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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芝顺从地躺在床上,平静地看着雷震天,没有责怪他,她额头上的血已不再流了,脸上的血也凝固了。
雷震天用毛巾轻轻擦去秀芝脸上的血迹,轻声道:
“秀芝,跌得重吗?”
他知道自己的掌并没打到秀芝,只是挥掌时,膀子碰到了秀芝,所以只问她跌得重不重。
秀芝轻轻地摇摇头,没说话。
雷震天知道她跌得不重,自己也觉得好受多了。
雷震天又道:
“你先歇歇吧,爹在这陪你。”
说着坐到了床边,转过头看着秀芝。
秀芝慢慢地闭上眼睛,于是,小兽精又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觉得小兽精很有意思,很好玩,见了小兽精,她就很开心,而且,她也觉得小兽精很俊俏,即使他的颈口有一块很大的疤痕,也不影响他的英俊。
她喜欢与小兽精这样的男孩子在一块儿,也喜欢他这样的男孩,她觉得小兽精,比她认识的所有的男孩子都强得多,不管是哪一方面。
雷震天见秀芝睡了,又转回了脸看着对面的墙和墙上的窗子。
他的目光已不再有慈爱,而是慢慢变得凶狠起来,是穿过了挡在他眼前的那堵墙。
他弄不懂为什么没有一掌杀死小兽精?也弄不懂秀芝为什么要救那混小子。
想到秀芝,他又挽起衣袖看了看右臂,“曲泽”穴处的紫块已经消退了,尽管秀芝那一击打得很重,以至使他手臂失去力量而不能杀死躺在地上的小兽精,但他还是不会怪罪秀芝的,因为他太爱她了,他可以拿别人出气。
他想想觉得很倒楣,他本以为一定能杀死小兽精的,同时也一定能得到那把剑,可是他算错了,错在哪里到现在他也不知道。
而至于要他用剑与自己换解药,那只不过是儿戏罢了,他认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又回头看看秀芝。
秀芝已睡熟了。
他站起身来向屋外走去。
他不能就这样算了,他一定要杀了那个混小子,还有那个用他的“解梦草”救活的人。
“青龙剑”确实太好了,往日握在柳剑青的手里,他不敢去夺,他不知自己能否躲过“游龙钻心”,但是,现在不同了。
他一定要去,要把“青龙剑”夺过来。
杀人,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杀过的人太多了,多的他都记不清为了些什么事情而杀人的。
他想既然已经杀死过很多人,再加两个又何妨呢?雷震天不还一样是雷震天吗?
尽管别人说雷震天是个恶魔,但他自己并不承认,他认为做人就应该如此,难道让人害怕不是好事吗?
再说,就算我是个恶魔,又怎么样呢?他想着。
一阵马蹄声响起,雷震天又骑在了马上。
杀人,是他与生具来的本性,他认为杀人是一种乐趣,而为了某种目的的杀人,他更是不择手段的。
太阳升高了些,已能从山坡上照下来了。
小兽精与竹叶飞走在山坡下的小道上,目光看着远方,那是一条漫长的路。
每个人都有一条目己的路,也是他自己选择的,既然选定了,就该义无反顾地走下去,直到永远,只要这条路通向正义。
竹叶飞道:“你觉得她可爱吗?”
“嗯。”
“你喜欢她吗?”
“有点。”
“就只有一点吗?”
小兽精脸红了,道:“不止一点。”
“我看也是。”
两人继续向前走着。
竹叶飞又道:“她也喜欢你吗?”
“不知道。”
“我看她是喜欢你的。”
小兽精低头不语,只管走路。
“你可愿娶她吗?”
“这……她并没说要嫁我呀!”
“若是她说了呢?”
小兽精低头道:“那,那我……,我也不知道。”
竹叶飞笑道:“你没有说实话。”
“谁说的?”
“我说的。”
“你怎么知道我没说实话?”
“我看出来的。”
小兽精害羞道:“不与你说了。”
竹叶飞笑道:“好,不说就不说了。”
两人笑着向前走去。
“混小子,给我站住!”一声大喝响若炸雷。
两人同时回头看去。
雷震天已飞马而来。
小兽精吃惊道:“你又来做啥?”
雷震天翻身下马道:“混小子,你不知我来做什么?”
小兽精道:“难道秀芝……”
“住嘴,你也配叫她秀芝?”
“那你还想做什么?”
“你死期已到,我来送你去见阎王!”
竹叶飞怒道:“雷震天!你为何还不放过他?”
“我不会放过他,而且,你也得死!”
小兽精推开竹叶飞道:“竹大哥,让我来。”又对雷震天道:
“那你准备何时动手呢?”
“现在!”同时雷震天已出招攻来。
小兽精顿然出招迎上,看样子他的伤已全好了。
顿时,小路上少了两个人的实体,幻作光与影的闪烁,风声乍起。
两人已不知打了多少回合,速度太快,看不清楚。
竹叶飞只好站在边上看着,只因为他的武功还没有恢复。
闪动的光影渐渐向山上飞去,竹叶飞跑得比他们慢得多,渐渐就看不见了。
山并不很高,片刻,他们已打到山顶上来了。
突然两人停了下来。
雷震天道:“你这个混小子,伤好得可真快!”
“你想不到是吗?”
“但我一样可以杀死你!”
“真的吗?”
“当然,要不是秀芝,你已经是死人了。”
“但现在秀芝并不在,你为何还没杀死我呢?”
“‘惊雷震天’想必你已尝过了,但尝得太轻了。”
“我倒很想再尝尝,看看我会不会死。”
“好。”
小兽精手里握着剑,等着他。
“青龙剑”在阳光的照射下,青光闪闪,更加耀眼。
“看招!”一声大喝,雷震天招已击出。
小兽精一招“太公钓鱼”迎了上去,招未出完,又变了一招“荷上采莲。”直取雷震天的头颅。
但雷震天见小兽精招式已定,又突然一招“横扫千军”,击向小兽精左腹。
小兽精忽变身形,雷震天一掌眼看落空,一招“惊雷震天”
已击了出来。
小兽精斜着身体飞了出去,落在三丈开外。
雷震天见小兽精已被打倒,仍不罢休,一跃飞身掠起,在空中已举掌向小兽精击去。
“噗!”的一声,雷震天掌已落下!
雷震天瞪着惊奇的眼睛看着小兽精,“青龙剑”的头,已从他背脊钻出来。
小兽精抽出剑来,剑仍然闪着青碧的光,雷震天的血,是玷污不了“青龙剑”的。
雷震天痉挛的身体歪斜着倒了下去,一滩鲜血从他嘴里流出,污染了山峰上纯净的泥土。
竹叶飞刚刚爬上山来,看到的小兽精,却不同他想像的一样。
小兽精僵直地站在山顶上,握剑的手一动也不动,目光直视着空中,仿佛雷震天仍然站在他的眼前。
但此刻,他的目光中已没有仇恨,而人,却如同惊鸟一般。
他到底看见什么了呢?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一只惊愕的眼睛,噙着泪花的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这双眼睛应是熟悉的,而此刻,却变得那样陌生。
泪水终于盈出秀芝的眼眶,她额上的血迹依然殷红。
“你!你为何要杀死我爹?”
秀芝冲了过来,一把夺去小兽精手里的剑,举了起来,小兽精动也不动地看着她,呆呆地看着。
他忘了,他只知道雷震天是恶魔,所以才杀死了他,但他忘了还有个秀芝,他杀死了秀芝,他杀死了秀芝的爹。
恶魔,他是一定要杀的,而秀芝的爹,他又是不该杀的。
如果当时他没有忘记雷震天是秀芝的爹,他又该怎么做?
秀芝举剑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剑,落在了地上。
这可是“青龙剑”,多少人拚命都想去握起它,而此刻,却落在地上,谁也不去拿了。
秀芝不愿杀他,因为她喜欢他,她救过他的命。
既然她救过他的命,又为何还要杀了他呢?所以她没有杀他。
但此刻,她又该怎么做呢?他杀了自己的爹,视她如命的爹!
竹叶飞怔怔地站着,也不知所措了。
秀芝“噗通”一声,跪在了雷震天的身边痛哭了起来。
雷震天是个恶魔,但对她来说,他不仅不是恶魔,而且是一个非常慈善的父亲。
她恨自己,恨自己来得太迟了。
但她又如何能来得更早呢?她一听到马蹄声响起,便立刻起身追来了。
她知道父亲是追他们来了,她怕发生事情,不管是谁死了,她都是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她才追来。
因为只有她在,才可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
然而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必然接受现实。
秀芝站起身来停止了哭,冷冷道:“你们走吧!”
小兽精没动。
竹叶飞也没有动。
秀芝突然大声叫道:
“你们走!”便又哭了。
竹叶飞走过来,拾起剑,扶着小兽精的肩,向山下走去。
小兽精又回过头来,留恋地看了秀芝一眼。
他早已想好如何杀雷震天了,那晚,他是真的被雷震天打伤了,但同时,他也知道了雷震天“惊雷震天”的掌法了。
所以今天,当雷震天打出此掌时,他从手臂上借力,飞了出去,假装又被他打伤了,所以雷震天死了,雷震天中了他的圈套。
如果雷震天不那么凶残,不再击来最后一掌的话,他并不会死的,但他又是不可能这样做的,因为他毕竟是恶魔。
可以说杀死雷震天的不是小兽精,而是恶魔自己,是他恶魔的本性杀死了他。
山,已变得很小,秀芝也不再能看见了。
他们走了。
他们必须走了,还有更多的恶魔正在张牙舞爪地等着他们。
不知名的小镇,不知名的小店,不知名的人。
有人弹琴,琴是琵琶。
小兽精道:“他弹得真好!”
竹叶飞点头道:“是弹得很好!”
弹琴的是个老人,胡须已白。
“你知道他弹的是什么曲子吗?”小兽精问。
“当然知道。”
“叫何曲?”
“‘十面埋伏’。”
“什么意思?”
“这是歌颂楚汉战争胜利者刘邦的武曲。”
“噢……”小兽精又道:
“他为何要向我们弹奏此曲呢?”
“向我们?”
“你看,他正对着我们弹呢!”
“是吗?”
竹叶飞转头看去,看见一双睿智的眼睛正盯着自己,而这双眼睛正是弹琴的老人的。
竹叶飞没再说话,只是看着老人弹琴。
琴声,抑扬顿挫。
老人的目光,仍然盯着竹叶飞,像在对他说着什么。
他到底要说什么呢?
小兽精不解地看着老人,也看着竹叶飞。
语言是说明事物的最好东西,他为何不用语言说明呢?
也是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也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店里。
小兽精与竹叶飞一同坐在桌边吃饭。
“竹大哥,你不记得那天的事吗?”
“什么事?”
“那个老人对你弹‘十面埋伏’。”
“当然记得。”
“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吗?”
“还不清楚。”
“他弹得真好。”
“是的。”
一个小男孩走进店来,东瞧西望,像在找着什么人。
竹叶飞看见了小男孩。
小兽精背对着他,没有看见。
小男孩向竹叶飞走来。
竹叶飞用疑问的目光看着他。
小兽精转过脸来。
小男孩走到他们的桌子边停下来,用一双充满稚气的眸子看着竹叶飞,又看看小兽精。
竹叶飞道:“你有何事?”
小男孩拿出一个信笺递给竹叶飞。
竹口十飞道:“这是什么?”
“不知道。”
“是给我的吗?”
小男孩点点头。
“是谁叫你给我的?”
“外面的人,”
“你认得他?”
小男孩摇摇头道:“不认得。”
“他对你说什么了?”
“他叫我把这个给那两个有一把剑的人。”
“好。”竹叶飞接过信笺,又道:
“是哪个人,你还认得吗?”
小男孩垫起脚向窗外望去。
竹叶飞与小兽精也转头向窗外望去。
窗外没有人。
小男孩又向门口跑去,出了门。
他俩把头伸出窗外,左右看看。
门外,只有一个人,一个小男孩。
竹叶飞拆开信笺,看到了一张写有字的纸片,字迹隽永,形如义之体,上面写着:
“限你三日,交出‘青龙’,逾期不交,有人杀你。”
看这张纸片,你再也想不到,它竟蕴藏着杀机。
而这张纸,却又是一个稚童送来的。
竹叶飞又探头窗外,稚童已不在了。
纸片没有署名,难道他忘了吗?
竹叶飞又拿起信笺的信封,向桌上倒了倒。
一支紫丁香花,溢着香气,落在了纸片上。
他终于露面了,终于找到了,可是他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呢?
小兽精问道:“就是他偷走了‘柳氏剑谱’吗?”
“正是。”
“他很厉害吗?”
“不知道,反正他会杀人。”
“我也会杀人。”
“你与他不同。”
“有何不同?”
“他杀人不分好坏,而你分。”
小兽精点点头。
竹叶飞又想到了弹琴的老人,想起那曲“十面埋伏”。
看来老人是想提醒我,紫丁香知道剑的下落了,竹叶飞想着,难道他也要给我十面埋伏吗?他有那么多杀手吗?
竹叶飞道:“你可懂那曲‘十面埋伏’了?”
小兽精点点头,道:“他为何要告诉你呢?”
“不知道。”
小兽精轻声道:
“真是一个奇怪的老人。”又道:
“你以前没见过他吗?”
竹叶飞叹道:“没有。”
过了半晌,小兽精道:
“竹大哥,我们离太阳岛还有多远?”
“不很远了。”
“那还要几天?”
“五天左右。”
“能换条路走吗?”
“换条什么样的路?”
“偏僻些的。”
“为何要走偏僻的路?”
“不易让他们找到我们呀。”
“你怕他们吗?”
“不是。”
“那是为何呢?”
“我是怕他们伤了你。”
竹叶飞不语了。
是的,他们要杀竹叶飞是很容易的,因为他现在没有武功了。
“竹大哥,好吗?”
竹叶飞点点头。
夜幕降了,竹叶飞和小兽精走在郊外的小路上。
不远处,有一间破旧的茅草屋。
他们走到了小屋前。
小屋有一扇破门,是开着的,屋里没有人住。
他们走进屋去,屋里空空的,除了他俩,其余什么也没有。
郊外,草是很多的,不一会儿,他俩就抱来一大堆草,铺成一个很大的草褥子。
他俩睡在草褥子上。
月光,从窗口泻进来,刚好照在他们的脸上。
两双明亮的眼睛,看着黑黑的屋顶。
小兽精道:“已经三天了,他们找不到我们了,是吗?”
“或许吧。”
小兽精转脸向窗外看去。
天空挂着半个月亮,正好位于窗户的正中。
小兽精道:“要是圆月就好了。”
“你也喜欢圆月吗?”
“嗯。”
“月亮还会圆的。”
“但今天的不圆。”
两人静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