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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司机是一个很热情的青年。他爽快地答应把子庄送到他所有愿意去的地方。可是,他想去的地方,大都已经淹没。梦在何处?魂归何处?还有何处?还剩何处?这一段过去繁华的江岸淹没之后,唯一完整留下的,可能是某某游击队司令兼政委,瞎子舅舅彭泗海的烈士陵园。出租司机当然熟悉通往烈士陵园的道路。还要爬上高坡,进入老城,再转入新城,出城,穿过一条长长的大桥。这是江边县城特有的景色。长桥卧波,和街道面商铺人家友好相处。出租车在初夜的光影里穿行,恍如仙境中梦游。悠长的马路,带着他在沉静的历史和纷繁的现实中,来回穿梭。山涧古塔,面对大江,点缀其间的是大江北岸繁华的高楼。新的宾馆夜总会,簇拥着新的政府大楼,可是已经废弃,政府大楼快要拆迁了。出租车在大街和树木丛中穿过,沿着一条长长的马路,进入了一大片松树林。道路旁两带青松,灯光悠亮的尽头,突兀出一壁红墙,青瓦黄檐,修建得十分雄伟。正中的大门,早已紧闭。那是瞎子舅舅安身的地方,某某某烈士陵园。那时,早已过了下班时间,红墙中央的大门,无论怎么也打不开。大门右侧的墙上,镶嵌着烈士的生平事迹,他的战斗经历,牺牲的经过,我们党和政府给予了他多少荣誉称号,某某某青少年革命传统教育基地,等等。他已经看见了这一切,他想,无论怎样,瞎子舅舅所经历的一切,创造的一切,都已经可以证明其真实性了。热情的司机,弄清了他的身份,是从很遥远的地方,来考察这一带革命历史和文化的时候,很果断地去敲门。他想把管理员叫起来,特别开门,让他进去考察参观,可是,门里没有任何动静。他从门缝正面望去,遥远昏黄的光影里,一丛大芭蕉与青松,掩映着的可能就是瞎子舅舅的坟台。再说,这么晚了,何必再进去悼念他,凭吊他?那个时候,进去怎样和他对话?那可能是最坏的时机,抑或是最好的时机?他在大门正中,仰望烈士陵园背后默默矗立的山峰。他想,无论你和我,有什么样的关系,我对你来说,看到了这一切,无论对你,还是对我,都已经很够了。他有没有女儿,有没有亲生的后代?他和女播音员倩雯的爱情故事,和这一切似乎都和没有太大的关系。他根本不知道,那些曾发生过的故事,和他相爱的那一切,像血融于水,无论如何也分不开。他并没有带着遗憾地离开了夜幕中的烈士陵园。他不知道背后山巅上的稀疏星光,发出怎样晶亮的光彩。前面那排整齐的松树下,是一条人来车往的大街。沿着大街,一路走下去,就是江边县城最繁华的码头。码头上,有个宽阔的广场。广场两边的小商小贩,正在夜晚的灯光下,做着繁华时段忙碌的生意。大江在并不遥远的前面汹涌奔腾。有高大客轮闪着刺目的灯光,悠悠开来,汽笛声声,沉闷而空旷。码头广场正中,是一扇巨石垒筑的城门,坚固,古老。也许是仿造的。城门上没有灯光,老黄桷树长满青苔,像一把巨伞,撑起大江上面静穆的天空。游人在那个时候,更加忙碌了。一艘艘到岸的客船,停靠在无数级石梯下面。通往石梯的江边,依然人来人往。船上的灯火和岸上的灯光,交织在一起,映进浩荡的大江,映照着江岸上自由行走的人们。他立在城门前高高的石梯上,望着远山,望着大江,上游或下游,望着江边流星一样闪烁的灯火,他突然有种置身于小香港的感受。那就是曾经繁华的江边县城,他从没有来过,这次来了。来了之后,他又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得到了什么?
“黄瓜哩,黄瓜——嫩黄瓜,五毛钱一根。”
一个女孩银铃般的叫卖声,在夜幕下的码头上生脆地响起。他转过头,城门下的石台边,站着一个眼睛亮亮的女孩,穿着粉红色衣服,站在用背篓翻过来堆起的小黄瓜面前,黄瓜上还闪射着发亮的水珠,姑娘站在路灯下的身影,宛如一段小小的嫩黄瓜。她的头发上,扎了的那根花蝴蝶结,就好像带刺黄瓜端头的那朵小黄花。他慢慢走过去,望着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大概只有六七岁,长得水灵灵的。姑娘眼望着他,大胆地咕噜着小嘴对他说。他没有听清,她究竟说什么。他也没有在往姑娘的脸上身上看,顺手拿起两根黄瓜望了望,就把身上的一张拾元券,放在了姑娘的黄瓜堆上。姑娘拿起钱凑近灯光看了看,果断地向他追来。她边跑边喊,叔叔,叔叔,五毛钱一根,五毛一根啊,叔叔,你的钱看错了,这是十元的。他不知道怎样去接过这十元钱,也不知道怎样把这钱送到姑娘手上,他不忍心那样做。他想告诉姑娘,那是我送给你的。不知姑娘能不能接受。他还是把那拾元钱接过来,找了半天才,找到了两张五毛钱,递到姑娘手上。姑娘拿着毛毛钱,头上的蝴蝶结,在灯光下起舞。飞也似地跑回了她摆小摊的地方。他不敢转身,也不知道周围有多少人。大江边,从轮船涌上来的游客越来越多,码头上的灯光越来越亮。嘈杂的人声中,他听到了背后遥远的城门,长满青苔的黄桷树下,灯光弥弥中,又传来那一阵银铃般清脆的叫卖声:
“黄瓜,黄瓜,新鲜的嫩黄瓜哩,五毛钱一根……”
他真想把这个姑娘带回去,做自己的女儿,让她读书,让她成长,不要在江边的夜风中叫卖。可是,成长之后的小女孩,又会变得怎么样呢?人类心灵的原初状态,啊啊!难怪有人会为失去处女的贞操要死要活,其实,贞操的坚守离我们的生活并不遥远。他和司机还这样开着玩笑。出租车穿过山梁,穿过车水马龙的大街,穿过高高的商场和县政府广场,穿过那条长长的灯火辉煌的崭新的大桥,把他送到这个新建城市最豪华的宾馆里去。大江南岸。宽阔的广场。飘扬着外国国旗的宾馆门前,雪白的灯光映照下,出现了一种奇特的景象,他惊呆了。一个穿着依然亮色、依然显眼的紫罗兰色风衣、围着大红围巾的白皙高挑的女人,正站在宾馆门前,等待他的到来。她正是刚刚离开不到一天的过去的女播音员,现在某电视台的编导倩雯。
哦,倩雯!
紫罗兰风衣,大红围巾,怎么她……从推着军人游炮台的那身黑色大衣,雪白围巾的那身装束,换了回来?
“不要那么愣着眼睛看我好不好?我会吃了你么?”
他在豪华的“大河风酒店”门口呆住了。他不知道,事情的发生,怎么这样突然。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望着她,她反而很轻松地笑着,尽管笑得十分不自然。她说,不要害怕,我已经开好了两个房间。原来,当他那天晚上很难过,也很坚定地从她家背后那片向日葵的丛林中消失了以后,她就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而且,经她父母和残废军人丈夫的同意,决定离开家乡,继续到电影艺术研究院进修。此刻,他对倩雯下一步要怎么走,已经没有了兴趣。他们真的已经放松。他们在宾馆的餐厅里,吃了大江上打捞起来的鲢鱼。他们还到夜总会去,欣赏了当地少数民族的歌舞表演和大江的夜色美景。他说,我对这些没有了兴趣,电影艺术研究院,我们同学一场,像遥远的梦。那场梦,早就应该随着你的离去飘走。他们还没有喝酒的时候,她向他谈起那个电影剧本的初稿。她说,她想看看,然后再改一改。本来,那个初稿已经是比较成熟的电影剧本了。已经有著名制片厂想投入拍摄,因为剧本本身存在一些问题。那个全国著名的拍摄主旋律电影的导演认为,格调太低沉。对战争与人性的思考,可能很深刻,但我们拍摄的电影,要鼓舞我们的战士,到战场上去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如果看了你这样的电影,他们还会把生命置之度外,英勇杀敌吗?如果那样,还要我们军人的存在干什么?那时,他认为导演说得有理。作为小说,可以不朽,可以深刻,作为电影,你怎么以这样的深刻和不朽,去面对广大部队基层官兵?本来,他还有很多话想和导演交流商量。我们的思路和视野,是不是应该更广阔一点,难道无论多么残酷的战争,在我们的人性中,必须取得绝对高尚的地位么?那些被战争毁灭了的美,难道就不值得该这样去歌颂么?他把《云雨江南》的电影剧本初稿,压着久久没有拿出来。目前,倩雯那么迫切地叫他拿出电影剧本初稿,他看到她的眼睛里,有一种欲望在燃烧,难道他们之间的合作,最终,她会来剽窃自己的成果么?他没有马上答应把剧本交给她。不过,第二天,上午,大江两岸,又下起了蒙蒙细雨。他们就要在那个千年古码头,依依离别了。她迟疑地站在他的身旁,说,我……还不想走,等下一班轮船吧!这个江边县城,还有一处最美丽最有特色的风景,我们还没有去。如果愿意,我们到那里去作为最后的告别吧!就在那样一个……昨天晚上,他看到小女孩卖黄瓜的码头上,花花绿绿的雨伞丛中,晃动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就是没有了眼睛亮亮的卖黄瓜的小女孩。本来,昨晚,他们回到房间,已经很晚。尽管他们一起吃饭喝酒,到夜总会看唱歌跳舞,直到走进各自的房间,他们分别道了晚安,谁也没有邀请谁到自己的房间里去。而且,那个高级豪华酒店,是不用防备警察保安查房的。他们都没有睡好,回房间的时候,已经感到天上有雨丝,掉在他们脸上,冷冰冰的。大江对岸的码头,更加朦胧。灯光也变得那么黯淡。只有宾馆外面的大江上,偶而传来一声沉闷的汽笛,夹杂远处模糊、优雅、断续的歌声。他深深叹了一口气,睡在床上。他心中始终浮现出那个坐在轮椅上失去了生育能力的军人形象。还有导演告诉他,我们要正面去鼓舞,我们的军人从事正义的战争。难道轮椅上的军人,尽管失去了生育能力,尽管结了婚,也是他爸爸战友的一个漂亮的女儿,尽管他们一起生活了许多年,都没有儿女,难道他的形象,就不能鼓舞人们,去从事正义的战争么?
“是他自己向我提出离婚的。他已多次向我提出这个问题。而且,本来,当初我和他结婚的时候,他就不同意。他是在并不清醒的情况下和我结婚的。我们结婚,从来没有真正进入婚姻生活。许多年来,我都压抑着,不愿意和他离婚。但是,现在,他那天叫我用轮椅推着他去参观过去的军营和炮台。他说,参观之后,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婚了。但是,他最不能容忍我的是,在还没有和他离婚之前,就去找情人。多年来,我始终遵循这个诺言。所以,一次次我们在一起,我都感到心里的需要和现实的矛盾。请你原谅我。现在好了,我已经自由了。我们想做什么,都可以做。不但今天晚上我们可以在一起,而且,你的那部作品我负责修改,负责把它交给导演,拍摄出来。”
她在靠近大江宾馆的咖啡屋里,说得很平静,他们眼睛望着眼睛,墙壁上的彩灯,照在他们这对旅人身上,泛起迷幻的光晕。
“我没有听懂你说的这一切。”
他说。
她的眼帘倏地优美盖下,差不多就涌出泪来。
“怎么会不懂呢,我和他每次在一起的时候,他都十分难过,也十分坚定。他说,他的战友,上级和下级,不少都长眠在那里,没有回来。他说他也不会比他们多流血,身上也不会比他们多留下子弹,我还这么活着,拥有这一切,已经很够很够了。所以,他说,我离开他,是应该的,也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创伤……”
听了她这么说,他想,我们更不该在一起了。
但,他没有把这句话告诉她,慢慢站起来,和她一前一后地离开了江边“大河风酒店”咖啡屋。
出租车在大江南岸崭新的街道上疾驶。穿过大桥,穿过山脊,穿过那片丰收的橘子林,他们来到矗立在大江中的江心孤岛,那是千百年来耸立江中拥抱江流与激流的古城。他们打着雨伞,一前一后,走上高高的扶梯,向着大江中的那座绿树掩映的城堡前进。那真是古老的高高的城墙啊,站在城墙上瞭望,宽阔的水面,连接着绵延起伏的山峰,蒙蒙细雨,一匹巨大浑黄的江流,向江中小岛滚滚扑来。江边县城码头城门上,挑起那座悠悠古塔,似乎在雨蒙蒙的天空中浮动。远水苍茫,远山苍翠。天空浩荡,细雨蒙蒙。小岛一侧,还有一条很宽的河流在那里汇合。河流背后,又是开阔辽远的天空。绕着水城旁边的宽阔的大江对岸,是陡峭的绝壁。顺着绝壁往下流淌着的江面上,又出现了细雨中的两挂绝壁。它们前后交错,形成了一道浅浅的,而且深深的像刀砍一样,整齐而规则的大门。石门下面,就是大江的下游,那一片更加苍茫的远山,在雨雾中静静矗立。这是一幅多么美丽的江南烟雨图画啊!他们打着雨伞,望着滔滔江水,滚滚而来,滚滚而去。两朵伞花,伫立雨中。
……
他们沉默远望,谁也没有说话。
“你……”
他的耳旁,响起一个艰涩的声音。
“……你不是要我,告诉你,这些天,和你在一起的,真实感受吗?”
她几乎就凑到了他的耳边,声音幽幽地说。
“噢啊,是的。”他点点头。
“那我就告诉你吧。”
她站在浅绿色的雨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