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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我把爱抛弃-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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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晟绽裎铩!八嫔硖钡摹癙LAY”键处,有他用小刀细细刻下的我的名字——“锁锁”,这个秘密只有天知地知、他知我知。此时此刻,张合锐是在武汉,还是在他的河北老家?我的不辞而别刺激着他了吗?他打听过我吗?想过我吗?夜里会和我一样辗转反侧睡不着吗?
我把耳塞儿塞进耳朵里,按下了“PLAY”键。一曲《Casablanca》流淌了出来,吉它弹出的一个又一个美妙的音符,抚慰着我这颗脆弱的心。米饭和空心菜已经完全被消化,我感到饿了,但必须忍到明天才有吃的。在如此可悲的境遇里,《Casablanca》这样的爱情歌曲显得奢侈,自己明明是个物质乞丐,却还时时不忘做个精神富翁。 
 


草根女孩的命运
 
广州,我把爱抛弃
 
 
 唯一的办法是找份好工作
 
午夜已过,我关了“随身听”,用枕巾擦干了眼泪。来广州不到一天,我已经哭过两次了。我开始强迫自己入睡,明天一早还得出去找工作。
还没睡着,大门口就传来一阵尖锐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那群做夜工的女孩归巢了。紧接着,她们开始洗澡、做夜宵、喝酒、打闹……后半夜的黑暗里,这些声音清晰得令人烦躁。吵着闹着,两个女孩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一个说:“不要脸!客人都站在我面前了,你还腆着脸抢了去,害得我今晚没得赚!”另一个说:“怨谁呀?你为什么抓不住客人?快叫你爹妈再回回炉,把你造漂亮点儿再来吧!”两个人你一来我一往地骂了几个回合,就传来了酒瓶倒地、桌椅掀翻的声音。之后,一个男声厉声喝道:“都给我住手!有富贵命的,谁会干咱们这一行?在别人眼里,咱们都他妈是贱货!你们就别窝里斗了!”
隔壁终于安静下来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这一夜我等于没合眼。一想到今后天天都得这么受她们干扰,我的头都快炸了。必须尽快从这个鬼地方脱离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及时找一份好工作。
我和周晓琳起床,洗漱化妆完毕,再把崭新的毕业文凭、身份证及个人简历小心翼翼地放进挎包里。出门时候,两个人都下意识地摸了摸装钱的口袋——薄薄的还在,这才放下心。
巷口有一个报亭,我们买了一份日报。旁边有个嘈杂的老爸茶店,里面坐着的都是底层市民,有的还光着背、赤着脚。茶店里的面包至少要一块钱一个,周晓琳迟疑着四下张望,看见了不远处的一个卖早点的推车。围着推车买早点的人,又比茶店里的“底层市民”低了一等,尽是些民工盲流之类,买来馒头面包就蹲在路旁狼吞虎咽。
周晓琳拉着我朝那推车走,我则扭着身子往后拽。
“怎么了,没钱还想要面子?”她责备地说。
“你看那老板娘在干什么?”说着,我感到一阵反胃。
“她奶她的孩子,咱们又不是要吃她的奶!”周晓琳说着,走上前问价钱。
老板娘这才把奶头使劲从孩子的嘴里拉出来,放下衣襟,热情地招呼我们。
结果,周晓琳花一块钱买了两个面包,分给我一个。太阳已经热烘烘地烤着了,两个人找了个树阴,边啃面包边研究报纸上的招聘启事。招聘启事多如牛毛,但适合我们的却寥寥无几。这怨不得招聘者,怨只怨我们的心理学文凭不值钱。
最后,两个人把目标锁定在“文秘”和“文员”上。尽管在武汉时已有所耳闻,“文秘”、“文员”几乎就是“小蜜”的代名词,但除此之外,确实没有更适合我们的工作了。
多数招聘“文秘”、“文员”的,都明确规定了身高、长相、气质的标准。我们放弃了这些过于露骨的,把措辞含糊的筛选了出来。研究了一阵,最后决定去位于天河区的一个化妆品公司参加面试,这家公司招聘文职人员,条件看起来没那么苛刻。
“咱们必须每人买一瓶矿泉水带着。”周晓琳说。
“一瓶矿泉水最少要一块钱,可以买上两个面包呢。”我有点舍不得。
“那也得买!天热太阳大,没水喝会出人命的。”
“唉,那就买吧。”我心疼地说,“要是自来水,在有些地方,一块钱可以买一吨呢。”
“其实咱们就等于是买个瓶子,以后再出门,就在家里灌凉开水带着。”
下了公共汽车,两个人脸上的妆全被汗水洇残了,忙在电梯里对着小镜子扑粉。
两个流里流气的男人色迷迷地盯着我们看,其中一个很快放开了令人厌恶的公鹅嗓:“两位小姐系不系去打洞哇!”这个满嘴胡唚的“山顶洞人”使我感到羞辱之极。周晓琳却装作没听见他的话,我也只好置之不理,而心情却被他破坏得一塌糊涂。
化妆品公司的大厅里,黑压压站满了各式各样的漂亮女孩,有大几十个,而招聘广告上只说要三名。我和周晓琳身上的衣服和她们的一比,简直成了出土文物。望着她们,我窘得不行,很快便开始打退堂鼓了。
周晓琳却说车票钱已经花了,不战而降就是大傻瓜。之后,她把我拉了进去。门口坐着的招聘人员粗略地看了我们的文凭和简历,示意我们和那些女孩子站在一起。 
 


草根女孩的命运
 
广州,我把爱抛弃
 
 
 就是饿死也不干丧尽尊严的事
 
我和周晓琳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么站着要等什么。我环顾四周,发现右边窗下的一个老板台是空着的,看来真正的考官还没有到来。
不一会儿,一个胖得像一尊佛的中年男人进来了,把个沉重的肉身挤进老板椅里。之后,他的一双眼珠子滚过每一个女孩的脸,自言自语地说,“怎么来这么多人?这样吧,我目测一下,挑出来十个,再在这十个里面挑三个。”
前九个,他都挑得很顺利,到第十个时竟犹豫不决了。被挑剩下的所有女孩的目光都是热切的,包括我和周晓琳的。大家都急需一份工作,谁不想被最后录用呢?大胖子犹豫来犹豫去,竟然选中了我。
周晓琳对我苦笑了一下,随着一大群落选的女孩出了门。我注意到她是低着头出去的,记忆中她走路时从来没低过头。我局促不安地等待着第二轮被淘汰,好给周晓琳一个安慰。第十名怎么可能一跃进入前三名呢?最终被淘汰简直是一定的。
接下来的并不是口试或笔试。大胖子说留下来的女孩脸蛋都算过关了,接着就是看谁的身材好。脸是露在外面的,身材却只有脱掉外衣才能看清。
“你们不是招文职人员吗?怎么这么个招法?”一个大眼睛女孩不解地问。
“你可以出去了!”大胖子不可一世地说,“明白在我的化妆品公司做是个什么概念吗?将来可能当模特、当明星!你既然这么金贵自己的身子,干脆去嫁人好了!”
大眼睛女孩莫名其妙地望着他,怏怏地退了出去。
很快,一个勇敢的短发女孩把外衣脱掉了,身上只剩下了内裤和胸罩。她的身材属于夸张的S型,比起画片上的泳装美人差不到哪去。她的胸罩竟是单层的,现在极少有女孩如此自信。大胖子这才咧着嘴笑了。
看着大胖子变态的笑脸,我终于忍无可忍。这个无耻的男人,简直是在羞辱女性!我决不会像贱狗一样,为了一口饭,在他面前脱下外衣的!就是饿死,也不干这丧尽尊严的事!旋即,我抄起自己的文凭和资料,夺门而逃,一口气跑到站在电梯口等我的周晓琳面前。
我以为我的做法会使她感到安慰。毕竟,女孩子的自尊心都挺强的,尽管我只比她漂亮一分。
“这么快就被刷下来了?”她不可置信地问。
“这种工作不能干,简直……”我气急败坏。
“你自己放弃了?”她不再关心我的理由。
我点点头。
“你给我再进去!”她突然火冒三丈,“咱俩有一个人找到工作,就不会饿死一双!”
“我……”
“好,你不进去,咱俩从今以后就分头行动吧!”她说着,眼圈儿渐渐红了。
面前的这一双雾气朦胧的眼睛揪紧了我的心,我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甚至不让眼睛变红。偌大的广州,只有她才是我的精神支柱。我必须在她面前表现得坚强,就像她在我面前表现得坚强一样。我们决不能用自己把对方打倒,而是该竭尽全力,把先倒下的对方扶起来。
她牵着我的手,又一次推开化妆品公司的玻璃门,再把我推进去。
我还没站稳,就听得大胖子厉声喝道:“出去!吐出的唾沫还想舔起来?骚货!”
他的声音还没落下,我的脑子就“轰”地一声,紧接着头皮发紧,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之后,我木偶一样地走了出去。 
 


草根女孩的命运
 
广州,我把爱抛弃
 
 
 求职的女孩子拼杀搏斗
 
站在门口的周晓琳似乎什么都听到了。她赶紧拉住了我的手,好言安慰。听着她即将绷断的弦一样的声音,我的泪山洪般爆发了,啪嗒啪嗒地滴在手里捧着的毕业文凭上。
“该吃中午饭了,咱们去快餐店买两个饭盒,下午接着找就是了。”她说。
两个人走了好久,才发现一家路边快餐店。米饭一块钱一盒,一块钱的菜是素的,两块钱的才见一点荤腥。周晓琳点了两个素菜,共花四块钱。
“要是回去自己做,四块钱可以吃上肉呢。”我又开始心疼了。
“可你想过没?回家吃了饭再出来,车票要花几块?”她笑了笑。
我已经饿极了。早上那个价值五毛钱的面包,用手一捏,就是乒乓球大小的一个面团。我端起饭盒狼吞虎咽时,想起了早上那些蹲在路旁,吞吃馒头和面包的民工盲流。现在,我们和他们属于同一个物质阶层啊。我们的文凭,给我们带来什么了?又能给我们带来什么?
正吃着,一个服务员端着一碗清汤走了过来,放在我们的桌子上。
“我们没有点汤!”周晓琳紧张地叫道。
“这汤是送的,不要钱!”服务员温和地笑。
只有底层人才会同情底层人吧?这个温和的笑容,竟像浪潮一样,激荡了我全身的热血。我的手开始颤抖,几乎拿不住筷子。这时候,我真想对这张亲切笑脸大哭一场。
就这样,我和周晓琳每天拿着日报和地图满城跑,与一个又一个求职的女孩子拼杀搏斗。整整十天过去了,结果还是两手空空。总结这十天的失败,我们又得出一个结论——应届毕业生没有工作经验,也成了罪过。就是酒店招勤杂工、幼儿园招保育员,也都是非有工作经验免谈。
这天晚上,两个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住处,澡也没洗,就泥一样瘫在了床上。两个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但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相比于快要被失败磨光的自信来说,身体的疲惫微不足道。来广州之前,我从没想到一份工作竟是这么难找。理想这个词,在窘困的现实面前,虚幻得如同海市蜃楼。
忽地,周晓琳直挺挺地坐了起来。我吓了一跳,也条件反射地坐了起来。她怔怔地看了我一眼,又垂下眼皮,把口袋里的钱掏出来,摊在床上。我也忙把自己的掏出来,摊在床上。
这十天里,光是吃饭和车费,每人每天至少要花十多块。前天中午,在外面吃的快餐不干净,两个人拉肚子几乎虚脱了,才去了一家小诊所,各打一瓶吊针,共花一百块。这样一来。我剩下的钱只有三百出头,她的只有一百出头了。
“钱就这么光出不进,怎么是好呀?”我焦虑地问周晓琳。
“文职人员的竞争对手太多!咱们必须降低标准了!时不我待!”她认真地说。
“找份中档工作行吗?”
“关键是没有时间了!”她强调说,“咱们可以先干着低档工作,边干边找好的。”
“那,明天就去劳务市场?”
“对!统一口径,就说是高中毕业。干服务员、保姆之类,学历高了反而没人敢要。”
睡到后半夜,我照例又被隔壁的女孩们吵醒了。
为了躲避她们制造的噪音,我习惯性地抓起“随身听”。可是,这回我却不敢再按下“PLAY”键,已经支付不起两节电池的开销了。贫穷已使我丧失了欣赏音乐的权利,同时也剥夺了我在音乐中回忆爱情、回忆张合锐的权利。我沮丧地用毛巾被捂住头,流着汗,一分一秒地等待着隔壁的噪音消失。
终于安静下来了。 
 


草根女孩的命运
 
广州,我把爱抛弃
 
 
 和她比赛流泪
 
可几乎同时,走廊上却传来了一阵混乱的脚步声。紧接着,隔壁的门被敲得咚咚响。睡觉很沉的周晓琳也被惊醒了,黑暗中,我和她不约而同地迸紧了呼吸。隔壁的门先是“吱呀”一声,接着又发出“嘭”地一声巨响,人声顿时嘈杂起来。
大约十分钟之后,我们的门被粗暴地敲响了。我和周晓琳吓得用毛巾被捂住了头,谁也不敢动弹一下。
“联防队的,查暂住证,快开门!”一个粗哑的男声叫道。
“锁锁……咱们没暂住证怎么办呀!”一向镇定自若的周晓琳害怕了。
“他们会不会把咱们抓走啊?”我抖成了一团。
“你去开门吧?”
“我不敢,你去吧!”
两个人推来推去,最后还是周晓琳起身把门打开了。
外面的走廊上灯火通明,首先吸引我的,不是站在门口的联防队员,而是他背后的一排衣冠不整的妓女和鸡头。他们被绑在了一条绳上,由另外的几个联防队员牵着、赶着往外走。妓女和鸡头们个个耷拉着脑袋,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这种景象凄凉到了极点,我的心陡地被揪紧了。
“把暂住证拿出来!”门口的联防队员大声说。
“我们……还没办暂住证……”周晓琳怯懦地陪着笑。
“身份证呢?”
我们以为身份能解救我们,忙找出来献给了他。他看了两眼,很快将之收进了口袋。之后,他掏出一个小本本,用圆珠笔在上面划拉几下,撕了一张递给我们:“交罚款,每人两百!”
“对不起……我们刚来十天,还不知道去哪里办暂住证……”我一听头就大了,慌忙解释。
“没有对不起!我们如果不来,你们永远不知道去哪里办!”
“我们明天就去办,好吗?”周晓琳竟急哭了。
“我们交了罚款,就没钱吃饭了!”我也流起泪来。
“少废话,不交罚款,现在就跟我们走一趟吧!”他说着,看了看外面的几个同伴。
另外几个联防队员一样凶神恶煞,呼拉一下就围了上来。
“好好,我们交,我们交!”周晓琳说着,把口袋里的钱全掏了出来,恍惚地走到我面前,对我说,“锁锁,你不是还剩下三百出头吗?先借我一百吧。”
我这才回过神来,把口袋翻了个底朝天,拿出三百块,递给了周晓琳。
她接过钱,忙活了老半天,才把四百块钱码整齐,递给虎视眈眈的联防队员。对于她的行为,我非常不解。都是扔出去的钱了,为什么还费力码整齐?
“暂住证六十块钱一个,办好之后才能领回身份证!”联防队员收好钱,最后交代道。
夜实实在在地沉寂下来之后,我和周晓琳还站在原地,木偶一样动弹不得。两个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仿佛时空已经交错了千万回,谁也不认识谁了。
就这么相互痴望着,陡地,周晓琳“哇”地一声,扑在床上大哭起来。她塌了。她怎么能不塌呢?办一个暂住证要六十块,我们两个人剩下的钱加起来也没有这个数了。而明天,肚子还是会饿,需要食物来填充,需要钱来购买。
“性格决定命运”,这句话用在我身上,简直就是真理。如果我肯退一步,如果我肯低低头,如果……但是,我的性格已经把所有的“如果”扼杀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伤心的她,我没有任何安慰她的资本。明天对她来说是地狱,对我来说同样是地狱。我只有蹲在她的身边,轻拍着她的脊背,和她比赛流泪。
这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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