,滑稽的令人瞠目结舌,做梦也没想过,老天竟给我安排这么“圆满”的一个结局。到那里面对自己或许是种解脱,可虹云和婷婷怎么办?还有岚岚……
想到这儿,不觉黯然神伤。
岚岚依在我的身上,泪眼汪汪泣不成声:“灏儒,怎么会这样……那里面不是人呆的地方,你怎么受得了……”
“罪有应得!我最放心不下的是你。”我把一张牡丹卡塞到岚岚手上,“这儿随时要花钱,你做主支付吧!”
“这笔钱散掉了,粤都取货怎么办?”
“管不了这么多了。”轻轻摩挲着岚岚的长发,心如刀割,我强忍住蠢蠢欲动的泪水,软语叮咛,“我如果出不来,你就把办事处的房子退了,那里还有两万元押金,作为你回去的路费。我顾及不了你了,岚岚,忘了我吧!‘白雪公主’你做主处理了,就算是我对你的一点补偿吧!”
岚岚捂住我的嘴:“灏儒,别说了。除了你的人,我什么都不要。徐静姐不是说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要悲观失望,以后的路还很长很长呢!”
阿文搔着平板头两眼呆滞。彭亚筠捏着我的手老泪纵横。徐静赶回来了,她顶了顶迷蒙的钛金眼镜,深沉清澄的声音如同和缓的江水在心中淌过:“萧主任,只要我们在,绝不会让你受太多的折磨。大嫂和邓社长后天就赶过来处理你的事情。放心吧,所有一切都已打点好了。”她对身边的两个“大盖帽”点点头,用眼朝我示意一下,“他俩都是看守所里的狱警,在不违反原则的前提下会尽力关照你的。”
依依惜别声中,岚岚成了泪人,不顾一切地抱住我,在我的脸上一阵狂吻后慢慢抬起头:“我……等着你!”
我走进“老古董”的病房,他的嘴巴在不停地蠕动,我虽然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但从他眼角滚动的泪水中,我得悉了一切。心里搅肠般的涌动愈来愈烈。我抚了抚薛老额头上稀稀疏疏的白发,顽强地抑制住眼眶中打转的泪水,转身朝着停在医院门口的那辆白色的警车走去……
3
在交警大队度过一个漫漫的长夜,第二天太阳冉冉升起的时候,我进了壁垒森严的看守所。
我看着高墙上密密麻麻的电网哑然失笑。这个环境我并不陌生,几年前经常有机会进进出出,可我那时的身份是一个堂堂的记者,而现在呢,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阶下囚,老天让我不知不觉地实现了这个划时代的转变,多么滑稽,滑稽得令人发噱!也许不是罪大恶极的杀人犯,也许徐静从中的干预和打点起到了作用,这座人间地狱对我似乎特别的宽容,每个犯人进出时免不了要佩带的那付铮亮的手链,我一直无缘享受。那个叫李教导的头儿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凶神恶煞,他带着我边走边介绍:“8号是文明监舍,舍长赵大头原是邮电局的书记,他会关照你的。”
我受宠若惊,未命而唯唯,未使而诺诺。
李教导从腰间摸出一串沉甸甸的钥匙,“叮叮当当”地打开监舍的铁门,沉着脸对里面大声嚷嚷:“赵大头,这是新来的小萧。谁敢欺负他,我惟你试问。”
铁门“啪嗒”一下锁上了。赵大头接过我的被子,马上对“下属”发号施令:“李教导说的话听清楚了吗?你们的铺位往后挪,‘欢迎’仪式全免了!”
赵大头所说的“欢迎”仪式我当然略知一二,不外乎“凤凰捏盘”、“受戒洗礼”之类的玩意,这是新来者必修的一课,那滋味不是常人能忍受的。这样的环境中,能得到这般无微不至的恩赐和礼遇,我萧某早已泪涌涕淋。
我打量了一下环境,整个监舍最多也就20平米,所谓的床,其实是一个贯穿整个房间的大台子,15个犯人密密麻麻地挤搡在那张偌大的台子上,每个铺位的宽度最多不会超过30公分。这儿按资排辈等级森严,铺位编排大有讲究,监龄最长或号召力最大的睡头铺,新来的或没背景的理所当然被安排在靠厕所边的最后一个铺位,随着人员的吐故纳新,铺位也就自然而然一步步往前挪,按常规,轮到做老大时,少说也有一两年的监龄了。我刚进来就能突击“提干”坐上第三把交椅,可见皇恩浩大来头不小。
赵大头关心地问我:“怎么进来的?”
我一五一十地将犯罪的经历陈述一遍后,讷讷地叹息道:“唉,行险者不得履绳,出林者不得直道,屋漏更遭连夜雨,行船又撞打头风,该我倒霉。”
赵大头爽朗地笑了起来:“萧老板,别唉声叹气,你是大不幸之中之大幸者。小事一桩,到这儿只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最多不会超过半个月。”
从赵大头的嘴中,我得知了一些背景。老二姓刘,原是五交化公司的老总,因虚开增值税发票锒铛入狱,他的脸上喜忧参半,案子明天就要宣判,等待他的命运将会如何,24个小时后便见分晓。老四是位老实巴交的“土包子”,原是个山疙瘩的村民主任,为了脱贫致富发展集体经济,带领村民上山砍了100多棵松树修建香菇培育场,触犯了《森林法》,糊里糊涂成了阶下囚。靠厕所边边上几位乳毛未干的贵州籍小伙子,都是“两进宫”的老游击队员,出来打工找不到工作,靠小偷小摸维持生计,偏偏手艺不精,老是小鸟撞到枪口上,在这儿吃穿不愁的,过得倒也挺安逸。
我觉得这个环境还算可以,起码没像外界传闻的那般恐惧。房内窗明几净,连厕所也抹的照得出人影。洗衣拖地杂七杂八的活儿一概由“两进宫”承包,他们毫无怨言,干得有滋有味。娱乐活动丰富多彩,棋牌书报一应俱全,象棋用可乐瓶盖制作,老K牌用烟盒绘制,闲得无聊或闷得发慌时像模像样杀上一通,既消磨时光又稀释烦恼,难怪“两进宫”们成天笑脸灿烂。我却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失落虚空忧郁怅然悲戚无奈懊悔接踵而至,每每闭上眼睛,面前晃动的尽是石漱钧的音容笑貌,我渐渐感到心力交瘁。以后的世界该怎么去面对,我没想,我不敢想。
头顶横贯着一条铁珊栏围得严严实实的走廊,时不时有全副武装的“大盖帽”在上面来回盘亘,眼睛虎视眈眈,枪口油光雪亮,“咚咚咚”沉重的脚步声令人不寒而憟。偶尔也能从中捕捉到小张和小周的身影,此时我紧绷的神经才会有些许的松弛。这时,后门“嘭”的一声打开了,一道刺眼的阳光从门外透进来。赵大头拉着我的手边走边说:“小萧,放风了,到外面晒晒太阳。”
所谓外面,是个15平方左右的小院子,四面高墙,阳光倒是很充裕。“两进宫”在水池边给大家洗衣服,老二蹲在边边上想他明天开庭的事,赵大头在院子中间做伸展运动。我突然想起过去到乡下养猪场采访时的情景,猪场的后面也有类似的小院子,那是给猪放风的,公猪母猪大猪小猪们悠闲自得地在院子里追逐溜达……
半个小时后,又把我们关进了笼子。静静地看着赵大头他们打了几局纸牌,便到了吃中饭的时间。大家按等级规规矩矩排好队,轮流把搪瓷小盆从门边边上的小窟窿里伸出去。饭倒是上等的白米饭,菜就不敢恭维了,一盆浑浊的海带汤,闻着那股浓浓的腥味就让人翻肠倒肚。正在犯难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李教导的声音:“萧灏儒,你的食品。”
几个沉甸甸的塑料袋从小窟窿里伸进来,打开一看,喜出望外。水果饼干应有尽有,几个盒子里面是红烧猪爪、腊肉香肠和油焖茄子,盒子里有张条子,上面有行娟秀的小字:灏儒,别胡思乱想,马上就会雨过天晴,万万自重!
一阵暖意涌上心头。我突然感到自己并不孤单,岚岚、虹云、徐静正用期待的眼光注视着我。
第二天,李教导把我带到审讯室。交警大队的李科长清了清嗓子,一场简单的走过场式的审讯开始了:
“名字?”
“萧灏儒。”
“年龄?”
“虚龄38。”
“职业?”
“经商。”
“知道犯了什么罪吗?”
“交通肇事罪。”
“说说你的犯罪经过。”
我如实地将出事的前后经过复述了一遍。
“好了,到里面好好反省。”我跟随狱警刚迈开脚步,李科长不紧不慢地朝我的后背补充一句,“振作精神,别灰心丧气,有关领导对你的案子很重视,包括死者家属也在为你求情,对于你的特殊情况,我们肯定会酌情处理。”
我转身对他点点头,投去一抹感激的眼光。
外面的亲人每天给我送书送报送吃送温暖,起初时度日如年的感觉渐渐变得淡然,静心屈指一算,不知不觉已在里面度过了9个漫漫的长夜。太阳冉冉地从地平线上升起的第10个早晨,李教导给我送来了梦寐以求的惊喜:“小萧,你自由了。快收拾东西,亲人们正在大门外等你呐!”
喜不自禁。两行滚烫的泪水突眶而出。
赵大头握住我的手使劲摇着:“萧老板,我说的没错吧!”
“谢谢,谢谢你的关照!祝你的案子早日了结。”我向他送去了真诚的祝福。我一边举手向各位道别,一边跟随李教导迎着温煦的朝阳向门外走去。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天蓝蓝,水清清,阳光灿烂。
虹云伸出双手紧紧抱住我:“灏儒,让你受苦了!”
我轻轻抹去虹云脸上的泪水,蠕蠕着:“你也是!”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徐静握住我的手,话说得很平静,很沉稳,阳光从钛金眼镜的镜片上折射出彩色的光圈,“人生天地间,若白驹过郤,恍若一梦。俯仰百变无足怪者,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今后我们都应该把眼光看得远一点。”
我点了点头。从弱女子的身上找到了刚强。
“走吧,到酒店洗个澡,把全身的晦气洗个一干二净。明天马上赶到粤都,抓紧把那边的事情处理好,款子由我出版社先垫上。”邓嘉臻拍着我的肩膀爽朗地笑着。
我看见了岚岚。她揉着湿润潮红的大眼睛看着我,柔和的阳光把她的身姿勾画的很迷人。她的表情看似很平静,其实不然,她是在竭力地掩饰和克制着,不让复杂的情感在大庭广众下肆无忌惮地渲泄和汹涌。
岚岚,难为你了。我在心里这么对她说。
第二十八章
1
这儿的泉水既能强体健身又能驱除心病。
浸泡在清澈温热的泉水中,荡涤污秽尘垢,剥落疮痍痂痕,经过一番凤凰捏盘似的洗心革面,一种恰似脱胎换骨般的轻松酣畅悠然而生。用电吹风吻干湿漉漉的头发,换上虹云给我精心准备的新装束,呈现在镜子里的又是一个崭新的精神抖擞风度翩翩的萧老板。
虹云、徐静和邓嘉臻到交警队处理事故善后事宜,担心石漱钧的阴影再次迷蒙我的双眼,他们没让我一道随同。我携岚岚去医院看望了“老古董”,在两位老人的再三“推撵”下,驮着满怀愧疚怅怅然地离开了病房。山城的气候与山下大相径庭,虽然时至初夏阳光灿烂,裹着西服走在空旷的街道上,还是感到了丝丝的凉意。我拉着岚岚在街上稍稍转悠了一会,匆匆回到下榻的酒店。进了岚岚和徐静的房间,她拿出一条嫩绿色的连衣纱裙在我的面前炫耀起来:“灏儒,好看吗?这是徐静姐送给我的。”
我耷拉着脑袋心不在焉地随口哼哼:“嗯,不错!”
岚岚蹩起了眉头:“灏儒,开心点好吗?”
“我开心的起来嘛!哎,沈处长回来没有?”
“正好碰上‘五一’节,他在北京多呆了几天,赶今天晚上的班机回粤都。早上我打通他家里的电话,是他太太亲口说的。”岚岚将连衣裙小心翼翼地挂回大衣柜中。
“如果粤都的事砸了锅,这辈子就算彻底完蛋了。唉,倒霉事偏偏出在节骨眼上。明天是5月5 日了,他们真的把货处理掉,我们也是哑巴吃黄连自己苦,既不能怨天也不能尤人。”我点上根烟慢慢吸着,深深的忧虑挤满眉梢。
“灏儒,既然老天把生的机会留给了你,照理说就不会让你再承受太多的磨难。”
“但愿。事到如今,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哎,天都快黑了,我们去吃点晚饭吧!”
“你下去吃一点,顺便给我带包方便面。”
“噢,这儿有,我这就给你去泡。”
我点点头,把软绵绵的身体瘫倒在床垫上,心里七上八下揪得慌。我慢慢闭上眼睛,延绵的思绪无羁无绊地驰骋起来,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走马灯般地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