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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老实呆着摘菜,听话!”
说完,她自己又去忙碌去了。
万般无奈,叶青只好闷着头摘好油菜又去刮芋头。
他悄悄抬起头来往屋外看看,笑笑好像在正屋的桌子上切肉丝。笑笑妈进进出出,大家互不搭理,各忙各的。
“蹬,蹬,蹬——,”
楼梯上的脚步声余音未消,韩春破门而入。
“妈妈,笑笑,祝贺我吧,我有工作干啦,我就要去上班了!”
说完,他背靠屋门,微闭双眼,幸福得喘不过气来。
笑笑妈腰里系着围裙,正在厨房里忙的不可开交。
听着韩春一叫,她顾不上洗手,胡乱在围裙上搓了几把,满脸喜气地迎了出来。
这时,韩春正兴冲冲地往厨房里闯,差点把正往外走的妈妈撞倒,幸亏被黑影里的叶青和板凳拌了下。
“怎么,是你——?叶青!”
一阵惊喜之后,韩春扶了扶险些碰落到地的眼镜,不等叶青起身站稳,立刻热情地向他伸出双手。
“欢迎,欢迎!”
他刚想多跟叶青罗嗦几句。
“韩春,你快说说怎么办得?”
笑笑也放下手里的活,打断哥哥的寒暄,和妈妈围了上来。
叶青感到笑笑家的事,自己是个外人不便多打听,就又回到了厨房,继续他的摘菜工作。
锅里煎的荷包蛋在丝丝作响,叶青赶快抽身顺手抄起锵子给它们各自翻了个身。
“叶青,蛋煎好了先别扭死煤气,再放点油炸一下花生米!”
笑笑妈百忙中忽然想起了什么,她中断与韩春的谈话,冲着香气扑鼻的厨房喊了几声。
“笑笑,你到厨房帮个忙!”
随后,她又把笑笑支应了进去。
笑笑欢快地跃入厨房,显然,她很满意这一美差。
“炸花生米千万别舍不得放油,油多不但炸出的米子脆香,而且越发不费油。”
笑笑显出一副很懂行的样子,边干边一本正经地对叶青说。
两个人又是炒,又是炸,忙得穿梭似的不可开交。叮咚叮咚的刀勺声响个不绝,炒菜的香味在房间里弥漫飘荡。
忙活了半天,笑笑妈才喜冲冲地走进厨房。
弥漫的香气像层厚厚的面纱遮住了大家的脸,谁也看不清谁,只有笑笑那一对俊俏的小辫子在脑后随着每一个动作欢快地抖动着。
“我来,没你俩的事了,快出去收拾一下吧!”妈妈接过了勺子说。
“你哥他高兴什么?”
刚跨出厨房,叶青实在憋不住了,好奇地问。
“啊——,对了!他高兴的是他顶替我妈妈工作的事办妥了!真是太令人高兴了。哥哥他今年都二十三岁了,还没个正式工作,真叫人心焦。你不知道,叶青,这事办了将近一年,也不知费了多少周折,恐怕哥哥的腿都跑细了!”
笑笑高兴的只是笑着、说着,说着,笑着。她的神情是那么快乐,在她眼里哥哥是福星高照的人。
“那大姨她就再也不工作啦?”
叶青惋惜地问。
没想到,仅仅这轻轻的一句话,竟在笑笑的心头引起强烈的震颤;她没有吱声,只是默默地点了下头。
“妈她几年来一直呆在家里。她对外声称有高血压病,其实上班还是可以的。妈妈在我爸任教的滨海大学图书馆工作,挺合适。可我哥只有顶替这条路才能就业,不然还要下乡。”
她叹了一口气接着说,
“前几年在建设兵团赶马车时,车翻了,他的一条腿给压坏了,来家养了好长时间。伤好后,妈妈说什么也不让他再走了。他虽然钢琴弹得很好,但由于我家成份不好,亲属关系复杂,还有海外关系,兵团宣传队说什么也不敢招用他。唉,办了病退回来顶替也不是那么容易。有指标但好工作不一定分给你。这不,走了好多门路才办好。哥哥经常为自己的工作而苦恼伤心。现在好了,我们家总算解决了一个老大难问题!”
说完,笑笑的眼睛有些湿润了。然而,她在尽力克制着,不让情绪低落下来。
叶青看得出,她假装微笑着不出声,可是脸却涨红了。
“妹妹,叶青什么时候到的?真是太好了!”
喜笑颜开的韩春从自己琴房里出来。他满面春风,说话时,黑框子近视眼镜随着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在高兴的上下抖动。
不等笑笑回答,他早把叶青拖到了自己的房里。
“向你祝贺!”
叶青激动地握着韩春的手,深情的望着他。
“其实,也没有什么值得庆贺的。我的就业,在我家叫做‘丢车保卒’,叶青,慢慢你会知道的!”
说完,韩春突然判若两人,表情麻木起来,再也没吭一声。
他松开叶青的手,将双手插自裤口袋里,背转身去望着琴键发呆。
叶青一时感到十分尴尬,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沉默弄得有些慌乱。
“说句心里话,叶青,细想一下,真没有什么可值得高兴的!”
韩春在沉思中自我解嘲地咧嘴一笑,然后调转身来。
“当然,千万别误会,叶青!我可没有责怪你说话欠妥的意思。说真的,我母亲从图书馆里退下来真是可惜!她才五十岁,又是学图书馆专业的,既有经验又有文凭,学校图书馆里的图书分类、检索、制卡、上架等工作都是我妈给打的底子,再说,她又十分喜爱这一工作。唉,一切都是为了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他说着,说着,眼圈有些红了。
他伤心的叹着气,低下了头,用皮鞋头狠劲地攒着木地板,仿佛要捅个窟窿钻入地下,才能弥补回因自己的无能而给母亲造成的损失似的。
叶青被这动情的遭遇和真情的话语感动了。可一时又想不出说些什么话来宽慰他。
韩春停住话头,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疲倦地耷拉着脑袋。
“唉——,总算熬过来了!”
他苦笑了一声。在安乐椅里沉重地向前移动了一下,顺手抹了一下琴键。
沉闷的钢琴声,驱散开由于往事的回忆而引起的那种令人难受的甚至是窒息的气氛。
他把脸一沉,又毫无目标地狠劲地按了按琴键。
在叶青听来,这琴声还是那么生硬。忧沉的和弦音在小屋里回荡,又慢慢地向四处扩散,似乎想找一个能抒发感情的空隙,逃出这块小天地的束缚。
“来,不管怎么说,今天总算个大喜的日子!咱们不说这些。叶青,你喜欢音乐吗?我给你奏上一段,提提精神!你点吧!”
韩春忽然又兴致盎然地起来。对叶青说完,他习惯地在转椅里调调左右屁股的重心,双手抚摸着像牙齿那样洁白整齐的琴键,侧着脸问。摆出一副随时听候叶青吩咐地架势。
叶青微微一笑,感到十分为难,但他看到韩春的兴致又那么好,就不想使他扫兴。
他把手中的什么东西放下,叉着双臂,眼睛凝望着钢琴琴键,站在那儿沉思了一会。
他忽然想起当时的舞剧《红色娘子军》里有一段插曲挺好听。
“你就弹一块‘快乐的女战士’吧!”
他腼腆地试探着点了一支曲子。
韩春一声没吭,立刻试了试音调。突然,他那双神奇的手就像撒开缰绳的奔马,在辽阔的琴键上急驰起来。
优美动听的旋律像山涧的清水那样晶莹,欢快的节奏丝丝扣人心弦,好像在往人们的毛细孔里渗透。
叶青立刻感到无比振奋。
多美啊!艺术真不愧为陶冶人之情操的灵物。在他眼前,仿佛又展现出银幕上快乐的女战士们欢快地跳起洗衣舞的动人场面。
正在这时,外屋正门突然被推开了。
“啊呀——,是你,叶青!好极了!”
韩春爸爸韩天教授破门而入,他一看到叶青就高兴地叫喊起来。他来不及放下手里的皮包,就脚步匆匆的迎着叶青走来。
他神情兴奋,喜洋洋的,那满脸深细的皱纹大大舒展开来。
“大伯,您回来了!”
叶青毫无拘束地像见了久别的亲人那样亲热地赶紧上前扶住他。
“多会儿来的?我一直催着笑笑他们去叫你呢!今中午别走了,咱们在一起好好聊聊,热闹热闹!”
韩天教授高兴劲上来了。他把叶青使劲一推,一双喜洋洋的眼睛朝他浑身扫量了一番。他那络腮胡子稀稀落落,有些还闪着丝般的光泽。
叶青被他弄得不好意思,赶紧扶他坐下。
韩教授仪表堂堂,思维过人,很有学者风度。他那宽阔的脸膛上始终堆着和善的笑容。
“我到厨房看看怎么样了!”
韩春给叶青示意了一下,抽身走开了。
“今天真是春风得意!韩春他不几天就可以正式上班了,家里解决了一个大难题。笑笑嘛,今年也二十一岁了!不过,女孩子怎么也好说,实在不行,我就一直养活着她!”
韩教授像唠家常似的自言自语地说。说完,他还把左手掌往右拳上狠劲一击,借以肯定他的富有远见的“安排”。
偶然,他的脸上掠过一丝愁影。尽管只是一瞬间,但叶青敏锐的目光还是把它捕获住了。
他低下头刚想回味一下。
“我不用你操心,爸爸!我自己会找到出路的!”
笑笑突然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红烧鱼走了出来。显然,爸爸刚才的话被她听到了,至少可以说听到了后半部分。
她把盘子使劲一放,倔强地瞪了爸爸一眼,又朝叶青飞快地微笑了一下,一转身又回厨房里去了。
叶青知道,笑笑是很不爱听爸爸说那些“掉士气”的话的。
“孩子的自尊和要强心可以理解,我们毕竟也是从年轻时代过来的人嘛。可是,人生的路是极曲折艰难的。笑笑这孩子在练小提琴上真是下了苦功。她有时早上三点不到就起来拉琴。左右邻舍怕吵,她就在琴码上安一只消音器。”
父亲咽了一口茶,慢慢说着,并开始在室内缓缓踱步。
他悄悄望了一下厨房里的女儿背影一眼,沉默了片刻。他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冬天谁不想睡个暖被窝?可笑笑硬是一大早就爬起来。她的琴已练得相当不错了,但又有什么用呢?”
他头也不抬一下,又接着说下去。
“叶青,你不知道,我们家关系复杂,孩子考上哪个歌舞团都不要!唉——,这不都是前人给后代造的孽吗?每当孩子们埋怨我们时,我们也常这样想,我们并没什么错呀!因为我们当时所处的年代就是这样啊!我们有文化的人并没有给人民带来灾难啊!可是,现在又能向谁倾诉呢?只好逆来顺受混日子!”
老教授停止了踱步,他的脸色阴郁起来,他的两条眉毛快要皱到鼻梁根上。
“别难过,大伯!笑笑是很有志气的人。她很有主见也很刻苦,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的!”
叶青倏地从座位上立起来,抢上一步对大伯说。他想尽量找些能使老人家高兴的话来宽宽他的心。
“唉——,真是的,你是个客人。我跟你这个孩子发这些牢骚又有什么用呢!”
韩教授像是恍然大悟,自感内疚地咕喃着。
“是啊,我能帮上什么忙呢?”
叶青心里也在这么想。他多么想助笑笑一臂之力啊!
他沉默了,一股苦涩的味道漫上了心头。
他很清楚,为了分配到工作,他认识的许多同学不知跑了多少趟街道办事处,找了多少次校领导,偷偷流了多少回眼泪。
父亲的过早病逝,使他侥幸地因祸得福重操父亲旧业,虽然工作不怎么称心,但毕竟是留城就工的啊,是城市户口啊!仅这一点,好多同学都很羡慕他。
一种同病相怜的同情感在叶青的心里翻动着。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义务帮一下笑笑,帮一下她的全家摆脱困境。他真想大呼一声,“韩家的遭遇不应是这样!”
他仿佛听到笑笑的那颗纯洁的心灵在哭泣,在乞求别人来理解她。
“过来,小伙子,咱们随便聊聊!”
韩教授一把拖过陷入沉思的叶青,将他重新按在沙发椅上。
“不说那些不愉快的事!”
他老人家说完,若无其事地拿杯、倒水、让糖,仿佛此事就这样了结了。他的脸上又浮现出方才欢快的笑容。
这时,笑笑妈等鱼贯端着大碟小碗地走了出来。
大家把饭菜往桌上一放,满桌子的饭菜冒着香气。肉丝儿切得很细,烹鱼上面配着色泽鲜艳的黄瓜丁、胡萝卜丁和火腿丁。烧油菜里的蘑菇飘着诱人的清香。炒鸡蛋不老也不嫩。
几只大高脚酒杯里已斟好了啤酒,那像肥皂沫一样洁白的酒沫久久不肯消逝。
开饭了。用不着谦让,大家围桌而坐。
笑笑和叶青直冲冲地对坐着,饭间,大多是教授在说话。
笑笑从冒着蒸气的菜盘子上偷偷打量着叶青。叶青呢,似乎不敢正视笑笑一眼。
他一面尽量保持着谈吐自如,一面尽量避开笑笑的扫量。
笑笑呢,总喜欢望着叶青那高高的宽阔的额角和那张一说完话马上就抿得挺紧的嘴巴。
她感到这位新朋友有那么一副深沉、严肃和智慧的神情。她不想避开他的视线。
叶青早就有所察觉,他觉得在笑笑那迷人的目光下面有股刚强、机敏、冷静的意志,她毫不客气地用这一目光在那里搜索他的内心世界。
席间,韩春和爸爸热情地用啤酒款待叶青,饭菜丰实而有味道。叶青感到自己从未享受过如此丰盛的酒饭。
韩教授兴致很好。他边吃,边挥舞着嵌在右手指上的双筷,就像在讲台上手执教鞭在给学生们讲解着当今世界上科学技术发展的趋向和各种新奇的产品那样的潇洒。
叶青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多的新鲜事物。他几乎无法招架住笑笑和她妈妈的不断谦让,只顾冲着大伯问这问那。
难得一笑的笑笑和哥哥,有时也会朗朗大笑起来。
韩教授更高兴了。他借着酒兴,从原子能一直讲到人造地球卫星、激光、电子计算机、机器人以及其它他所知道的新东西。
就这样,午饭不知不觉进行了两三个小时。
当笑笑妈提醒韩教授别耽误了上班时,他才慌忙扒了几口饭,然后意犹未尽地瞧了瞧大家,站起身来推开椅子走了。
大家东说西聊了一阵,午餐总算结束了。
韩春和妹妹忙着收拾,笑笑妈亲妮地拉着叶青坐下。
“今年多大了,孩子?”
她上下打量着叶青,顺口问。
“二十二岁了!”
叶青腼腆地回答。
“工作好几年了吧?爸爸在哪上班?妈妈呢?兄妹几个?”
笑笑妈像发连珠炮似的问着,边将扒开的一块糖递给叶青。
叶青简单质朴地回答了她,尽管他被她问的心绪有点烦乱。
“大姨,今天都是为了我,给你们家带来这么多麻烦!”
叶青有些难为情地对笑笑妈说。
“咦——,都是为了你?”
没等妈妈说话,笑笑一蹦三跳地从厨房里窜了出来。
“你真是个大肚汉,能吃这么一大桌子?!”
她又笑着补上一句,顺手用前肘子撩了一下脸前零乱的垂发。
叶青抿嘴笑了笑。
“大姨,您快休息吧,我也该回去了!”
说着,叶青就去找他那只书包,因为包里有一本厚厚的辞典,那是笑笑送他的,他一直没忘。
“别走,叶青!再坐一会吧!”
没等笑笑和妈妈劝阻,韩春恰好从厨房间闻声出来。看得出,他挺喜欢这位朴实无华的小老弟。
笑笑在妈妈的示意下,进她那屋去了,叶青没有在意。
“不——,不早了,大哥!你们也该休息了!”
叶青笑着对韩春说。他的表情和口气都很坚决,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再呆下去了。
“走就走吧!他晚上还要到业校上课,而且也得休息休息!”
转身回来的笑笑走上去给叶青解了围。
“那就好吧,可以后有时间一定来!”
韩春握着叶青的手,看看妹妹,又瞧瞧叶青,依恋不舍地说。
笑笑想的理由真巧妙,叶青感激地向她望了一眼。
“把这带上,孩子!算是大姨的一点心意,给妈妈尝尝吧!”
笑笑妈突然闪出来。说完,她那手里往叶青的书包塞了两筒沉甸甸的罐头。
叶青被这突如其来的礼物弄得乱了手脚。
“不行!坚决不行!大姨。如果这样,我再也不来了!”
叶青赶忙夺下书包往外掏。因为他极不习惯接受人家的东西。
“就这一次,拿着,好孩子,听话!啊,你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