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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龙星晨引来龙心堂闹事的人是慕容世风,这就表示慕容世风不愿意让别人这么快查出真相,那他与伊老先生的死肯定也有关系。可是如果他真是凶手,如何又能这般镇定自若、有恃无恐?
肖扬轻叹一声,回头,看到亭子外一脸恍惚的上官依罗,微风轻拂起她兰色长裙,看去单薄而憔悴,令人心痛。
有三天不曾见到她了吧,不知道她是否快乐。
肖扬看见上官依罗恍恍惚惚地经过亭子,走向一片槐树林,眼神空茫、无神。早已是槐花凋零的季节,满树的绿叶,遮天蔽日。上官依罗在两棵槐树之间的秋千架上坐下来,双手扶藤,身姿微微荡漾着,轻盈而缥缈,兰色轻纱飞舞,像极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肖扬望着她,一时有些发呆。
“你在这里干什么?”肖扬走到她面前,轻声问。当他看到她仰起脸时眼角的泪光,心头一紧,“你怎么了?”
上官依罗乌眸中充满了恍惚、无措,甚至还有惊恐之色,她艰难地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
“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肖扬急促地问,“你不开心是不是?不要去想太多,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我不知道……”上官依罗轻声喃喃,显得疲惫,“我不知道……”
肖扬凄然地一笑:“如果知道恢复记忆后你会这么不开心,我宁愿你一直呆在你姐姐的记忆里,做个简单快乐的孩子。我不知道你现在在想些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如果能让你快乐,我什么都愿意帮你做。你告诉我好不好?”
“我不知道……”上官依罗空洞地喃喃,“我不知道我该干些什么事,我还能做什么,我现在很清醒,就是太清醒了,才会……”
“依罗,你听我说,”肖扬关切地望着她,“你现在要做就是开开心心的活着,不要多想。不要让你爹再为你担心……”
“我爹?”上官依罗凄凉地一笑,“我爹……。”
“你相信吗?那么爱我的父亲,那么慈祥的父亲,竟然是害死我外公的凶手,你相信吗?”
肖扬一震,一手扶住她,急声问道:“你说什么?你说你爹……你怎么知道的?”
“我偷听到我爹和姨父之间的对话,是他们亲口说的。”
“那么,你信吗?”
“我不信,不信。”上官依罗苦笑一声,“我也好想我爹能够理直气壮地否认,可是没有,他默认了……”泪水在瞬间凝眸,“他默认了……”
“依罗。”肖扬动情地将她搂入怀中,“即使如此,这也是上辈子的恩怨,你不需要折磨自己。”
“我不知道还能相信谁?我觉得所有人,所有人都好脏,好脏……”
第二十章 嫌疑(下)
“滚开!”一声呵斥,一把长剑已经搁在门口两侍卫脖子上,“小爷我要进去见我父亲,再不滚开,就休怪我不客气!”
龙星晨一脸愤怒地盯着那两侍卫,手中的剑蠢蠢欲动。
不见他们让开,龙星晨正要发怒,忽然只觉肩上被人猛地一拍,还未反应过来,已被拉到一旁。
肖扬沉声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要沉住气!你这样莽莽撞撞,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龙星晨赌气地甩开肖扬的手,烦躁地搔着自己的脑袋:“你要我沉住气,到底要我等到什么时候?我明知道我爹他就被人囚禁在这里,可是我连面都见不到他。我等不下去了!”
“你爹他很好……”
“他们凭什么不让我见我爹,凭什么?”龙星晨吼道。
肖扬轻叹一声,走到两侍卫面前,道:“两位能否通融一下,就让他见见他父亲。”
“可是……”两侍卫脸上有为难之色,“如果出了事,我们兄弟担当不起……”
肖扬笑道:“由肖扬一人承担,如何?”
两侍卫想了想,便放肖扬和龙星晨进去。
龙傲正站在窗前,若有所思,听到脚步声,便回过头来。
“爹!”龙星晨惊喜地喊了一声。
龙傲愕然地望着他们:“你们……怎么来了?”
肖扬望着龙傲平静中略带忧虑的神情,转视桌上早已干冷却丝毫未动的食物碟子,低声道:“庄主有什么打算?”
龙傲冷哼了一声道:“我行得正,不怕诬陷!我就这么耗着,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龙星晨忙道:“爹,我们杀出去吧,何必受这份窝囊气!”
“胡闹!”龙傲瞪了他一眼,“你呀,有勇无谋,尽给我惹事!你这么做,不就正好落了某些人的圈套!”
肖扬心中一动,道:“原来庄主也怀疑有人从中作梗。”
龙傲望了一眼肖扬,轻笑道:“肖少侠对此事知道多少?”
肖扬道:“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大概,现在让肖扬唯一不明白的是关于那枚玉佩。庄主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玉佩确实是庄主之物?那么,庄主去过伊老先生被害的现场?”
龙傲叹息一声道:“玉佩……确实是龙某的,上面刻着傲云山庄的字样,想不承认都不行。但我并没有去过那里……”
“那是它自己长脚跑过去的?”龙星晨在一旁傻乎乎地问。
肖扬沉吟片刻道:“肖扬明白了。”
龙星晨嚷嚷:“可是我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庄主将它送人了……”
“送人?”龙星晨奇怪地喃喃,“送谁了?那为什么不对他们说清楚,让自己吃哑巴亏?”
肖扬正视着一脸忧虑的龙傲,缓缓开口道:“庄主将它送给了一位朋友……因为身份特殊,所以不能说,是吗?”
龙傲浓眉一蹙,他久久地望着肖扬不语,神情古怪。良久,他轻笑一声:“肖扬,你很聪明。”
“这些只是肖扬的推测,希望庄主不会怪肖扬唐突。”
龙傲淡笑道:“你在帮我洗脱嫌疑,我感激你还来得及,又何谓唐突?可是这件事关系到一位已故之人的名誉,实在不好开口。”
“如果庄主实在有难言之隐,肖扬也不好勉强。庄主愿意吃这哑巴亏,也要保住某人的名誉,却让有些人阴谋得逞,庄主甘心吗?况且伊老先生被人谋害,凶手依旧逍遥,他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的。希望庄主三思。”肖扬迟疑了片刻,道,“当晚,庄主到底在哪里?”
“那天是忌日,一个女人的忌日……”龙傲疲惫地阖了一下眼睛,竟有泪光在他眼角悄然划过……
龙星晨箭一般地从囚禁龙傲的房间里冲出来,神色铁青。
肖扬赶上前,一把拉住他走到角落里,避开门口那俩面色惊讶的侍卫的目光,低声谨慎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龙星晨浑身颤栗,面色涨得通红,竭力低吼道:“我爹他不是凶手,不是!”
肖扬平静地道:“你爹不是凶手,这点你清楚,我清楚,你爹他更是清楚!这样不是已经够了吗?相信我,你爹不会有事,只是暂时委屈一下。这件事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到时候……”
龙星晨甩开肖扬的手,仰起脸,用异样的目光盯着他:“被关在那里的不是你爹,你当然可以怎么说!”
“星晨……”
“如果你不把事情真相分析得如此透彻,或许我不会这样激动。”龙星晨苦笑一声,“我明知道我爹他不是凶手,可还是要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陷害,而他还不能为自己作一点辩解!”
肖扬轻叹一声,正色地道:“星晨,现在你已经明白了,玉佩是慕容夫人的。不管你父亲和慕容夫人以前有过什么交情,好事之人都能以玉佩大做文章。逝者为大,你父亲只是在拼命维护已逝慕容夫人的声誉。”
龙星晨盯着他,良久,问道:“凶手是谁?慕容世风?他让我爹作替罪羊?”
肖扬摇头,沉吟片刻道:“他也不是凶手,真正的凶手因为伊老先生和慕容世风知道他一个天大的秘密,于是先杀了伊老先生,再嫁祸于慕容世风。他派人偷取走慕容世风随身携带的玉佩,再将其引到伊老先生被害的现场,所以那里有不止两个人的脚印。可是凶手没发现他拿走的玉佩背后竟然刻着‘傲云山庄’的字样,也就是说,玉佩真正的主人是你爹。慕容世风其实早有防备,他带着的是其夫人的玉佩,即使被偷,也不用很担心,因为他算准,你父亲不会说出这玉佩他早送给了慕容夫人的事实。慕容世风就是这样将嫌疑从自己转移到你爹身上。”
“那么,真正的凶手是谁?”龙星晨歪着脑袋望着肖扬,神色怪异。
肖扬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你知道的。”龙星晨像一下子成熟了很多,稚气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丝深沉的嘲弄,“你已经把整件事情弄清楚了,可是你不敢把真相说出来。”
肖扬扣住他的手腕,神色异常凝重地道:“答应我,星晨,这件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因为这里牵扯了太多的人和事……你太冲动了,会把事情弄糟……”
龙星晨凝望着肖扬慎重的表情,感觉手腕上传来的阵阵痛楚,他的心陡然变得很沉很沉。
“以前,我一直以为肖大哥是真正的大侠,敢作敢为,何等气魄!没有什么龙潭虎穴是他不敢闯的,没有什么妖魔鬼怪是他不敢得罪的!你就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榜样,我很希望有一天也能和你一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龙星晨的眼角有些润湿,他无奈地笑了笑,像是妥协又像是嘲讽,“好,我答应你,什么都不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大哥你心里有所顾虑,在害怕一些事情……那么,我都听你。”龙星晨冷冷一笑,“但从此,我会看轻你,肖大哥!”他一字一顿地说完这番话,挣脱出自己的手,转身头有不回地离开。
肖扬无奈地叹息一声,呆呆地站在原地,无语。
——你相信吗?那么爱我的父亲,那么慈祥的父亲,竟然是害死我外公的凶手,你相信吗?
——我也好想我爹能够理直气壮地否认,可是没有,他默认了……
对不起,星晨,即使你会因此而看轻我。我无能为力,真的无能为力。这里牵扯太多,一切不可能如你想像地那么单纯。
第二十一章 嗜血
幽谷,死一般寂静的幽谷,野草疯长,漫天飞扬。
乔云挪动了一下僵硬的身躯,张嘴去接草叶上粒粒晶莹的露珠,肥大的叶子鲜嫩欲滴,他连叶子一起撕咬着吞入肚子。他的唇因长时间的饥渴变得干裂。他的脸消瘦不堪,面颊深深凹陷下去,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已经三天没有找到食物了,饿得没有一点力气。苦涩的野草叶子在他胃里不断翻滚搅动着,让他感觉更加饥饿。
他的腿麻木地没有一点知觉。从崖上摔下的那一刻,他真的没有把握自己还能活着。活着,是一种意外。
他的腿断了,至今还未完全恢复过来。早已磨破的衣裤上血迹斑斑,他的长发上沾着几许草屑,浑身上下凌乱、肮脏不堪。
他的脸上充满了对水和食物的强烈渴望。他从几十丈上的崖上摔下来还能活着这本身就是奇迹,既然是奇迹自然不能辜负老天的好意,他要活下来,要活下来必须吃喝。
他几乎找完了山谷中所有的野果,乃至小动物、小昆虫、野花、野草,凡是能够找到的都找了,还是感觉饥饿疯狂地在周身蔓延。
他双手撑地,支持着麻木的身体,肿胀的腿拖在后面,血水还是从伤口慢慢溢出,染红了四周的花草。他很奇怪自己的身体里还能流出血。他留着一口气,他不死,他不想死,他不想死的理由仅仅是因为肖扬还活着。
僵冷的双腿开始散发出隐隐痛楚,他以为是被石头割破了某个地方,直到他的手偶尔触到一个冰冷滑腻的东西时,才忽然醒悟到自己被蛇咬了。
他用手指从僵硬的腿旁夹起一条尺把左右的小蛇,面无表情地盯着它吞吐不止的红信和弯曲扭动的尾巴,忽然心中生出无比厌恶,一张嘴咬下了小蛇的头!猩味的液体顿时成股地从牙齿间渗透,滑入喉咙,一直滑到胃里,微暖的感觉覆盖了饥饿的折磨。
陌生的快感充斥着全身,他竟然发现自己的身躯正在激动地微微发颤,饥寒的感觉已经去了大半。他忽然明白了自己的身体需要什么。
他颓然地仰面躺在地上,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他用手一把抹去,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缕鬼魅的微笑,冰冷,却带着夺人魂魄的诡谲。
他勉强站起身,一步步朝着落日方向走去。这么多天,他也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他呆在这个没有一点人气的死谷早已产生了厌倦。
他的脚步忽然停下来,空洞地望着前方。天玄剑正孤零零地躺在一块大石头上,像是生锈的废铁,没有一点生气。
他冷冷一笑,心里却升起一阵悲哀。这把充满邪恶气息的剑注定了要一辈子跟着他了,不然从那么高的山崖掉下来,那么巧合,还是掉在了他身边。难道宿命真的难违吗?
他缓缓伸出手,接触到天玄剑的一刹那,又很快缩了回去。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惶恐。
不能,我要放弃它,不然这辈子就无法再摆脱它了……
——
你想清楚了,拥有它,你能得要一切,放弃它,你将一无所有!只由它能助你打败肖扬,打败一切敌人!到时候,你就是神,你能呼风唤雨!
从此以后,你就是天玄城主,你是主宰命运的神!
乔云目光陡然一冷,一把将天玄剑握在手中,伸手一抽,却没有见到预料中的红光。
现在它只是一把剑,一把普通的,生着铁锈,异常笨重的剑。
乔云眉头一蹙,正困惑间,听见背后传出一阵窸窣,草木惊动!他冷冷一笑,随即挥剑而下,一缕干草在他眼前荡起,剑气瞬间布满在四周!
听到有人闷哼一声,乔云的嘴角微掀,露出一丝邪邪的笑意。不用回头他也知道这个人是谁。在这个死谷,除了自己,就只有他一人。
他凝视着沾染鲜血后的天玄剑渐渐泛出的暗淡冷光,终于领悟到其中的奥妙。血,仅仅是血而已,原来一切都是如此简单。
鬼火神一手捂着胸口的伤口,退了几步,冷哼道:“小子,没想到你还能活下来!”
乔云转身,轻轻一笑:“你也不是一样,你也活着。”
“我活着是为了天玄剑,它本该就属于我!”鬼火神厉声叫道,“如果不是你外公破天,现在坐在天玄城城主位子上的就是我!”
乔云好笑地望着他满头白发在风里狂乱地挥舞着,叫嚣着,轻笑道:“你今年几岁?你以为自己还有多少年光阴?你这个可笑的老头,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争?不要拿我跟破天相提并论!告诉你,我会,而且一定会比他厉害!”
“是吗?”鬼火神冷笑,“我怕你终究还是控制不了天玄剑,你会输得比你外公更惨!”
乔云望着慢慢变得通红的剑身,眼里闪过异样的光芒。他回手一发,凌厉的红光飞绽开来,鬼火神来不及惊呼间,已被飞弹开去,跌在地上,缠人的蒿草一下子埋住了他的脸。
乔云用剑刃慢慢搁开他脸上的野草,停留在他的咽喉间。他真的老了,老的时候真恐怖,咽喉的皮肤像一层薄纸,只要用剑轻轻一划就会破裂。他苍茫的白发,他深深凹陷的眼眶,他急促迟滞的喘息声无一不在提醒着他的老去。就是这样一个老人,他还在时时刻刻争夺着,拼命着,试图拿回自己年轻时的一切。他不甘心,永不甘心。
乔云以淡漠的眼神挑衅地望着鬼火神。鬼火神则以愠怒、不甘的眼神回视着乔云,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