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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陷入这种怜悯与自责交织的复杂感情中，虽然耳中听着爸爸的这些话，但并没有深究其中的含义，听爸爸突然问我这句话，下意识地觉得应该给出否定答案，于是就很自然地摇了摇头。我用力摇晃了一下脑袋，终于将注意力集中到爸爸的言谈中。
“你已经是个大学生了，从此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一定要注意保持身体健康，永远也不要忘记你李欣阿姨和许伯伯他们对你的如海深情。莜莜是个难得的好妹妹，我不会强求你将来究竟应该如何对待莜莜，好在你们现在都还小，也不忙做什么决定，但是你要记住一定要善待莜莜这个好妹妹！”
听着爸爸说这些话，我一边点头答应，一边在心里犯嘀咕：爸爸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尽管我不明白这个问题，但是我还是认真地记住了这些话。
第十一章亲友离去（一）游鱼离校
在学过一学年数学以后，再来自学财会专业，我感觉还是比较轻松的。对我来说，自学财会专业，好象只要下苦功夫就可以学会，而学数学并不是靠我刻苦自学就能学会的。有了这个认识，我感觉比较有信心了，当然，信心必须建立在勤奋的基础上。整个暑假，我的学习计划完成得很好，我感觉心里有底了。
新学年开始后，邹书静出乎大多数同学意外地取代孙国雄担任了校学生会主席，而更令人不解的是：孙国雄并没有因此而对邹书静心存芥蒂，反而非常热心地协助邹书静处理学生会的工作。所以同学们对孙国雄的大度都表示欣赏和敬佩。
但是在新学期室友们的夜间闲话中，出现得最多的名字，并不是邹书静或者孙国雄，而是一个叫“张雪瑶”的女生。据同学们说，这个叫张雪瑶的女生是一个容貌、体形、风度都绝佳的女孩，简直象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可以说是本校历史上空前、可能也将绝后的美女。男生无不为之倾倒，连从不对其他女生动心的校园头号风云人物邹书静也跃跃欲试。
令他们感到奇怪的是，在全校范围内，张雪瑶只和本班美女周丽婷过从甚密，据说这是由于她们是老乡的缘故。周丽婷若与其他女生在一起，肯定会显得美丽出众，但是与张雪瑶在一起，却不得不委屈地只能当个陪衬，但是周丽婷自己却并没有委屈的感觉，仍然经常很高兴地和张雪瑶在一起。
从这些无意中钻进我耳中的同学们的议论中，我知道校园里又出现了一个叫张雪瑶的最美的美女，这个美女又将不知要迷倒多少痴情的男生。但是，我却无心顾及这些，我甚至连张雪瑶是谁都不知道，而且我也根本不想认识她，她美不美与我有何相干？因为，我目前只能专心于我的专业学习与自学。
因此新学期开学后，我除了象以前一样应付数学专业学习以外，其余时间我都用在自学财会专业上。我几乎不阅读文学作品了，因为我知道我现在必须做出必要的牺牲。
我正这样悠然自得地过着自认为还比较充实的生活时，却听到一个让我非常震惊的消息：游鱼被学校劝退了！我一到学校就得知游鱼的成绩非常差：要求比较松的考查课虽然勉强过关，可要求严的四门考试课全部“红灯高挂”。即使如此，我也难以想象游鱼最终会是这样一种结局。
我听到消息后赶回宿舍，只看见瘦弱的游鱼一个人在凄凉地打包。由于游鱼早就游离于班级之外，上学期连“看风景”都没有了踪影，再加上他又敢于和班级“权威人物”劳达对着干，因此他在班级早就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了。但是纵使如此，室友们至少也应该给这个最初为大家带来欢乐的同学送送行吧，想不到最后就只有我这个“笨鸟”一个人为他送行。
我一边送他一边与他聊天，可是我看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忧伤的神色，就说：“真佩服你有这样的一颗平常心，遭受这样大的打击竟然还能面色如常！”
“什么平常心不平常心，我只是想透了而已。与其零割碎剐，不如干脆一刀来得痛快。说真的，这次我还真应该感谢劳达，谢谢他替我下了这么大的决心。”
我一听，就迷惑地问了一句：“怎么又扯上了劳达？”
“不是扯上劳达，而是正好给他抓住了彻底消除我这个‘眼中钉’的绝妙机会。从我上学期坏了他入党那件好事以后，我就料到他必定会寻机向我下手，只是我没有想到他会找这个机会，可能他更不会想到他其实是‘帮了我’，你说滑稽不滑稽？
实际上，我上学期开学不久，就有主动退学的打算，可我考虑到回去后实在不好向父母交待，就准备再苟延残喘一下试试。说到这儿，我还是先兑现以前向你许诺的诺言吧。我马上就要走了，再不兑现可能就没有机会兑现了。”
“兑现诺言？我怎么不记得你曾经向我许诺过？”我迷惑地问。
“就是我说以后再告诉你‘我一直在神秘地干什么’这件事。”
听他这样说，我突然想起：我当时是因为不想告诉他“我为什么成了一只‘笨鸟’”才故意刁难地问他这个问题的。于是我马上说：“行，你先说你一直在神秘地干什么，然后我也遵守诺言，告诉你我究竟因为什么而成了一只‘笨鸟’。”
“我说说就行了，你就不用说了。我马上就要离开学校了，也没必要知道你的隐私了。”见他这样说，我也就没有再坚持。
“告诉你，其实我干的事一点也不神秘，我只是一直在麻醉自己而已。我看你似乎也不爱好数学专业，但是你绝对不会象我这样觉得不可忍受。于是在入校不久，我就一头扎进武侠小说里，想通过那些虚幻的有趣情节让自己忘记现实中折磨我的‘数学’。
第一学期，我总算还比较理性，战战兢兢地过了关。在上学期开始的时候，我为了准备补考还假装正常地上了一段时间的课。可不久以后，我就忍受不住了，又陷入武侠小说制造的虚幻世界里。不过在上学期考前一段时间，我本来还想设法把考试对付过去，于是我就托人在家里弄了一张假病假证明，准备办缓考手续。
谁知劳达随时注意着我的动向，在我刚向系主任交了这份病假证明，到系办公室办缓考手续时，劳达就向系主任揭穿了我，因此我不仅没有办成缓考，反而还受到严厉的批评。我的情绪受到影响，连本来想突击准备一下专业课的思想也消失了，就再次一头扎进武侠小说中寻找安慰。可想而知，我的考试和补考都无法通过。
系里在征求‘让我留级’和‘干脆劝退’这两种意见时，劳达又有理有据地说明‘对我只有劝退”这一条路可走。系领导觉得他对我非常了解，而且说得非常有道理，就采纳了他的意见。他们本来以为我肯定要闹一下情绪的，谁知当我得知这个消息时，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我甚至有点感谢他们这么快替我下了决心。你说我难道不该感谢劳达吗？”
“看你一副轻松的模样，我倒无法对你说什么劝慰的话了。”
“有什么可劝慰的，怪只怪我父母给我取了这么一个烂名字。游鱼听起来不就是‘鱿鱼’吗，你看，我果然一年下来就被学校炒了鱿鱼。离开这个鸟数学系回去以后，我干脆改名叫‘游艇’，然后卧薪尝胆、悬梁刺股、闻鸡起舞，我就不信我将来成不了一个拥有‘游艇’的大富豪。”
“看样子你还挺乐观的，这确实让我感到很安慰，以后一切就好自为之了。我会永远记得曾经有你这样一个同学的。”
“小老弟，临走前，我只有两句话对你说。一句话是：除非你永远象现在这样默默无闻地独自行动，只要你有一天稍微冒出头来，劳达准会又盯上你，而你那位经验丰富的‘好姐姐’袁圆也一定会帮着他对付你。第二句话是：你不妨搭上周丽婷，那样的话，劳达就不会很容易地欺负你了。”
我确实对他用“搭上”这个词表示“追求”的意思感觉不好，但是在这即将分别的时刻，我又怎么能和他计较这些呢？我对他的关心表示感谢之意后，就与他挥手告别了。看他一副洒脱不在乎的模样，我也只有表现得同样的洒脱。从此以后，游鱼就象断线的风筝一样地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在独自返回的路上，我的心中禁不住有点不舍和难过：谁能想到当初那么风趣幽默、满不在乎的游鱼，会这样凄凉地独自离去呢！
第十一章亲友离去（二）痛失父亲
这一学期我不仅顺利地应付着专业学习，而且高兴地发现我的自学也越来越顺畅了，并能慢慢地开始培养起一点兴趣来了。一学期就在争分夺秒的学习中度过了，我欣喜地发觉我的自学收获丰厚。
又到了放假时间，可我对莜莜的安排却大惑不解：莜莜要我在鸿州火车站等她，而不是象上学期那样－－她在省城火车站等我。而且我等到她后，她不仅没有拥抱我，而且脸上也没有前两次那样欣喜万分的神色，她一见我就拉着我直奔我家。我感到有点不对劲却又不明原因，想到快要与爸爸团聚欢度春节了，就不再多想了。
当我满怀与爸爸团聚的喜悦心情踏进家门时，莜莜却告诉我爸爸病重住院的不幸消息，于是喜悦霎时飞到了九霄云外，悲伤立即填满了我的心胸！我做梦也没想到：半年时间不见，爸爸竟然已经病入膏肓！我匆匆放下行李后，就在莜莜的陪同下直奔医院，进了病房，发现李欣阿姨也回到了鸿州，我简单地朝阿姨点头招呼过后，就向爸爸看去。当我看着躺在病床上瘦骨嶙峋的爸爸时，我的心出现一阵阵的剧痛，就象正在被人猛力拧着一样。
原来，早在上学期暑假，爸爸就已经到了肝癌晚期。他为了不增加我的精神负担，竟然没有透露一丝口风。看来，连莜莜也从李欣阿姨的电话中知道了爸爸的病情，难怪这次回家见面她会一反常态呢。 这之前，虽然我对爸爸患病有所觉察，但是怎么也料不到竟有如此严重！如果当时我知道真实情形，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提前返回学校。
我追悔莫及地想到：我真是对十几年相依为命的爸爸太不关心了！直到此时，我才体会到爸爸这么多年对我深深的爱，也才体会到其实我对爸爸精神上的依赖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深得多！
当他看见我时，努力地挣出一个轻轻的笑容，吃力地牵动着嘴角。我知道他有话对我说，但终于没能说出口。他无力注视了我一会，又进入了昏迷状态。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我就这样几个小时流泪注视着他已经不醒人事的脸，根本没有理睬陪在身边的莜莜和阿姨，对莜莜端来的饭菜也无动于衷。当夜晚来临，莜莜轻声地要求继续陪伴我时，我坚决地表示：我只想一个人陪伴爸爸。
到了第二天的黎明时分，爸爸突然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并突然抓住我放在床边的双手。我感觉他的手有了力量，而且眼睛也有了光。我本能地知道：爸爸已经到了回光返照的弥留期，他一定有话对我说。可是爸爸张了半天口，终于还是没有吐出一个字，他极其痛苦地挣扎了一阵，双手就从我的手上无力地松开了。
顿时，我仿佛成了一具没有思维的木乃伊。我已经记不清下面的一切，麻木地任由李欣阿姨他们按程序处理一切后事，我只是象木偶一样无声无息地被动配合着。由于悲痛加上不眠不休与不饮不食，我在丧礼过后也昏迷了过去，被送进了医院。
当我在病床上终于恢复了意识，发现莜莜清丽的面容消瘦了。我起身坐起来，莜莜马上拿起枕头放在我身后，好让我靠在床上能舒服一点。我轻轻地唤了一声“莜莜！”我知道我和她之间是不必说谢谢的。她马上抓住我的双手，双眼噙泪地说：“以后不准你糟蹋自己，卫叔叔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听到她提起已阴阳相隔的爸爸，我的心仍然一阵阵抽紧。同时，也分外清晰地记起了在暑假与爸爸离别前，爸爸所说的那句话：“你要记住一定要善待莜莜这个好妹妹！”。
同时我也彻底明白爸爸当时为什么要对我说那些话了，因为他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当时他可能就预感到那是我们父子的最后一次面谈，因此他的那些话，实际上就是一种提前说出的遗嘱，而我也明白了当时我的那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的来由。
看着莜莜这张丽若春花的面容，尤其是那双一直注视着我的美丽的泪眼，我的心里泛起一股温情。于是在心里对自己说：爸爸，你放心，我一定会听你的话，此生都会善待这个可爱的妹妹，我一定会做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在这个非常的时刻，我也突然对我和莜莜之间的未来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思路：是的，我一定要做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哥哥！自惭形秽的我决不对这个亲爱的妹妹企求什么，一生都会默默地在一旁注视着她、守望着她并竭尽所能地帮助她。
我们这样默默地对视了一会儿后，莜莜突然低下头，把脸伏在我胸口，轻轻地呢喃道：“哥，你不知道我这几天多难受，多担心！从此以后，我不愿你独自承担什么。要记住，我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妹妹，有什么痛苦一定要让我与你共同分担。”
听了这些话，我才明白，我已经让她承受了一些她本不应该承受的痛苦。正值春节临近的喜庆日子，我也不应该拖累她在医院陪着我。于是我说：“春节快到了，还是出院回家吧。”
“我不愿你回到你孤零零的家，我跟妈说了，从此以后，你还是搬到省城和我们一起住吧，和小时侯一样，我们还是一家人。妈也是这个意思，你一定会同意的吧。”
我低头想了想，觉得一个人回家，生活上的不方便还在其次，关键是看见一桩桩、一件件爸爸生前用过的物品，免不了会睹物思人，不利于自己尽快从悲痛中彻底恢复过来。因此，在寒假期间暂时住在莜莜家应该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除了爸爸那些珍爱的、关于教改的呕心沥血之作以外，我暂时真不想接触那些爸爸曾经用过的东西。我知道他近期一直在整理多年的教改成果，也许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生命将要走到尽头，所以他想尽快使他多年的心血系统化。我不知道他究竟整理得如何，但肯定没有最终完成，这应该是他的一个未了心愿，虽然爸爸从没有交待过这件事，但是，即使接触这些文稿会使我悲痛，我也应该设法帮他完成这个遗愿，也算是减轻一点我对他的负疚之情吧。
在莜莜的帮助下，我回家整理了一下，向门房大爷交待了看守门户的事，就带着必备的物品和莜莜一道赶到省城，来到莜莜家，住进了那个为我保留的房间。我告诉阿姨与莜莜，我想专心整理爸爸生前的所有文稿，希望使之系统化，最好能结集出版。李欣阿姨知道，忙碌的工作也许正是迅速治疗痛苦的最好方法，因此她支持我的做法，并且说等我整理好了以后，由她来联系出版事宜。
听了阿姨的话，我的心里感到暖洋洋的。虽说我从没见过自己的妈妈，但李欣阿姨这么多年牢牢遵守妈妈的嘱托，一直把我当作自己的儿子，使我从没感觉缺乏母爱。我真想还象小时侯那样地叫声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