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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影子?如果有一天他出现了呢?王爷,您准备将我置于何地?”我嘲讽。
秦枫瞪着我:“你就是你,谁也无法替代你……你……就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那双清澈的桃花眼像极了少年时的他。
心中一跳,有种柔软的东西便要涌出,我连忙甩出硬邦邦的一句话:“当然不喜欢!我从来也没有喜欢过你,你少自作多情!”
秦枫捏了捏拳头,怒道:“你要是一点都不喜欢我,那天……那天你怎么会想上我?!”
我对他微笑:“王爷,我还有很多方法可以接近陛下,自从看到你,我便决定从你这里入手。因为,你长得很像一个人。当时,我只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看着你,也可略解相思煎熬。但是,如今我和他已经重逢,我们之间,再也插不下第三个人了,对不起。”
这话是真的。千真万确。
秦枫也听出来了,他的脸变得苍白。
“他是谁?”好一会儿,他涩声问。
“一个我已爱了十几年,而且准备爱一辈子的人。”
秦枫愣愣看着我。我一震。
那双黑亮晶莹的眸子里流露出我最不忍心看到的神色。
不是愤怒,那只是伤心和绝望。
我回过头去不看他,提醒自己,这双眼睛只是相似。
而且还是难看的大熊猫眼。我嘀咕。
良久,秦枫从后面轻轻抱住我,把头埋在我肩里。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放你走……”他喃喃地说:“总有一天,你透过我看到的不是他,而是独一无二的秦枫……”
我一愣,忽觉身上穴道一麻。
“你干嘛?”我惊道。
“我要出去一会儿,怕你乱跑。”
“你会点穴?!那你为什么每次都打晕我?!”我愤怒。
秦枫偏偏脑袋,俏皮一笑:“我见你就手痒,有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苍天。
我双眼翻白,开始口吐白沫。
秦枫开始以为我在开玩笑,过了一会儿发觉不对劲,惊道:“你怎么了?”
我吃力地断断续续向外挤字:“喘……喘不过气……大概是……我的心肺太……弱了,点穴后血脉不畅……你……你怕我走的话,点腿上穴道不就成了?笨……笨蛋……”
秦枫连忙伸手替我解开上身穴道,一叠声道:“别说那么多话……好点没有?好点没有?”
喘息稍定,我给了他一个大白眼:“笨蛋!又叫我别说话,又问我好点没有,自相矛盾。有点脑子好不好?”
秦枫把拳头握得咯咯响,咬牙切齿了半分钟,神情却慢慢温柔起来,忽而一笑:“还没人敢像你这么气我,可是我越生气越是忘不了你。真奇怪。”
我呆了半天。直到秦枫在我脸上轻轻一吻后飘然离去才回过神来。
摇了摇头,我苦笑。
人啊,就是贱。
苦笑慢慢转了奸笑。秦枫秦枫,为什么上当的总是你。
我从头上拔出发簪,刺入腿上穴道。
有点疼,穴道却已经解了。
我得意地拍拍手。秦枫只以为我不懂武功,却不知我曾也是一代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少年大侠。我只骗他解开我上身的穴道,区区几个腿上的穴道被封,自然难不倒我。
秦枫若是知道,不知又会被气成什么模样?
我偷偷一乐,悄悄从后门往外溜。
我对南华王府地形甚是熟悉,当年在厨房帮佣的时候便把逃跑的路线摸得一清二楚,以防万一。只不过那时要留在秦枫边上等待机会,现在却正好派上用场。
从后门边的狗洞里爬出,我拼了老命狂奔,却见前路静静的月光之中,一人回过头来。
“云爱卿。”元昊看着我笑。
我一震,连忙行礼参见。
他竟孤身出现在这里。
暗处必然藏了大批的侍卫。一丝不好的预感掠过心头。
元昊挥挥手,微微地笑:“云爱卿,朕准备了一件有趣的玩意儿给你,你要不要来看看?”
“好。”我微笑。
该来的总归要来。生死有命,何惧之有?
我只担心大石头。
清辉万里,宫门千重。
元昊带我登上宫北临河的高楼,楼上,一众宫女在一名华装丽人的带领下低低行礼,旁边立着一名中年宫装美妇。
眼睛一瞟,我已看清了那个华装丽人。
兴平。大辽兴平公主。
我心中叹息。
元昊对那中年宫装美妇施礼,笑道:“母后安康。”
太后?我一怔。偷偷打量那中年宫装美妇,果然和卫慕山喜和元昊都有几分相似。
元昊回头朝着兴平微笑:“爱妃平身,朕为你带了一位故人来。”
兴平谢恩,盈盈起身,笑道:“陛下带了谁来?”
元昊微笑,向我扬了扬下巴。
我也微笑。该来的总归要来啊。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兴平好奇地看了我一眼,笑道:“陛下,他是谁?”
我和元昊齐齐一愣。
“爱妃,你不认识他?”元昊很快恢复了微笑。
兴平仔细看了看我,摇头笑道:“这位大人仪容出众,若是见过,臣妾定不会忘记。”
元昊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转头向我笑道:“云爱卿煞费苦心将兴平迎来夏国,现在公主却说不认识你,这倒奇了。”
我苦笑:“陛下说的是哪儿话?微臣的建议,乃是为了我夏国利益,微臣鄙陋,又有何福份能认识公主?”
元昊摸着下巴,点头笑道:“你的建议确实对夏国有利,朕只是夸云爱卿公私兼顾罢了。”
“陛下这是何意?”我小心翼翼地问。他不揭破,这出戏还得演下去。谁知道他究竟掌握了多少?
元昊悠然而笑,指着天空圆月边的一朵浮云:“朕看那云,来得甚是奇特,只得静观其变。观来观去,朕发现一件有趣的事:你看,这朵云飘来飘去都是指向北面的辽国。”
我干咳两声:“陛下,微臣看这云,也是被风吹来此处,身不由己。它既已到此,落下的雨水便是滋润夏国的土地,绝不会肥了外人田。便算它憎那北面来的恶风,也无伤夏国的利益,于夏国而言,却是朵好云。”
元昊冷笑,从袖中摸出一物,扔到我面前:“朕本也这样以为,因此那云要怎么着,朕就任他怎么着。直到有一天,朕竟然发现这朵云要扔下个闪电劈死朕!”
那物眼熟,我苦笑。
卫慕山喜造反的盟书,上面签着云泥的大名。
“陛下,天上的云无根无基,随时可能被席卷胁迫,决非是那云的本心,还望陛下明鉴!”
我抵赖。形势已很明显,这时候谁认了谁是天字第一号傻瓜。
可是心里很痛,痛得我几乎支持不下去。大石头,大石头你在哪里?是我害了你吗?
元昊冷笑:“云爱卿,识时务者为俊杰,朕很欣赏你。呆会儿,你便睁大了眼睛,仔细看着!”双手连击,喝道:“来人,开始!”
明亮的月光中,我看到河边无数个人影蠕蠕而动,成千上万被绳索捆绑的男女老少被像牲口一样赶了过来,哭声震天。
我睁大了眼睛竭力去辨认那些人的面目,可是夜里什么都看不清。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变凉。
黑压压的人群已被赶到了水边,提刀的士兵走了出来。
刀光闪动。殷红的血染红了月亮。惨叫声、求饶声、哭泣声交织在明净的月光里,分外诡异。
我闭上了眼睛,却觉头发被人狠狠一拽,元昊阴沉的声音传来:“参加叛乱的人,包括他们所有的族人,都在里面。云爱卿,你最好睁大眼睛,仔细看个清楚!”
我茫然睁大了眼睛,看着无数个头颅被刀斩下,无数个孩童被腰斩,无数个妇女被开膛破肚,肉块和鲜血四处迸射,染红了清亮的月光。
而我,甚至不知道这些肉块里有没有我深爱的那个。
修罗地狱。
不知过了多久,惨叫声逐渐沉寂。
黑沉沉的河水流动着异样腥膻的红色,四处漂浮着血糊糊的残骸断肢,肝肾肚肠。
高台上的女人们早已呕吐一地。太后伏在地上,脸色惨白。
元昊放开了我,斟了杯酒笑盈盈走了过去,笑道:“母后,你看,现在世界上卫慕一族的人,就只剩你一个了。等你饮了这杯酒,卫慕族就彻底地消失,不留一点痕迹……”
酒清而冷,闪着绿幽幽的光。
太后看着元昊,泪珠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昊儿,我是你亲娘啊!”
元昊冷笑。“亲娘?亲娘又如何?你敢说,卫慕山喜的计划你一点都不知道?”
太后蒙面而泣,全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元昊一把拉下太后的袖子,将毒酒强灌入她口中。
我呆呆地看着那个尊贵美丽的妇人在地上打滚,痛苦地扭曲着,七窍渗出黑色的血来。
元昊却在笑,温暖和煦如春风的笑。
他轻轻将我拥入怀中:“云爱卿,你不会像他们一样背叛朕的,对不对?”
我的身子早已麻木,只觉得一个冰凉的吻印上了我的唇。
秦枫,秦枫,这是你要把我扣在府中的原因么?
茫然中,我似乎听见了女人的哭泣。
昭玉冲破了侍卫的阻拦,奔进来抚尸恸哭。她终是没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
秦枫紧随其后冲了进来,见我被元昊抱在怀里,不禁愣住了。
元昊放开了我,冷哼一声,道:“叫你去道观好好看着她,如何又被她跑了来?”
秦枫嗫嚅道:“臣……臣去得迟了,玉真人早已得知消息……臣,臣已经尽量拖住她了……”
我倒是知道他为什么去得迟了。
“没用的东西!还不快把她劝回去?!”元昊喝道。
“不用他劝!”昭玉直挺挺地立了起来,满面泪痕:“哥!你杀的都是自己的亲人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心?”
元昊慢慢地沉下了眉毛,却不去理会她的质问:“你应该叫朕皇兄或是陛下,你不是小孩子了。”
温和的言语带着残酷的暗示。
昭玉绝望地摇着头:“我知道,我早该知道了。我哥早就不在了……我哥是很好很善良的人,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你连娘都不放过,天啊!……”
元昊冷哼:“朕放过他们的话,谁来放过朕?昭玉,你也不小了,别这么天真!”
昭玉怔怔看着他,泪珠一颗一颗地滚下白玉般的脸颊。
高台月冷。谁也没有说话。
猛然,昭玉抱住了我,失声痛哭:“我受够了!我受够了!你这多年从未出现过,我为你出家辛辛苦苦地熬着……现在娘死了,哥哥变成这样,你也不要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所有的人面面相觑。
元昊喝道:“昭玉,你什么意思?你出家是为了他?”
昭玉眼神散乱,抬起头来咯咯傻笑:“对啊,当年我一见他就喜欢上了他,除了他,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嫁给别人……你想逼我嫁给辽国的狗皇帝,做梦,做梦!”
秦枫低声道:“陛下,玉真人怕是认错了人……她受了刺激,恐怕有些糊涂了……”
元昊一扬下巴。秦枫会意,要把昭玉扶开,昭玉却死死抱紧我不肯松手,看着我痴痴地笑。
那种眼神凄切而疯狂,看得我心中一酸。
元昊好大不耐,亲自上来分开我们,昭玉仍是死死抱住我不放。
元昊的脸沉了下来,伸掌便往昭玉脸上掴去。
“啪”的一声脆响,昭玉一口血喷出,半边面孔肿了起来,却仍然死死地抱住我,对着我痴痴傻笑,看都不看元昊一眼。
我心中暗暗叹息。眼看元昊又提起了手掌,连忙抱着昭玉跪了下来,朗声说道:“陛下!您是要公主活还是公主死?”
元昊冷冷哼了一声,并不说话。
昭玉却使劲儿拽我,咯咯傻笑:“回家,你陪我回家……”
我心中一动,眼望元昊。
这倒是个逃脱的机会。
秦枫连忙赶前一步,禀道:“陛下,玉真人现在情形不佳,不如……便着云大人陪她回道观再说?”
元昊冷冷瞟了我们一眼,拂袖而去:“好,今日你便陪公主回道观去。云爱卿,记住你欠朕的东西,明天再还罢!”
秦枫紧跟着元昊离去,临走前却凑在我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别怕,我会帮你……”
我一怔,抬头看入那双清澈的眸子,心里有一处地方在慢慢地软化。
即使我知道,他根本帮不了我。
可是这种情形下,这样的话暖了人的心肠。
元昊和秦枫走后很久,我才慢慢扶着昭玉回了道观。
背上衣衫早已湿透,被冷风一吹,我禁不住微微发抖。
这一关总算是过了。
一众元昊的侍卫远远跟在我们身后,半是护送,半是监视。
我扶着昭玉进了道观,侍卫们四下散开。我知道他们下一步便是将道观围得水泄不通,令我们插翅难飞。
掩上门,昭玉立刻挣脱我,扑入一个人的怀里。
第七章
昭玉在嘤嘤哭泣,可是我们都看不到她。
我望着他微笑,他也望着我微笑。
我们眼中只有彼此。
一切了然于胸。
十年了,我们之间的默契仍在,一如当初。
甚至,当昭玉向我扑过来的一瞬间,我便知道他已安然无恙,知道眼前这一幕是出自他的导演。
当年昭玉对他一见倾心,非君不嫁,我是知道的。
所以起初我会以昭玉的婚事来虚晃一枪,掩饰我的实际意图:逼兴平来夏国和亲。
因为我吃准了昭玉的犟脾气和对他的深情。
只是未料到昭玉会以死相胁,险些香消玉殒。
而此刻,还有谁能令骄傲美丽的昭玉公主忍着丧母之痛,乖乖听话演戏?
我不能有何动作,否则反惹元昊疑心。幸亏秦枫为保我清白,无意中帮了我们一把。
我可以肯定的是,方才昭玉在元昊前一番做作,戏假情真。
昭玉,昭玉,我们何其相似。爱了他十年,为他苦苦守着自己的清白不惜一死。
不同的是,他爱的是我。
所以他利用你救我。
他朝着我苦笑:“卫慕山喜事泄,我半途才知道。还好反应及时,没什么大损失。小土块,这里不能留了,跟我走。”
我毫不迟疑地点头:“好。”
大事未毕,离开西夏固然可惜,然而留下来也讨不了好去。
再说,如今我不是一个人了。
我还有他。
只是我没有早些醒悟,直到历经了这一回生死波澜,在我以为我会失去他的一刹那,我才明白。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他更重要?
傻的是我。
为了他,还有什么不能放下?
千言万语,皆在脉脉对视之中。
四目凝望之刻,卧室的雕花木门“砰”地一声巨响,倒在了地下。
夜风呼呼地刮了进来。门外熊熊火光,印着元昊阴沉沉的面孔,秦枫立在他身后盯着大石头看,脸色渐渐惨白。
黑压压的兵马在他们身后陈列,一片刀光甲影。
我心中一沉。
“昭玉,你好大的胆子。”元昊阴冷的声音传了进来。
昭玉理也不理他,紧紧伏在大石头怀里望着他,美目中满是泪水和信任。
那么全心全意信任的眼光。
我移开了眼睛。
大石头注意到了我的小动作,淡然一笑,伸手一把将昭玉推开。
“你是谁?”元昊沉声问道。
大石头淡淡一笑,并不回答:“赵元昊,你的反应果然不慢。我猜,你也该来了。”
我看着大石头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以昭玉的性子,若真的见到了魂牵梦萦的心上人,决不会像当日南华王宴席上初见到我时那么镇静。元昊只要想到昭玉初见我时的神情,便会明白这是一个骗局。
元昊的反应倒也不慢。
“你是昭玉的心上人?”元昊盯着大石头,脸色越来越难看。
不愧是元昊,一照面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大石头扬一扬眉毛,却伸手将我拉了过来拥在怀里,对元昊微微一笑:“算是吧。只可惜,没机会喊你一声大舅子了。”
淡淡的话语里藏着刺。
元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