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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惊鹤潜龙记
作者:王晴川
男主角:陆鹤云
内容简介:
落梅山庄藏下了价值连城的珍宝,席卷天下的兵书。各路大侠下榻于此,一时庄园中鬼影憧憧,人心惶惶,迷案迭出,高手们一个接一个地神秘暴亡……
正文
写在前面:
《惊鹤潜龙记》是我在大学时写的,是我的第一部武侠作品。那是在1995年的夏天,我大学时期的最后一个暑假,凭着一股激情,我一个人在燠热的房间里划满了一本又一本的格子纸,写下的就是这部《惊鹤》。
现在回头看,《惊鹤》的笔法还很稚嫩,情节也比较老套,毕竟那时的我还没有电脑,更谈不上接触网络。没有对比,没有借鉴,也没有师友的指点,这完全是一种激越情怀的宣泄和汇集。但我依然喜欢这部作品。因为每当看到《惊鹤》,就让我隐约看到来时的路径,隐约看到那路上的我,虽然生涩,虽然简单,却有时光冲洗不尽的锐气和不甘……
在小说的开头,我曾经写下这样的文字:“这是一部以元末群雄混战为背景的历史武侠小说。我主要想在小说中刻画一个新鲜一点的人物,所以主人公陆鹤云与以往武侠小说中的那些英雄主角有所不同。陆鹤云的性格比较软弱,甚至有些自卑,也许是骨子里深刻的自卑有时让他表现出来一种近乎偏狭的执拗;人虽然聪明一些,但胆子比较小,直到小说结束他也不会一点武功;情感比较细腻,而且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忽然间却要去完成一个艰难无比的任务……”
用现在的眼光看,《惊鹤》是一部传统得不能再传统的武侠,远远算不得一部上乘之作。但我依然认为,《惊鹤潜龙记》确实是一部求变的精致的作品。
王晴川 记于二零零四年六月
原书作七章,目次为:一、处处秋雨处处寒;二、身怀一剑走关山;三、黄菊开时叹聚散;四、 梅园月冷起惊澜;五、萧瑟悲风摧肝胆;六、十载机心一梦残;七、英雄天下谁能担。每章的文字过长,不便浏览,故仍依新浪读书王晴川专栏提供的资料制作。
惊鹤潜龙(1)
迎面吹来的风已有些寒意,毕竟是九月的天气了。一道恢弘的云气从天边升起,莽莽苍苍地向四方铺展开来。其时暮色四合,给这云气一遮,山野间便更显黯淡。
那骑在马上的虬髯汉子扬头望着墨意纵横的苍穹,不由拧了拧眉头,道:“楚先生,只怕要变天!”被唤作楚先生的白发老者在驴背上拔起身来,道:“再行得数里,便出了这仙霞岭了。咱们可莫要错过了宿头!”忽然皱了皱眉头,道:“那是什么声音?”虬髯汉子闻言一惊,手突的握住了腰间的刀把,但侧身细听之下,却只闻山野间山鸟啁啾,虫声凄切,不由笑道:“楚先生,哪里有什么声音?”楚先生凝神不答,一驴一马在山道间缓缓而行。
这时山风从岚罅间窜出,拍打在危岩层林上,发出金石交击般的铿锵之声。虬髯汉子陡然扭头道:“我听到了……那是什么声音?”那声音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夹在山风中细若游丝时隐时现。
楚先生缓缓道:“那是个孩子的声音!”话未说完,数大滴雨点已打得他一脸的潮湿。他昂头道:“快走,到前面那突起的山岩下避雨。”二人催骑疾行。
两人刚刚抢到岩下,倾盆大雨已哗哗地下了起来。
剽急的风雨中忽然传来一个少年声嘶力竭的笑声:“哈哈哈哈,好雨,秋期如约不须催,雨脚风声两快哉!哈哈哈……”岩下避雨的两个人面面相觑,均想,是什么人在如此大风雨中偏有如此雅兴?
只听得蹄声响亮,山崖后转出两骑马来。马上乘者都作商人打扮,左首那人身材肥胖,将一个破衣小丐横按在鞍前,一对钵大的拳头不住地向那小丐砸去。
那小丐不过十七八岁模样,一身破衣给山风一吹,四散飞扬,露出里面被打得青紫的肌肤。偏偏这小丐十分倔强,依然硬撑出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叫道:“好雨好雨,偏偏有这些奸商俗侩扰人清兴!”胖商人大怒,喝道:“贼小子,爷爷再问你一声,是谁让你这一路上紧盯着咱们的?”说着一肘击在那少年的背上。这一下着实不轻,少年的嘴角立时渗出血丝。
胖商人的同伴是个瘦小如猴的猥琐汉子,一双眼睛在黑沉沉的风雨中贼亮亮的滚动。他一眼瞅见那突出的巨岩,不由心中一喜。打骂之间,三人两骑已其快如飞地来到山岩下。
岩下避雨的白发老者和那虬髯汉子见这胖商人如此殴打一个少年,不由一起勃然作色。
那老者咳嗽一声,向那胖商人道:“这位先生,大家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何苦如此为难一个少年?”胖商人怪眼一翻,道:“我是他爷爷!爷爷教训自家孙子,你管得着么?不成你是他老爹?”虬髯汉子听得这句轻薄言语,不由怒喝一声:“住口!”这一声有若巨雷,震得那胖瘦二商人齐齐一惊。
那胖商人随即磔磔怪笑道:“杀不尽的狗汉人,火气倒不小!”手中马鞭劈头向那汉子抽下。虬髯汉子双眉一拧,抬手便要夺他马鞭。忽听那老者喝道:“不可卤莽。”那汉子一愣,只得侧身避开。胖商人得理不饶人,手中马鞭不停地向那汉子抽去。那汉子身法灵动之极,这几鞭连他衣袖也没挨上。但他闪躲之间,身子已出了岩下,给岩外的大雨一浇,立时浑身湿透。
胖商人见了他那狼狈相,不由哈哈大笑。那瘦子眼尖,一眼瞥见虬髯汉子给山雨浇湿的脸上现出一行墨色,湿淋淋的头发上却露出一丝火红的颜色。他脑中灵光一闪,脱口叫道:“兀那汉子,你的头发是红的,却为何染成黑色?啊,你、你便是咱们要找的'不死天王'刘元吉!”这时候一道闪电划过暗淡的天空,将山川大地异常清晰地凸现出来。那气喘嘘嘘的小丐抬起头来,苍白的闪电光芒中,只见虬髯汉子额前那一缕火红的头发显得触目惊心。
胖商人咆哮道:“果然是逆贼陈友谅的死士'不死天王',那你这老家伙必是什么'大悲老人'楚千里了,千夫长哈鲁大爷在此,还不束手就擒!”说话间庞大的身形一起,疾向那老者扑去。
那少年乞丐和瘦商人见状大惊,一起喝道:“小心!”只是那少年是叫那白发萧萧的老人小心,瘦商人却知道同伴的这一击无异以卵击石,这才叫那扮做商人的哈鲁小心。
陡然间人影幌动,那少年只觉眼前一花,也不知那老人用的什么手法,那胖商人的身子似弹丸般地被高高抛起,跟着砰的一声,重重落在地上,头上鲜血汩汩而出,显见是不能活了。那瘦商人却瞧得清楚,适才那老人单掌一拨,将哈鲁的身子震得飞了起来,头触巨岩而死。
瘦商人惊得心胆俱裂,刹那间全身已被冷汗浸透,给微冷的山风一吹,粘腻腻的煞是难受。他勒马连退数步,颤声道:“这位前辈果然是江湖上号称'楚天千里清秋'的大悲老人……楚千里楚先生么?”白发老者目光如电:“不敢当。老夫一生最恨暴元。你俩扮做商人,潜入江南来找老夫不知有何见教?”瘦商人见他步步逼近,心中惊惧更甚,忽然把牙一咬,大喝一声:“好,那就让在下领教一下楚先生的大悲掌!”说着身子一纵,疾如飞鸟般地扑了过来。
楚千里见他身法快捷,较之那哈鲁胜强百倍,不由心中微微一惊。哪知瘦商人在半空中身子一沉,双手疾拎,已将那伏在马鞍上的少年抓了过来。这一下变起突兀,饶是楚千里、刘元吉这等老江湖也是未曾料到在这山野之间竟然猝遇这等高手。
瘦商人将那小丐挡在身前,向后退去,口中狞笑道:“楚老先生名震天下,小可不敢造次。只要老先生今日放过在下,我便也不为难这孩子,否则我便与这少年同归于尽。嘿嘿,楚先生大仁大义,料来也不会跟这孩子过不去吧?”刘元吉怒道:“好卑鄙,使这等下三烂的手段。有种的便与刘元吉斗上三百回合!”楚千里沉声道:“好厉害的一招'苍鹰搏兔',倒是老夫走了眼,阁下想必是汝阳王察罕帖木儿麾下八大高手之一的'长臂仙猿'袁易之了?嘿嘿,想不到汝阳王的消息当真灵通。咱们刚刚动身,便被他得知了讯息。”说着慢慢走近。
袁易之喝道:“站住,楚先生,你老到底放不放在下?”那少年忽然放声大叫:“老前辈不必管我,万万不可放过这个朝廷鹰犬!”楚千里白眉抖动:“好孩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老夫便成全了你!”说着欺身直进,扬手一掌,已结结实实地按在那少年胸前。
袁易之着实想不到楚千里会向这少年暴下杀手,一愣之下,猛觉一股刚猛无俦的劲力从那少年身上直透过来,刹那之间扣着少年的左手如遭电击。袁易之惊惧不已,知道自己已被楚千里用隔物传功的上乘内劲击伤。他怪叫一声,抓着那少年便向后跃去。
这凸起的巨岩紧靠山崖,和悬崖只隔一条盘山小径。他这一跃无异于跃向悬崖。楚千里暗叫一声不好,身子疾抢,猛觉人影一闪,袁易之已将那少年乞丐向自己抛来。楚千里忙伸手接住。便在此时,袁易之已倒身纵下悬崖。
茫茫大雨中,楚千里和刘元吉俯身向崖下望去,只见袁易之的身子忽忽下坠。陡然间一根长长的黑索自袁易之手中挥出,卷住了崖间的一枝枯松,他的身子便如一只长臂猿猴般的借势向那枯松荡去。云气飘渺的崖下传来一阵尖利的笑声:“哈哈哈哈,楚先生的大悲掌在下今日领教了,改日再……哎哟……”那声音忽然沉寂,淹没在隆隆的雨声中。
刘元吉大怒,拾起一块巨石向崖下抛去,但黑沉沉的崖下早不见了袁易之的踪迹。他回过头来,蹙眉道:“给这厮走脱了,如何是好?”大雨中楚千里的脸色肃穆异常:“他被我震伤了手太阴经,咳咳,适才若不是毒伤发作,那一掌已取了他性命。”刘元吉惊道:“毒伤,是'金蝉寒毒'么?想不到鄱阳一战老先生所中的一枝毒箭,竟然遗祸如今。”便在此时,只听砰的一声,那被楚千里放在山岩下的少年忽然晕倒在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鹤云终于醒了过来。四周有一种干草和香灰的气息,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堆干草上。眼前灰沉沉的只有一灯如豆,昏黄的灯光映得灯前那白发萧然的老者如同古画中的人物。那老者和一个身材壮实的汉子背向着自己,正自窃窃私语。
只听那老者道:“这幅图画古怪得紧,先帝曾说这图中必然标出了一处极隐秘的藏宝所在。我思忖再三,却也揣摩不透。”陆鹤云抬眼望去,依稀瞧见老者手中正擎着一幅图轴,但被那汉子宽阔的双肩遮住了,只能瞧见图卷的一角。那是一片古旧的颜色,几乎和这昏黄的灯光泯于一色。
那汉子道:“江湖上密写的法子极多,往往图中夹纸或是以特异汁液写出,要浸入水中方才显现……”老者摇头:“这些法子我都试过,这只是一幅普通的画卷,怪就怪在这四句诗上……”陆鹤云感到一阵迷茫,望着头上灰尘积聚蛛网纵横的屋梁,猛然念起多年前家破人亡,自己独自在江湖上飘零数载,不由兴起一阵伤感。隔了片刻,他才忆起自己曾被俩个扮做商人的暴元武官捉住,险些丧命,多亏眼前这两人相救。他欠身而起,想向那两人道谢。那知一动之下,四肢百骸无一处不痛,不由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楚千里和刘元吉闻声回过头来,均是面露喜色。楚千里将图卷卷起,笑道:“孩子,你醒过来了。”鹤云望见眼前这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向自己慈祥的微笑,心中蓦地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亲切之感。他忍痛爬起,咚咚咚地便磕下头去。
楚千里伸手扶起,笑道:“万万不可如此,咱们不过是仗义援手罢了。孩子,你叫什么?为何给这俩个元狗捉去?”陆鹤云刹那间心中一酸,多年来混迹江湖遭人白眼的经历一时全涌上来,但万语千言一到口边又被他咽了下去,只是淡淡地道:“晚辈陆鹤云,奉本帮万舵主之命一路上监视这两个鞑子,不想却被他们捉住了。”楚千里道:“你所说的万舵主可是丐帮大义分舵的舵主'儒丐'万英扬?唔,原来你是丐帮弟子!”陆鹤云却想,这老人便是武林中称为'楚天千里清秋'的楚千里了,一身武功出神入化,若是拜他为师,这一生也不枉了,又想起楚千里适才大展神威的样子,不由心中一阵激动,便突地跪下:“楚老前辈,您……您收下我这个徒弟吧!”楚千里手捻须髯,微笑不答。刘元吉却伸手将他扶起,笑道:“小兄弟,想必你不知,楚先生纵横江湖数十载,却从未收过弟子。何况咱们这次出来又有大事在身……”楚千里点头苦笑道:“适才给那袁易之走脱,只怕麻烦就要来了。”陆鹤云听到这里,不由面色一红,暗想,陆鹤云呀陆鹤云,你不过是一个浪迹天涯的小乞丐,这么莽撞地向人家这么一位大有身份的人物拜师,未免忒也的一厢情愿了。
楚千里见了他的神色,心中略感歉疚,道:“小兄弟,咱们相逢于江湖也是缘分,日后若是还能相见,那时再谈拜师之事不迟。”说到此,心中忽然生起一种萧索之感,道:“这一次咱们实是有大事在身,小兄弟可有什么亲友住在附近么?”陆鹤云心中一阵苦笑:“嘿嘿……我孑然一身,哪有什么亲人?”但一瞥见楚千里焦灼的眼神,便道:“哦,是了,这仙霞岭附近倒有我大义分舵的一个堂口,晚辈这便前去投奔。”楚刘二人听了这话,全都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只听得隐隐传来一声鸡鸣。原来时辰已近天明,只是天色阴晦,看上去乌沉沉的不见一丝晨曦。陆鹤云一揖到地,道:“楚老前辈,刘大哥,大恩不言谢,晚辈……晚辈就此别过。”楚千里从怀中取出一锭大银,道:“带上这个,或许有用。”陆鹤云笑道:“这些黄白之物,叫花子却用不着。”说着转身便出了黑沉沉的屋子。
刘元吉想说,小兄弟我送你一程,但见陆鹤云渐行渐远,这句话终于没有说出口。楚千里意兴萧索的转过身,屈指算道:“今日是九月初三了,我与他约好今日在这许公祠内见面;若是他无暇赶来,九月九日重阳节便在落梅山庄内的云栖岗前会合。也不知今日他能不能赶到?”刘元吉道:“您说的那人是谁?”楚千里缓缓道:“潜龙神剑,有诺必践!”刘元吉喜道:“便是那位号称'天外一声龙吟'的傅抟山傅大侠?”楚千里沉吟道:“算来他必会赶到的。”这时沉暗的群山中忽然传来陆鹤云清亮的歌声:“我本渔樵孟诸野,一生自是悠悠者,乍可狂歌草泽中,宁堪作吏风尘下?”楚刘二人皆是侧身显贵之人,乍闻此语,不由痴了。
惊鹤潜龙(2)
陆鹤云出得门来,回头看时,只见那间古屋竟是一间破败的庙宇,门上方那个写着“许公祠”三字的牌匾已然班驳不清。想起那位在睢阳力拒安禄山大军,宁死不屈的唐朝太守许远,他心中一热,暗想做人若是象这位许太守一般,能为国尽忠,那也不枉此生了。想到此忍不住又笑道:“陆鹤云,你一个家仇难报自身难保的小叫花子却自比许远!”这么自怨自艾地想着,一路慢慢走远。
山间的风还是有些潮意,鹤云想只怕还是要下雨。他抬起头望去,只见山色沉郁,天刚刚有一丝亮意。蓦地远处升起一道蓝焰,异常缤纷的在天际散开。陆鹤云正惊异间,已瞧见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