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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学着交往交往,学会和懂得应该怎样更快活地生活了,应该珍惜自己的青春年华了!”
还没等叶青弄清这三个“应该”的寓意,她又转向大妈。
“大妈,真是太对不住您了!今天确实是没时间陪您老人家了。呶—,这些是专给您老人家带的,不成敬意,一定收下!”
说着,她手里的东西已经放在一只小板凳上了。那些东西多数是给叶大妈治病的补药。
“这——,这——”
叶大妈还没反过劲来,笑笑已向他们挥挥手快要跨出院门外了。
“那以后同学走了就来,啊,笑笑!”
叶大妈抢先一步招呼了一声,随后回过头来对愣在一边的叶青说,
“孩子,快送送笑笑!别立在这里像个木头疙瘩似的!”
“是——!”
叶青快步如风追了出去,他跟笑笑扬了扬手。
“再见!”
笑笑在自行车上随着“再见”的余音越骑越远,最后变成了一个小点在拐弯处不见了。
韩家的晚宴这次显得格外丰盛和热闹。
在座的除了笑笑全家以外,还有叶青和韩春的女朋友这两位特殊的人物及笑笑的女同学。
大家围桌而坐,先是由韩天教授讲了一番“前途无量”、“年轻有为”之类的官场话。
接着,大家就随便聊了起来。
“我先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叶青,他在本市一所大学上学,和我们是同届的。”
韩笑兴致勃勃地主持晚宴,她十分得意地把叶青一一引见给就座的同学。
大家三言五语地相互介绍了一下,就吃起饭来。
席间,韩教授因为校方有什么事,被人用小车接走了。
不多时,韩春又要和女朋友赶时间看电影,也先去了。
好在人多,又都是年轻人,走上三个俩的看不出冷场。
笑笑妈快活地招待这些来自大上海的同学们。这伙人在一起可热闹了,就像在自己家里那样无拘无束,她们竞相交谈着艺术系乃全学院的“名人轶事”。
大家轻易的接过话题,媚媚地交谈着,嗓门忽高忽低。她们一会操着一口地道的上海腔开着玩笑,一会儿又讲出几句半生不熟的英语打着俏皮话。
大家相互间谈得那么投机、愉快,她们的面目表情似乎也在随着谈话内容而变化。一会儿,谈得巧妙、流畅、平声静气;一会儿又十分激动,慷慨激昂,使得大家已熟知的话题也显得十分新奇和富有魅力。
叶青对她们的谈话既插不上嘴,而且又不想多嘴。他生性就有个怪癖,不喜欢与姑娘们东拉西扯的。
他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像听大鼓书似的坐听着。有时大家一起哄堂大笑,他也跟着微微作笑,这是出于礼貌,尽管他并不知道这笑的内容是什么。
“总得使大家都高兴、别冷了场才好!”
叶青总这么想,也就有耐心坐下去了。
大家净谈论着些“另一路子”的浪漫性话题。
有时,叶青怀着一种冷漠的甚至不对胃口的眼光,瞧着面前的这群人。吃饱了,喝足了,他就坐在那里,挺直腰,用一种呆滞的漫不经心的眼光望着大家。
“艺术这东西真是富有感染力,像笑笑这种以前不怎么爱说话的人,如今性格也开朗多了!”
叶青望着席间侃侃而谈的笑笑,心里这样想。
不一会儿,韩家又来人了。就着笑笑妈忙于应酬的功夫,叶青趁忙乱赶紧跟笑笑和大家打了个招呼就溜走了。大家对他的告辞只是欠了欠身子,又继续她们的谈话了。似乎叶青这个“不是一个专业”的“没有共同语言的”人在不在场都无关紧要。
叶青心慌脚不稳地走下楼梯,晃了几下走出了大门。
他贪婪地深吸着每一口夜间那特有的凉爽空气,马上享受到了“解放了”的轻松感觉。
他在灰暗的路灯下点燃一支香烟,迈开大步走了一会儿。他忽然发现自己需要清静一下。
他走到海边上,用胳膊肘子靠着栏杆,望着忽闪忽闪的航标灯和静静的海面,看着海岸两边的路灯倒影在水面上起伏波动。
叶青的心情也跟这无风的弄不清是涨潮、退潮还是平潮的海面一样,心里既含糊又捉摸不透。
他在席间跟笑笑妈搭了几次腔,她都没有吱声,要不就胡乱应酬几句。他已明显地看出她对他的来临挺勉强,似乎对他这身与现代青年格格不入的衣着打扮也抱有反感。
“假如我不是大学生,我看和她女儿的关系早就…”
叶青想着想着,两道眉毛在剧烈颤动,一片不详的疑云,立刻掠过他的脑际。他并没有马上意识到这或许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的一种错觉,他只感到心头笼罩上了一层朦胧的阴影。
喝这么一丁点酒本来是不会醉的,可能是烟吸得太猛的缘故,因为有一句戏言叫做“酒不够,烟来凑”,再加上海面上起了一阵子风身上冰凉的缘故,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有点恶心,酒劲一个劲地往脑门心顶。他感到自己浑身无力,于是,就闭上眼睛在铁栏杆上趴了一会儿。
后来,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母亲已经睡了。他蹑手蹑脚地走到自己那间阴凉的小屋,打着灯。
叶青感到眼睛有些湿润,两只脚有点麻木。他一咕噜倒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他闭上眼睛冷静了一会儿,忽然又感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可笑,甚至连刚才流露出来的想法也不应该。
在钟楼的报时大钟敲响十二记的时候,他终于在恍恍惚惚的朦胧中挣扎着起来洗涮了一下,接着上床躺下了。
开始,他睡不着,只是一动不动地仰天躺在床上。慢慢地,叶青心里的骚动平了下去,他把被单一裹,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这一夜,他是在骚乱不宁的梦境中度过的。调皮的梦神好像故意要把梦界里的一切往事都给搅浑了似的:他和笑笑往日的愉快旅游、艰难度日、各种旧事,…,总之,所有的程序都在梦里搅成了一锅粥。
上海的同学大约在笑笑家住了一个星期,终于到黄山去游玩去了。
笑笑如释重负,快活地来找叶青。
叶青正在屋里看书。他一边用湿毛巾擦着汗,一边用一块手帕垫在胳肘下写着什么。
“光闷在家里干什么?不出来玩玩。整天捧着书本多没意思。人嘛,就应该劳逸结合。叶青,你可不能再争那个什么第一了,看你累瘦成什么样了!”
笑笑已注意到叶青瘦得难看的脸盘,她望着他生气心疼地说。
不过,叶青的眼睛还是那么炯炯有神,他只是咧嘴一笑,眼里仍充满了往日那种甜蜜的热情。
“我发现人家上海同学跟咱们这就是不一样。遇事想得开,干吗整天无休无止地折磨自己!说句实话,上大学还不就是为了对付个吃饭的学历、毕业后好找工作?人家上海同学呀,除了会安排课余生活,同时还不耽误学业!这才叫潇洒浪漫呢!”
笑笑也不管叶青爱听不爱听,滔滔不绝地开导着他。
“她确实有些变了,变得另一种开朗和大方了”。
叶青刚想这么想。
“叶青,你瞧我是不是变化挺大?”
笑笑似乎看穿了叶青正在寻味的心思,直言不讳地问他。
“是的,笑笑!你是变得跟以前大不一样了!不过,我听别人讲,搞艺术的都是这样,可能是职业病吧?”
叶青先是严肃地回答,后又微微一笑地说。
“我自己也发现我现在的性格跟一年前大不一样了!”
笑笑十分得意地望着叶青说,她那双秋波盈盈的大眼焕发着青春的容光。
“我们不应再用那些自己束缚自己的陈俗庸套来折磨自己了,应学会开放些!我们一生中的大好年华大部分都流逝了。叶青,我们拼到今天能考上大学,不就是为了痛痛快快地做个上等人吗?”
笑笑把双臂搭在叶青的肩膀上,把交叉的两只手搭在他的后脖子上,边说边抬起头来注视着叶青。
她的两眼久久地停留在叶青的脸上,她脸上蒙上一层迷茫的神情,像是在搜索应该得到的什么东西。
“你说的或许有些道理,笑笑。因为你的青春伴随着可怕的坎坷和磨难,你应该好好振作起来,重新投入社会那正在温暖起来的怀抱,不过——”
叶青低头望着笑笑,语重心长地说。
“不过——?不过什么?!又是不过‘不要虚度年华’,不过‘要珍惜时间’吗?这些话我现在都听腻了!难道非要在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人人见了都讨厌的年龄再去欢乐才叫‘不枉过人生’吗?!得了,这些都已过时了。叶青,你要醒悟过来,好好收拾自己一下!唉,你自己也不看看,这身打扮跟自己的身份——堂堂大学生的身份多不般配!也不知省那点钱干什么?”
“你听我说下去——”,
叶青赶忙打断笑笑的话。
“你太不时髦和要面子了!这哪有点八十年代青年的味道!”
笑笑不让他开口反驳,抢在他前面,一个劲地气嘟嘟地责怪着他。
“告诉你,叶青,将来咱们结婚时我也不要你一文钱!但你也不能老是这副衣着不整的穷学生寒酸样子!以前咱们没有这方面的兴趣、时间,不讲究,顾不上,这一切都有情可原!可现在,我们的形象跟过去大不一样了。大学生,就应该有个大学生的风度!前几天,你去我家做客,你知道我那些同学背后都说了你些啥?”
说着,她没好气地翻了叶青一眼。
“说什么?无非说我这一身打扮配不上你!你自己也觉得脸上无光,就这些吧?!”
叶青心头火起,倏地站了起来,他边说边对她目光犀利地望着。
“好叶青,干吗这么激动、发这么大的火!”
笑笑一看叶青动了真气,赶紧上前哄劝着他。她一会儿给他理理前发,一会儿又给他整整衣领和钮扣。
他听她一说,反而更生气了。他一把将笑笑推开,大声发着脾气。
“发火?你不说我倒忘了!你看那天晚上你妈和你那副样子,就好像我是这餐桌上的一只令人厌恶的癞蛤蟆!”
叶青越说越气,噼里啪啦一阵子把郁压在内心的“无名火”全部喷发了出来。说完,他喝了一口开水。
“叶青,你把肚里的火倒出来也好。你听我说,人家说得也并非毫无道理。其实也没多么大不了的事,今后多注意些就是了!”
笑笑把叶青按在凳上坐好,说完,又用湿毛巾给他擦了擦汗。
“叶青,你知道吗?为什么我这么直截了当地向同学们介绍你和我的朋友关系吗?”
说完,笑笑冲他笑了笑,嘴噘得老高。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叶青余气未消地回道。不知为什么,他非常厌恶这种内容的谈话。
“哼——,我就是要让大家知道,回校后散播一下,让那些讨厌的男生们别再无休止地纠缠我了。我韩笑早就有朋友了,别整天打我的坏主意!”
说完,笑笑高傲地扬了扬头,蔑视地撇了撇抹了口红的嘴唇,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
“笑笑,你真是个心细如尘的人,真不愧是我的好笑笑!请原谅我刚才的粗鲁无礼,好吗?”
叶青恢复了原先的平静,结结巴巴地望着她说。他为笑笑的真挚爱情所激动,他紧紧搂靠着她,久久没有放开。
笑笑没有吱声,只是深情地依偎在他怀里,她仍像往常那样浑身上下洋溢着甜蜜的微笑。
她的表情触动了他的神经,一种欢快而又轻松的满足感从他心底里涌了上来,他面颊上的肌肉仿佛也焕发出兴奋的光彩!
“她一点也没变心,她还是原来的笑笑!”
叶青心里默默地想。
一瞬间,俩人就消除了误会,两颗心又紧紧融印在同一节律上了,又重新回到曾经享受过的那种甜蜜的恋爱幸福中。
尽管这段生活很短暂、很有限,会很快被开学日期中断。但两人谁也不愿去多想这些,甚至临分手的前几天,俩人在甜蜜的相处中仍在违心地、心照不宣地回避这一现实。
第十五章
十五
光阴飞快地流逝着。
秋去冬来。转眼间,叶青、韩笑和韩春他们的大学学业快要上满三学期了。又一个愉快的寒假在遥遥招手了。
这些天来,不知怎的,叶青经常感到浑身一点劲也没有。特别是最近几天,止不住的咳嗽声吵得同宿舍的几位同学都难以入睡。
“挺住,咬紧牙挺住!叶青,千万不能倒下!挺到放寒假缓一缓劲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叶青深知自己的体质远不如以往,但他总是用这句话来嘱咐自己千万别倒下。他总害怕到医院去做检查,因为一旦检查出来个什么,则意味着什么?
“休学、养病、住院、误课、留级,甚至”
他不敢顺着这一阶梯再滑想下去了。所以,他一直采取自欺欺人和侥幸的心理硬支撑着。
可是,疾病的残忍无情终于迫使他那不屈的意志束手就范了。
有一天上午,大家正在听老师讲课,叶青忽然感到胸闷得透不过气来,并明显觉得局部胸痛。
他死死咬住下嘴唇,想用不动声色继续坚持下去。他想过一会儿一定会好些。没想到咳嗽声越来越频繁,以至许多同学都掉过头来向他询望。为不影响大家上课,叶青赶紧从后门退出了教室。
“怎么回事,叶青?!”
有几位同学也随即跟了出来,关切地问。
“走,上校医院看看!”
没容叶青多说,大家七手八脚搀扶着他,来到了校医院。
医生检查完后,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他给同来的同学悄悄说了些什么,有几个同学就走开了。
叶青一双眼睛紧张的张望着,他从医生的眼神中已看出疾病的严重程度,尽管过后医生表现出故作镇静的样子。
不大工夫,系领导来了,还有不少同学。医生告诉系领导,叶青患了严重的肺结核病,需要立刻住院治疗,最好是长期静养一个时期。
叶青拿着病历,木然地呆坐在那里,心里扑通扑通地乱跳,就像一名被提审的罪犯在等待着法庭的起诉一样。
好一会儿,这位校医才重新来到叶青跟前。
“叶青同学,听说你是本市人,这太好了。本想让你办手续住院,这样就不必了,有人在家照顾比什么都好,你可以回家静养一个时期。复查时,你可以到你住的地方就近医院去。呶,这是你的转诊单,就不用来回跑了。记住,最重要的是要好好休息。就这样吧,祝你早日康复!”
医生亲切地对他说完,又嘱咐了几句。
外面的天气冷瑟瑟、阴沉沉的,像是又要下雪的样子。
叶青紧闭着嘴唇,一句话也没有说。他明白,一场更严峻的考验已无法回避了。他默默地流下了伤心的眼泪。
“叶青,别难过!遵照医嘱还是回家养病吧,学校派一辆车把你送回家,等养好了病再把课补上,相信你一定会早日康复的!”
和蔼可亲的系领导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让人听了更为难受。
“不行,万万不行!我求求您了,千万别让我休学啊!”
叶青再也憋不住内心深处积压已久的怨闷了。他固执地死死抓住系领导的手想作最后的求情努力,他泣不成声地苦苦哀求着。
然而,任性和执拗是徒劳的。在同学们和医生的劝说下,他终于同意回家静心养病。
他把送他的同学们一一劝说回去,也谢绝了校里要派的汽车,与大家暂时告别了。
叶青难过地走出校门,一双沮丧的眼睛直瞅着手中的病历和大包、小包的药,许久,许久。
病历上这样写着:
体检症状:局部呼吸音粗,可伴有肺炎。
胸透:右肺于三、四肋间有鳞片状阴影,边缘模糊。
诊断:肺结核浸润期。
用药:异烟肼,PPS
…
建议休息三个月。
医 生:签字
校医院:盖章
×;年×;月×;日
回到家中,他没有马上跟母亲讲。
夜深了,他独个儿伏在桌子上,翻来覆去地看着那张像是判决书似的病例。他就像淹没在很深的不能自拔的泥沼池里一样,在绝境中挣扎,一串串热泪夺眶而出,把病历淹湿了一大半。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简直令人难以忍受。毫无疑问,即便是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