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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用的劳力太多,是会伤及国家元气的。
此刻,大报恩寺的主体建筑群已经成了规模,正殿、后殿几处主要建筑已经完工,夜深了,白天喧嚣一片的工地上已经安静下来,工地上到处散放着明早起来就要继续使用的半完工的各种石料、木料,除了巡夜人员,工地上再无其他可见的人迹。
工人们就在报恩寺外围的宽大庭院里住着,这里将来也要盖起一处处殿宇楼阁,由于建筑是由内向外扩建、先行建造中轴线上的建筑再向两侧扩展,所以这里暂时还是一片平地,搭起了大片的棚屋,劳累一天的工人们都已经睡下,尽管住了那么多人,依旧是静悄悄的。
一道黑影悄然潜进了大报恩寺,他对这儿似乎不是很熟悉,走走停停,四下看看,时不时的避过巡夜的工人。
这人正是陈郁南,朱图想出的主意就是,给杨旭再制造点麻烦,促使观望的官员尽早chā手,置杨旭于死地。杨旭这案子太敏感了,一位国公,却与白莲教有关系,这种案子的x…ng质,没有人愿意随便沾惹。案子已经jiāo给都察院正式开始办理了,在此期间,就算皇太子朱高炽也不得不置身事外。
陈瑛不是他的人,无论如何他不能找陈瑛叫他通融,而且如果杨旭真的救不得了,他更得及早撇清自己,断不能让自己受到牵连,这是整个太子派势力的所有官员一致的意见,这是一个庞大的势力群体,不可能因为任何一个人,而葬送整个群体的利益,必要时壮士解腕是无奈之中必然的选择。
而视杨旭如眼中钉的二皇子一派,却也没有趁机做手脚。陈瑛是宦海老手,政治手腕很高明,他不但对自己问案的立场定位很清楚,而且事先就告诫二皇子,千万不要出面或者发动他的人手趁机攻讦。
作为一个孤臣,他唯一需要揣摩了解的就是皇帝的脾气秉x…ng,他很清楚朱棣那x…ng子是属驴的,你想墙倒众人推,予以攻讦,很可能起到适得其反的效果。而且二皇子刚刚被留在京里,已经表态要做个闲散王爷,话犹在耳,立即赤膊上阵,皇帝会怎么样?
而且如果皇帝担心二子争嫡的故事重演,就有可能采取和稀泥的手段,将此案大事化小,那不是n…ng巧成拙么?所以朱高煦正在竭力扮演好自己的新角s…,时不时的进宫向父皇母后问个安,然后就规规矩矩的回府,努力修复和父皇、母后的关系,因此二皇子那派也一直沉默不动。
可是这种异乎寻常的平静,要因为今夜陈郁南的举动而打破了。
陈郁南和朱图都是武人,他们多少读过些书,认识些字,却还谈不上什么学问。一向做事的简单粗暴的习惯,让他们难以像这些朝廷大员们一样想得深远、全面。朱图看透了纪纲的用心,也知道文武百官保持缄默的原因,却想不透更复杂的理由,因此他想打破这种平静。
大报恩寺工程的主要负责人是辅国公杨旭,从浙东征召大批受灾百姓取代各地劳工的倡议更是出自杨旭之口,朱图想利用这件事,在大报恩寺制造一起火灾。在朱图想来,大报恩寺是皇帝为了表示自己对先帝的孝心而兴建的,如果在那些浙东灾民负责的地方制造一起火灾,那杨旭就脱不了干系。
在这个时候,不需要皇帝抛开白莲教一案问杨旭的什么罪,只要因为不悦而降低杨旭的规格待遇,把他从香林寺改关进大牢,在皇帝来说,也许只是对大报恩寺火灾的一种惩罚,而对百官来说,就是一个绝对的信号!
这就是朱图的想法,他没跟任何人商量,他也没人可以商量,八大金刚各怀机心,那几位好兄弟早想把他拱下去,自己登上八大金刚之首呢,现在纪纲又有意以他为棋子,他是为了自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又怎么可能去请示纪纲?
困兽犹斗,他朱图当然不甘心就此束手待毙,只要还有一线机会,他就得挣扎。
陈郁南的见识、谋略还不及朱图呢,一听他说,只觉这是一条妙计,立即忙不迭应承下来,他此来就是来放火的。虽然事先做了些了解,可是亲自置身期间,又是夜间,找到浙东灾民驻地,陈郁南还是很费了他一番功夫。
浙东灾民的棚户区在大报恩寺主建筑群的南侧,身后是一道墙,这道庙墙是庙内隔离建筑的墙,不是很高,但是依旧宽厚,眼下还未最后完工,墙檐儿上的琉璃瓦还没上,也没粉刷,只是一道大半已完工的墙坯。墙的内侧外侧,都是一些施工剩下的边角料,不算多,因为要定期清理运出的,此外还有堆石和木料等建筑用材。
因为这儿夜间严禁生火,工人们的棚户区黑压压的,今天有星无月,饶是陈郁南眼力甚好,走得也是磕磕绊绊的。他终于mō到了地方,悄悄掩身到墙下,过了一阵儿,墙内侧火起,火光刚起,陈郁南便飞身离去,脱离了现场。
为了避免起夜的工人发现火苗及时扑灭,以至功亏一篑,陈郁南是翻到墙内,从内侧点燃的,地上可以见火即燃的刨huā木沫不多,他随手带了一皮囊的油,泼洒在边角木料上引燃的火,火苗先在内墙燃起,油助火势,待引着成堆的檩木藤条后,这火就熊熊燃烧了起来,火苗腾空,又引燃了一处殿阁的飞檐,整片工地一片h…nlu…n,惊呼:“走水!”“救火”的声音此起彼伏……
大报恩寺起火了!
据说烧了一堆木料,半座庙堂。
据说起火之地乃是浙东招募来的民工们住地。
皇上当初不同意用浙东民工的,因为他们本就是普通农民,不懂建筑,可辅国公杨旭……,你懂得!
京里传言纷纷,越传越是不堪,一开始官员们还沉得住气,流言只在百姓和公人、小吏们之间流传,他们有丰富的想象力,而且对达官贵人们的理解,要么太简单,要么太复杂。因为彼此地位的悬殊,他们很难把那些达官贵人们当成一个有血有r…u的正常人来看待,所以揣测、想像出的结果天马行空。
下层的潜流动d…ng,一层层地搅动着他们的上层,直达最高阶层,“海洋表面”原本风平l…ng静,结果因为这一把火,风l…ng顿起。出乎朱图和陈郁南的预料,最先跳出来的居然不是那些恨不得杨旭死的人,反而是站在杨旭一边的人。
大学士解缙第一个跳出来了,他不相信这场火只是偶然,不相信这只是浙东招来的民工们不注意防范,遗失了火种,他认为这是有人蓄意制造事端,妄图加罪于辅国公杨旭,在审理白莲教一案的关键时刻,有人搞出这么一出把戏,是不是心虚呢?是不是生怕现有的证据搞不垮杨旭呢?由此是否可以证明,现在正在追查的白莲教一案,也是有人打击政敌的一种把戏呢?
谁也不知道这大报恩寺纵火案,只是两个过河卒子为了自保搞出来的把戏,上层的大人物们一样不知道,所以他们就和底层P民们一样盲人瞎马的胡lu…n猜疑,谁是幕后主使?这种举动的目的何在?与百姓们不同的事,百姓们只能不断地添油加醋传播谣言,满足一下猎奇心理,而他们却可以充份利用这件事。
一直有心无力的太子派官员,果断抓住了这个机会,以很公正、很客观的立场跳了出来。杨旭的政敌自然不甘示弱,他们本来也在猜疑到底是谁在搞鬼,解缙一跳出来,他们马上找到目标了:这是贼喊捉贼,试图转移目标,为杨旭翻案!
于是,二皇子一派的人就跳出来群起反击,说这是杨旭的党羽为自救而自污,这正证明杨旭心虚胆怯,才铤而走险。
金殿上,永乐皇帝面沉似水,一言不发,任由两班文臣彼此攻讦,争吵不休。及至散朝,朱棣回到谨身殿,他身边的大太监狗儿已经恭候在那里。
朱棣身边,有几个极宠信也极能干的太监,像郑和、亦失哈都是其中之一,这个狗儿也不例外,他也有一身极高明的武功,当年靖难时候,在战场上追随朱棣浴血厮杀,忠心耿耿。
“皇上!”
一见朱棣,狗儿马上谦卑地哈下腰去,朱棣从他身边一阵风地走过,往御椅上一坐,冷冷问道:“怎样?”
狗儿转过身,依旧勾着腰,低声答道:“奴婢仔细看过了,火是从庙墙内侧先燃起来的,因此……有人故意纵火的可能更大一些……”
朱棣冷笑道:百度锦衣夜行吧“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狗儿哈了哈腰,没有作声,他只负责陈述事实,这不是他有权作出准确判断的。
朱棣想了想,忽然又笑了,他看了狗儿一眼,问道:“狗儿,你说这火……,是想要杨旭死的人放的呢,还是想要杨旭活的人放的?”
狗儿恭敬地道:“回皇上,奴婢不知道!”
朱棣喃喃地道:“好心计呀,不管朕作何反应,都可以被有心人拿去利用……”
他把眉尖一挑,对狗儿沉声吩咐道:“传旨都察院,白莲教一案,人证既已拘齐,今日务必审出个结果!”
朱棣拍案而起,冷笑道:“朕为天子,岂能如你们所愿,由你们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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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5章 猪头
陈瑛朝堂上打完了嘴仗,悻冲冲地往回走。
他认定了大报恩寺失火案必是太子派的人自导自演的一出闹剧。可是,得益于他一向的“好官声1”再加上他和夏浔一向对立的政治立场,大部分官员,最可恶的是还有二皇子一派的一些官员,也都认定了大报恩寺失火案是他干的,一个个看他的眼神那个暖昧,把个陈瑛郁闷得不行。
他真的很冤,可他解释给谁听呢?这事儿分明就是越描越黑的。
结果他还没出宫门,太监狗儿又追上来传圣旨,叫他今日无论如何审出个结果。
审一个比他大得多的官儿,哪那么容易?以前陈瑛整人,那是一抓一个准儿,现在可好,不但审讯过程束手束脚,皇上还催着他马上审结,不晓得萝卜快了不洗泥的道理吗?陈瑛满腹牢sāo。
文武官纷纷下朝,这时节的官员无论文娄还少有乘人抬轿的,出门远点的就坐车轿,上朝各去比较近的地方,就以骑马为主。众官员们纷纷上马,沿着御道离开皇城,陈瑛刚出皇城,路旁就有人嘶声高喊:“冤枉!冤枉啊!”
陈瑛愕然勒马,往路旁瞧去,就见一个少fù,怀中抱着个孩子,凄厉地悲呼着向大道上冲来。这是上朝,不是官员出巡,不需要摆仪仗,可他身边跟的也是有人的,早已上前将那女人拦住,旁边还有两个官儿,随行的shì卫也一同上前,阻止那fù人冲撞官员。
那女人流泪高喊:“民fù冤枉!民fù冤枉啊!陈瑛大人,陈瑛大人,哪位老爷是陈瑛大人呐,陈青天,您可得为民fù作主啊!民fù的相公是良民,真的不是白莲教啊!”刚刚拥出皇城的各个衙门的官员听见有人喊冤,已经有所关注,再一听“白莲教”三字,马上知道必与辅国公杨旭一案有关,登时一个个伫马立足,再也不走了,后边陆续出来的官员都被堵在皇城口,向前边的同僚好友问清楚生何事之后,也都挤上前来看热闹,一时间刚在朝堂上吵完嘴的官员们,又在大街上开起了会。
“来人呐,把华fù人带上前来!”
陈瑛不能不说话了,满朝文武都看着呢,刚刚在朝堂上,他已经隐隐成了力促杨旭有罪的纵火主谋了,这时有人喊冤,又与白莲教一案有关,他不接状子,这不是坐实了他的罪名么?再者说,不管是杨旭倒了还是纪纲垮台,对他都有利而无一害,他实在没必要在这案子里把屁股坐歪了。
那fù人被带到陈瑛面前,陈瑛一瞧:“哟!别看布裙荆钗,衣着粗鄙,蓬头垢面,如同乞儿,仔细瞧瞧,这小模样还tǐng好看的呢!”那少fù“卟嗵”一下就跪到了陈瑛马前,放声大哭道:“大老爷,您就是陈青天陈大老爷么?民fù冤枉,冤枉啊!”
陈瑛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儿下来。他也冤枉、真的很冤枉啊!可是满朝文武谁都不信他,就连同为二皇子一派的官儿,也大多对他抱有偏见,公道自在人心呐,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被人家跪喊着“陈青天”哪怕明知道这是小民的恭维,陈瑛还是很欣慰。
他咳嗽一声,肃然答道:“本官正是都察院陈瑛,下跪者何人,因何事鸣冤?”
那少fù道:“民fù徐苏氏,丈夫叫徐泽亨,本是山东蒲台县人氏,忽有一日,有几个大汉持刀闯上门来,自称是朝廷锦衣卫,先是挟持了民fù,继而又要捉拿民fù的丈夫,因为民fù的丈夫向邻居街坊呼救,那些人便扔下民fù掳了民fù的丈夫离开。
大人,民fù虽是乡间fù人,也听说过锦衣卫的赫赫威名,民fù知那蒲台县护不住民fù的安全,就抱着孩子躲了起来,可民fù的丈夫却就此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民fù无奈,一路乞讨到京城,只想着锦衣卫虽然跋扈,地方上的官儿怕他,京里总有管着他们的人,民fù便四下打听……………”
苏欣晨擦了擦眼泪,又道:“民fù在南京城里四处寻访,姓们都说,这案子既然犯到了锦衣卫手上,整个南京城里,还有人敢为民fù主持公道的,就只有都察院的陈瑛陈青天,民fù这才问清下朝的道路,候在这儿等着大人出来!大人,我丈夫是冤枉的。民fù与丈夫成亲数载,又有了自家骨肉,他是什么样的人,民fù还不清楚么?大人啊,我丈夫是本本份份的姓,他不是白莲妖人啊!”
戴裕彬站在人群中,听到这里不禁微微一笑:“这小娘子不赖啊,我这一道儿没白调教她,说的甚好!”听到只有都察院的陈瑛陈青天,敢与嚣张跋扈的锦衣卫对抗,陈瑛当仁不让地tǐng起了xiōng膛,有些示威地横了一眼左右的朝官,这才低头看向苏欣晨,沉声道:“徐苏氏,你可知道,你丈夫已经招认是白莲教匪了!”“不可能,这不可能,青天大老爷,这一定是屈打成招!”陈瑛脸sè一沉,苏秋晨忙道:“不不不,青天大老爷,民fù不是说您,民fù是说那锦衣卫,一定是屈打成招!坊间都说:“进了锦衣卫的门,入了阎罗王的口,活人变成鬼,鬼要脱层皮,早间亲人被索去,当晚就得埋棺材”我那丈夫落到他们手里,不知要受多少酷刑,才会任人摆布,自认妖匪,大人呐,您要为民fù作主啊!”
陈瑛听她骂锦衣卫,把锦衣卫的嚣张跋扈清清楚楚地传进了在场所有文武的口中,想到老对头纪纲听说后的窘迫气愤,不禁心中大乐,便道:“徐苏氏,自你丈夫移交到本官衙中时,本官就已着人往山东府去寻你了,你既是重要的嫌犯、也是重要的证人,今日既然见到了你总要带你回去讯问